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通灵师奚兰 作者:柳笑笑 文案: “龙家奇术,传儿不传女!” 龙奚兰就因为这条祖上的规矩,穿了男装十七载,终于成为名噪一时的通灵师。 为了寻找离家数年的娘亲,她孤身一人来到京城,却因为一个红衣女鬼的出现,把自己卷进了一系列的诡案之中。 …… 他是皇上最宠爱的第七子,亦是京城女子倾慕的对象。 但是—— “本王不信鬼神,所有的凶案,都必定有个真凶!” 誓要铲除文国全部污秽迷信之人的胥王,怎么可能想到,自己竟然娶了个通灵师? 鬼宫怪事,僵尸叛军,迷魂小妖…… 从此以后,各路妖魔鬼怪粉墨登场,王爷,你还信不信? ================== ☆、第1章:夜半闻鬼哭   “小哥,你听——”马棚里,一个声音在龙奚兰耳边响起。   她睁开惺忪睡眼,看到张六一张脸,在暗夜的微光中,充满了惊恐。   她撇过脸去,揉搓了两下眼睛,身下的干草堆发出‘嗤嗤’声响。   前日,她长途跋涉到了金陵,但京城内所有客栈都客满了,为了避风雪,她才委身于这东来客栈的马棚里,这个张六则是这客栈的守马人!   见他如此不安,龙奚兰只得安慰道:“那只是风雪声!”   “不,风雪声里还有个声音!”马六十分肯定的说,他眼睛睁得老大,视线往他听到的那个声音望去。   龙奚兰当然听到了风雪声里那女子的哭声,只是这夜半三更,外面还下着鹅毛大雪,谁家的女子会在墙头哭泣?   “张大哥,你听错了!那确实是风声!”龙奚兰没有动,面上的睡意已经去了三分。   张六摇头,脸色巨变,神情惶然念道:“她在叫我的名字——她在叫我的名字——”   龙奚兰见此,心中暗叫不好,立刻从草堆里爬起来,挡在张六的面前,“张大哥,你冷静一些!”   张六的神智浑浊,竟然一把将她给掀开了,嘴里呐喊着:“她在叫我的名字!”   说着,连滚带爬,冲出了马棚,一路朝客栈后门而去。   龙奚兰从地上爬起来,本不想管这等闲事,可想到昨夜里与张六闲聊时,张六说过家中有七旬老母和两个童龀孩儿,若是此去出了什么祸事,张家老小岂不是孤苦无依了?   想至此,她目光望向不断飘下飞雪的夜空,急速跟随着地上的脚印寻去,出了客栈,便见穿着深蓝色粗布棉袄的张六,蹲在墙边瑟瑟发抖。   龙奚兰步伐顿时减速下来,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那个背影。   片刻之后,她眸光一厉,清口问道:“清明月上,菩提乾坤,彻见表里,无物不服,何方小鬼,报上其名?”   张六的身子一听到她的问话,顿时一僵,开始抽搐起来。   她快步走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张六更是抽得厉害起来,只不过竟然直挺挺的站了起来。   龙奚兰心想,好啊,还是个厉鬼!   于是走过去,一把按住对方的肩膀:“尘归尘土归土,你既然已亡,就不该留恋尘世沾染生人,命你速速离开!”   却不料,被她握住了肩膀的张六,突然转过身来,大臂一挥,将她的手给推开了,嘴里还发出尖细幽怨的一声:“我不甘!”   这便是刚才那个在墙头哭的女鬼了吧?   “灵顽不灵!”龙奚兰嘴里吐出一口戾气的同时,袖口里一弹出一张黄色符纸,瞬息之间,贴到了张六的额头上。   张六嘴里发出女子惊恐的叫声之后,整个儿倒在了雪地上,但一个红色影子从他身体里,蹿了出来,往街角的十字路口而去。   龙奚兰也顾不得躺在地上的张六了,看到那女鬼死时竟然穿着一身红衣,想来怨气极重,若不处理,必会再出祸事,她没有丝毫停顿,狂奔在雪地中,朝那红衣女鬼追去。   宵禁后的京城,处处冷寂,这一路追捕,更未遇一人。   追到了一处官宅门前,便不见了那女鬼的影儿了,奚兰看到这门匾上刻着“季府”,想来是朝中某位德高望重的大官,不然这府邸不会修得如此气派。   也是那女鬼够厉,这等煞气之地,一般小鬼也进不去。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进去看看,于是找了一处便于攀爬的墙体,翻了进去。   她的脚一落地,目光探向这官宅里面,就觉察到了问题!   这个时辰,应是人深睡之时,但这岳府中,竟然有黑影在后院浮动,奚兰躲在树后,听到一男子冷沉的声音问:“尸体在哪里?”   “就停在后院里!”另一男声小声回答。   “这尸体不能让人看见!”   “可是……”   “没有可是!”两人的身份应该是主仆,而这个下决定的人果断固执,必然有他想隐瞒的原因。   此二人随即到停放尸体的地方去了,龙奚兰怕被发现,便没有过去,但等两人离去时,她才轻步来到了停放尸体的地方。   刚才听到那人命令说要将这尸体烧掉,她断定那具尸体则是刚才她见到的红衣女鬼,想来也是枉死,魂魄一定围绕在自己的尸体旁边。   龙奚兰穿过石门,走下石阶,果断解开裹尸的白布,欲查明女子的死因,但是,那张苍白发青的尸脸,在夜灯下出现时,竟惊得她一屁股坐到了后面的石阶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嘴里不敢相信的念着。   龙奚兰作为千古法家龙氏的唯一传人,曾见过无数死相狰狞的死尸,她连眼睛都未眨过,但这一具,却让她面变色惊了! ☆、第2章:季大将军府   这具尸首,是一名年轻女子的,她的脸,竟然与龙奚兰的长得一模一样。   虽然,连龙奚兰也没有见过自己女装的模样,但是那张清丽的脸,却让她一眼就认了出来,就仿佛那是女装的她自己,正躺在那裹尸布中一样。   她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愣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夜半闻鬼哭,她一路寻来,竟然在这高门大院之内,见到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这女子姓什名谁?怎会死在这里?为何,刚才那两人要隐瞒她的死,还要将其焚烧?   种种疑问,在龙奚兰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当她意识到背后有一道微弱气息而回头时,一个铁拳,重重的落在了她的脑门上。   天昏地暗随之而来,当她再一次恢复意识时,已经是第二天响午了!   周围飘着檀香味儿,这里不是黑暗的小屋,而是一间上等雅致的厢房。   龙奚兰躺在床上,一个丫头模样的人守在旁边,一看见她睁开眼睛,立刻就站了起来。   “小姐,你醒啦?”   她眉头一紧,为了继承龙家的奇门绝学,打她从娘胎里出生,她爹龙天行就将她当作儿子养,突然有人唤自己为小姐,她有种愧对祖宗的感觉。   “你是谁?”她快速的从床榻上坐起来,警惕的瞅着眼前的丫头。   丫头脸上一愣,僵笑着回答:“小姐,我是青莲啊!”   她肯定是没见过这个丫头的,可丫头却认识她,不过龙奚兰马上就意识到,这丫头认识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嘎”地一声,厢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道挺拔的身影进了来,他穿着一身黑色丝质矩领窄袖长衣,配深灰色绳带,五官英挺,眉目明朗,那步姿轻快,一看就是练家子,甚至龙奚兰还看出他身手很好。   “青莲,你先出去,我和小姐说几句话!”男子一说话,龙奚兰就听出是前夜里在后院里说话的人。   “是,大少爷!”   青莲退了出去,龙奚兰还坐在床榻上,用锦被盖住身子。   “你一定有很多疑问吧?”男子那双明亮的眼睛,落到了龙奚兰的脸上。   她没有回声,心里暗自在计算,如果她要和对方动手,自己的胜算有几成。   男子从她那狡黠欲动的眸子中窥探到了这一点,主动提到:“这间西厢房外面有十个守卫,西苑外面还有驻守着二十个,全部是由我精挑细选来保护你周全的士兵!”   龙奚兰眸眼轻轻眨了两下:“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如果你认为可以利用我帮你做什么事的话,我奉劝你,这只会坏你的大事!”   刚才那个丫鬟一口叫自己小姐,又叫这个人为大少爷,这个‘小姐’和这个男子有可能是兄妹关系,再看这间卧房,并非是一般的客房,这是一间长期有人居住的主厢,正昨夜里她看见的红衣女子,生前居住的房间,一定是昨晚,此大少打晕她后,将她带到了这里。   对方没有立刻回应她的话,顿了半响,才叹道:“真聪敏,既然你已知晓我有何目的,那你也应该清楚,季大将军之女季锦画昨夜死于非命,你夜闯将军府,无疑是最大嫌疑,若不是你这张与锦画相像的脸,早就身首异处了!”   “我根本就不识她,为何要杀她?”龙奚兰终是按耐不住,反驳道。   “那你又何故,夜半三更出现在我季家?”   “我——”她喉咙一梗,要说的话被生生的吞了回去。   没有人会相信她是追鬼而来,而眼前这个人,更不可能。   “这是我在你身上发现的!”男子从袖口中,取出一枝别致的粉玉兰银簪子。   那是她爹龙天行当年送给娘亲乔氏的信物,一共有两枝,不过十五年前,乔氏离家出走时,带走了一枝,另一枝就留给了她,今次龙奚兰跋山涉水来到金陵,就是为了她寻娘亲而来。   “还给我!”龙奚兰激动的从床榻上跳了下来,伸手去夺对方手里的簪子。   男子身子不动,只是将手轻轻一扬,躲了过去。   “我曾经见过一枝与这一模一样的簪子!”   话音一落,龙奚兰的动作停了下来,“在哪里?”   对方嘴角得逞的往上一翘,猜测道:“拿着那枝簪子的人,对你很重要吧?”   龙奚兰吞了吞口水,没有回答。   那人又继续说:“我季锦江并非强人所难之人,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告诉你那枝簪子主人的下落,而且我很肯定,这普天之下,除了我,再没有人可以帮你找到这个人了!”   龙奚兰不信,但也没有拒绝,她倒要听听此人到底要她做什么。   “我妹妹季锦画是皇上为胥王爷挑选王妃的人选之一,宫里的文书前日才刚下来,明日就要进宫面圣参加甄选王妃,但昨夜却被害死在家中,她的死——此刻,万万不能公开,所以明日必须要有一个季锦画进宫去;如果随便找一个人顶替,那是欺君之罪,我们季家担不起……”   “你找我去,难道就不是欺君之罪了?”龙奚兰打断他道。   “你不一样!”季锦江看过来:“你与锦画的长相有九成相似,只要稍微调教一番,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会发现!”   龙奚兰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问道:“你妹妹到底是因何而死?为何不能公开?”   “我现在不会告诉你,但这关系着我季家上下几百条人命,所以我才会出此下策!”对方直言道,语气没有刚才初见时强硬了,眼神也坦率了许多。   “你只需要进宫参加这次甄选应付过去,我们的交易就算完成了!”   听起来倒是简单,龙奚兰可没有那么好糊。“万一我进宫后被选上了呢?”   季锦画已经变成一具硬邦邦的尸体,难不成要让这尸体嫁过去?   对方胸有成竹的回答:“不会的,胥王早就心有所属,这只是一个形式而已。”   看她还有迟疑,季锦江又说:“你尽可放心,我们季家也绝不可能让你被选上,你毕竟不是真的锦画。”   龙奚兰听此,觉得有理,毕竟当王妃不是儿戏,又岂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蒙混过去的。   在这重兵把守的将军府,如果她不答应,季锦江也不可能放她走,何况,娘亲的下落,对于她来说,是长久以来,顶要的大事,她此刻已决定做这个交易,但她还有一事不明,就问:“你既肯跟我提条件,想必已确定我与你妹妹之死无关,你又是如何肯定的?”   季锦江的面色一暗,这七尺男儿,血气方刚,竟然在被问及此事时,眼中畏忌隐晦的回答:“因为……她不是被人杀死的!” ☆、第3章:龙氏第二十七代传人   不是被人杀死的?   龙奚兰眼睛眨了眨,已经明白此话中的深意。   作为千古法家,龙氏第二十七代传人,她有一双与生俱来的阴阳眼,从小就学习奇门异术的她,撞见的厉鬼也不少了!   “我可否再看一看你妹妹的尸体?”前夜她在马棚过夜,若不是那张六被季锦画的怨魂上了身,她怕那厉鬼再生事端,一路追到了这里,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鬼也有所意图的,停留在人间是靠怨念,此刻想来,是季锦画的怨魂将她带到了这里,也是这可怜人希望奚兰能为她做些什么。   可是季锦江却回答:“已经被烧了,那尸体不能留!”   “你到底想要掩盖什么?”总觉得这男人隐瞒了什么秘密,难道季锦画的死,与他有关?   季锦江强调道:“我说过,这关系着我们季家上下几百条性命,你还是不要再多问了,好好准备一下,明日进宫的事!”   她眸中深意已去,识趣的没有再多问,用剩余之时,了解了季家主要事宜,以及季锦画的喜闻爱好,以免进宫面圣出现差漏。   华灯落夜城,雪风侵四面。   早该入踏休息的龙奚兰,却坐在厢房里,手拿着娘亲那枝粉玉兰银簪发着呆。   突然要假冒另外一个人进宫去选王妃,心中忐忑,总觉得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巧妙,避免有什么被她遗漏的地方,她细细的回想了一番这其中的蹊跷,死去的季锦画到底因何而死,她长兄为何匆匆焚烧了她的尸首?而她的怨魂,又为何偏偏找到了自己?还有,她们的脸长得那么像,是巧合吗?   一整夜没有怎么合眼,次日,龙奚兰还是早早的起床了!   寅时,青莲取来今日她要穿的服饰,为她上好妆。   龙奚兰就看着那件新制的粉绿色华衣出神,长这么大,她从来没穿过女装,从前这样的衣服对于她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待她穿上后,帮她整装的青莲轻声叹道:“这件儿还是两月前送去裳衣管做的呢,小姐,你瞧,刚好合身!”   她低头看去,确实刚好合身,就像是量身为她订制的。   天未亮,宫里的马车就来将军府候着了,季锦江亲自送她进宫,有青莲陪同,一路上无话。   “只要在春阳殿中坐上片刻,那里有与你一起选王妃的其他小姐,待胥王选好了中意之人,你便可离开了!”进春阳殿之前,季锦江简单交代了一下,她就一人进了去。   这春阳殿很大,装饰得也很浮华,无不彰显皇家的气派。   龙奚兰进去之后,已经有七八位穿着华丽的少女在里面了,此刻,正在细语议论着传闻中的胥王爷。   “论样貌论才华,胥王爷都无疑是这天下间,最美好的男儿了,坊间更是有传闻,金陵半数女子为他倾倒,只是他年过弱冠,还未娶妻,想来对王妃的要求颇高,也不知我有没有此幸,被他选中?”   龙奚兰瞧着这情窦初开的少女们,目中对那英武王爷的倾慕之色,冷冷的坐在一旁,她无意选妃,只是顶替死去的季锦画在此,走过过场罢了!   不过她特别在这些女子中间寻了一番,想找出胥王爷那位意中人,可她最后看到的,也无非是这些女子的相运罢了!   半响之后,一位年过半百的宫人步了进来,殿内顿时无人说话了,大家都明白,宫人进来是为何事,只等宫人前来,唤出哪家小姐,那家的小姐,就是选定的胥王妃了!   龙奚兰松了口气,心想,终于可以结束了!   却不料,那位宫人从最前面走到了后面,偏偏停在了龙奚兰的面前。   “这位可是季大将军之女,季锦画小姐?”   她抬头望着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宫人,脸上愣了半响,差点就将‘不是’说了出来。   可她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恭喜季小姐,请小姐跟老奴这边来!”   迎着殿内所有女子羡慕嫉妒的目光,龙奚兰顿时失色了,季锦江不是说,她绝不可能被选上吗? ☆、第四章:锦玉巧颜美如画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惶然回头看向殿外,想那季锦江此刻还守在那里,也知道殿内发生了何事吧?   “季小姐,请随老奴来——”宫人见她杵着不动,耐性等着,又唤了一声。   她只得咬了咬嘴唇,紧随而去。   他们要去的地方,便是那小门后所处的后殿,这短短几十米的距离,龙奚兰一直在回想,到底是何处出了问题,以至于那抹浅紫色身影出现在面前时,没有心理准备,而惊了色。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呢?此颜世无双,陌上人如玉,这样形容,自是一点也不为过。   刚才殿中的美人也有几个,却不如这般惹人目不转睛,龙奚兰正被对方清亮纯粹的星眸,不知所措时,那人薄唇微微展开,温声问:“本王吓到你了吧?”   她还愣着,初来,见这富丽堂皇的宫殿,她在想,要怎样的人儿,才配得上它的华美,而如今,她又在想,要怎样人儿,才配得上此人。   意识到自己正扮演的身份,她很快回过神来,轻轻摇头。   “小女见过王爷!”   胥王李淮,封地胥洲,封号‘胥’,字季海。   这便是她对此人唯一的了解,单单是名字,却不能料想,拥有这名字的人,如此耀眼。   也是此刻,龙奚兰才恍然清醒,他就是胥王,当今皇上,最疼爱的第七子。   胥王淡淡一笑,右手微微向上一抬,袖袍轻拂,唤道:“刘瑾!”   他身后的宦官半弓着身子,谦顺的递上一个镶玉银盒,那盒子精美绝伦,打开以后,里面放着一枝缕空飞凤金步摇,胥王轻慢将步摇取出,明眸看向龙奚兰,“锦玉巧颜美如画,四海江山如我心。”   这倒是那传闻中才情四溢的王爷,将季锦画的名字,作出了这短短的情话,来聊表情意。   但对于龙奚兰来说,却如覆薄冰。   她不是季锦画,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若被人知晓了她真实身份,那是欺君的大罪。   “本王会择良辰吉日,向大将军府下娉礼!”胥王话语是谦谦君子,明明是与常人一样的姿态,龙奚兰却能在他身上,看出一种不可沾染的贵族傲气来。   她颔首缄默,胥王并没有再多说其他,带着那随身的一群侍从离去,她这才抬头去看,这闪着光辉的胥王爷,不简单啊!   不久,她被老宫人引着,从春阳殿中出来。   季锦江和青莲此刻正候在殿外,当龙奚兰一看到他那期待又从容的目光时,便知道,自己被骗了!   本要马上发作,但周围还有旁人,她深吸了一口气,直冲冲的由宫殿高台上下来。   走到下面宽阔的场中,她才回头小声责问道:“你早知是今日这结果,对不对?”   季锦江坦荡的点了点头,如今大事已成,他已不需要再隐瞒了,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歉。   远处的宫阙亭楼之上,李淮与一位贵气貌美的女子并排站着,他从高处望下,刚好能看见那粉绿色的倩影,与她长兄离去的画面。   “那便是淮儿未来的王妃季氏了吧?”身侧的余贵妃轻声问道,眉眼似笑,多年后宫生活,已将这位昔日的绝色美人,磨练得四清六活了!   “是的,母妃!”李淮视线未收,面上不失谦孝。   余贵妃深意看过来,“也不知,这季小姐,能否活过下聘之日?” ☆、第5章:日落西下   响午刚过,龙奚兰坐在将军府西苑的日头下,晒太阳。   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反射出一层浅淡的光芒。她在地上随便捡了一根木棍儿,在地上粗略画出将军府的地图,再把每个地方把守的侍卫用圆圈标记起来,画完之后,禁不住眉头微微锁起,就季锦江这种布局,恐怕只有鬼才能从这将军府里逃出去了!   “我家小姐被选上胥王妃了!”   “真的吗?”院墙那头,两个扫雪的奴婢正在谈话。   “你可听说过那个传闻?”   “什么传闻?”   那人小心翼翼的回答:“这不是胥王第一次定亲,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这话传进了龙奚兰耳里,她也有些好奇,李淮怎么会已经订了三次婚了?   “是的,第一次是跟当朝宰相之女,第二次是跟兵部侍郎的千金。”   “那怎么没有迎娶那两家的小姐?”   那人压低了声音说:“怎么迎娶?那两次都是王府下娉的人去了之后,对方小姐就稀奇的死了!”   “你们在这里嚼什么舌根,还不去干活?”这时墙那头传来另一道训斥声。   “是!”两人急忙转身走了!   听出是季锦江的声音,龙奚兰两下将地上画的图给抹掉,身子坐回旁边的石凳上,脸色恢复平静。   “你在这里?”季锦江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下。   “怎么,难道我连太阳也不准晒了?”   “自然是可以,我来找你,只是想告诉你,王府刚才下娉的人来了!”对方说完,目光落到她那张淡然的脸上,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可她除了听着,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这本来就不是她的事,于她看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被囚禁在这将军府的犯人罢了!   “你以前是谁,不重要,但是现在,你顶着这张脸,就只是将军府的二小姐,胥王府的准王妃,你应该早些明白这一点。”   坊间一直有个传闻,说凡是与胥王订下婚约的女子,都会命不久已,季锦江原本不信,但在皇上独自召见季大将军,确定订下这本婚事后不久,季锦画就命丧家中,而且死时,屋外就有他的亲随侍卫把守,季锦画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了,尸体没有明显伤痕。这门与胥王结姻的婚事,势在必行,现在他只一心想要保证新娘的安全。   龙奚兰眼神扫过季锦江的脸,轻蔑道:“你妹妹尸骨未寒,你就急着找另一个人的来顶替她,这大哥,做得真贴心!”   季锦江的脸色,对于这冷嘲热讽,竟然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说:“今晚会有花灯会,刚才王府中的人来请,胥王请你去看花灯!我看你这几日气色不大好,还是不要去了吧?”   龙奚兰突然转脸,面不由心的笑着说:“去,怎么不去?王府的人都来请了,怎好拒绝?再说,既然我顶着这张脸,做定了那准王妃,我总该了解一下我未来的夫君是何样的人吧?”   虽然知道,季锦江一定会派人跟着她,但是只要出了这将军府,她就一定有法子逃!   ……   落阳西下,华灯初上,一辆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将军府。   不久,龙奚兰在青莲的陪侍下,缓缓出了来。   临走前,季锦江跟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浅白色带毛边儿的披风。   “锦画,夜里凉,戴上这个。”他并没有让青莲来接,而是亲自交到了龙奚兰的手里。   到了跟前,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语音说:“你今夜回来,我就告诉你,那另一枝簪子在何处!”   龙奚兰点了点头:“哥哥回去吧!”   然后她缓缓走上阶梯下面,停好的马车。   车内,已经有位明俊的人儿坐在里面了,侍者为龙奚兰牵开车帘时,正好对上李淮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   她愣了一下,轻声唤道:“王爷!” ☆、第六章:五行忌神克妻之命   李淮前一刻还在思忖着什么,听到龙奚兰的声音,嘴角出现了一个好看的幅度,朝她点头,请她进去。   这马车里面空间很大,龙奚兰坐在了他旁边,许是从未真的过过深闺小姐的生活,眼睛里并没有那种小女子的娇羞,反而是一种来去自由的坦然。   那日,李淮在春阳殿里几位小姐中,倒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其他女子都在互相攀谈细语,唯有她平静如无一物的坐在旁边,那张化着淡妆的脸,虽谈不上惊艳,细看之下,有一种难得的灵气。   马车动了,在金陵繁华的街道穿梭,李淮用清淡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寂。   “怕吗?”   “怕什么?”龙奚兰不解的看过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如何从季锦江安排的人眼皮子底下逃走,还有,不让李淮发现。   “那个传闻——”   原来是那个传闻,龙奚兰倒是听说了!   “不怕!”她平静的回答,对于这个别人一谈到,就色变的话题。   李淮对她的反应,有些好奇。   下一刻,她就回答了对方心中的疑惑。   她说:“因为我不会死!”   李淮剑眉微微上挑,对于她的淡定,多了几分刮目相看。   “季小姐不信鬼神之说?”   恰恰是她相信,才知道自己不会死,龙家人能看人命途,却不能看自己的,但八岁那年,父亲告诉过她,她命里多坎坷,却总能化险为夷。   说到命途,她相信这个围绕着李淮的传闻,如果是真,一定也有其数。   眸子淡淡的落到了李淮腰间的那枚青色玉佩上,对方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取下来,拿在手里说:“这佩玉,是我出生那年,父皇命京城最有名的巧将所制。”   “王爷,可否借与锦画看一看?”   这本是他的贴身物件儿,但也不过是一个玉佩,李淮点了点头,递给了她。   不出龙奚兰所料,上面清楚的刻着李淮的生辰八字。   她一手拿着玉佩,另外一只手藏在袖中,细细算了这个八字的时辰,起命排字。不由得眉头一皱,李淮这生辰有天人之相,但是地支在劫财星,五行忌神,这是克妻之命。   “怎么了?”李淮将她脸上的变化收在了眼里,轻声问。   “没事,只是觉得王爷的生辰很是罕见。”   音一落,对方浅淡一笑。“噢?本王不信命数!更不信世上有鬼神!”   龙奚兰顺应着他点了点头,就李淮这命,煞气很重,不惧鬼神也是正常。   “按照礼数,大婚之前,本不便邀你见面,可京城关于那个传闻越来越多,这对于你而言,亦是不易。”   无信者多言,无威这多怒,像李淮这样从小就有着无上权利的王爷,自是这般说话温淡,也让人无法轻视。   面对此,龙奚兰也有一时哑口。她很清楚,李淮何以在几位官家小姐中,选中了她,绝不是因为她有绝色容姿,她此刻,最大的不易,则是如何在重兵把守中逃离这不属于她的利益漩涡。   李淮又道,“所以,你不必害怕,本王今夜,一定护你周全。”   听此话,再看见眼前这拥有尊贵身份的男子,那一脸的赤城,龙奚兰一愣,只觉自己要负了他的一片‘真心’了!   这时,本在行驶中的马车猛然停了下来,车外面传来马儿尖烈的叫声! ☆、第7章:东市花灯会   龙奚兰没有防备,因为这突变,而身子朝前倾去。   幸得一只有力大手及时拦住,才免了摔出马车。   “季小姐,可还好?”李淮胥王扶她坐好。   她摇了摇头,心想,要不是这女装笨重浮夸,惹得她定力不稳,她才不至于如此娇气呢。   李淮见她无碍,才转头,问外面的随从。“刘瑾,出了何事?”   刘瑾在外面惶恐的回答:“禀告王爷,方才有一老妇哭哭啼啼的闯出来,若不是严挺勒马绳及时,这老妇非死在马蹄下不可。”   听此,龙奚兰轻轻撩开帘子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个头绑着白布的老婆婆坐在道上哭泣,两边看热闹的人颇多,大家指指点点,并无人去搀扶。   这装扮,想是家中有人去世,只是老妇哭得伤心,嘴里一个劲儿的念着:“我儿是被怨鬼给害死了呀!”   “你不必担心,刘瑾会办妥的。”胥王察言观色的能级极佳,这样就看出,龙奚兰的心思,她自是浅浅一笑,没有作答。   刘瑾很快从马车上下去,来到老妇旁边,欲将其扶起,老妇不从,哭得死去活来的。   胥王也在车上在看,见此,眉头不由得一皱,这天已快黑尽了,不想在此耽误时间,便命他的亲信侍卫严挺去帮忙。   严挺才刚走过去,那老妇瞟到了坐在车上看的龙奚兰,两眼顿时一瞪,又狠又怕的喊道:“害我儿的女鬼就在那马车上啊,各位街坊邻居啊,那女鬼就在那马车上啊!”   老妇声音凄凄,越喊越大。   众人非议的目光,顿时齐射了过来。   李淮赶紧将帘子拉下,见龙奚兰双眉紧锁,便出声安慰道:“愚昧蛮妇的无知言语,季小姐不必放心上。”   她点头,作出明事理的样子。   只是她担心的不是别人当她是害人的女鬼,而是那老妇的儿子,是否真被女鬼所害?若是,那会不会是那夜在墙头,将她引进将军府的女鬼,季锦画?   严挺将老妇带走,哭喊声渐渐远去。   龙奚兰稍稍谨慎的问:“不知王爷要如何处置那拦马车的婆婆?”   “此事,自然要按照规矩来。”李淮淡淡的脸上如云如风,但龙奚兰猜到,那老妇必会因为口出诳语被收监吧?   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刚才那老妇冲撞的是寻常官吏也就罢了,却偏生指着胥王府的马车好一番辱骂秽语,龙奚兰想为她求情,也不能开口了!   从李淮的八字看来,他是外柔内刚,心有城府的主,断不会因为她这般妇人之仁,而改变主意。   故而,她也没有再说其他。   李淮睨光扫过她那张沉静的脸,心下对着女子有了几分刮目。   马车从新上路,晚上看花灯的东市很快就到了!   各色夜灯齐亮,红的绿的,丝毫不逊色那春季里御花园中姹紫嫣红的圣景。   龙奚兰和李淮并排着走在人群中,并未被周围热闹欢腾的人群感染,她看似在观看花灯,实则是在确认,这周围到底有多少隐在暗处的侍卫。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完全就数不过来了,她心里一暗,也不知,这之中有多少是季锦江的人,又有多少,是胥王李淮的人。   最后,她目光落到了一辆花灯车前,一个穿着灰色棉长衫的姑娘,正睁着圆滚滚的大眼,乞怜般的望着她。   李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花灯车上,有一盏特别漂亮的红色花灯,便叫来后边跟随的刘瑾,将花灯买下来。   龙奚兰并未有寻常女子得到心爱之物那般欢心,她只神态静若的说:“王爷,你瞧这花灯的色,委实有些特别呢。”   李淮本没有注意,听她这么一说,果然比其他的红色花灯,更加炫目刺眼,便接过花灯来闻了闻,眉头跟着紧蹙起来。   这纸糊的花灯,怎会有一股子淡淡的腥味儿? ☆、第8章:血光之灾   换了旁人,也不一定能闻出来,偏偏李淮生了一只比狗还灵的鼻子,这一闻,就闻出了问题。   再回头看刚才那卖灯的摊位,摊主一看见他嗅花灯,眉眼心虚的往下埋。   李淮给不远处的严挺递了个眼色,严挺是自小陪他一起长大的近身侍卫,自然知道发生了何事,二话不说,一跃而上,就将那摊主反手压在了地上。   摊主吃痛趴在地上哇哇大叫,眼看惊了周围的游客,李淮才让刘瑾传话,将此人送去大理寺审。   之后,他转头看向龙奚兰,若不是方才她那一句看似无心的话,自己也断然不会从一盏小小的花灯上看出问题。   此刻看她那粉愣天真的小脸,她是真不知发生了何事还是在装傻?李淮心中存疑,可表面上并未表露太多。   只是目光倾射了闹市中的人群一番,叹道:“季都尉可真是对自家妹妹尽心尽力,纵然是本王邀你出来赏灯,他也是放心不下,派了如此多人暗中保护。”   李淮话时,漂亮的眸子在这满是明灯的灯会上,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如明珠一般。   龙奚兰虽与他说过的话不过了了,也差不多摸清了此人的一些脾性。   外表谦逊,礼仪周全,但那不过是表现出符合他身份教养来,可他终究是养尊处优的王爷,皇家人,都有桀骜不驯的本钱,他又是皇帝最得宠的皇子,本钱更甚。可人家从来不恃宠而骄,凡是做事进退有度,拿捏得当,更不会将锋芒展露出来,这样的人,才真叫可怕吧?   龙奚兰心知肚明,小心翼翼回答:“哥哥也是听了坊间那些传闻,担心我的安慰,下次我定嘱咐哥哥,不必如此紧张。”   听到龙奚兰为季锦江辩驳的话,李淮眸光散开,好似并不真的在意。“为人兄长有所担心,本王自然理解。”   两人再往前走,龙奚兰就低头想事,突然,前方窜出来一个人,吓得她往后一退,而身侧的李淮,已是第一时间,将她护在了身后,手腕处,也传来一股带热力道。   那是李淮的手,表面看起来白皙修长,却强劲有力。   初遇季锦江时,龙奚兰一眼就看出对方是个练家子,但对于胥王李淮,她还真是没看出来,若不是他这片刻机警迅速的动作,龙奚兰还真当了他是一个文弱的秀气王爷了!   “公子不必紧张,老道只是有一话要对这位姑娘说。”说话的是方才突然出现在龙奚兰面前之人,原来是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道士。   但看这般服饰,她还是亲切的,按理说,她龙家的先祖从前也是师从道教,后来依靠自己的天赋和领悟,从这其中,悟出了一套更加精妙的玄术来,所以大方向,跟道家是相通。   “看这位姑娘生得好相貌,只是印堂上沾了晦气,恐怕近日会有血光之灾啊!”   李淮刚才因这道士的出现,本就不悦了,此刻听这话,面色顿时阴暗起来。   这还是龙奚兰头一回,在这善面王爷的俊脸上,发现了阴狠戾气。   “一派胡言!”   近处的几个侍卫听到胥王的声音,很快就过来将道士给赶走了!   而后,另外一名近侍机警的踱步过来,李淮耳边细语说了些什么,龙奚兰看在眼里,知道一定发生了何事,不然以李淮那深城府,是断然不会轻易表现在脸上的。 ☆、第9章:翩翩笑面虎   近侍说完,李淮环顾了周围一番,转头过来,恢复柔声对龙奚兰说:“今夜赏灯的人太多,不如我们去前面的观龙阁坐一坐吧,即可以赏灯,还清静!”   龙奚兰当然不会傻得以为这王爷当真为了清静,想来是这周围的人堆里,潜伏了其他对他们不利的人,王爷想要立刻带她离开这里,她也不矫情,点头就随王爷到了这观龙阁。   这个坐落在东市的茶楼,之所以叫观龙阁,是因为它坐落在东城最高处,从它的楼台上往外望,刚好能看到热闹的东市街景,特别是这种花灯季节,犹如一条被点亮的蟠龙,蜿蜒攀爬在金陵的城东。   他们一进观龙阁,整个茶楼的人,就被全部清空了,龙奚兰眉眼浅淡的看向李淮,这可真够清静的。   老板亲自带他们到了三楼最好的厢房,刘瑾就将旁的人遣了出去,这样,反倒让厢房里的氛围紧张起来。   不多时,一个小二进来上茶,龙奚兰只看了一眼,便发现这小二也是个练家子,就这样一个茶楼里,也能有这等人物,不得不让人生疑,但她并没有声张,李淮可并非面儿上那么简单,她都能看出来,李淮不可能察觉不到。   “你们观龙阁的李安今日在不在?”李淮端坐在椅子上,问话时,没有一丝王爷的架子,就好像是在跟一位熟络的朋友谈话似的。   那小二被问及,没有片刻迟疑就回答:“他家中有事,今日不在。”   李淮接过对方上里奉的茶,放于茶桌上,下一刻,站在李淮身后的严挺就一个箭步上来,捂住小二的嘴,将其一剑给捅穿了!   鲜血洒了一地,吓得站在龙奚兰旁边的青莲惊声尖叫。   这叫声自然响彻了整个观龙阁,李淮温淡的眸光慢慢移过来,平静的落到了龙奚兰那张处乱不惊的脸上。   龙奚兰心里一抽,好像忘了一件事,作为深闺大院里的季二小姐,她也应该和青莲一样惊恐吧?   但现在才表演补救,实在做作,她眼睛眨了眨,什么都未说,面对李淮这种笑面虎,她越心虚,便越占下风,倒不如让他看不透,自己去寻找答案。   等到他寻到答案时,她龙奚兰已经逃之夭夭了!   “下去彻查,此人同党,全部——格杀勿论!”李淮收回目光,淡淡与严挺说。   纵然是说下达如此命令,他也如那传闻中一样,附庸风雅,雅人清致。   “是!”严挺领命,带着其余二人,迅速干净的处理了房内的尸体。   刘瑾也亲自出去监督泡了一壶好茶来,厢门重新关上,房内氛围如凝结着一层层薄冰,加上青莲急促惶恐的呼吸声,让龙奚兰好生压抑。   “季小姐怎生不问,本王的侍从为何要对方才那人下手?”李淮端着一杯盖碗茶,纤长白皙的手指拿着杯盖,微微撩拨。   龙奚兰眼睫垂下,清淡回答:“王爷明察秋毫,做事稳妥,锦画一妇道人家,无需知晓那许多。”   李淮淡淡一笑,看似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   不过龙奚兰再一回头,却看见方才站在花灯前的少女,正蹲在角落的盆栽后面,瑟瑟发抖。   为了不让李淮发现自己目光有异,她只看了一眼,便收了目光。   那少女不是人,龙奚兰明明已帮她完成了心愿,她此刻,为何还要紧随到这里来? ☆、第10章:水中有一只冰冷的手   不久,数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杀机四伏,血色弥漫。   这些刺客都没有上三楼,就全部倒在了李淮侍卫的手上。   听着外面的厮杀声,青莲的脸是全青了,龙奚兰不知道李淮今晚到底安排了多少人,对方又来了多少人,她更没想到,一个季锦画的性命,竟然让人如此惶恐,急于除而代之。   单凭她是龙家一脉单传的血统,她也不能因为这档子事,死在这里!   外面的厮杀声终于停息了,严挺身上沾血,威风凛凛的大步进来。   “王爷,一共歼刺客二十三人,活捉两人!”   李淮站起来,预要出去查看。   走到门边,他回头顾虑的看了龙奚兰一眼,就命令刘瑾道:“刘瑾,你在这里保护季小姐。”   “是,王爷!”刘瑾领命,他是自小就净身,跟在李淮身边儿的宦官,身手虽不及严氏兄弟,但还过意得去。   他们一走,刘瑾和青莲就一直守在旁边,龙奚兰知道时间有限,此刻也是最佳逃跑时机,趁二人不备,刀手两下将两人击晕,敏捷的翻出窗子,沿着墙壁慢慢向下滑。   “主公,季小姐出事了!”龙奚兰趴在墙上,头顶的厢房中传来侍卫的声音。   知道自己的逃迹很快就会被发现,她顾不得那许多,将身子慢慢滑进了观龙阁旁边的护城河中。   李淮此刻已经带着人回到厢房内,看到刘瑾与青莲躺在地上,双眉一紧,环顾了四周,快步走到窗边往下探。   “掌灯!”   护城河中是死水,只要有活物在里面,绝对能一眼看到。   龙奚兰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她沉入水中之后,就一直憋气呆在水底等待着,冬日的护城河水,寒冰刺骨,好在她不似一般女子,从小就受过严格训练,水性也极好。   “房间里除了刚才那个刺客的血以外,并没有发现别人的血迹,所以一定是刺客趁王爷出去时,从窗户外面爬进来,掳走了季小姐!”李淮的另外一名近侍严明一本正经的分析道。   李淮目光还一直注视着下面的护城河,半响,他确认绝对不可能有人可以在河底憋气那么久之后,才收回视线。   眸中带着恼意瞥了严明一眼:“蠢!”   “王爷?”严明不似严挺稳重沉着,向来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主,但以上解析,他自认为已用脑无数,听到主子骂,很是不解!   “如果是刺客,怎会留下刘瑾二人的活口?还在如此短短时间,掳着个大活人,从窗户外面爬出去?”   被主子如此训斥解说,严明觉得有理,点头拍马屁道:“王爷英明!”   未来准王妃都离奇消失了,这家伙竟然还在高喊王爷英明?严挺在后面替他默默的抹了一把冷汗。   而李淮,深长一口气咽了下去,如果不是他不轻易出手,此刻真想赏严明两二把子,以儆效尤!   此时,沉在水下的龙奚兰预计时间差不多了,可以浮出水面唤气了!   但是,当她努力往上浮时,却有一只比腊月里的护城河水还要寒冷的手,死死的抓住了她的脚踝!   她一惊,用力想蹬开,却发现毫无作用,甚至身体还在被那邪恶的力量,往河底拖去…… ☆、第11章:护城河落水鬼   龙奚兰心想坏了,在水里遇上了落水鬼了!   所谓落水鬼,死在水里,困在水里,不得超生,解脱便利之法,则是找到另外一个生者,当其替身。   好一个厉害的落水鬼,竟然能抓住她的脚往下面拽,无奈水中没有支点,此鬼怨气由水生,龙奚兰在水里,更不可能变出一张符咒来,而且先前她在水底已经呆了许久,此刻憋得神智已不太清晰,被这么一拽,完全是方寸大乱!   她心想,这下完了,刚逃离了季锦画的身份,现在竟然要被落水鬼害死了?   枉她龙奚兰在江湖上还有一定声望呢,一世英名竟然葬身于此,果真是不甘。   于是就用最后一点狠劲,将手指咬破,都快忘了,龙家人的血,是最好的驱邪圣品,鲜血很快在水中散开,拽着她脚踝的那力道终于消失了,她喝了许多河水,猛地一下浮出水面,喘着大气,终是解脱了!   但是她不敢停歇,拼了命的往岸边游去。   也是此刻,季家的人得知自家二小姐在观龙阁中失踪,季锦江带着一众侍卫很快赶到了,一进厢房,便见胥王李淮坐在正中央的茶桌上,饮茶。   “末将见过胥王爷!”   “来得真及时!”李淮那双星眸闪过对方严肃沉重的脸颊,若有所思。   季锦江肯定的说:“末将已经命人全城寻找锦画的下落,只要她还活着,便一定能找回来。”   他事先已经得知人是怎么消失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未来的胥王妃,不是被掳走的,而是自己逃走的,所以第一时间已经派人去护城河沿边寻找了!   “听闻季都尉正在派人搜查周边的护城河?”   可他没有想到,还未出观龙阁的胥王就已经知道了,他顿了一下,回答:“是,这间厢房外面直通护城河,刺客带着小妹离开,一定是进了护城河里。”   “季都尉,你觉得本王会信她是被刺客带走的吗?”李淮话音拉长,端起手里的茶杯,平淡而有力。   季锦江心中一紧,谦卑的低着头,不语。   李淮意味深长的问:“今日之事,相信季都尉心中有数,本王希望,季家最好不要与今日观龙阁之事有所关联!”   季锦江一听,只觉那温淡的眸光,如一柄锋利的尖刃,搁在他的额头上,胥王这是给季家,扣了好大一顶脏帽啊!   “末将定会在三日之内,将小妹带回来!”   李淮未说话,继续品着他的茶,但那眉目间的阴柔,让人不敢直视。   季锦江只能攀起双手,“末将告退!”   话毕,他恭敬的从厢房里退了出来。   李淮等他关上了门之后,才缓缓将茶碗放下,清淡的对严挺说:“去详查,季锦画!”   “是!”   龙奚兰要是穿着一身湿漉漉的锦袍在大街上走,实在惹眼,她只能躲在一暗处,等待宵禁之时,先潜入了一家住户家后院,偷了人家晾在外面的男装给自己换上,换下来的湿衣服,又不能乱扔,她只好打包背着,往她那天住的客栈而去。   进了马棚,看到一个穿着蓝色粗布棉袄的人正睡在干草里,她轻声喊道:“张大哥?”   那人吓了好大一跳,整个人都蹿了起来。   龙奚兰一看,并不是张六。   “你是谁啊?”   对方看到是一个秀气小生,虚惊拍着胸口。   “我是之前在这守马的张大哥朋友,张大哥今夜不在吗?”   那人听见她一口一个张大哥,脸色更是刷白了!   “我是顶替他的人,他以后不会来了!”那人摆了摆手,逃避似的不敢左右看。   龙奚兰心头立刻浮起不好的预感,上前问:“张大哥怎么了?”   对方结结巴巴的回答:“他……他他死了!” ☆、第12章:龙虎玉   顿时,龙奚兰惊作一团。   那雪夜里,她明明已将上在张六身上的红衣女鬼驱退,怎会死了?   “张大哥怎么会死的?”   对方埋着头,很忌讳的回答:“哎哟,小哥,你就别问了,这三更半夜你跑来问我这些,是纯心要我命啊!”   龙奚兰无奈,不敢再吓他,转身跳进那天她睡的干草堆里,扒开来翻找着些什么。   “小哥,你在找些啥?”   “我前几日和张大哥一同住在这马棚里,临时走得匆忙,有东西没带。”她从天灵镇进京,随身的包袱衣服全部在里面,这些都不是紧要的,紧要的是包袱里有一块祖传的龙虎白玉,临行前,爹爹将娘亲的粉玉兰银簪一起交予她的,现在簪子被留在了季府,她再将玉佩给弄丢了,怎么回去见老爷子?   守马人一听,立刻撇开关系声明道:“我接手这里,可什么都没有留啊!”   “那你可有听过张大哥提过?”她的包袱就放在干草里,那夜里她没有回来,张六也应该给收着才对。   “小哥,你在跟我开玩笑啊?我是因为那老哥突然离世,才得了这差事,他能给我说什么?”瞧她不依不饶的问来问去,对方的语气已经彻底不好了!   但是这对龙奚兰实在重要,她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想找些钱财来收买人心,但是才从季家出来,哪里有钱,唯有的,就是身上穿戴的首饰,倒都是极其名贵的。   她拿出其中一对金镶紫英耳坠塞到对方手里:“大哥,这夜里打扰了,我只有这个了!”   对方眼睛一亮,人为钱财死嘛,只是心有疑惑:“你个大老爷们儿怎会有这东西?”   她面不改色的回答:“大哥,这东西很值钱,至于是从哪里得来的那是我的事,你要看得起就收下,小弟只有一个嘱咐,就是这东西大哥要是拿去换钱,最好不要在京城内。”   听完这话,这人收起了那耳坠,往衣怀里一塞。   龙奚兰早从他的面相里看出此人十分贪财,就算知道这耳环是偷来的,也绝对不会拒绝。   既然收了如此好处,他便轻咳嗽了两声,将龙奚兰拉到一边,细语说:“我虽不知道张六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我听客栈掌事说起过,张六出事的前几日,得了一样宝贝,他吃酒的时候,曾拿出来炫耀过,是一块玉佩,因为模样特别奇怪,所以在场的人都记下了!”   龙奚兰忙问:“可是一块白色,似龙又似虎的玉佩?”   对方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是呢,但是啊,当时他拿出来时,有个游方的道士曾告诫过它,那是个古物,一般人不可碰,让张六转卖给他,张六知道那玉佩是个宝物后自然不肯,道士离开时放下狠话,说张六三日内,必有凶事,张六还在酒房里将那道士骂得狗血淋头,只是没想到,还未等到三日……他他他,就死在了家里啊!”   这么说,真是张六拿了她的玉佩。   那玉佩确实是块古物法器,但龙奚兰却从不知,它还能害人性命?   所以,她转而问道:“那个道士后来可曾出现过?” ☆、第13章:春满楼   守马人皱眉摇头,“我只听过这么个人,不曾见过。”   “那你可晓得,张大哥家在哪里?”   这次,守马人点了点头,告知了她地址,只不过她要走时,对方忍不住嘱咐道:“小哥,我劝你还是别去了,那地方不干净!”   她没回答,趁黑潜进了夜色里。   但是,龙奚兰并没能如愿去到张大哥家里,才刚走出了一个路口,就遇见一队骑兵巡逻。往日里,这时间这地点是不可能有这样的骑兵的,龙奚兰知道,这是直属季锦江管辖的金陵骑兵卫。   “这么冷的天儿,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骑马行在后面的一名侍卫夹带抱怨的说。   “就是,我看观龙阁里,季二小姐多半已经遇害,这大冷天还叫我们全部人马出来巡视,真有够受的。”   “你们也别废话了,若找不到季二小姐,大家都别想休息!”行在最前头的骑兵副队官停下来严肃的提醒大家,众人都闭了嘴,紧跟着队伍往前走。   龙奚兰隐在黑暗里,等待着骑兵过去,却不料为何身后堆叠的木桶,突然崩塌了,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她暗叫糟糕,拔腿就跑。   骑兵队立刻就发现了她的踪迹,紧紧追了上来。   她敏捷的身体在小巷大道上一通乱窜,竟然到了西坊间里,这里是金陵城唯一一处,午夜过后还有人烟的地方,知道的人都称花街,许多人在此挥霍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龙奚兰从一家名叫春满楼的妓院后墙翻进去,墙外立刻传来阵阵铁骑声,追她的骑兵卫一瞧追到这里没了踪影,矛头立刻指向了春满楼。   “走,进去搜!”   春满楼里,即使是这寒冬腊月,也是一派春机盎然,穿红戴绿的莺莺燕燕们不时发出娇滴滴的笑声,以及老鸨高亢的招客声。   本是和谐场面,却被这全副武装,突然闯进的一队骑兵打破了!   “各位军爷,这是作甚啊?我们春满楼可是正儿八经开门做生意的!”   “还是头一回,听妓院跟正儿八经扯上了关系——”副队官脸上带着嗤笑,一回头,腔调一变,命道:“搜!”   手下人立刻疾步简练的上了楼,好多厢房里正上演货色春香,被这惊扰了,姑娘们吓得惊声尖叫,连那赤-身的恩客,也不敢多说什么,抱衣遮身,站到了一边。   “陈副队,刚才天暗,只看清那人穿着一件儿深色的衣服,这春满楼里人这么多,我们要找谁啊?”   骑兵副队陈肖向来是个做事苛刻严谨的人,知道这次事关重大,才丝毫不敢怠慢。   那黑夜里的人,肯定是逃进了这妓院,若是心中无鬼,怎么看见他们就逃?   “一切可疑行径之人,全部抓起来!”   一旁颤颤嗑嗑跟上来的老鸨吓坏了,忙劝道:“军爷,使不得啊,我这院里的恩客可都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吶!”   陈肖眉头一扬,忍不住嘲笑道:“清白?”   同时,她看到一位穿着粉色裙装的花姐,从楼道上走过去,陈肖曾经倒是有幸,远远的见过季家小姐一面,跟着花姐还真有几分相像。   当即就大步走了过去。   已换回女装的龙奚兰听到背后跟来的步伐声,心头一紧,难不成要在这里,跟这些骑兵大打出手了?   “站住!”陈肖见她步伐加快,更加肯定此人有鬼,立刻严声命令道。   龙奚兰藏在大袖里的手微微捏拢,打算只要对方一靠近,就先发制人,反正无论如何,也不能从这里被抓回去。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嘎——”地一声,她前面厢房门开了! ☆、第14章:王世子莫恭懿   龙奚兰一眼就望见里面站着的人了,他有一双慑人心魄的凤眸,只是轻轻一瞄,后面来势汹汹追赶的侍卫立刻顿了步。   “蔷薇,你终于来了,可让爷好等啊!”那人说着,竟然大手一伸,便将龙奚兰的身子揽了过去,丝毫没有在意长廊里那些气焰嚣张的骑兵寻卫。   龙奚兰不知道此人是谁,也清楚对方是在替自己解围,便没有推阻,任由他揽着自己。   陈肖看清了对方的脸,立刻双拳抱前,恭敬但秉直的说:“原来是献王世子,末将金陵骑卫兵副队官陈肖,奉命寻找胥王妃下落,还请王世子见谅!”   献王世子莫曲瀚,字恭懿,家世显赫,文国五代功臣,一品世袭爵位,其父莫献在当朝中更是有举重轻重的位置,手握重权的几个老臣中,莫献无疑是最有说服力的,而这位嫡长子莫曲瀚,六岁会起马,十岁便能文能武,十五岁更是一举夺了文武双状元,可谓天之骄子,国之栋梁,不过这位王世子,为人不羁张扬,丝毫不介意自己风头显尽,与胥王李淮的内敛比起来,两人有天壤地别之距。   这不,逛花楼妓院的事,人家也可以做得如此坦荡荡,才不惧外面的风言风语。   陈肖深知此人的脾性,怕对方误事,才搬出了胥王这尊大佛,但他没有想到,此言正中王世子下怀。   “真是笑话,堂堂胥王妃竟然沦落到了这青楼妓院里来,不知胥王听到了你这番话,作何感想?”   陈肖一听,也立即意识到自己在此地提到胥王妃有所欠妥,立刻低下头去。   不过军命难为,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物。“相信王世子也听说了,昨夜观龙阁中有刺客,末将带人巡逻夜城时,发现有可疑人物潜进了这楼里……”   莫恭懿打断他道:“你为公事,小王不予干涉,但请你也别搅了小王的兴致!”   说着,他搂着龙奚兰近了厢房。   陈肖不敢,几步追上去:“可是王世子,你手里的姑娘——”   “若你怀疑这蔷薇姑娘是你认为的可疑人物,她人就在这里,不会走,不过,你还不够格,你回去请来胥王,小王就允了你!”话完,那厢房门已关上了!   龙奚兰见危急已经解除,立刻翻脸将此人推开。   但是那莫恭懿的手掌却格外有力。“怎么,见到我还不开心了?”   龙奚兰根本就不认识他,可他这话,好像,认识自己?   她赶紧将头埋下去。“刚才多谢王世子帮我解围,不过小女不是蔷薇。”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蔷薇——”说着,此人的眼睛落在她那逃避的脸颊上,轻声问:“锦画,你是在生我的气吗?为何不叫我恭懿?”   龙奚兰当即一愣,此人果然是认识季锦画的,而且听这称呼,两人的关系还不简单。   她赶紧否认道:“王世子认错人了,我并非你所喊之人!”   “我知道你生气,只是你都已托人叫我到这里来等你了,为何还要这般对我?”   这下,龙奚兰更加不解了!   这话意是说,有人托信告诉莫恭懿,季锦画今夜会到这春满楼来?   可是,季锦画已经死了,而且她也是阴差阳错才到了这里,怎会如此巧合? ☆、第15章:昔日情人   接着,“轰轰轰”地一阵阵声音传来,龙奚兰回头去听,刚才因为骑兵队搜人,而乌烟瘴气的春满楼,突然被这声音取代了!   外面突然来了很多人,她甚至还可以听到兵器声。   “外面什么情况?”她有点慌,外面肯定是季锦江的人来了,不然就是胥王的。   “不必担心!”莫恭懿面色不改,几步走到厢房右侧,蹲下拉起一块方形地板,竟然有一名妙龄女子从里面站了起来,原来这厢房内,有这样一个暗格。   “蔷薇,换上锦画的衣服。”   蔷薇?龙奚兰看到女子浓妆的脸颊,心中已有数。   此刻,时间急迫,她也顾不得弄清楚心中的疑惑,先让此人帮自己解决目前困境最好。   于是就跟着蔷薇到了帷帐后面,将衣服脱下,而她自己,则换了王世子提前准备好的侍者男装,这时,敲门声传来。   “听闻献王世子在此,金陵骑兵队都尉季锦江求见!”门外,多人的呼吸声,压抑在这一声里。   果然是季锦江,龙奚兰连忙跳进暗格里藏好。   莫恭懿吩咐道:“蔷薇,开门!”   门开那时,门外站在季锦江身后的陈肖,一眼就看到了蔷薇的脸上。   尽管,前后穿着同一条长裙,但那张脸,显然与刚才他看到的,似季二小姐的人,有很大的区别。   “锦江,你来便是,还如此大阵仗,不知的,还以为是小王拐了你要找的人呢!”莫恭懿侧身靠在圆桌上,手里端着一杯香茶,轻轻吹了吹。   季锦江大步走了进来,在他面前停下。“王世子何时回到京城?怎么不知会锦江一声?好让锦江做东,为王世子接风洗尘!”   莫恭懿放下茶杯,轻笑了一声:“洛阳的公事已经完毕,小王也是下午才刚刚回来,锦江,你我兄弟许久不见,要不坐下小酌几杯?”   季锦江一听,掀起衫袍,磊落坐下。“也好,听闻春满楼蔷薇姑娘容貌出众,难怪王世子回京,第一时间就到了这里来。”说着,他瞟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蔷薇姑娘。   “不知,这位是——”   “这就是蔷薇!”   季锦江眉毛一挑,看向站在外面的陈肖。   方才他在外面巡视,正好看到陈肖的骑兵队马匹停在楼外,听里面喧闹很大,立马带人进来。   是陈肖说,看见长得极像锦画的花姐,进了献王世子的厢房,名叫蔷薇。   可这蔷薇,哪里和锦画像?   陈肖轻摇了摇头,示意,并非此女。   季锦江会意,转过脸来,为莫恭懿斟满杯中酒。   “王世子今次回来,想来已听说了消息,家妹锦画已被选为胥王妃,婚期已定下。”   莫恭懿点头。“我还听说,昨夜里,令妹与胥王在观龙阁赏灯,已下落不明,这婚期恐怕是要取消了!”   季锦江沉住气,为自己斟满酒,压低了声音说:“莫季两家,世代世交,世子与我更是情同手足,锦江也清楚世子对锦画的情意,但是今日锦画,已不同往日,还请世子好好斟酌,这其中利害!”   莫恭懿听在耳里,邪魅凤眸低垂,望着手指的酒杯。   季锦江瞧他沉默不语,便添上一句:“恭懿,你将锦画藏去了哪里?” ☆、第16章:皇命难为   听对方已将坐实了自己罪名,莫恭懿冷声提醒:“锦江,小王视你为自家兄弟,便当你今日从未说过这番话。”   季锦江面色也不变。“我是当你是自家兄弟,才与你说这些,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不为莫家,你也应该为锦画想想,没错,天下之大,并非文国可以一手遮天,你们若要在一起,莫季两家,便会背上违背圣意的罪名,这世子不会在乎,但锦画也会一生背负不忠不耻不孝的骂名,你再也不是尊贵的献王世子,这些,世子可真的想过?还是一定要坚持,带着锦画在异国他乡躲躲藏藏一辈子?”   莫恭懿手握酒杯,面色已冷固,良久,他端起酒杯,放在面前,烛火照亮了那双媚气邪惑的眼,也一并照亮了其中的落寞。   他叹道:“这是季家的选择!”   季锦江只说了四个字:“皇命难为!”   他冷笑。“呵呵,皇命难为!”   季锦江脸上也出现男色,他起身,大手轻轻掌在对方的肩膀上。“明日,你将锦画送回来。不然,胥王那边会生疑了!”   莫恭懿低遐思,没有回答。   但他很清楚,京城防卫,由季锦江一手掌管,若无飞天遁地之术,他不愿,就绝不会有人能从四大门出去。   即便今夜,季锦江带人从这春满楼出去了,也仅仅是留给季莫两家一个颜面,若不顾这些,骑兵卫完全可将春满楼给翻个底朝天,就算最后什么也找不到,派人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季锦画也出不去。   房间里安静了,春满楼里的人,也被一扫而空了!   蔷薇轻轻关上门,将藏在暗格里的龙奚兰放出来。唤了一声:“世子殿下——”   龙奚兰方才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心知对方恐怕是要将自己送去季家了!   可是,她姓龙,不是那什么季二小姐。   但她若告知对方真相,这莫恭懿是为了季锦画,更什么情面都不会对她留了!   所以她只好作出季锦画的样子来。“恭懿,难道你真要送我回去?嫁给李淮?”   莫恭懿挺直的背脊潇洒四溢,但却还是有违背自己意愿的时候,他轻轻转过脸来,烛光中的侧影,英色不凡。   “锦画,过来。”   龙奚兰几步过去,心中已生起不好预感。   “曾经只顾自己,想过带你远走高飞,从此不问世事,可你兄长说得不错,四海之大,无边无际,更有无数我不可料想之事,而你,不适合这样的生活。”说着,他用背上显出青筋的手,亲自倒了两杯酒。   “呵,我自当你对我的情意有多深重,也不过是怕我拖累你罢了!”龙奚兰生气的瞥着他。   他眸波闪动,跟着黯淡下去。“从此以后你会怨我,这样也好……你将嫁作他人妇,自应断了这些念想,若是旁人我也不会如此轻易放手,但李淮……”说着,他看向龙奚兰。“你们的婚约,不是两个家族的联盟,而关系着整个文国,即便我要带你走,又能走到哪去?”   龙奚兰才不会放弃,进京时,也听过一些关于这莫恭懿的传闻,那是不可一世,孤傲绝世的人物,可是眼前的,哪里有一点传闻中的样子?   “既然世子已认命,又何须说这么多废话!”龙奚兰拍桌子站起来,莫恭懿一愣,对她那洒脱豪气的模样甚是陌生。   “观龙阁里,我是自己逃出来的,不愿嫁,也是我自己决定的,既然你不肯帮我,那也莫要阻我!”   说着,她朝门口大步走去。   大不了,杀出一条血路,暴露自己的身份,看到时候季锦江怎么收场。   莫恭懿见她就这样冲出去,赶紧追出来。   但是她步伐极快,外面世子的亲卫也没有拦她,她就一路畅通无阻的冲出了春满楼。   不过大门打开那时,她却惊呆了! ☆、第17章:夜里风大   她以为外面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却是空荡荡的夜街,寒风呼呼吹着。   才不过半个时辰,刚才热闹非凡的花街,就像被洗劫过后的村落,安静得诡异。   龙奚兰轻轻踏出去,背后传来莫恭懿的声音。“锦画!”   她回头看去,想来刚才自己说的话,起到了作用,对方不是来拦她的。   莫恭懿手里拿着自己的黑色狸毛披风,亲手为她披上。“夜里风大!”   她无语,但也没有拒绝,外面确实挺冷的,伸出去的指头,不一会儿就冷木了,但她还是亦然坚持的走进了寒风中。   莫恭懿没有再跟上去,而是眉目深远的眺望着她融进夜色的背影,与他一道下来的蔷薇谦卑的候在身后,清淡问:“世子,当真放心她一个人离开?”   他没有回答,站在门口,望着漆黑的夜空发着呆,良久,府上的马车才来接。   龙奚兰在无人的街道上一通乱窜,周围安静得令人发指,但她却能感觉到一股股暗流在涌动,还什么异常都没发生,她的心脏却出奇的加速跳动着,她于是减缓了步伐,夜灯拉长了她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   不久,前面有什么物体挡住了去路,她的步伐也彻底止住了!   一辆孤零零的马车停在前方,马儿鼻中吐出的热气,在黯淡的夜光中散开。   龙奚兰认识那匹马,还有那面容一丝不苟的马夫,心中一紧,那些潜伏在黑暗中的势力,皆为马车的主人差遣,她赤手空拳突出重围的几率实在渺茫。   车门帘拉开了,但是光线太暗,她只能看见里面隐约的身影。   那人沉沉道:“夜已深了,季小姐。”   她深长的吐出一口气,声明道:“我不是季锦画,我不是将军府的二小姐,我是……”   “你是胥王府的王妃!”李淮的声音很轻,却充满了穿透力,让龙奚兰一时愣住。   马上,她又反应过来,“我真的不是季锦画,我叫……”   后面传来马蹄声,将她的声音覆盖了过去,她惶然回头,看到季锦江带着一众骑兵卫赶到。   她就知道,逃不过的。   “锦画,终于找到你了!”季锦江下了马,一脸紧张的步了过来。   龙奚兰朝后面退去,对方一只大手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劲道十足,她吃痛得眉头一紧,别说杀出一条血路了,只要她一反抗,季锦江就可以一拳打晕了她,到时候抓回季府,还不知道怎么虐待自己呢。   “你以为你说出来,可以改变什么?”   季锦江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警告她,她也因为手腕的痛,咬牙切齿。   “京城玉宁坊锦绣堂乔婉之!”   龙奚兰惊住,抬头看向对方那坚毅的脸,那是她娘亲的名字。   “你说什么?”   “你应该相信,我有足够能力,让一个人在京城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季锦江威胁她!但毫无疑问,这就是龙奚兰的软肋,她虽有不甘,却不能亲手将自己日思夜想的娘亲送上不归路。   “上车吧!”远处停着的马车,传来这么一声似命令一般的话,瞬间让季锦江脸色有变。   是胥王要让龙奚兰上车?去哪里?   “王爷,家妹已经找回,劳王爷费心了,时辰已不早,王爷先回府休息罢!”   李淮说:“今夜出了如此多事,坊间传闻还不断,本王始终不放心,还是让王府军的人来保护锦画的安危比较好!”   季锦江心中也有所顾虑,立马推脱道:“可是,大婚之前这般,于礼不合。”   李淮已打定主意,只清淡的说了两个字。   “上车!”   季锦江眉眼看过来,松开了龙奚兰的手,细声警告道:“为了你,为了那个人,你应该知道如何做。”   龙奚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马车前,上了车。   马车动了,同坐在马车里的胥王李淮,才轻描淡写的说:“为了那个人,真的值得?”   她脸上惊愕,莫非,李淮也知道她母亲的事?   她不回答,心却在想,值得,每夜梦里梦见那慈祥的面孔,就为了亲眼见她一面,叫一声‘娘亲’,怎会不值得?   “可他却从未想过真的带你走!”李淮将头转向一边,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腰间的玉佩。   龙奚兰这才晓得,对方说的人,不是她娘亲,而是莫恭懿。   胥王一定以为,她是为了跟献王世子私奔,才跳护城河逃走的吧?   也是此王性情和忍耐力极好,现在还能如此清雅的说出这些话来,若是换了旁人,早就怒发冲冠了!   又正因为这样,坐在李淮身边的龙奚兰,更是惶惶不安。   马车一路经过几个坊,终是到了目的地,龙奚兰跟着李淮下马车时,看到大门挂着的牌匾上,写着‘梨院’,这里不是胥王府。   大门的红色灯笼下,站着一位圆脸体丰的妇人,笑盈盈的等待着她们的到来。   “王爷回来了!”妇人迎过来,李淮对她浅笑着点了点头。   一行人进了梨院,李淮才吩咐妇人道:“陈娘,季小姐在别院的生活,就有劳你费些心吧!”   陈娘慈眉打量了龙奚兰的穿着,轻声说:“小姐这边请!”   对方带着她穿过堆着假山的花园,来到一个清静的小院,一路上也给她做了介绍,这府邸是王府的别院,李淮偶尔回到这里来小住,而这位陈娘,则是李淮的乳娘。   难怪,他会放心,将龙奚兰的起住交由此人负责。   “时候不早了,小姐今日一定很劳累,先洗浴换下身上的衣服吧!”陈娘将她带进小院的主房,里面已经收拾妥当,她要换洗的衣服,以及一桶热水已经备好。   原本陈娘要伺候她沐浴,她自小家里就当男儿养的,这种待遇自是不习惯,好在陈娘也不啰嗦,带着几个丫鬟出去了,关门前,还特意嘱咐:“老生就在门外候着,小姐有事就叫我!”   龙奚兰也只能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宽衣进入浴盆,护城河里冰水泡过、还被落水鬼拽了脚,她觉不适已久,身子进入热水里,顿时舒服了很多,不过,在热水中泡了太久,很快在浴盆里意识混沌了!   模糊中,感觉有一个影子在靠近,等她想要睁开眼看时,却感觉一双冰冷的大手,将她的头,用力的按进水里! ☆、第18章:别院惊魂   龙奚兰猛喝了几口水,想要从水里出来,但那力气之大,死死的箍住她,任她求生欲望如何强烈,也丝毫没有生机可言。   还记得那年她才六岁,邻村闹鬼,村民求她父亲前去驱鬼,为找寻那恶鬼作祟的缘由,龙父将还是孩儿的她,独自放在荒间那座无人鬼屋里,夜里雷鸣闪电,从头顶破瓦缝隙,白光闪亮了她的眼睛。   什么叫怕?六岁的孩儿怎会知道?只能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些非这个世界的生灵,连哭都忘了,她又是如何从那恶鬼手里留下命来,也只有她自己才晓得,而事后,龙父只对她说了一句:“龙家人,不怕!”   从小到大,连身女儿的彩色裙装都未穿过,可见龙父对她教导多么严苛!   但她也从未怨过父亲,她理解龙家人面对的都是什么,怕?就只有死!所以,每每怕的时候,她就告诉自己,是怕还是死!   而现在,意识告诉她,即使不怕也会死时,她还是怕了!   她害怕的不是害死自己的凶手多么狠,而是死后,将要如何如面对那个黑暗世界!   小院外,李淮已换上黑色常服,在刘瑾的陪同下,步了进来。   王府军就密实的守在院门口,而小院里面,为了准王妃住得习惯,只有陈娘和四个得力的丫鬟可以自由出入,此时,他看到陈娘和其他人都候在外面,眉头微微一蹙。   “陈娘,季小姐睡下了?”他回来已有一个时辰了,安睡前想起坊间那个轶闻,有些不放心,才又过来看。   陈娘回答:“季小姐在沐浴。”   李淮点了点头,没有多想,刚准备转身离开,但又多问了一句。   “她一个人在里面?多久了?”   陈娘如实回答:“快半个时辰了!”   李淮脸色一变,回头就推开了房门,陈娘也料到一定发生了何时,慌张的跟进去。   便看见浴盆里,没了人!   陈娘吓得眼白一翻,当即就晕了过去,所幸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及时扶住了她的身子。   李淮大步到了浴盆面前,看到里面浮着黑发,才知道人不是消失了,而是在水里,大手伸进水里,一把抓住龙奚兰的胳膊,将她拉了出来。   这时候,她哪还有意识,一张被水泡白的脸,跟死人无异。   李淮将她抱起来,用被子抱住她湿漉漉的身子往床上一放,以前在宫里跟御医学了几招急救溺水病人的法子,这时倒派上了用场。   本以为救不回来了,却不想,挤压出了她堵着喉咙里那口水,气息一下子回来了,但是人没有醒。   “速速唤薛平安过来!”   薛平安本是宫里医术高超的御医,早年在宫里因为一位小主小产祸及在身,本要打入死牢,李淮惜他才能,向皇帝保了他,至那以后,这薛平安便效忠于他,在王府当值。   原本今夜也不该在这别院里,李淮担心会出事端,才早早的叫过来候着。   薛平安不一会儿就到,一身素雅打扮,弱冠年华,眉目清淡,虽非英姿飒爽之人,也自有一番雅人至深的味道,他身边跟着个提药箱的药童,药童站在外间候着,只有薛平安跟着胥王进了里间,隔着纱幔,给龙奚兰把了脉,为了看得仔细,还特别通过胥王同意,看了看面色及眼睛。   事毕,薛平安那清淡的脸上,笼起了一层层疑色。   端坐在对面雕花椅上的李淮见状,轻声问:“如何?”   “季小姐脉象已平和,应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李淮坐着未动,又问:“既然已没有命险,为何迟迟不醒?”   这也正是薛平安不解之处,他已对龙奚兰施针,按理说,施针后就应该醒来,却毫无作用,从医数载,还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王爷,你确定季小姐是因水窒息?”   李淮点了点头,怎么不确定,人就是他亲自从水里捞出来的。   薛平安略感惶恐的低头说:“王爷恕罪,刚才平安查看小姐面色时,似乎发现她颈脖处肤色有异。”   李淮刚才只顾着救人,倒是没注意那许多,听薛平安这般说,立刻站起来,走到床榻边,细看了龙奚兰的颈脖,那里确实与其他肤色不同,而且越细看,越觉那是一双手,掐住她的脖子,呈现出来的形状! ☆、第19章:阴邪入体   “平安,依你看,这印子是如何而来?”向来情绪温润的李淮,眸色渐变。   薛平安这才敢抬头看来,转身在厢房里寻了一圈,又望了望候在外厢的丫鬟药童,细声回答:“回王爷,平安认为有人刚才在屋里。”   那颈脖的印子,分明就是有人想至季小姐于死地,幸得王爷及时赶到,才阻止了凶手。   只是这厢房就一个门,窗户完好,就此刻,全部由内扣得死死的,这儿更没有任何密道暗格,在李淮进来时,也绝不会有人从里面出去。   那凶手在哪里?   李淮听了他的话,眉毛轻皱,这亦是他不甚其解的地方。   薛平安此刻抬眉小心翼翼打量了李淮面颊,谨慎道:“平安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怎么,连平安你也觉得这院里闹鬼?”李淮虽然贵为王爷,但与薛平安有些交情,早年就因为他一直未婚配,宫里盛传他与样貌温雅的薛太医有断袖之情。   薛平安忙低下头,对于胥王这洞悉别人心思的能力十分佩服。   “平安不敢妄言,只是有了前两次……”   李淮打断他道:“本王不信鬼神!”   薛平安立马闭了口,恭敬道:“季小姐应是体质太弱,受了寒,体力不支,才迟迟不醒,平安出去写一副方子,让陈娘亲自熬煮。”   得了王爷的首肯,他才退了出去。   李淮并没有离开,他站在床榻前,凝视着床上那较弱的女子,眸波如丝。   刘瑾不多久,轻步迈进来,看见王爷守在床榻前,双眼疲倦,便细声说:“王爷,马上就五更天了,不如让小的在此守着季小姐吧,王爷回去休息。”   李淮没有回答,刘瑾即刻明白了意思,也就没有多说其他,安静的守在旁边。   天亮时,薄光透过纸窗,照在床头。   李淮用修长的手指按压了一下太阳穴,目光轻扫了一眼蹲在墙角边打盹的刘瑾,轻步过去,伸手探了探龙奚兰的鼻息,还活着!   他似松了口气,嘴角不由自主的往上翘起,随即转身,踢醒地上的刘瑾。   “小的该死,竟然不小心睡去了一会儿!”   李淮轻笑。“你岂止只睡了一会儿!”   “王爷!”屋外,传来严挺的声音。   这么早就回来了,李淮扶了扶衣袖,对刘瑾说:“你守在这里,若是再睡——”   “小的自己用针把眼皮给缝上!”   李淮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帐幔里的龙奚兰,然后大步而出。   他回到自己在梨院的房间,严挺跟进来。“王爷,昨夜里我们送过去那卖花灯的人,大理寺那边已经审完了!”   早候在这里为主子洗漱准备的奴婢,李淮换了另外一身常服,重新梳发上冠。   “说!”   严挺回答:“那卖花灯姓王名大强,东郊人士,平素做些闲杂活,扎花灯为生,有一妻早亡,半个月前,进城务工,在路上遇见一位迷路少女,心生恶念,便将其骗至家中,少女反抗,他错手将少女弄伤,鲜血掺进了他扎灯笼的颜料里。大理寺的人已经赶到他东郊家中,并未找到被困的少女,只在一间阴暗小屋里,寻到一些衣物残片和发丝,想来少女已经逃离!”   王大强受刑后的供词是少女只受伤,大理寺也未找到少女尸体,便定下结论已逃离。   李淮只问:“可查到少女的身份?”   “王大强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由他形容,让画师画了小相,属下带了一张回来,王爷请过目。”   严挺将小相递上,李淮漱完口,扫了一眼。   少女也不过十四岁模样,生得清秀。   “找到她!”人是胥王府的人送去大理寺的,依李淮向来做事严谨的性子,过问也属正常,只是过问得如此细致,倒也稀奇。   龙奚兰是午后才醒的,只感觉全身无力,头脑昏花。   “季小姐,您可醒了!昨夜里,你体虚晕在了水里,幸亏我家王爷及时赶到,将小姐从水里救了出来啊!”刘瑾喜出望外的迎过来,一边招呼着侍婢为龙奚兰梳妆,一边命人去禀告王爷。   因为怕府里人乱传流言,胥王下令,称季小姐只是因为体虚才晕倒了,刘瑾才这么说。   龙奚兰吃力的从床上下来,直奔到铜镜前,细看了一番自己的脖子上刺目的鬼掌印,脸色渐变。   昨夜昏迷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身子自来都跟铁牛似的,若不是阴邪入体,怎么如此这般?   等等,除了这脖子上的鬼掌印,龙奚兰好像还忽略了一个重点,她回过头去望着刘瑾,问:“你说你家王爷什么?” ☆、第20章:惊弓之鸟   刘瑾顿了片刻,又重复了一遍。“我家王爷及时赶到,救了小姐您!”   龙奚兰当然清楚当时什么情况,她正一丝不挂的在沐浴,李淮进来救了自己!   从前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她是女儿身,总是刻意跟旁人保持着距离,更何况让一陌生男人瞧光了自己的身子?只怕比见鬼还可怕!   “还好小姐安然无恙,若真有不测,老生如何与王爷交代啊?”听闻龙奚兰醒过来,陈娘第一个赶过来,脸上还带着后怕。“老生不应该让小姐一个人呆在里面的。”   龙奚兰通过铜镜看到老妇的脸,上面满是歉疚。   这位在王爷身边服侍了半生的女人,对主子的衷心,全部已写在了脸上。   “陈娘,已经过去了!你不必自责!”她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坐在那里,等侍婢为她梳好妆,她才站起来,说:“我要去见王爷!”   “小姐,恐怕现在不合适,王爷有客人!”陈娘刚从王爷住的东厢过来,故而如此回答。   这府院不是胥王府,到这里来拜访的客人一定不一般。   龙奚兰便问:“什么客人?”   陈娘眼睛避开她追问的视线,她立刻肯定了心中的猜想。“是我长兄季都尉?”   季锦江担心她的身份在大婚前被胥王识破,今日,一定会再来要人的。   “那正好,我也有事要与我长兄说。”   龙奚兰大步踏出去,来到院门口,守在外面的王府军拦住了她。   “王爷有命,小姐需呆在院子里面。”   龙奚兰深吸一口气,在季府至少她还能在花园里随意走动,而这,简直就像囚犯一样。   刚要转身回去,背后传来一声,“锦画!”   这梨院中,中满了梨树,这个季节,全是光秃秃的枝桠。此刻,正有一行人,从院外的梨树道上过来,为首的,正是季锦江与李淮。   龙奚兰脸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哥哥,你怎么来了?”   季锦江仪表堂堂,满脸对家妹的记挂和疼爱之意说:“你从未离开过家,初到这里,昨夜里一定睡得不踏实,所以,我将青莲带了过来。,有她伺候,想必你会适应些。”   看来他也知道,胥王不会改变主意了,故才换了对策。   龙奚兰眼看着那可爱的丫头跑到自己身边,亲昵的唤了一声‘小姐’后,还不得不表现出一幅开心感激的模样来。“哥哥想得真周全。”   这次是真的趟了黑水,她收了胸口的闷气,眸子无意识的瞄到了李淮的脸,当即就避开了,脸蛋涨红起来。   一看到此人,脑子里就会胡乱幻想,对方是如何将光溜溜及湿漉漉的自己,从浴盆里抱出来的。,并且,这王爷一点不适都没有,好像那个过程,从未发生过。   ……   今日难得好天气,李淮命人在梨树园的木亭里,摆上茶具,邀二人品茶。   昨夜里龙奚兰才差点又背过气去,也只能说王爷好兴致了,趁身边没了王府的人,龙奚兰才将季锦江叫到梨树园里。   “我不能留在这里!”龙奚兰尽量让自己的惊恐显露出来。   “发生了何事?”季锦江脸上却是平静的。   “这里有鬼,会害死我的!”她双手在颤抖,对于刚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人来说,这不奇怪。   但对方看到她这番模样,任然无动于衷,还提醒说:“锦画,注意你的言辞!”   龙奚兰的语气没变,但为了不引起远处木亭中的人怀疑,她压低了声音:“我说的是真的,坊间那些传言也是真的,昨夜里,我就差点被鬼掐死,我脖子上还留着那鬼掌呢,你把我强留在这里也没用,没人会活着嫁给李淮的!也许明天,这院子里就会多一具尸体!”   季锦江的面色微微有变,他思忖了片刻说:“那些传闻只说选定的胥王妃活不过下聘之日,但你已打破了那个传闻!”   “你是何意?”龙奚兰面色逐渐冷却。   对方从袖囊里摸出一样东西来,塞进了她手心里,并低头与她说:“任何人在面临那些传闻时,都可以害怕恐惧,但你不应该,你是龙家人!”   龙奚兰怔住,既然对方已经看穿了她的表演,她也不必继续作那只惊弓之鸟了!   “你知道我是谁!那红衣女鬼……”但她依旧吃惊,半张着嘴唇,望上去,片刻才十分肯定的对季锦江说:“那天夜里,是你将我引去季府的!” ☆、第21章:失踪的少女   季锦江凝视着她被明白照耀的脸颊,片刻才回答:“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是引你过去之人并非是我!”   龙奚兰暗自回想,又点头道:“确实不是你!”   那个已变成女鬼的季锦画上了张六的身,所以,引她去季府的不是人,而是鬼!   就像是死去的季锦画要她代替自己的身份,可是,又为了什么?   “如果不是这枚簪子,我也不会知道江湖上拥有圣名的龙公子,竟然是女儿身。”季锦江看着她的脸,目光散开,好像在寻找可以重新聚集的焦点。   龙奚兰对望着那双似诚似谦的眸子,慢慢的低下眼帘,也是讽刺,她穿了十七年的男装,换成女装时,竟然变成了另外个人。   面对这眼前,与自己妹妹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他很清楚,这不是她,他声音低沉说:“锦画死不瞑目!”   龙奚兰一度以为,他不会难过,原来不是,他只是将所有情绪,隐藏于心。   “这与我何干?”可龙奚兰还是无法理解,她只是进京来寻找娘亲,与现在周围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   季锦江收回手时,她便看到了手里那枝粉玉簪子。   “她选中了你!你见过她的脸,也许这就是天意!”   天意,人意,还是鬼意,龙奚兰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的身份被公开,是死,继续伪装下去,还有一线生机。   他们重回木亭中,季锦江并未留多久,他离开后,龙奚兰也准备回去小院里。   “锦画,你可否好些了?”李淮注意到,刚才跟季锦江谈完话回来,她就很少说话,安静得像在盘算着什么。   龙奚兰满脑子在想,那害她性命的鬼东西为何而来,突然听到李淮的声音,迟钝的回过头去,生硬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我很好啊!”   李淮未多问,亲自送她回了小院。   傍晚,夕阳最后的余晖从梨院的墙头散尽,龙奚兰在刘瑾的带领下来到东厢。   书房的烛光很足,李淮正坐在书桌旁边,手里拿着严挺从大理寺拿回来的少女小相。   “王爷,你唤锦画来,所为何事?”   刘瑾人进来后,就轻慢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李淮将手里的小相往桌面上一放,龙奚兰眼尖,自然看得真真的,不由得眉头一紧。 画里的人,不正是她前夜里在花灯会上撞见的女子吗?   “锦画,你认识这画里的少女?”李淮自然察觉了她眼神中的变化,故而轻声问。   龙奚兰摇了摇头,笑说:“不认识,只是疑惑王爷怎会独自在此,凝视这样一张少女画像?”   这解释,倒合理,不过李淮却并不真的相信,他平和问道:“还记得昨夜本王为你买的那只花灯吗?”   “记得啊,王爷当时还抓了一位卖花灯的大伯!”龙奚兰当时没有惊慌,现在也不必露出那无措的模样来。   李淮轻瞄了一眼桌上的画像。“大理寺已经查出那位卖灯人曾囚禁了画中的少女数日,案犯也已经对自己所犯之事供认不讳,若不是当时你那一句无心的话,本王也断不会发现那盏花灯有问题。”   龙奚兰眸眼闪动,她不蠢,听得出来这胥王是在试探自己。   她微微一笑,十分坦然的说:“王爷有何疑问,大可直问锦画。”   李淮面色无波的抬起头来看向她那张坦然的脸,善于察言观色的胥王,竟然看不透眼前这女子。   他顿了片刻,问出心中疑惑。   “锦画,当时你只是远远的看了看那花灯,连触碰都不曾有,你是如何发现那花灯有问题的?”   龙奚兰进京时,曾听闻,李淮聪明过人,曾帮大理寺侦破了数宗凶案,想来推理逻辑极强,此刻,倒是应证了这点。   她当时确实发现了问题,才提醒李淮的。   只不过此人不信鬼神,她若将自己见鬼之事告知,以李淮的性子,只会觉得她妄语吧?   瞧她低头不语,李淮唤了一声:“锦画?”   “只是当时身处热闹的灯会,周围所有人都很开心,而那卖灯人见我们一行人走过去,就立刻心虚的避开我的视线,所以我推测他一定做了亏心事,却不想误打误撞,让王爷发现了此人的罪行!”她灵机一动,随口就来。   李淮细细琢磨了她这席话,不免夸赞道:“不曾想到,你观察如此甚微。”   龙奚兰不知他信否,小心翼翼的问:“那么大理寺可否找到尸体?”   那少女最后还跟着她上了观龙阁,想来尸骨未寒,不能安息,需找到尸体好好安葬做一场法事才行。   李淮一听,夹带疑色的眸光探过来。“方才本王有提及过尸体?”   龙奚兰一愣,仔细回想了一番,李淮确实没说过。   她也十分疑惑的问:“王爷说大理寺案犯已归案,对自己所犯之事供认不讳,难道他供认的罪行,不是他杀了人吗?”   李淮摇头,十分肯定的说:“案犯供词是少女已逃往他处,所以此案并非命案,本王相信大理寺的供词不会有错。”   “为何供词不会有错?那少女……”话说到一半,龙奚兰不得不硬生生的将余下的话吞进肚子里。 ☆、第22章:王爷救我   李淮发现她欲言又止,明亮俊眸凝视着她,轻问:“那少女如何?”   龙奚兰平吸一口气,提出心中疑问:“既然此少女被那大伯囚禁虐待数日,逃离后为何不报官?”   她自然不能将少女已死之事,说得如此坦然,不然他日少女尸首寻得,她将如何解释?   李淮也并非没有虑及她问这些,但他此刻心中讶异的是,龙奚兰是如何知道,少女没有报官的呢?故才再次强调:“没错,除了案犯王某的供词,该少女下落确实无从查起,也并未有去地方府衙报官之线索,但大理寺自有审讯的方法,它们提供的供词,绝不会有错!”   龙奚兰一听,联想到大理寺,一定用过酷刑,那卖灯人也不似宁死不屈的人,也许供词真的没错,卖灯人并非是杀害少女的凶手,而少女的灵魄之所以会出现在卖灯人附近,则是因为那沾了她少女鲜血的红色花灯。   所以,问题便是,少女逃离卖灯人之后,又遇见了什么人,导致她遇害?   “这位少女的身上一定发生了其他变故!”龙奚兰思忖片刻后,喃喃自语说。   站在她对面的李淮一听,神色有变。   “其他变故?”   龙奚兰点头回答:“王爷刚才也说了,除了这份供词,并未有任何关于此女的线索,既然她逃离了卖灯人的操控,却没有第一时间找人求助,说明她有可能被何事困住了,又或者,相比卖灯人对她的虐待囚禁,去报官或向他人求助,更让她感觉不安!”   李淮对她的推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不解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对方沉着的脸颊,在烛光的闪动中,微微变幻着侧影。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但她很肯定自己并未说错,为何李淮会毫无反应呢?   答案只有一个,想必这王爷心中早已经有了这个定论。   “时辰不早了,锦画先回去了!”她牵起嘴角,转身去开书房的门。   李淮望着她的身影,端庄雅然的走向门口。   书房门打开那刹,一张苍白而木讷的面孔,出现在门外,几乎离龙奚兰的脸只有咫尺,她惊叫一声,身子惯性后退,却失衡坐到了地上。   这动作变故来得太突然,李淮以为门外有危险,大步过来,但门外什么都没有。   而龙奚兰却睁大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望着那空荡荡东厢前廊。   “锦画?”   她深吸一口气,少女鬼只出现了一瞬,现在已消失。   可是这少女鬼,为何一直跟着她,难道昨夜里,想掐死她的是这少女鬼?   她想想觉得不是,这少女鬼此刻怨念并不重,甚至连话都不能说,更不可能近她身了!   所以,现在这梨院里,有不止一只鬼!   另外一只鬼,怨气极重,必是一只杀过人的凶鬼,她昨夜里,已是阳气大损,若那只鬼今夜再来,她无任何驱邪物件,只怕自己小命要不保了!   “锦画?你怎生了?”李淮见她僵坐地上,久久不动,不解问。   她抬起眼帘,诺诺求道:“王爷救我!” ☆、第23章:养死人的地方   李淮见她突然这般,连音儿都变虚了,也是有些诧异。   伸出一只漂亮的手来,不温不冷的说:“先起来说话吧!”   龙奚兰并未借他之力,自己从地上爬起来,颔首小声说:“王爷见笑了,锦画之所以这般,原是因为昨夜里的怪事,锦画在里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说时,眼睛还惶恐的瞟了四下,生怕有只陌生狰狞的眼睛在瞪着自己似的,李淮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些,只不过于他来说,只是些妇道人家的举动,不足为奇。   可方才谈论失踪少女时还言辞凿凿的季家小姐,怎么才一转眼的功夫,就变成了这般,还是让人不解的。   他问:“什么奇怪的梦?”   “我梦见一个陌生女子说要索我性命,今儿午时我醒来时,便见我脖子上多了些奇怪的东西,锦画知道王爷不信这些,原不该因为此来烦扰王爷,但锦画实在是怕!”   梦自然是假的,她可是亲眼看见了,有东西要索她命来着。   “本王知晓了,本王亲自送你回去吧!”李淮温和的说着,为了宽慰她那受惊的心,还附上了一个暖心的笑容。   但这绝不能消除龙奚兰的顾虑,可王爷已如此说了,她也不便说其他,出了书房,青莲和刘瑾都候着,他们一出来,往西厢走去时,两人就远远的跟在身后面。   刘瑾说:“还从未见过我家王爷对谁如此上心!”   即便是曾经那两位未过门的准王妃,也没有这种幸运。   青莲叹道:“这也是我家小姐的福分,只希望能如此平平安安的到大婚之日!”   到那时,也了却了大少爷的心事,一想到此,青莲心里默默念着,一定要完成离开季府时,大少爷的嘱托,将‘二小姐’给照顾妥了!   深冬的夜晚,冷风刺骨垂着,走过梨院时,更觉寒冷。   龙奚兰走着走着,停了下来,朝四周望了望。   李淮瞧她止步不前,便问:“锦画你在看什么?”   她回过头来回答:“没有,只是白日里从这里走过,无意听见府院里的几个丫鬟在说,曾经这梨院的主人就死在这梨院头,不知当真?”   原本这些话,她也不该听到,可是有心人偏偏在她行过这里时,说予她听了,她也做个送水人情,讲给王爷听听,希望王爷能往这方面想想。   而且,她住的西厢从风水上来讲,确实不是个太平的地方,那院子与其他院子分开来,东边是高墙,北边是个人工湖,湖中死水,而西边这块地,种其他植被也就罢了,偏生种满了梨树。桃木辟邪,而这北方的梨木有杨槐之称,可是招鬼的玩意儿,前一夜她进来时,天黑没多注意看,今儿走了一回才肯定,这西厢,就是个养死人的地方。   都养死人了,活人在这能有什么好?   她是被禁在这别院没错,但就不能给她个好点儿的地方?干嘛跟死人抢地方,想想就晦气!   “这院里的丫头都是从王府过来的,好多人也是头一次到这里来,怎会知道那许多?”李淮淡淡说完,看她脸上疑色不减,就说:“若你确实有担忧,明日便搬到东厢来住罢!”   这便是龙奚兰想要的,但又不能太过明显,她低眉羞道:“这样好吗?”   “只要你安心,有何不好?走吧,外面风大!”李淮等着她,两人隔着一尺的距离。   回到了西厢主卧里,薛平安已在外厢里等候多时。   龙奚兰还是第一次见到此人,但却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似在哪里见过。   李淮发现她目不专睛的看着别人,便轻言介绍:“平安是来为你请脉的。”   她听后点点头,乖乖的跟着此人去了一旁,请完脉,陈娘亲自端上来一碗汤药。   “小姐睡前将这碗汤药喝下吧!”   龙奚兰接过来,搁鼻旁嗅了嗅,眉头一紧,这药和她白日里喝的肯定不一样。   “季小姐,药有些苦,但是喝了对你身子有益。”薛平安整理了一番药箱,轻言对她说。   她将药碗轻轻往桌上一放,说:“太烫,我一会儿再喝!”   李淮点头,对陈娘说:“陈娘,今夜好生照顾着季小姐,不可再出昨夜之事。”   “是!”   说完,李淮就与薛平安一前一后出去了!   厢房里,只剩下陈娘和青莲了!   龙奚兰说:“陈娘,夜里吃得少,现下有些饿了,你去给我端盘点心来吧!”   陈娘答应着,利落的退了出去。   她见青莲关上了门,指着桌子上的药碗说:“青莲,你赶紧帮我喝了!”   青莲一脸为难。“小姐,只怕这不妥吧?”   她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严词道:“你忘了来这里前我长兄对你说的话了?你要不想我死,就赶紧喝了!”说完,她还不忘添上一句:“放心,我不会害你!” ☆、第24章:靠人不如靠自己   青莲一听提到大少爷,眸波闪动,最后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碗才刚一放下,陈娘端着一盘桂花糕进了来。   青莲把糕点接过来,放在桌面上,陈娘见药碗空了,欣慰一笑。“今夜小姐可安心睡了!”   龙奚兰点点头,心却想,安心不安心,旁人说了不算。   今夜院里也进了王府军,打开门就能看见穿着铁甲的男儿,一脸正气的脸。   陈娘自觉今夜万无一失,伺候着龙奚兰睡下,便到主卧旁边的厢房睡下。   主卧外厢,则是青莲守着。   龙奚兰睁着眼睛,躺了半个时辰,灯还未熄,她便坐起来,唤了一声:“青莲?”   没人应,她于是从床上起来,就穿着白色睡袍来到外厢,看到青莲躺在外厢的榻上,睡得正香。   想来是薛平安那碗汤药起了作用,现在就算她在青莲耳旁大喊大叫,也吵不醒了!   她往榻上一坐,忍不住想,薛平安这碗汤药,一定是受了李淮的命令,不然端来那碗药时,李淮就站在一旁,连问都没问。   如果是李淮的意思,这王爷不信鬼神,只怕是以为她疯了,自己想把自己掐死!所以才让薛平安送来这好入睡的汤药,却不知,她今夜要是真喝了那汤药,明儿早就是具冰冷的尸体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娘亲那枝簪子拿出来放在手心里,季锦江还给她后,她就一直贴身放着,想起白日里对方所说的那个地方,娘亲似乎就在那里,若有机会从这里出去就好了,便可以去见她了!   这十几年来,龙奚兰一直都好想问她一个问题,为何当初,要弃她父女俩而去,难不成真因为龙家那个传说吗?   “嘎”地一声,关得好好的窗户突然开了,外面的寒风吹了进来,将屋子里用来取暖的炭火吹得‘呼呼’直响。   龙奚兰将簪子放进袖口,她记得很清楚,陈娘出去前,将厢房里所有窗户都检查过,确定由里面扣好的才离去,这风不应该将窗户吹开才是。   她也不怕,站起来,几步走过去,欲将窗户关上。   但是她刚要关,却觉得外面廊上有点不对劲,红色夜灯在阴风的吹动下,左右摇摆。   她记得就在厢房外面,就有王府军守着,刚才她还听见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现下,却像整个院子,都空了一般,哪里还有守卫的王府军呢?   人都去了哪里?她探着头往外面望了望,希望能看到几抹铁甲身影。   “哐哐哐!”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她迅速回头去看,发现对面的三面窗户,一起被吹开了,糊纸雕花窗面被一阵阵阴风撞得响动异常。   龙奚兰这才算彻底打消了有王府军保护的念头了,若外面真有人,听见屋里如此大的响动,也早该进来询问了!   “靠人不如靠自己!”她嘴里吐出一口恶气,利索的将披在背上的长发挽在头顶,之后,她重新关上所有窗户,拿起桌上的茶壶浇灭了火盆里的炭火,挑了一块黑炭,快速的在各个床边画下阴阳符。   最后她回到青莲睡的榻前,在地上也细细的画下辟鬼符。   做完这些,她就端坐在榻上等着,“本公子倒要看看这孽障,有多大的能耐!”   虽她现在阴邪入体,阳气不足,但龙家的阴阳符绝非一般符咒可比,龙奚兰对此还是颇有信心的。   “是吗?”却不想,身后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惊得龙奚兰快速的从榻上站了起来。 ☆、第25章:鬼上人身   这怪声,俨然是从她身后,熟睡的青莲口里出来的。   但青莲的声音她已听过无数回,清亮有力,而方才那声音,缓慢尖锐,像一个幽怨的女子在唱歌,更像是有把刀顶在说话人的喉咙,一次次刮过的声音。   “青莲?”龙奚兰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青莲依旧躺在那,身子保持着睡眠姿势,却已听不见那均匀的呼吸声。   随之而来的,是龙奚兰自己越渐加快的心跳声。   她也不是慌了,只是未想到,封了所有的门窗,却封错了时间,那东西,早在刚才那片刻,已经进来了!   也是这刹那间,青莲的身子,如一根垂直的木杆直立了起来。   那一睁眼,一双血红的鬼眼恶气涛天,泛着凶光。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恶鬼既要索她命来,必定不是因为她是谁,而是她此刻是谁。   此刻龙奚兰已躲到她画的避鬼符外面站着。   那恶鬼操纵着青莲的身子追过来,脚踩到地上的符线,尖叫着退了回去。   龙奚兰冷笑,“本公子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厉鬼,也不过是要借了人身出来作祟!”   说着,她已看到墙边的书台上放的墨宝,几步过去,用银簪子划破了手掌,将鲜血融入墨水中,用白线沾上墨水,打算用此封住恶鬼的去路,再将其从青莲身子里逼出来。   却不想,屋子里突然又吹起一阵阵阴风,将她面前的灯台吹下来,她躲之不及,直接砸到了她脚上。   “孽障!”她吃痛一声愤骂道,融了她血水的墨也洒了一地,没了用处。   再回头看时,被封在避鬼符里的恶鬼却不见了,连同青莲的肉身也不知了踪影。   下一刻,屋里灯罩的灯也一并灭了,周围突然诡静了,连细微的呼吸声,都听得真真的。   漆黑一片中,邪气正在蔓延。   龙奚兰深知不妙,欲找火折子点亮了灯,手四处摸,终于摸索到了记忆里放着火折子的木柜,但下一刻,她立刻收回了手,只因她摸到的那不是木柜,软软的,嫩嫩的,那怎会是冰硬的木头,那分明就是一张年轻女子的脸。   可这屋里除了她和青莲,没有别人。   而现在,青莲哪里还能算得上是人?   “小姐,你在找甚?”突地,她刚才摸到的东西,又发出了声音,这回是青莲的声音。   龙奚兰站在原处,没应。   对面又传来一声,“小姐,你是否在找点灯的火折子?你叫青莲一声便好,不必自己动手。”   她依旧没应,手下意识的去摸袖口里的那支银簪子。   “小姐,你怎生不应奴婢,是奴婢吓到你了?”   龙奚兰冷漠念道:“就算学了人的声音,还是鬼!”   也只有鬼,才会执着于希望得到人的回应,得不到,就怨气犹生。   “呵呵,阿娘说锥儿长得美着呢!你看看。”那恶鬼幽怨笑过后,站在黑暗里,点燃了火折子,火光中,龙奚兰看见一张泛青的女人脸,缓慢而僵硬的笑望着自己…… ☆、第26章:救命啊   那张脸初一看是青莲,但看仔细了,却属于龙奚兰从不曾见过的女子。   必是来找她索命的厉鬼了,叫缀儿?   她立刻大喝三声其名,那厉鬼发狠,丢了火折子,隐在暗中。   龙奚兰忙去捡落在地上的火折子,却突然由房梁上跳下一个人,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在地上。   她身子还虚弱,比力道,哪里比得过着沾了数条人命的恶鬼?情急之中,她只得用刚才划破的手掌,按住对方的印堂。   瞬间,手掌下,皮肉冒出白烟,但那恶鬼竟然没被逐出青莲的肉身,任然掐着龙奚兰的脖子不放,喉咙里还不时发出低沉狰狞的声音来。   龙奚兰用最后的力气,抓起银簪子就朝青莲肉身的脚踝刺去。   人有足,足通阴灵,用银器刺足阳穴也是驱散恶鬼之法,这只索命鬼怨气太重,若再占上青莲身子片刻,青莲怕也在劫难逃了!   果然,那鬼惨叫一声,放开了龙奚兰,从青莲的身子里飘了出去。   大门早被风吹开,她画的阴阳符自然没了作用,眼看着一道白影蹿了出去。这厉鬼几次三番要索她命来,此时好不容易被她伤了,绝不能这么放跑,龙奚兰硬撑着由地上爬起来,追到门口,身子却硬生生的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她没想到那厉鬼竟敢折回来,吃惊往上看去,却发现头顶李淮那张冰颜俊脸。   “坏了!”这厉鬼好不容易被她逼出了青莲的肉身,竟又找了一具男身!   她不多想,抓着银簪就要从对方的大腿刺去,却不想,被这厮敏捷的一手挡下,还问她:“锦画,你怎生了?”   “孽障,休想骗我!”龙奚兰右手被控,敏捷的伸出还在流血的左手掌,利落的将血印在对方额头上。   李淮脸上冰寒凝聚,扔了她的右手,往后一退,气急道:“季锦画,你中甚么邪?”   龙奚兰诧异愣住,抬眼细看,此李淮莫非只是李淮,而非鬼上身?   “王爷,你可还安好?”两人僵持着,从李淮身后快跑出一个人来,是刘瑾。   李淮不知刚才她用什么在自己额头上盖了一下,只感觉额头上有黏糊糊之物,便伸手一摸,这一下眼睛都看直了!   刘瑾见状,顿时心塞,自来喜洁如癖的胥王爷,那漂亮的脸蛋怎可沾上这等晦物?   “王爷别动,奴才帮你擦干净!”他忙从袖囊里摸出干净的锦帕来。   李淮眸光冷淡的盯着龙奚兰的脸,伸手拒了,亲自接过锦帕的轻轻擦着,后又冷声问:“季小姐这夜里,又是演的哪出戏?”   龙奚兰脸上瞬间失了色,心里更是忐忑,院里的王府军没了人影,这半夜三更的,李淮怎会出现在这里?且身上还透着一股子鬼气?   “季锦画?”李淮瞧她惊愕不语,将锦帕扔回给刘瑾,左右看了看,并不见其他人过来,便问:“这院里的侍卫呢?”   龙奚兰也好想问他,这院里的侍卫呢?   “救命啊!救命啊!”却是此刻,背后又传来虚弱而惊慌的一道女声…… ☆、第28章:谁下的药   龙奚兰这才想起,还在屋里的青莲。   几人前后进去,刘瑾第一时间点了灯,便见青莲趴在地上,脚踝上的鲜血已参透了外面布袜。   “青莲!”作为季家小姐的贴身侍婢,龙奚兰自然要第一时间过去嘘寒问暖的。   但人才刚走近,青莲就一脸胆颤的呐喊着:“小姐饶命啊!小姐我是青莲啊!”   龙奚兰愣在当时,马上还迎接了胥王也那一双探究又毫无瘟意的眼。   “这丫头好像受了伤!”李淮站在原地,扫了一眼青莲流血的地方,就将视线移到了龙奚兰握着的那支银簪上,刚才她不还拿着那凶器,要刺他吗?   龙奚兰自然知道这矛头都指向了自己,但黑锅她可不愿意背,张口就要把这屋里闹鬼的事道出来,却是趴在地上哭哭滴滴青莲抢她一步道:“王爷莫怪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不是纯心要弄伤我的,是这里邪乎啊,有脏东西上了我家小姐的身。”   她听后真是哭笑不得,这脏东西到底是上了谁的身呢?   这种状况,多半是青莲被鬼上身的时候产幻了,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但她这话一出口,李淮的脸变了啊!   龙奚兰以为这王爷见到这状况,能开窍了,可王爷却冷冰冰对她说:“你有一个衷心的奴婢!”   像李淮这种命里有‘克’的人,不但不信鬼神,即便是鬼神,也会避他远之,估计他这一辈子,也难能见到一丝邪乎,所以当下真有鬼,他也以为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龙奚兰知道自己现在解释什么都没有,干脆就低头不语。   李淮瞧着她这模样,倒没有再说其他。   不时,刘瑾去院子里走了一圈回来,神色不太好的禀道:“王爷,奴才刚去查看了,院里的侍卫……似擅离职守睡着了!”   “什么?”李淮剑眉一聚,转身出到长廊里,果然看到墙边睡着他的王府军。   他快步过去,见这些人保持睡态,但有人过来却毫无察觉,这不像是他严谨敏捷的王府军作风,当即用手掰开这些人的眼皮,才确认。   “他们被人吓药了!”说着,李淮对刘瑾下令:“去找陈娘来!”   不多久,刘瑾回来说,陈娘也被人下了药,怎么叫都叫不醒,最后只得叫来薛平安过来点清香,大家才陆续的醒了!   院子里顿时闹腾起来,陈娘磕磕绊绊的进来,看见龙奚兰没事,顿时舒了口气。   堂堂王府军竟然被人下了药这,这绝非小事,李淮作势要彻查此事。   “陈娘,你们夜里都见了什么吃了什么闻了什么?”   陈娘细细回想,特别的事没有,倒是有一件事,兴许有关联,她便说:“入睡前,季小姐说肚子饿,让奴家去拿点心,我就去厨房端了盘晚餐备下的桂花糕,不过小姐最后又没有吃,整整一盘让我端出去,到了院子里,我看各位侍卫小哥熬夜辛苦,就分给了他们吃,自己也吃了剩下的一块。”   “必定就是那桂花糕了!”一旁的薛平安说:“看陈娘等人的症状,中的是一种叫‘入睡香’的迷药,此药得入口才会起效。”   坐在一旁一直静默不语的龙奚兰心头疑惑,蹙眉问道:“薛大夫,你真的确定他们是中了迷药?”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识,凶鬼索命,还下迷药的!   薛平安点点头,一派谦谦君子模样。   李淮也在此刻下令:“你们都先出去候着。”   所有人听命,连受伤的青莲,包扎好了伤口也一瘸一拐的跟着出了去。   龙奚兰知道他将所有人支出去,是给她留颜面,但对方还没有开口,她就直言否认道:“不是我下的药,不管王爷信不信!” ☆、第28章:龙公子要嫁人   李淮要说的话,被她抢先说了,面对她那种坦荡荡的眼神,他依旧保持质疑。“那你要如何解释你刺伤婢女的行为?”   “要回答王爷这个问题可以,但锦画要先问王爷一个问题,缀儿是谁?”她抬眼望着面前那位高贵的王爷,看到他脸色突然黯淡了下来。   片刻,李淮整理了思绪,平淡问:“你从何处听来这个名字的?”   龙奚兰知道接下来的话,至关重要,所以她丝毫没有偏离那双明亮闪耀的双眸。   她开口道:“如果我说,我见到她了,王爷信吗?”   李淮摇头:“不可能!”   “王爷不相信鬼神之说自然以为不可能,可是锦画几次差点丧命在她手中,又怎可能胡说?”   这下,李淮更觉这是无稽之谈,他无奈冷笑。“季锦画,你果然是神智有些不清醒了,本王不信鬼神,与缀儿有何关系?”   “怎会没关系?”龙奚兰从雕花椅上站起来,直直望着她。   刚才若不是李淮突然挡在前面,也许现下她已捉到了那只叫缀儿的索命女鬼。   “缀儿远在蒙国,如何对你行凶?”   龙奚兰脸上一愣,“那个缀儿远在蒙国?”   李淮挑眉,轻蔑问:“怎么?告诉你缀儿之人,没有告诉你她人根本不在文国?”   她埋下眼帘,从刚才李淮维护动容的反应看,这个缀儿必定与李淮有着某种紧密关系,季锦江曾经也说过,胥王心有所属,所以她猜测很可能是这叫缀儿的姑娘。   但现在,缀儿显然已遇害了,不过李淮并不知,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拥有独立的感情。鬼之所以为鬼,则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于世时,支配着它们的是活着时的感情。李淮前面两门订下的婚事,新娘都在下聘之日离奇死亡,必定也是这王爷昔日恋人的亡魂作祟。   只是她有几个疑点想不明,死去的季锦画为何不是在下聘之日死的?其二,在这院子里对陈娘和众侍卫下药之人又是谁?她断然不会相信,那是恶鬼所为!   “王爷最后次见到缀儿姑娘是在何时?”她重新抬起头,用那双清亮充满灵气的眼睛望上对方的脸。   李淮不明白,她为何要死死揪着缀儿的事不放,此刻他也不愿意提起任何关于缀儿之事。   他俊脸微侧,清冷问道:“季锦画,你所做的这一切,就是想离开这里,与莫曲瀚远走高飞吗?”   她叹了一口气,这王爷始终不相信她所说,她要如何证明?   “王爷就当锦画是真的心智不清了吧,反正锦画说什么王爷也不会信!”她重新坐下,将头转到一边,望着地上那滩融了她血水的黑墨。   李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发现了她手掌上划破的伤口,刚才薛太医帮青莲处理伤口时,她也不曾提过一句自己的伤口。   只一眼便可知,这伤口很深,可她却一点也不觉疼的坐在这里与自己辩驳其他。   这季二小姐,真是越来越叫人看不懂了!   似乎察觉他扎人的目光,龙奚兰将掌心慢慢收拢,自嘲道:“恐怕王爷要说这是锦画神志不清,自残的!”   与其听他说出来,还不如自己来说。   “难道不是?”   她点头:“是!”   反正这李淮不打算信,她在这别院里,就求自己保佑吧!   李淮顿时无言,再没多问,带着那一身的深沉,拂袖转身走出了厢房,看似今晚的一切凶险,又要已闹剧收场了!   不时,薛平安进了来,要为龙奚兰包扎伤口,她就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等着。   薛平安仔细包扎好了,轻言嘱咐道:“小姐这几日,这只手尽量不要沾水!”   “有劳!”她目光不移,心里想着,自己难道真要一直假扮死去的季锦画嫁给那个不温不热的李淮吗?   嫁人……她痴笑,当了十七年的龙公子,竟然要嫁人? ☆、第29章:尸体眼睛里的影子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以为薛平安包扎完伤口后就会出去,却不想,他收拾药箱时,清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龙奚兰回过神来,不明所以的看向那张清秀的脸。“什么?”   “宁国公之女宁晚缀是皇上亲封的朝阳郡主,她与胥王青梅竹马,但五年前被指婚给了蒙国四王爷司马顾。”   她脸色有变,薛平安定是听了方才她们的谈话,才告诉她这些。   那么这位朝阳郡主,则是李淮的心中之人了吧?即使是身份尊贵的胥王爷,最后也未能娶到自己心爱之人为妻,其中的酸楚也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了!   龙奚兰关心的是,堂堂一位朝阳郡主,指婚给了蒙国王爷,现人已死了,金陵却无人知晓,她死前都经历了什么?甚至死了,亡魂成为恶鬼还回到金陵,苦缠着胥王不放?   这种情况,龙奚兰可是头一回遇见!   “薛大夫为何要将这些告诉我?”龙奚兰思绪回来,目光清浅的落到薛平安那张俊秀的脸颊上。   明知龙奚兰对他心存芥蒂,他也如实告知说:“平安不认为今夜这些事是小姐所为!”   可是,连薛平安都能看出这里的诡事与她无关,聪明深沉的李淮怎会不信?   “何以见得?”   对方回答:“前两位选定的胥王妃死时,为了保存王府体面,尸身是完好下葬,故未请仵作验尸,不过平安简单查验过她们的尸体,杜相之女杜悦乃入睡后莫名窒息而亡,康侍郎的千金康舒丹则完全是……”说到这里,薛平安将头埋下,事过三年,他任然记得那尸首的狰狞之相。   龙奚兰听到关键点,不免好奇伸着头瞅他:“康侍郎千金的尸体怎么了?”   “那尸体无明显伤痕,也无中毒现象,但是双眼惊惧睁开,久合不拢,平安在检查她尸体时发现她眼睛里,有些不同的东西。”   “甚么不同的东西?”   薛平安眨了眨眼睛,面上明显有些不安,但是堂堂男儿家,自是心中有所畏惧,也不会在女子面前显露出来,他轻声说:“我在康小姐的瞳黑里,发现了一枚影子。”   人的瞳孔会倒影出所见到的事物,尸体在死前,瞳黑印出死时的场景也是正常的。   “既然发现了异常,那很可能就是凶手,胥王聪明绝顶,有此线索,怎没有顺藤摸瓜,将那凶手给缉拿归案?”龙奚兰这样问,实则是想知道,堂堂胥王府的准王妃去世之后,怎会这样不了了之了?   单用一个胥王不信鬼神之说,也说不过去。   薛平安回答道:“是,这确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所以当时我发现时,就立刻禀报给胥王爷,那时大理寺十几人在场,全部都去查看了尸体,没有一个人从康家小姐瞳黑中发现异常!”   龙奚兰点头蹙眉,“也就是说,那枚出现在尸体眼睛里的影子,只有你看见了?”   “是的!”   于是,后面的情况,她也能自行想象了!   没有人相信薛平安的话,以他这温和谦顺的性子,也不是一个会去死拽不放的人。   此刻,龙奚兰摊开自己的手掌,被薛平安用药布包扎后,却依旧活动自如,足见此人手法独到细微。可她任然不解,便问:“既然当初大理寺那么多人,都不相信你所说的,难道你以为我就会信吗?”   薛平安好似早就料到她会如此说,也好像是习惯了别人将他的好意拒之门外,那张俊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好看的笑容。“平安从不奢望小姐会相信这些,说给小姐听,大概是因为小姐长得很像平安幼时的一位故人吧!”   “故人?”龙奚兰挑眉,这世间,到底有多少人与她长得相像呢?   “其实那时候她还小,我也不知道她长大后是哪般样子,不过看到季小姐的脸时,突然妄想到她长大后,就是小姐这个样子了!”这素衣男儿说着,无奈笑笑,又看向龙奚兰歉意道:“今夜平安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季小姐莫要往心里去。”   龙奚兰听着,突然想到了什么。   “薛大夫是泉州人?”   薛平安顿时疑惑,“我祖籍确实是泉州,但十四岁随家人到了金陵,此事除了胥王以外,并无其他人知晓。”   她听后,脸上僵缓了片刻,随才逐渐变化,解释说:“我不是听谁说的,只是听薛大夫的口音,似有些泉州口音。”   对方听后,无不妥,收拾好东西,道别说:“那平安先行告辞了,明天再来为小姐上药。”   目送此人关门出去,龙奚兰灵秀的小脸上,立刻又露出了刚才那种表情,自言道:“怎么会是他?” ☆、第30章:沈家少爷   难怪她初次见到薛平安时,会觉得他眼熟。   九年前,泉州有一户姓沈的大世家,两月之中,毙了十六人,城中开始传言,沈家受了诅咒,即将灭门。沈家请了无数道法高神的术士为家中驱邪降灾亦无作用,甚至还祸及于身,后来又陆续死人,沈家的香火就仅剩下一个十四岁的幼子,那之后,再无玄门人士敢上前接此烫手山芋,也恰是那时候才八岁的龙奚兰跟随父亲路过泉州,就入住在了沈家大院里。   当时沈家已是门庭萧败,以前的家仆尽数走了,只剩下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妇和那已成为孤儿沈家少爷,人人避之不及,但龙氏父女却偏偏住了进去。   虽龙奚兰当时男孩打扮,进了门庭,那愁容病色的沈家少爷坐在落满黄叶的院子里,看见她便提醒说:“丫头,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我是公子!”龙奚兰阔步进去,到了那沈家少爷面前,她自小就是这般双朗性子,极少有人将她看做女孩。   那夜里,沈家少爷被噩梦缠身,是龙奚兰跳进了他房间,捂着他的嘴说:“小哥,别怕,爹爹已去捉害死你家人的孽障了,你会平安活着的!”   此后,沈家这最后的香火确确实保住了,但关于沈家的事,龙父并未过多提及,只唯独记得那少年叫沈白苏,后来被沈家的一位朋友收去做了养子。   如果那位沈家少爷,就是今日的薛平安,必定是他后来随养父姓,改了名字,唤作平安。   “平安平安……”这个世界很大,有些人明明就是骨肉相连,却十七年不曾相见。   而这个世界也很小,不过是少时的一次际遇,时隔多年,两人却是不同的身份再次相遇。   薛平安一定没有想到,她真的就是那年的龙门公子!   金陵已许多天,没有如此的艳阳天了!   在那天夜里的惊险过后,龙奚兰如愿搬进了东厢,那索命的女鬼再也没出现了,这些天,她开始接受宫里来的麽麽教授繁琐礼仪。   这自然是她从前不曾学过的,学得乏味,宫里的杨麽麽还刻板严厉,连用膳也不得空。   唯一能轻松些的,便是薛平安来为她换药,杨麽麽才不见了!   “季小姐的伤,换了今次就不用上药了!”薛平安按照往常那样,为她敷上药粉末,伤口已渐好了,也不必再用药补包捂着了!   “有劳薛大夫近几日来的照顾,这伤才这么快好了!”她感激的说,眼睛却看着窗外的艳阳天。   被关在这里的日子,真是快要生出霉来了,往后,就要这样过下去了吗?   薛平安抬起眼来,便看到她那渴望又丝丝怅惘的眼神,轻言说:“听闻杨麽麽明日就要回去宫里了,她是余贵妃身边的人!”   “余贵妃?”龙奚兰看过来,好像在哪里听过。   便想起她入宫选妃的前一夜,季锦江让她记下关于李淮的事。   这余贵妃似乎是李淮的母妃?   “余贵妃乃是王爷生母,平安当年得已在宫中任职,便是受贵妃娘娘举荐。”   龙奚兰听后,眉头微微聚拢。“不对啊!”   对方不知她这突然的疑惑从何而来。“甚么不对?”   她将手收回来,重新算了一遍,才确定她前段时日看过的李淮命格没错,李淮命中带煞,按理说,他生母早应该被他克死了才对,怎么会还好好的活在宫中? ☆、第31章:阿娘的新衣   莫不是有高人,为他改了命,避了煞?   但是想想,又觉得不通,若真有人为他避煞,他怎可能对玄门事物一丝敬畏之心都没有?   所以,此事,一定另有玄机。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进来了一个人,浅蓝色领绣花翎的宦官服,是刘瑾。   此人一直都是跟着李淮的,这些天也没什么事,所以没见到,这突然来了,定是有事。   果然,刘瑾一进来,就恭敬道:“王爷有请季小姐去西阳阁一叙。”   龙奚兰眼神迷离,似有一番思索,便问:“西阳阁可是湖西边的一处楼阁?”   “是的。”   她回头看向薛平安,那里往常都没有人过去,除非宴请宾客,这李淮叫她去那里,只怕还有其他人。   薛平安似看明了她所想,故而道:“方才平安过来时,看见门外停着几辆马车,瞧行头,似乎是太子殿下的车辇!”   龙奚兰眉眼放低,她与李淮大婚在即,住在这属于王爷的别院中,已是于礼不合了,现下还没拜婚礼,尽要见这些身份尊优之人,只怕没那么简单。   太子乃当朝皇后之子,其母家更是文国权倾天下的纳兰氏族,故而他名字中,有一个‘权’字!太子八岁便被册封,从小就利权并获,生性残冷暴戾,众有耳闻,这也是皇帝最喜七子李淮的原因。   仅因为此,朝中偶有旁言称,皇帝有意废太子而立胥王,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要说当今众皇子中,瞿王文弱,闻王闲散,竺王母家身份卑微,昱王尚还年幼,也唯独只有胥王可以威胁到太子的位置。   自古皇家无亲情,太子与胥王之间,除了是兄弟,也是权利的敌人,两人表面关系融洽,其实底下明争暗斗,也早不是传闻。   再说这门婚事,季锦画之父季常乾乃手握重兵的镇南大将军,武官之首,即使当今太子妃,也未必见得有这么厚重的背景,可见这皇帝指此婚用意,他日若真想废太子而立胥王,这门婚事,无疑是李淮最大的王牌,这也正是为何季锦画已死,季家也必须要找一个顶替的原因所在!   季家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胥王妃,还要一位未来的皇后!   龙奚兰心起波澜,思来想去,太子驾临,今日她都不该去西阳阁,便轻掌着额头说:“刘公公,可否回了王爷,就说锦画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过去。”   刘瑾脸上带着为难,凑近了说:“王爷早料到小姐要如此说,已吩咐杂家告诉小姐,即使身体不适,也要过去!还有就是,城中的锦绣堂为小姐订制的华服已到了,小姐即刻换上,便随杂家过去吧!”   看来,这是逃不过了!   刘瑾出去候着了,龙奚兰由青莲伺候着换衣服,那粉黄相间的裙袍,奢华明媚,做工更是紧致得紧,还有领袖上的黄色小花绣得栩栩如生,龙奚兰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刚才刘公公说这袍子是从哪里送来的?”   为她换装的青莲回答:“玉宁坊的锦绣堂,她们家的裙裳样式最多,做工最精致,京城里的夫人小姐,哪位不是穿的她家制的呢?我刚才还听刘瑾说,小姐您身上这件,是堂主婉娘亲手做的……要说这婉娘,手巧心细,当今皇后的凤袍也指定让她来做,寻常人可请不来她,就前几个月,夫人想要一件婉娘做的水云缎袍,不也没请来吗?还是胥王面子大啊,瞧这袍子,多好看啊,小姐穿着,也跟仙女儿似的!”   青莲说着笑弯了眼睛,龙奚兰却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身上的裙袍,嘴里念着:“婉娘?”   那便是生她的娘亲了吧?小时候与小伙伴们玩耍,别人的衣裳鞋子都是阿娘亲手做的,唯独她是爹爹花钱在服坊里买的,所以从小,她就羡慕那些有娘亲小孩。   今天,她终于穿上阿娘亲手制的衣裳啦,美得如此耀眼,可为何,却那么想哭呢? ☆、第32章:西阳阁赴宴   不过从小爹爹就教她,男儿有泪不轻弹!   即便她实则是女儿身,也牢牢记住了这句话,长这么大,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她能记得的,也不过一次,就是祖母去世那时,她跪在灵堂里,悄悄落了泪。   终于换好了装,刘瑾眼看这明媚的人儿从东厢里出来,眼前一亮,“小姐真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穿上这身儿,比我家王爷还好看!”   龙奚兰本以为他是在夸她,可仔细一琢磨,好像除去了这身衣裳,她便没有那胥王好看了似的!   也罢,她何须去跟那长得跟妖孽似的李淮比呢?   几人当下前后往西阳阁而去,这西阳阁修了三层,最顶层四面通风,设两尺高宴桌,空间很大,可供舞姬数人齐舞。   而从那上面,更可观整个别院的景色,特别是春天,满院白梨花开得正艳,配上这阁楼上艳丽的红色纱幔,别有一番韵味!   远远的,便能听见阁楼上乐萧声中,夹杂的男女的嬉笑声,比享受作乐,谁能敌得过这些身份尊贵王宫贵族们。   龙奚兰在阁楼下停步,抬头往上面看去,难道,真的必须要去吗?   她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易经八卦,奇门遁甲……而现在,她却包裹在这浮华雍容的盛装里,饰演着那个死去的季锦画!悲哀!   正在她用那种无奈又不甘的目光仰望西阳阁时,被风吹起的纱幔之中,一个穿着青色锦袍的男子,目光从上落下,刚好打在她那张画着精致容妆的脸上。   她几日前见过此人,原以为西阳阁上,只有太子李权,却不想,还有献王世子莫恭懿!   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她似能体会到这其中酸楚又无奈的情愫,她不得不快速低下头去,默声轻叹,这原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感情,现竟然全部强加在了她身上,有时候,她也会忍不住去想,活着的季锦画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尽能让不羁于世的莫恭懿,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甚至,还要带着她私奔厮守?   不久,龙奚兰已上了西阳阁,在众纨绔子弟的欢歌笑语中,步态婀娜的步了进来。   顿时,阁楼席间,如灌入了冷风,连歌姬的脸都凝固了起来。   “锦画见过太子殿下、瞿王爷、竺王爷、闻王爷,长乐公主!”刚才上来时,刘瑾已将阁楼上都有哪些宾客告知了她,故才首先大方得体的行了礼。   众人视线交际在她身上,太子年龄最长,位分也最高,在众皇子女中,自来是领头人物,他不说话,旁的人一时也无人回应,而这李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好片刻,才微微一笑。“季大将军的千金,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美如宝玉,难怪七弟等不及大婚,就要在此金屋藏娇了!”   瞧瞧,两句话还没说,就已是将皇弟的不是,数落了出来。   龙奚兰看过去,便见李淮端坐在太子对面的席案,目光浅浅的看了一下旁边的软垫,似是要她过去,她便莲步过去,盘坐在了旁边。   坐下那时,右边的闻王爷正在感叹:“就是,要不是长兄太子执意要见见这位胥王妃,本王与在座各位,哪能有幸在大婚之前见着真人呢?”   “三哥说的是,今儿我说要来,几位哥哥还不准,幸亏长乐坚持,不然也见不着皇嫂人了!”说话的,是坐在右侧的长乐公主,她与龙奚兰年纪相仿,模样生得漂亮,说话也生动活泼,其是李淮一母同胞的妹妹。   闻王听了她的话,笑了笑,目光看向从观台上走回来的莫恭懿。“只怕九妹今儿来为的不止是看胥王妃吧!”   长乐速将脸蛋埋下去,羞怨道:“三哥尽拿长乐说笑!”   有长乐的地方,总是欢笑连连,本是其乐融融的画面,坐在主位的太子李权说了一句话,顿时让席间冷却了下来。   “七弟的王妃贤能淑德,从前是足不出闺,在座各位对她不甚了解,不过恭懿应该除外,本太子日前还听闻恭懿与季家兄妹感情甚好,可惜,今日季都尉公务缠身,不然一并叫来,也好叙叙旧情了!” ☆、第33章:猛龙噬月   这话表面上没有大问题,但在座各位,谁会听不出来话中有话呢?   龙奚兰听后,眼睛小心翼翼的转过去瞟了一眼李淮,对方很平静,一点不适都没有,但心底里有波动是肯定的。   面对此,莫恭懿微微一笑,那双瑞凤眼,却并未像刚才他站在楼台上看龙奚兰,甚至她进来后,就未看过她一眼。   “小王与锦江确实颇为熟悉,曾一起进过少英队历练,说来,那时队里的人都与小王关系不错。”莫恭懿且笑且言说完,拂起身前的袍角,悠然坐下。   他的席案,正好就在长乐公主旁边。   长乐眸中带羞的凝视着他,轻言说:“恭懿哥哥自小英武不凡,文国上下谁人不知?连父皇都在朝堂上对你赞誉有加……也不知何时得空,可以教长乐骑射之术?”   李淮淡淡提醒说:“长乐,不得无礼!”   长乐听了,嘟了嘟粉唇,不再所求,可见她这长兄在心中位置之重。   “公主若有兴致,自然无妨,不过骑射有危险,公主千金之躯,应该更加珍重才是。”   长乐立刻脸上一乐“无碍无碍,骑马长乐还是会的,再说了,有恭懿哥哥在,定不会伤!”   “长乐都如此说了,王世子就答应了吧?”太子笑脸提议,等着旁边的侍女为其斟酒,不过那侍女一不小心,将他面前的酒杯给打倒了,酒水溅了些许在他蟒绣锦袍上,只见他眉头一厉,余光瞟着跪在地上求饶的侍女。   “请太子殿下恕罪,奴婢一时大意,奴婢绝不是有意的,……”侍女求着,看太子脸上杀气渐涨,眼中惊泪已出,祈求般的望向了胥王爷这边,似乎是希望得到主子的保护。   与此同时,周围的乐声停了,昔日李权宫中有一名宦官,因为一句话说得不妥,就被割去舌头还刺瞎眼睛,所以大家都很好奇,这侍女会落个什么下场!   既然此女是胥王府里的,犯了错,还惹了多怒的太子,李淮自然要有所表示,他将手里的酒杯轻慢放下,风清云淡说;“此女愚笨冲撞了太子,就给太子任意发落吧!”   侍女听了,立刻求怜着悲鸣道:“王爷王爷救我——”   龙奚兰见过这个侍女的,是跟在陈娘手下做事的,平时话不多,好像叫娇兰?   按理说,能被遣派到别院来照顾她起居的人,都应该是李淮信得过的人,却因为倒杯酒,惹了太子大祸临头,唯一一个可以救她的胥王,却及时弃她,这卑微之人的可怜之处,不禁让龙奚兰心生不平。   而以她现在的身份,她也不会如愚蠢妇孺被怜悯操控而出面求情,可龙家人正气凛然,明知这侍女有可能要为此丢掉性命,从此世间有多一怨魂,她怎可以无所作为?   “猛龙噬月!”她端起面前玉制酒杯,欣然如赏的看向太子李权。   席上众人被她清亮的声音吸引,都很好奇她此时说这四个字有何用意,连太子,也颇为好奇。   “季小姐为何出此言?”   龙奚兰缓缓道来:“上古传说中有一则故事,东海龙王之子是四海之尊,名叫噬月,它神力震天,竟能腾云吞月,其威名远扬。是上古神话中,十分了得的神龙太子,至今,民间都能找到由传说而来的猛龙噬月图,方才锦画见到那溅在太子殿下衣袍上的酒点,直觉十分似那猛龙噬月图,故而有感而发!”   她这一席话一出口,众人还是第一次听闻关于神龙噬月的故事,不免好奇又刮目。 ☆、第34章:京城第一舞姬   竺王立刻接过她的话笑说:“太子长兄,乃真龙之子,季小姐这故事讲得精妙,臣弟觉得,不是那奴婢手笨,是手太巧,不然如此神妙之事,为何偏偏出现在太子长兄身上?这是神意嘛!”   竺王名李竺,因母家身份卑微,是唯一一个用名为封号的王爷,世人皆知他心善,如此看来,传闻是真。   如果说龙奚兰用拍马屁的方式,打开了救那侍女的征途,那么竺王爷便以相同的方式,将征途完美收尾,这一下,连李权的怒杀之气也减了,他嘴角往上浮着,看起来高兴,但眸中浅藏着深色看向李淮,慢悠悠赞道:“未来的胥王妃不止容貌出众,还聪慧过人,七弟好眼光!”   “太子长兄谬赞了!”李淮谦虚回答,淡淡眸光轻落向龙奚兰的面颊。   她立刻将眉眼低下,弯弯睫毛在白皙脸颊上浮动,并未有任何表情,可以说是谨慎的。   侍女安全的退了下去,席上又再一次歌舞升平了!   舞姬在悦耳的乐曲中优美起舞,众人或笑或谈,也有人大赞舞姬笃玉媚人舞姿绝伦,龙奚兰也不免多看了那舞姬两眼,此女果不负其名,媚骨妖娆,在数舞女之中夺目耀眼。   待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玉媚人身上时,身侧的李淮轻语说:“你确实比传闻中聪明,但也比想象中愚笨!”   龙奚兰视线未从前方移开,脸上依旧还保持着观舞的欣然,她回答说:“王爷不会因为一名不足挂齿的侍婢与太子不合,而锦画不过是做了王爷想做而不会做的事罢了!”   她不相信,李淮会愿意看到自己的人被太子折磨,可为了顾全大局,又不会亲自去改变什么,所以她刚才做的,实则是帮了李淮。   “你说得很对,但看得却不清。”李淮轻缓端起面前的酒杯,少量抿了一口,接着沉声说:“为了一个小小侍婢出这种风头,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所以王爷不会为了一个小小侍婢将自己推向未知的领域!”这也附和李淮稳重理智的做事风格。   “既已看清,为何还要犯傻?”李淮放下酒杯,再次看向她。   她目光不移,嘴角在乐声中缓缓上翘。“锦画不是王爷,不懂得那么多厉害关系,锦画只是在生命面前,被仁慈操控着做了一件问心无愧的事!”   李淮眸光微微闪动,活了二十六年,他从未在哪个女人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态,明明卑微渺小的女子,却又心系万千,那种坦荡荡如九州辽阔,似山河般壮丽。   “好一个被慈悲操控做了一件问心无愧之事!”他轻叹着,有生之年,他也想要做一回呢,可是身在其位,步步为营,如何像她那般洒脱自然?   此刻,玉媚人一曲完毕,周围响起更新一轮荣赞。   这玉媚人被称为京城第一舞姬,美名响彻金陵,龙奚兰进京头一天,在酒馆里喝酒,就听过酒客聊起,却不想,在西阳阁的宴席上,睹其舞姿。   “赏!”   坐在主位上的李权似乎很开心,臂袖一挥,玉媚人娇态迎礼道:“奴家谢太子殿下赏赐!”   闻王笑谈道:“难怪宫中乐司属会邀玉媚人进属,美人这一舞,果然不似凡物。”   长乐听后面有不屑的接过话来:“可是人家婉拒了乐司属,偏要留在胥王府当一个没名没利的舞娘。”   龙奚兰眉毛微挑,原来这玉媚人也是胥王府的人,想必这其中又有什么故事了吧!   “那是七弟魅力大,才会引得美人不离身吶!”李权笑着别有深意叹道,目光也跟着看向了这边,最后落到了龙奚兰身上。“曾听闻,季小姐也很善舞,不知今日能否给本太子献舞一曲呢?”   众人一听,脸色都有些尴尬起来。   让未来的准王妃在此献舞,实在是无礼讥讽之举啊!   可是,他是霸道狠绝的太子殿下啊!   这下,龙奚兰犯了难,她又不是真正的季锦画,连寻常闺阁女儿家的女红都不会,更别说是跳舞了! ☆、第35章:南仙观,北龙门   她只能低头抱歉的说:“请太子殿下见谅,锦画前几日受了风寒,身体抱恙,实在……”   “只是受了风寒吗?”早料到她会以此为借口推脱的李权,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眸子还紧紧的盯着她,似乎知道她在隐藏什么。   龙奚兰没有犹豫,点头回答:“是的,每日都在服药!”   李权嘴角有力牵起,十分扫兴说:“既然如此,是本太子过分要求了,不过,你与胥王大婚在即,更应该注重身体才是!”说完,他还不忘惺态对李淮讲:“七弟既然将人家接到了这别院来,就应该好好照顾才对,别像先前那两回,人怎么没了都不知道!”   这话音落完,周围所有人都陷入了冷局,附和也不是,提点更不是,于是只好不语。   终于是瞿王的好奇打破了这僵局,他疑惑看过来,“季小姐是到了别院后才生病的吗?那个……我很久之前就听了一些传闻,说这别院里闹鬼,难道这别院里真的闹鬼?”   龙奚兰未回答,倒是长乐公主吓得嘘叫了一声,“啊,五哥,莫要说这些来吓长乐!”   瞿王名叫李冭,其母妃是已姑的杨贤妃,样貌生得清俊,好诗词曲赋,他与李淮不同,他坚信神鬼之说,经常会请许多僧吕道者在家中施法讲坐,十分痴迷于此,方才龙奚兰讲到猛龙噬月图的故事时,他就已经是一脸崇敬,恨不能亲眼去拜拜了龙太子了!   此刻他不以为然的笑着安慰道:“九妹无需怕,就算真是闹鬼,五哥也有法子治它!”   说得跟真的似的,一旁的闻王将视线从玉媚人姣好的身段上移开,“看来五弟又请了哪方的道人回府摆大神宴了吧?”   瞿王李冭瞧他如此不屑,立刻一脸敬畏的提醒:“三哥,可不要小看了我请回来的各位道人,他们都是货真价实的修行之人!”   闻王无奈摇了摇头:“你呀你呀,在自己府上摆弄这些也就罢了,明晓得七弟不喜此类,还偏要说!”   瞿王立即拍胸声明:“我这不是担心七弟的婚事,故想帮衬一下嘛!”   长乐转过脸颊插进话来问:“那五哥,这回你请到了甚么高人回来?不如就让他到这别院来看看,是否真有那些东西惹了季小姐?”   龙奚兰以为听到这些会不悦的李淮,却平静的坐着。   当她看向他的脸时,也恰好撞上了对方那双英气逼人的眸子,她赶紧将头转到一边,假意在听瞿王的话。   “我这回请的高人,可不是一般的高人!”瞿王昂着那骄傲的头颅,要介绍这位高人时,故意停下来卖着关子。   连太子殿下都被他的话吸引了过来,“哦,高人?”   “是的,太子长兄!”李冭回答,继续卖着关子。   长乐等不及了,眨着眼睛望着他:“五哥,到底什么高人你且告诉我们呀!”   李冭刚才吃了一只烤鸡腿,嘴里正渴,叫侍婢倒了一杯清茶喝了,才慢条斯理的问:“各位,你们可否听过南仙观,北龙门?”   龙奚兰眼睛一亮,这李冭痴迷玄学的程度,在她意料之外啊,他竟然知道南仙司和北龙门!   “没听过,哎哟——五哥,你就捡紧要讲嘛!”长乐性急,口又快,着实不喜五哥这说书先生般吊人胃口。   可瞿王李冭天生就是慢性子,好脾气笑笑回答说:“五哥讲都的都是紧要的!这南仙观与北龙门是最有名的玄学门第,南仙观位于南仙群山之中,风景如仙境,却因地势险要,鲜少有世人入山去,唯一活在那里的就是天南地北寻求修道的玄门人士,而南仙观的弟子,各个天赋异禀,玄术精进,话说,当年先祖打下文国这片疆域,便是得了南仙观的帮助,所以自文国开国以来,每位皇帝都以南仙为尊,先帝在位时的安天大国师,就是南仙观的高人!不信,你们私下可以查查。”   瞿王说完,口又干了,几口就将面前杯里的茶倒进了口,也不劳侍婢动手,自己再倒了一杯,灌了下去。   长乐正听得高兴,一手托着下巴,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眨巴着望着他说:“母妃以前总给我讲神山的故事,这南仙山就是神山了吧,听说里面住着许多在世神仙,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既然这南仙观是坐落在神山里面的道观,这北龙门又是哪里的道观呢?”   “这北龙门不是道观!”瞿王李冭放下茶杯,嘴都还没来得及擦干净。   “不是道观?那是什么?”   李冭回答:“那是一个家族!”   众人听此,不免有些吃惊,连竺王都忍不住开口叹道:“这南仙观这么厉害,能与它齐名的竟然是一个家族?”   “对,北州境内天灵镇,龙门山庄,龙家!”李冭像背书一样,关于北龙门的事已记得很牢。   龙奚兰不太自然的低下头,虽然龙家在江湖上名声很大,但实则很低调,所以被这些位高权重的皇家子弟谈及,她有些不适。   又怕被李淮察觉到什么,她就端起面前的酒杯来,小口抿着。   “龙家二十七代,每代传人都十分了得,据说他们一出生就拥有天赐的神力,没有他们解决不了的异门凶事,故而北龙门才在民间,有着十分高的名声。而且——”瞿王说着拉长了尾音,把在场每个人都瞧了一遍才缓慢道来:“本王这回请回府的高人,正是天灵镇龙家第二十七代传人,龙门公子龙奚男!”   “噗”龙奚兰听见这话,一个没忍住,包在嘴里的酒喷了出来! ☆、第36章:预见凶兆   本来大家都在听瞿王爷说话,这下,全部的注意力都聚到了她身上。   这自然不是她想要的,用锦帕轻擦唇角后,低头歉意道:“实在抱歉!”   瞿王被她突然呛到打断了话语,还是大度的摆手,问她:“莫非季小姐也听说过龙门公子的大名?”   龙奚兰可不想让任何人起疑,立刻表态:“锦画自来是深居简出,从不曾听闻过瞿王爷口中的这位人物。”   “哦!那是自然,自然!”对方点头,兴致未减的继续说:“总之,本王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请到了这位高人!如今他就在王府做客,如果七弟愿意,我明日便将他请到这别院来看看!”   本以为会一口否决的李淮却没有马上回应,他漂亮的深眸微侧看了一眼龙奚兰的脸颊,突而想到那夜里她拿簪子刺他的画面,口口声声说这别院里有鬼,不如就答应了,他倒要看看,这别院里到底有什么鬼!   “那就有劳五哥请这位名扬四海的龙门公子到别院走一遭吧!”   龙奚兰睫羽眨了眨,心想,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神棍冒充她的名号招摇撞骗,这堂堂文国的五皇子李冭,也未免太好骗了吧!   “七弟竟然答应了,这出乎本王意料啊!”闻王大声感叹着,还提醒说:“所以五弟啊,这龙门公子可一定要对得起他响当当的名号才行!”   瞿王立刻拍胸保证说:“龙门公子绝非常人,只要他来过这别院,此地一定永世太平!”   因必有果,无极本身自有因,即使掌握玄门异术,也绝不会轻易逆天而行,这是修道者最该谨记的道理,所以这种话,连龙奚兰自己都不敢说,可这些拿着她名字显摆的人,却说得无比坦荡,除了无奈,她也有些许期待,明日,一定有好戏可以看了!   宴席未散,龙奚兰就以身体不适,从西阳阁上下来,她人才走到阁楼廊前,背后快步追出来一个人。   “七皇嫂留步!”她听见是长乐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   长乐是一个人出来的,连挡风的披肩也未带,那样子很急。   “公主有何事吩咐?”   长乐眸中含羞,微低垂着头说:“长乐花费心思绣了两面锦帕,一面是清水白荷,一面是盛夏海棠,不知——”她右手正在袖囊中摸索,终是什么也未摸出来,还面带焦急的说:“坏了,一定放在燕芝布囊里了!”   想必她是想将自己修的锦帕拿出来给龙奚兰看,让她帮自己选一条。   “盛夏海棠吧!”   公主惊喜抬头:“长乐话还未说完呢!”   “公主不是想问献王世子会喜欢哪一条吗?锦画觉得,他那明朗不羁的性子,不适合纯净不染的荷花,海棠花娇艳,雅俗共赏,也许更适合他!”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莫恭懿时,他身边叫蔷薇的花姐,身上穿的,就是一件绣着粉白海棠的裙装。   “长乐真是问对人了!”公主十分开心,一点儿也不介意,那些有关季锦画与献王世子的传闻。   龙奚兰客气的笑了笑。   长乐又问:“七皇嫂你说,长乐要是送给世子,他会否收下呢?”   她浅浅的回答:“公主人美心善,任谁也不舍得拒绝的!”   “真的吗?”长乐欢喜得很。   “当然!”她得体回应完就说:“那公主若无其他事,锦画就先告辞了!”   “好,七皇嫂慢走,日后长乐免不了还有什么要打搅你呢!”长乐得了满意的答案,欢喜的跑回去了!   龙奚兰望着那情窦初开的少女背影,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些零星画面,她看到满身是血的长乐,躺在血泊之中,生命气息已然消失……这自然不是真实的,至少此刻不是真实的,她从很小的时候,就会在一些特别的情形下,看到一些有关于未来的凶兆,这么多年来,无一例外的全部发生了!   她已是许久没看见过这些预兆了,此刻突然出现,她猛退了一步,摇头自语,“怎么会这样?”   再抬头,长乐已跑没了踪影,不过她余光中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站在楼道阴影处,她心中一紧,好像那人站了好一会儿了!   那些突然出现的画面,扰乱了她的思绪,所以她未停留,快步绕过了长廊,青莲瞧她走得急,还喊着:“小姐,你慢些,青莲就要跟不上了!”   “锦画——”接着,背后就传来这么清亮的一声。   她立刻止了步,这不是李淮的声音吗?回首去看,是穿着白色锦衣的李淮不慢不快的过了来,身后还跟着刘瑾。   见此她自然不解,目光往身后的阁楼以及夕阳余晖的梨院看去,并不见其他人,如果真有其他人,李淮从那边过来,不可能没发现。   那么,方才她瞥见的黑色影子又是谁? ☆、第37章:坠湖   她赶紧望了望正在天边挣扎的斜阳,此时酉时,日夜交替之时,有句老话叫:申时人追鬼,酉时鬼追人。   大意便是,鬼会经过这个时辰,变得强大。   白天是人的世界,夜幕降临时,则是鬼的天下。   她瞥见的那个黑影,不是那夜索她命的女鬼,更不是那个寻求她帮助的少女鬼,想必是这别院里其他的孤魂野鬼?联想到突然出现关于长乐的凶兆,她总觉得何事要发生了,或者说,已经发生了!   这片刻,李淮已经走到了跟前。龙奚兰也挂上一幅好奇又大方的表情:“阁楼上还有贵客在,王爷怎么先下来了?”   这不像李淮严谨行事的风格。   “天马上黑了,西阳阁回东厢有一段路程,本王想亲自送你回去!”李淮温淡的说,那双入人心魂的眼睛,就这样自然如柔阳般,打落在她面颊上。   龙奚兰竟觉一丝暖意浮上心头。   自小父亲就要她如男儿般顶天立地,那时的她,即便摔掉了门牙,嗑得满身是血也无人搀扶,突而有人对她说这般体贴的话,还是一位令人赏心悦目的王爷,她竟以为自己不姓龙了,而是货真价实的季家小姐。   等她醒转过来,脑海里也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念头,若她真是季锦画该多好?   披着坚强的皮囊太久会以为那便是自己,突如其来被唤醒了内心的真实,她不自然垂起首,不敢去看对方那双黑而明亮的眸子。   李淮被她那怯怯的模样搞得一愣,自她入了别院以来,但凡发生多大的事,她总是一张处乱不惊的脸,不过转眼,他似乎又发现了这其中的缘由,笑意挂在唇边,他领着奚兰慢慢朝前走,青莲与刘瑾识趣的与他们隔着一段距离。   “近日东厢住得可安好?”走在回去的花园圆石路上,总需要说些什么的。   龙奚兰点头:“很好,多谢王爷挂怀!”   “方才在阁楼上不便问你手上的伤口,平安给你每日换药,也快愈合了吧?”   “嗯。”她继续缓步跟着,只是微低着头,目光注意着脚下的步子,又不由自主的想着那个预兆。   长乐会死吗?那都发生了什么,与她是否有关?   不知道李淮会突然停了下来,她额头撞上去。   所幸,她定力稳,身子偏都不曾偏一下。   李淮侧首,心中不免有些歉意,“疼吗?”   她抬头欲回答,眼睛却落在前面湖面上倒影的假山浮影。刚才她看到长乐死去的画面,背后似乎就有这样一个形状的假山,若将来有一天,长乐真会惨死,难不成就死在了此刻他们住的这别院里?   收回视线,她看见李淮那双在夜幕降临时漂亮的眸子,轻声叹道:“今日能在阁楼上见到太子殿下与几位王爷公主,锦画实在激动不已,尤其是长乐公主活泼率性,是锦画之所喜,刚才我还想着席间的事,所以有些心不在焉,王爷请见谅!”   李淮从楼阁下来时,撞见长乐满心欢悦的回去,故而道:“本王这个九妹,从不让人省心,十分任性,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样好相处,不过她好像倒是挺喜欢你的。”   龙奚兰尴尬的笑了笑,不假思索的说:“锦画其实很羡慕公主!”   “你羡慕长乐什么?”李淮有些不解。   自然是羡慕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天生就有让人不省心的权利,可这些,不便告诉面前的人,她仰起小脸,“长乐很少会见到王爷说话带多余请,但王爷刚才说起公主时,发自内心的笑着,很好看,所以锦画想,公主真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不仅拥有最贵的身份还有如此疼爱她的兄长!”   她说话时,声音轻快有力,那双灵动的眼睛,在冬末月夜中,如夜明珠一般夺目,此刻,月光映照在旁边的湖中央,月影随着湖面跳动在她净洁的脸上,李淮竟有一时失神,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抚摸她卷翘的睫毛。   龙奚兰没料到他会伸手,且还是伸向她的脸,身子反射般往后一退,但身后有些许湖边的碎石,她脚踩上去一滑,整个身子失衡的往侧面的湖中栽去!   “锦画!”   李淮急忙伸手去拽她,但没能抓住,只听她惊叫一声,整个人都没入了湖水里,湖面溅起巨大的水花,奇怪的是,她却没有扑腾求救,而是垂直的沉入了湖底…… ☆、第38章:凶兆2   冰冷的湖水如一面巨大漂亮的丝绸,包裹着她的身体往黑暗的湖底沉去。   月色浅光照在波澜起伏的水面,她再次看到那属于未来的幻象,只是这次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千千万万的人,他们的鲜血流覆盖了昔日繁华的城镇,如此悲惨场面,让她忘了呼吸,忘了自己。   这一刻,她的灵魂,仿佛已经入这血流成河的世界中去了,她甚至能听到悲痛欲裂的哭喊声,及死亡所带来的尸臭与腐朽。   龙家人都有自己的天赋,纵鬼神,识妖魔,到了龙奚兰这一代,她通灵的能力是几辈中最为逊色的,不过看见未来的幻想,却是极其少见的。   “嘭!”地一声,湖面再次被惊起水波。   “王爷,王爷——来人啊,快来人啊,季小姐落水了!”湖边上,刘瑾与青莲惊声呐喊着。   直到这一刻,龙奚兰都不曾恢复意识。   李淮闭气潜入水底,虽水性不错,依旧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拽着她的身体浮出水面。   “噗!”她如死过去过一回,猛烈吐出呛在喉咙的水,剧烈呼吸中,她看到抱着她的李淮,水线沿着他深刻的面颊流下。   到了岸上,两人全已湿得彻底,寒风一吹,身体每一个毛孔都如被冰刺穿进一般。   “快,送小姐回去换身衣服!”李淮虽有疑问,却终究什么也没问,赶紧让人送她回去。   龙奚兰穿着湿衣冷瑟瑟发抖,朝前走了两步,才想起要对李淮道谢,再回头时,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刘瑾在,“王爷让奴才护送小姐回东厢去。”   她想也是,这天如此寒冷,李淮也该快些回去换上干衣服才对。   她回去东厢换上干净衣袍,抱着棉被坐在床上回温。   那些幻象不知何时会真实发生,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放下了去回想那些片段,此刻让龙奚兰久感不安的,还有这别院里,想取她性命女鬼,似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知道有人来了,她赶紧从床上下来。   进来的人是陈娘,手里还端着托盘,“王爷让老奴给小姐送姜汤来,小姐趁热喝了驱寒,以免再染风寒。”   龙奚兰眸间稍有黯淡,不过也干脆的端过来两口喝了!   “谢谢陈娘。”   陈娘慈祥的笑着点头,就要出去,她才问了一句:“王爷还好吗?”   自龙奚兰那日在春阳殿中,被李淮选中开始,他就真如他亲口对她说的那句“本王一定护你周全”一样,几次三番不惜一切救她,要说她没有从感激中生出歉意,不太可能,甚至,她越发害怕自己的真实身份被揭穿。   此刻陈娘在门边停下来告诉她:“皇上突然召见王爷进宫去了,不知几时回来。”   “哦!”她知道应该有何急事,不然不会这么晚了还进宫去。“陈娘,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陈娘点头,将踏出房门的那条腿收了回来。“小姐要问老身甚么尽管问。”   “那日西厢之事,你夜里给我端来的那盘桂花糕是谁做的?”那夜里的事,总觉得蹊跷。   这女鬼索命,如何能在桂花糕中做手脚?而且还是下迷药,所以她觉得,这件事,不只是女鬼索命那样简单。   陈娘听此,面有难色。   “陈娘怎么了?”   对方叹了口气:“自那夜里发生那件事后,王爷将膳房厨娘春兰给抓起来交给严副尉审了,现在还关在西厢的后院材房里。那盘点心就是春兰做的,不过她抵死不承认迷药是她下的,王爷已下令明天就送她去大理寺用刑了!”   “我想去见一见这名厨娘。”想弄清其中的疑点,这名厨娘是关键,人明天就要被送走了,今晚是最后的机会。   陈娘一听,立刻摇头:“不行,王爷吩咐过老身,要照顾好小姐的安全,若那春兰真是心存歹意要害小姐,现在让小姐去见她,岂不是危险?”   “严明不是在吗,他武艺高超,定不会有何闪失。”龙奚兰说得坚定,陈娘自来都很好说话,最后还是允了!   不久,龙奚兰在两名侍卫的保护下,来到西厢关那厨娘的材房。   严明守在外面,正在和另外一名侍卫说话,瞧她过来,立即赶过来询问:“季小姐这么晚了,怎么到这边来了?”   龙奚兰讲明了来意,严明告诉她:“恐怕没多大用。”   “为何?”   “因为现在压根就从那厨娘口里问不出东西来!那厨娘装疯卖傻说些糊话,王爷又不准我们在别院用私刑!”不然以严明的手腕,早还让那厨娘开口了呢!   “装疯卖傻?”龙奚兰才不管那厨娘在搞什么名堂,先亲眼见到人再说。“带我进去看看!”   严明见她直冲向材房门口,急忙劝道:“小姐最好还是不要去见那叼妇,小心伤着了让我家王爷担心!”   龙奚兰没有理会这话,严明也没其他法子,只好拿钥匙将材房门开了!   不过,那门才刚打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直面朝她扑来! ☆、第39章:通灵亡魂   所幸严明眼疾手快,一把就将这女人给摁住了!   龙奚兰也未有惊慌,她看到眼前的中年女人,半张脸都被爆棚的头发给遮住了,只剩下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她。“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这里有鬼,有鬼啊!小姐救命啊!救我啊!”   一旁的严明让另外两个侍卫将正在发疯的厨娘固住,转过头来对她说:“季小姐你也看着了吧?不是严明骗你,不管你问甚么她都这样打胡乱说,不用刑一丝作用都没有!”   龙奚兰目光锁在厨娘的脸上,她甚至还走近去,亲自撩开对方脸上的乱发,将那张布满血污的脸展露出来。   “王爷下令不在这里用私刑的,她身上的伤不是我们弄的。”严明特别解释着。   她未理会,只是凝视着厨娘那惊惧的双眼,久久未移开。   “救我,救我——”厨娘一声声的乞求着她,嗓子早因为长久的尖锐叫唤而撕裂了!   身后的青莲一脸忌惮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姐,奴婢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过问她的事吧?就让她送去大理寺好了!”   龙奚兰看向严明,“她现在这副样子,你们难道未去禀报王爷吗?人已这般,送去大理寺又能审出什么来?”   严明赶紧让人将厨娘给拖回去材房里,才转身回答说:“小姐莫要被她可怜的样子蒙骗了,这些蛮妇最会装神弄鬼了,为了看起来逼真,还不惜自残自己。她那脸上的伤就是自己抓的,说什么有鬼?属下与几位兄弟每日每夜守在这里,除了看她无顾呻吟外,连只老鼠都不曾出现过,哪里有鬼?”   “我怎么看她不像是装的?万一她真有什么冤屈呢?又若她真被关在这里逼疯了,送去大理寺也是死路一条!”这西厢是个什么地方,龙奚兰比谁都清楚,眼前这春兰两眼浑浊,心智已失,是极度恐惧所造成的无疑,而在她的观念里,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生命更是无上珍贵,所以她怎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冤屈的人,间接因她而枉死呢?   “唉,季小姐,事实真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厨娘绝非你想象的那么无辜!”因为有王爷的吩咐,严明这样唐筛她说完,还提醒陈娘说:“陈娘,这么晚了,您就别让小姐出来了,万一嗑着摔着怎么办?”   陈娘无奈,还是站在龙奚兰这边说话:“小姐心善仁慈,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个人因她受屈,老身帮了小姐,王爷也不会责怪老身的。”   “那不如季小姐亲自去问了王爷来,没有王爷的命令,这女人明日一早就送去大理寺审了!”严明说完这个也不多说其他。   龙奚兰也知,这事一个严明说了不算,那就去见胥王吧!   “可是,王爷还不知几时回来,有时太晚,宫门关了,王爷会在宫中住下!”陈娘跟着她到了王爷住的厢房外面,等了一个时辰,并不见人回来,就这样劝着。   “现在什么时辰了?”   “亥时了!”   她望着院门口的方向喃喃说:“宫城门关在亥时,兴许王爷赶在城门关上之前出宫了,这会儿正在路上呢!”   青莲在旁边担忧的说:“可小姐都站在这一个时辰了,夜里还落了水,再在外面这样冻下去,只怕又要病上一场了!”   龙奚兰瞧了瞧背后紧闭的厢房门,“那我们就进去等着吧!”   反正她不打算马上回去,不如就等在这里,明一早瞿王要送‘龙公子’过来消灾,李淮就算今晚不归,也会一大早赶回来,也许,她还能赶在厨娘春兰被送去大理寺之前,做些什么。   于是青莲就陪着她进去了王爷平日住的厢房,这房间,即朴素也奢华,上好的乌木,打造出的桌椅,没有过于复杂的雕花,简单耐看,打磨得光滑的大理石作为地砖,房内除了几盆难养的珍稀盆栽以外,最有点缀效果的,则是铺在外厢,用黄蓝白三色线秀成的地毯了!那绣纹不似文国境内的秀艺,倒有几分异域味道。   龙奚兰走到桌边坐下,陈娘给她泡了一壶热茶来,她并没有喝,坐在桌子上想着自己看到的那些预兆幻影,过了很久,青莲都累得蹲在一旁的屏风前打盹儿了,李淮依旧未归。   她站起来,将门轻轻打开,冬夜的寒风吹了少许进来,她紧了紧肩上的兔毛边披风,踏了出去。   保护她安全的守卫守在院门口,夜灯下,能看见他们挺立拉长的倒影。   又是一股凉风扑面,她眉头不由得一皱,下意识环顾四周。   便看见右侧的窗台下,站着一个人……不,龙奚兰知道那不是人,她已经见过她好几次了,一只怨气不重,但执念颇深的少女鬼。   李淮说过,大理寺的人并未找到少女的尸体,或许,这就是这鬼不肯离开而跟着她的缘由吧?   “你想让我帮你找到你的尸身?”龙奚兰轻声问。   少女鬼乞怜的望着她,片刻后,点了点头。   她没有多想,轻步过去,在她抬起右手前,她提醒这少女鬼:“我若通灵于你,你的灵体必将受损,稍有不慎会魂飞魄散,你也愿意?”   龙家的通灵术并非肉眼能见鬼这样简单,他们能触摸灵体,通过意念看见亡魂生前之事,通灵术的高低便由此分晓,高手能通任一鬼灵,而龙奚兰通灵术并不出色,常有失败的时候。   少女鬼执念太深,只望寻得自己的尸身,即便魂飞魄散,也无所谓。   这世间人有好坏,鬼也有,像少女鬼这样可怜的鬼,比比皆是,龙奚兰能帮其早些往生也是她心所愿,随即便伸手过去,通过灵体看到一个深蓝的湖泊,湖边上,有一座八角塔,她对京城地界并不熟悉,也不知那是什么地方,但能肯定,少女的尸身,便在那里了!   她收回手,那少女的灵体还是受损了,其眼角含着泪,缓缓滑落,掉落在了地上。   龙奚兰见此,也很难受,声音低沉的说:“只怕你这灵体是要散了!”   她不愿见少女鬼遭此横劫,取下腰间一个兰花香囊来。“我收集你的亡魂在这里面,待找到你的尸身,再找机会一起为你超度吧!”   鬼也会感激,听她为自己筹划,不禁含泪点头。   她赶紧打开香囊,默念收魂咒,很快就将那少女的的亡魂收进了香囊。   “锦画?”她还未将香囊挂回去,背后就传来一声。   原以为这个时辰,李淮已在宫里住下,却不想,他还是急夜回来了!   “王爷!”龙奚兰有些心虚,但面上还是淡定的。   李淮阔步进来,英俊的脸上浮出疑惑,“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刚才本王似听到你在和谁说话?” ☆、第40章:留下来   “我在唱曲儿!”她想都没想就这样回答了,其实,她哪会唱曲啊,只是那收魂咒听起来像在唱罢了!   李淮已经来到她身边了,一脸的狐疑。“唱曲儿?”   这三更半夜的,也真是有好兴致,他同时已发现了她捏着手里的东西,瞧龙奚兰有意掩盖,似乎不太想让他看到那是什么。   “你手里拿着什么?”   龙奚兰清了清嗓子,大方的将香囊摊在手心里。“我的香囊。”   这种贴身的物件儿,原本是属于季锦画的,上面那朵绣得十分精致的兰花,也是季锦画生前所绣。   李淮果真一眼就看到了那朵兰花上,“听说你刺绣了得,看来是真的。”   她怕继续说下去,自己露出破绽,赶紧道明了来意。   “锦画是专程在此等王爷回来的!”   对方一听,剑眉微挑,沉声问:“噢?为何事?”   说完,已转身朝厢内走去,内里的烛光照过来,龙奚兰才得以看见,他嘴唇有些乌,似被寒风给吹的。   “我方才去西厢看了那位厨娘春兰,她被吓疯了,我听严明说,王爷您下令明早要送她去大理寺,所以想为她求情!”她跟着走进去,说话的声音将青莲吵醒了,青莲看见他们进来,立马低着头,到厢外候着去了,临走前,还关上了门。   李淮没有立即回答她,只是回头看到她跟进来,眼神有点恍惚,龙奚兰觉得不对劲,就问:“王爷是不是身子不适?”   他摇了摇头,走到桌子旁边,倒了壶里早就凉掉的茶来两口喝了!   龙奚兰忙说:“我让青莲去泡壶热的来!”   “不必了!”李淮深吸了口气,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她心想,对方肯定不高兴自己大半夜的跑过来,是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厨娘求情。以李淮那性子,也不愿轻易被人左右。   “你觉得她是无辜的?”李淮放下茶杯,声音清淡的问。   “那夜里没能留下一块桂花糕,所以无法查证迷药就是桂花糕里下的嘛,再说,她一个小小的厨娘,为何要对我下手?”   李淮听她如此说,手轻轻撑着桌面耐心说明:“本王自然是找到了她有害你的动机,这刘春兰在王府中做事,也有些年头了,那夜事发后就命人审讯了她,她自然是不认,不过本王查到她去世的亡夫,曾是季将军座下的一名兵卒,去年因偷盗,被消了军籍,还被打了八十棍,遣回家后被人嘲笑,与人斗殴被打死了!”   这么说,春兰很可能因为亡夫的死,怪罪到季将军身上,而她现在是季将军的‘女儿’,因痛生恨要加害于她,动机确实可成立。   可那索命的宁晚缀又是什么情况?难道只是巧合?   此时,又听李淮轻声说:“并且,严明还从她屋子里收出许多污秽之物!”   龙奚兰眼睛看过去:“是些什么?”   这李淮的双眼怎么流出眼泪来啦?不是说到污秽之物么,也不至气到哭吧?   她这才肯定,他不是因为生气才摆脸色,实则是身子不舒服。   “王爷!”她立即走过去,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直烫手。“你身子受了风寒在发热呢!”   她眼中带着忧色,手伸回来那刻,才意识到自己这举动不太妥,一个大家闺秀,怎能随意触摸男人的肌肤呢?   “无碍,本王不想惊动其他人,休息一晚便会好的,你回去吧!”好在李淮因为难受而没有多注意。   厨娘之事已说明,人不无辜,她也没必要再求情,但可已知李淮身子欠安,且还是因为救她才这般的,她不能真这样就回去吧?她当即就提着裙摆要去屋外找青莲,欲让其去招薛平安过来。   门还未打开,就听见背后吃力的一声:“母妃旧疾复发,平安被本王带进宫里去了!”   龙奚兰一时傻眼,这别院里就只有薛平安一个大夫,没有了他,谁来帮李淮退热?   “你不必担心,你回去睡吧,这点小恙本王还抗得住!”李淮还端坐在那把椅子上,背脊挺直了,但龙奚兰怎么看都觉得那是装的。   她很坚决的说:“不行,锦画立即派人去城里请其他的郎中过来!”   “你真如此做了,明早全京城就会知道本王身染重疾……”   龙奚兰被这一提醒,脚步停下来,回头望着他,什么叫要名不要命?这就是!   “可是——”   “你若实不放心,便留下来吧!”李淮随口这么说了句,她不知怎的,竟觉心跳加速了!能不加速么,冰山王爷恩准她在自己的卧房留下来啊!看来真是烧糊涂了! ☆、第41章:寒疾缠身   不过龙奚兰没有忘了分寸,就走回去说:“那锦画先扶王爷睡下吧!”   她从前还是学过些简单的医术的,瞧李淮这病状,全身发烫,无力声哑,多半是凉气入身,染了风寒,这病可大可小,急需要休息。   李淮也未拒绝,可能是确实难受了,还让她搀扶着,往里间走去。   龙奚兰也不傻,胥王原本可以在宫里住下,却还是趁夜回别院来,还不是担心她。   而这别院也不是李淮长住的,自从跟她订下这门亲,怕她有意外,才一同住在了这里,李淮不说,院子里的下人会说啊,先前她还没觉得什么,听得多了也觉得是,一个堂堂王爷能如此对她,确实不易了!   眼下将李淮扶到床上躺下,龙奚兰细心的将被子拉过来为他盖好,就没听他说话了!   毕竟是往日里尊优深沉的王爷,突然因病倒下了,她还有些不习惯,站了片刻,就从里间出了来。   她背影消失在珠帘后那时,床上躺着的男子,眼睛缓缓睁开了!   李淮本以为她会留下来照看他的,但并没有,想来有些失望,不过浑身热得头痛欲烈,他很快又重新合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龙奚兰领着青莲进来,后者还端了一盆热水,进了内厢,她接过银制的水盆吩咐说:“你再去烧一壶开水来,不放茶叶!”   青莲领命退了出去,她用面帕沾了水,亲自为李淮擦脸;李淮闷在被子里发着热,脸上早被汗水给盖了一层了,她细致的擦完,正要起身洗净面帕,手拿开那时,却突然被发热迷糊的李淮一手抓住。   她怔了怔,只听见嘶哑低沉的一声轻唤:“晚缀……”   这个名字,也让龙奚眼神中有片刻灰色,不过她并没及时收回自己被握紧的手,而是迁就着对方的力道缓缓坐下,淡淡的望着躺在榻上的人。   虽被急来的寒疾缠身,李淮那张明俊的脸还是极好看的,烛光下,轮廓侧影淡淡,浓眉深锁,似难受又似被梦中不好的场景牵引。   宁晚缀——龙奚兰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声这个名字,伸出另一只得空的手去为李淮拭擦额头新出的汗渍。   人鬼殊途的道理,她比谁都懂,而李淮这样的命格,即使深爱之人的亡魂徘徊在他身边,也是看不见一眼,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王爷,今生你们的缘分尽了!”知道昏迷中的李淮听不见这些,她才喃喃说着,心中惋惜的,不仅仅是胥王痴情,还有对那已变成厉鬼的宁晚缀。   可惜蒙国离金陵是万水千山之距,堂堂宁国公的女儿已死多年,京城却无人知。   所以即便她变成了鬼,也不能安息,怨气使之越演越烈,才造就了先前两门选定的胥王妃之死。   那夜里索命女鬼被她炙伤,便数日不曾出现,但鬼不是人,不会知难而退,只要没收拾干净,必会卷土重来。   想至此,龙奚兰表情微变,方才命青莲去烧开水,人已去了好片刻了,怎么还未回来?   她立即决定去寻,起身又顿了,右手还被李淮用力握着……   不得已她就用另一只手去拨,可不清醒的李淮力道却奇大,就是死死抓着她不放,嘴里还迷迷糊糊说着什么。   “季海甚么都不要……我们远走高飞……”   龙奚兰断断续续听到了这么一句,心头更有些难过。   也是这时,院子外头,传来‘啊’地一声惊叫!   “坏了!”龙奚兰低低叹着,那叫声是青莲的。 ☆、第42章:初有悸动   她只得用力将李淮的手指掰开,转身快步出来。   走到院廊上,看到严挺提着灯笼,在扶地上的青莲,周围还有一个茶壶,被摔坏了!   “怎么回事?”她快步走过去问。   青莲看见她,也顾不得手上的烫伤,自责的说:“小姐都是奴婢手笨,把您要的开水给打翻了!”   龙奚兰也看出来是这样了,并没有责怪她,还关心的问:“你的手无碍吧?”   “无碍无碍!”青莲用力摇着头:“奴婢皮厚手粗,不打紧的!”   她瞧着地上打烂的瓷壶,还有正在冒烟的水滩,说不要紧,怎可能。   “我去再烧一壶来!”龙奚兰表情淡淡的说。   “怎么可以让小姐做这种活,还是奴婢去吧!”青莲一副坚决不同意的架势。   一旁的严挺说:“还是属下去吧,王爷这院的厨房属下最熟了!”   龙奚兰看了他一眼,严挺干练机警,还是王爷的亲信,没什么不放心的,就点头了!   然后她转头对青莲说:“你去厢里守着吧,王爷醒了叫我!”   青莲低着头,还未自己打翻了茶壶而自责,听到她使唤,听话的点头进去守着了!   院廊里就只剩下披着青色披风的龙奚兰,她对着屋檐外深黑的天空轻叹了一口气,脑子里又重新回荡起那句模糊不清的话语。   “季海甚么都不要……我们远走高飞……”   纵然是进退有度,不苟言笑的胥王爷,亦有放弃一切名利,只为一人心,直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也不知,此话是他曾对宁家小姐说过,还是,未能说出口,人家就已远嫁了他国?   然后,她就想起那夜在春满楼,季锦江与莫恭懿说的那些话。   如果没有后来季锦江说的有关未来话,那位轻狂如鹰的王世子,也毅然会带着心爱之人远走高飞吧?可是,权利和荣华富贵终究是最夺人心魄的,锦衣玉食、高墙侯门、万拥千仰,作为逍遥自在的龙公子,也许不能理解,当奚兰真的身处这其中时,也似乎感受到了些!   她并没有独自站多久,几步踏到院子里,用锦帕捧了一些积雪,就回去了厢里。   青莲真的听话的守着王爷,听见她开门,用那乖巧的小脸望过来。   “青莲,出来!”龙奚兰站在帘子后面轻声唤着。   青莲立刻轻步走出去。“小姐,你唤青莲有何吩咐?”   “把袖子撩起来。”她低着头声音很轻,表情淡淡。   对方自卑的没动,她就执意自己伸手去揭,青莲的手背上,被滚烫的开水,烫了好大一片红,还起了一个泡,被她的手碰到伤口,青莲吃痛的皱了皱眉,却没喊痛。   龙奚兰就拉她到椅子上坐下,用包着雪的锦帕轻轻的敷着对方烫伤的地方,什么也没说。   青莲眼光闪闪,顿时湿润了起来,声音哽咽的说:“小姐对青莲真好!”   她没回答,按着丫头的手没有放。   “小姐,您会有好报的!”没听见她回答,青莲就自顾自的说了这么一句。   龙奚兰眼线微抬,好报?龙家人命孤,何来好报?   内厢的李淮已是睡了一会儿,口干得紧,睡梦里都梦见找水喝,醒来时,透过珠帘看到龙奚兰为丫头敷手,一时都忘了自己口干舌燥了!眼睛里就只有那善良的姑娘,低头仔细做事的模样。   是严挺端着新烧的开水进来时,他才反应过来,动了动身子,龙奚兰立刻注意到他醒了,让青莲自己敷着,她起身过去。   “王爷是不是渴了?”   严挺端着茶壶跟着进来,一看见王爷那一脸病容,心里直乐呵,真是病得好时候啊!院子里的王府军,茶余饭后都在谈论,自家的冰山主子,几时能被漂亮聪明的将军小姐攻克呢,更有甚者还用钱打赌,严挺自个儿就赌了十两买酒钱,王爷必沦陷,这不,机会来了,我的小酒呵!   可能是他表现得太明显,笑意都勾在燕窝上了,李淮即使是病着,也将他的小心思看穿了!   就问他:“有酒喝了?”   严挺脸皮子立刻一蹦,双手奉上茶壶:“王爷喝水!”   龙奚兰一时也不晓得此二人打的什么官腔,接过壶来倒了一杯。   本来要直接给李淮喝的,摸到杯壁太烫,她又收了回去。   李淮正渴得厉害,只得两只眼睛瞪着他。   她解释说:“太烫!”   李淮吞口水都觉得嗓子刺痛、难受,听见她这么清淡的一声,也只好干瞪着。   龙奚兰心知他急想解口,就端着杯子在嘴边轻轻吹着热气。   站在一旁还没出去的严挺看到那体贴的画面,眼睛都放大了!   这这这……明天两顿饭后,王府军都有可聊的话题了啊!   “你还不出去?”李淮冷着脸,声音嘶哑的问了他一句。   “对对,属下告退!”他这才识相的撇着腰间的长剑,快步出去了!   内厢里就只剩下龙奚兰和李淮了,她把水杯递给对方,轻声嘱咐道:“王爷不能见风,这几日就呆在屋里吧!”   “无碍,本王已经好很多了!”李淮难得生病,身子自来就好,并不将此风寒放在眼里。   龙奚兰就未再说,候着他喝完水,欲要起身出去。   “锦画!”李淮用嘶哑的嗓子唤了她一声。   “嗯?”她回头看。   “那个厨娘本王明日不会送去大理寺,如果你想亲自查清楚真相,本王可以派人协助你。”   龙奚兰眼睛一亮,不轻易改变主意的李淮,竟然改了主意,还给她这么大的权利?   她忙低下头,视作不妥的回答:“这样不太好吧?锦画只不过是别院的一位客人……”   “那日本王送你凤钗时,就已将你视作本王的王妃了,所以你在这里不是客人!”   而是——女主人!   这一刻,龙奚兰没有准备的眸子,闪着悸动的光,她以为自己不会有所动的,至少,曾经的龙公子,不会! ☆、第43章:赐名浅默   季海什么都不要,我们远走高飞——。   这声音,又穿进了她耳朵里,回荡在她心间。   龙奚兰明白,纵然她可以成为李淮的妻子,却不能成为他可以用字自称的人。   不过她依旧将唇角优雅拉升,仔细为对方理了理面前的被角,柔声说:“锦画感谢王爷!”   新的一天来了,陈娘得知王爷生病,又是一阵心痛,遣了人去宫里把薛平安招回来,龙奚兰看李淮烧已退差不多,便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卧房中出来。初阳将她白皙的脸蛋照成了透明色,她抬头往上看去,天好蓝,这是一个好天气。   “小姐!”背后传来弱弱的一声,她以为是青莲,但声音又不像,就回头去看。   便看见一个穿着翠绿色侍女装的丫头低顺的站在背后,她眉头微动,想起了一个名字。“娇兰?”   “是奴婢!”   “这么早,你不是应该在西厢吗,怎么在这边?”她问着,回头左右看青莲去了哪里。   “奴婢知道小姐昨夜一直陪着王爷,所以奴婢才在这里等着的。”   龙奚兰便问:“你有何事?”   其实她心里早有底儿了!   下一刻,娇兰双膝已跪地,感激涕零道:“奴婢感谢小姐救命之恩,以后奴婢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小姐!”   她头微微一偏,轻淡吩咐说:“你抬起头来!”   娇兰听话的仰起那张略带婴儿肥的小脸,嘴唇殷红饱满,眼睛如珠,双颊端正,是重情重义的面相。她身边的青莲虽然忠心,但忠的是季锦江,往后自己若真离不开这王府,身边确实需要可以办事的人!   “你起来吧!”她弯下身子,将对方扶起来。“我不喜欢娇兰这个名字,往后你就叫浅默吧!”   娇兰——娇艳的兰花,若用名之人担不上这名儿的珍贵,就会损了此人的气数,所以龙奚兰才给这侍婢换了个名字。   浅默一听,立刻开心点头,“谢谢小姐赐名!”   “往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做事吧,我会管陈娘要了你!”李淮给了她在这里的权利,往后会自由许多,要个不起眼的丫鬟,也是件小事。   浅默开心得不行,跟在她身后说:“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小姐您!”   不久,她回到自己住的院子,简单洗漱过,知道今天有贵客到,她特意换上一件亮黄色百褶裙袍,还让青莲为她化了一个明艳动人的妆容。   “小姐今日心情极好!”青莲选了一多水粉色簪花,仔细为她带好。   心情有多好倒不见得,只是不想让旁人看出她的憔悴罢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青莲淡淡说:“你得空的时候,给哥哥捎个话吧,我已许多日未见哥哥,十分想念!”   青莲怔了怔,连忙点头。“奴婢知道了!”   她便没有说其他,用早膳的时候,桌子上又摆了一份桂花糕,厨娘春兰下迷药欲加害她之事,让她心里有了些忌惮,此刻看到桂花糕,就拿了一块在鼻间闻了闻。   “厨房换了人,桂花糕还是做得一样香,连模样都一样!”   青莲点头:“嗯,别院厨房做糕点的模具都是一样的,所以样子看起来自然也一样。”   龙奚兰没有吃,把糕点放下了,喝了些现磨的豆浆。   刘瑾这时进来禀报说:“小姐,五王爷他们来了!”   她点头,轻声嘱咐道:“去给王爷说一声吧!”   说完,她又想到李淮答应让五王爷带人过来看的用意,就又添了一句:“刘瑾,你最好还是先给陈娘说,再让陈娘代传!”   这样,陈娘绝不允王爷下榻了!   暖暖的阳光从墙头斜照下来,龙奚兰发现雪化了,黄色腊梅开得正艳,不腻不淡的香味,满院飘着。   从通往别院大门的路上,缓缓行来一群衣着华丽,附庸风雅的人,有男有女,或说或笑,为首的是闻王,瞿王李冭、六皇子李竺走在后面,其余的人,龙奚兰便没有见过了,不过她的视线,一下子就锁定在了其中一位白衣翩翩公子身上。   那公子冠梳头顶,清秀无比,步态悠然如风,即使身处在几位华贵的王爷之中,气场也毫不逊色,想必,正是那个冒充她名号,招摇撞骗的‘龙公子’了吧! ☆、第43章:以假乱真   龙奚兰原本以为这冒充之人,不过是些善于蒙骗的江湖神棍,并没有真放心上,可一看到此人之后,她心中顿感不妙。   一副大好的皮囊,气质不凡,一看就知道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冒充她,入进了王府,不会有什么阴谋?   “七皇嫂!”这时,人群后面,走出一抹粉色身影,龙奚兰这才看见,长乐与莫恭懿也来了!   看到后者那张俊魅的脸颊,她故意不与之对视,将目光放在长乐身上,微微一笑。“公主也来了!”   “知道五哥要带这不凡的龙公子过来,长乐自然要来一睹龙公子神姿咯!”长乐虽说着这话,但眼里,尽是慢慢走来的莫恭懿。   龙奚兰先是一一与各位贵客问了安,瞿王李冭即使上前介绍自己的座上宾。   “季小姐,这位就是龙公子!”   龙奚兰始终面带得体笑容,“龙公子——久仰大名!”   “小姐过奖了!”那人头微微低着,双手拱起,明里是谦虚,她还是能从中看出些许傲慢来。   “怎不见七弟出来?”只看见李淮身边的刘瑾跟了过来,一旁的闻王不免好奇问。   她如实回答说:“王爷昨夜急进宫偶染了风寒,现下正在内院休息。”   “七哥染了风寒?”长乐一听这消息,脸上立刻挂出了担心。   龙奚兰回答:“是的公主!”   长乐再也开心不起来了,还低声念着:“真是祸不单行,昨夜母妃旧疾复发,病情刚刚得以好转,七哥又染了风寒……不行,长乐先去看看七哥!”   说完,她低眉瞧了旁边的莫恭懿,“恭懿,我先去看望七哥,之后再去寻你!”   莫恭懿淡笑着点头,眼中并无几分在意。   长乐简单无心机,自然没看出这些,转身要走时,竺王又说:“长乐,我与你一起去!”   “好的六哥!”两人即带着随从离开。   龙奚兰先请其他人去了宴客厅,吩咐了侍婢奉上好茶点心,那白衣的‘龙公子’只稍坐了片刻,便站起来四处观看,欣赏起厅墙上挂着的名贵字画来。   “果然是胥王府院中的名品,皆是上成之作!”   闻王和瞿王听此,也都起身朝那边走去,侃侃赞道:“本王这位七弟好收藏字画,这别院只是冰山一角呢!”   “正是,特别是这七大美人图,是父皇钦赐的,画得如仙如幻——”闻王停在了那几幅美人图旁边,眼中尽是喜爱之色。“本王几次想向七弟要了这美人图,七弟都拿其他字画打发了本王!”   “三哥只怕现在还惦记着这美人图吧!”瞿王嬉笑道,也是仰头细赏着那几幅美人图。   龙奚兰对字画也稍有研究,知道这几幅美人图出自名家之手,价值连城,不过她并未开口话语,而是默默坐在一旁的墨色雕花椅上,听他们说话,但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那位‘龙公子’身上。   还别有深意的问道:“似乎龙公子不仅擅长玄门之术,对字画也颇有研究?”   那位转过头来望向她,眼中笑意渐明,还谦虚摇头说:“只是家父自来喜欢古墨字画,所以从小耳语目染了些,谈不上研究!”   龙奚兰听此,心头顿时一塞,她自身对字画的喜爱,确实源自于父亲龙天行,此人冒充她,似乎对她的情况十分了解,看来事先下过一番功夫,那她要如何揭穿此人呢?   这时,刘瑾从厅外进来给她禀报:“季小姐,薛大夫在外面候着呢!”   她眼睛一亮,想必平安是来给她回报胥王的病情,当即就吩咐刘瑾说:“请薛大夫进来吧!”   刚好闻王和瞿王也紧张着李淮的病情,全部都坐了回来。   薛平安不一会儿就端端地步了进来,虽是进来禀明王爷的病情,但视线却匆忙扫过了厅内所有人。   两位王爷和献王世子他都见过,所以那位站在字画下面的白衣男子,便是传说中的龙公子了吧?   龙奚兰将他的心思收进了眼底,这也是她让薛平安进这里来的缘故。   薛平安是见过幼时的龙奚兰的,且对龙奚兰的样貌记忆深刻,只要一见到这个假冒的男子,一定能识别出来。   果然,他的目光在‘龙公子’身上停留了片刻后,双眉一锁。   龙奚兰脸上已是浮出记挂之色来了,“薛大夫,王爷的病情如何了?”   薛平安这才将视线转移过来,微牵着身子回答:“王爷发热已退,只需喝数日对症的汤药,注意室内休息便可康复,季小姐不必担心。”   “平安,许久不见,近来可?!”闻王前年得了重病,是薛平安给治愈的,所以两人还有些私交,见面也十分尊重。   不过后者是有分寸之人,立刻谦顺问安道:“平安见过闻王,瞿王爷,献王世子!”   闻王大步过来,拍着薛平安的肩膀道:“本王自来当你是救命恩人,你可不要与本王多礼!”   “不敢不敢!”   龙奚兰,这才将目光移到那位‘龙公子’身上。   “薛大夫似乎对字画也感兴趣?”   薛平安浅淡笑开,如实回答:“并非如此,只是对传闻中的龙公子有些好奇罢了!”   “噢?平安也闻了龙公子大名?”瞿王李冭喜欢炫耀,只要有人慕名而来,好像他脸上也多了些光辉似的。   “是,要说来,数年前平安与龙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果真如此?”众人一听,不免惊叹,连那位‘龙公子’都转过了脸来。   现在,有人曾经见过本尊,假冒之人不是应该惊慌吗?可为何龙奚兰在此人脸上,丝毫看不出破绽来?甚至,他还悠然自得的走到了薛平安身边,细看了对方的脸之后,十分惊喜的问了一声:“你莫不是当年泉州的沈家少爷?沈白苏?” ☆、第44章:真假龙公子   听到这话,龙奚兰整个儿一愣,这假冒者,竟然还知道泉州沈家的事,而且还知道薛平安的身份!   她曾亲口听薛平安说,知道他身份的人,只有李淮一人,那么这个人,又是从何处得知?   此刻,薛平安被人说出了曾经的名字,脸色也是巨变,眼睛诧异的望着对方。   那‘龙公子’开怀笑着,同时一手掌着薛平安的肩膀,特别兴奋的演道:“真的是沈大哥!九年不见,你怎会在京城?”   一旁的瞿王见状,立刻过来问:“难道龙公子与平安是旧交?”   “当然!我与沈大哥可是过命的交情!”假冒者继续保持着他再故人的兴奋,龙奚兰坐在一旁,整个脸色的冰成了一团。   很快,她意识大厅的另一个角,有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她身上,脸色顿时收敛了许多,当她的目光看向莫恭懿时,对方已经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这会儿,龙奚兰才想起一件事。   那夜她从观龙阁逃跑之后,无意间闯进了春满楼,莫恭懿说,是季锦画传信,让他在春满楼等候!如果这事属实的话,也就是说,她会去春满楼,有谁提前得知,才能借季锦画之名给莫恭懿传话,那么这个人是谁?   现在回想,那夜她逃跑的路线,自然是远离夜巡的骑兵队,而她在被骑兵队追赶的同时,她一定会避开其他有重兵巡守的地方,但是那夜的花街人潮明明很多,外面却无人防守,所以她才会逃进花街,至于为何选择了春满楼,完全是因春满楼的后院墙最好攀爬,那么会是谁,为她设计了这么一条路,还偏偏让她撞上莫恭懿呢?用意何在?   “龙公子多年不见,似乎变化很大!”薛平安收起脸上的疑惑,相敬如宾的说。   旁人知道他向来性情淡薄,也就没觉不妥,更未怀疑此龙公子非彼龙公子,瞿王还慷慨请邀说:“平安与龙公子既是故交,今日在此重逢真是缘分,不如本王做东,明日请诸位赴清风居小聚一下。”   他们都未拒绝,后来也未说出甚么,薛平安就借故退了出去。   那位‘龙公子’目送他离去后,便了有深意的回头看了一眼龙奚兰。   “方才光顾着说其他,都忘了今日来这的要事了!”   龙奚兰头额微颔,用那小女子惶然之色掩盖了眼中的疑色。“那就有劳龙公子了!”   既然能神通广大知道她那么多事,她倒要看看此人,都有些什么能耐!   “既然龙公子是来为锦画解难的,锦画也知无不言了,前几日,这府院里倒是发生了一些怪事儿!”   她将府院里闹鬼的那些事粗略讲了一遍,‘龙公子’仔细听完,步带清风的到了她跟前,打量了她周身后,问:“小姐身上可带着什么贴身的物件儿,比如玉佩或者香囊?”   听到这问题,龙奚兰心里嘎登一下,前夜里,她收了那少女鬼的兰花香囊就放在身上,此人一定是看出她身上沾了鬼气,故才这么问的,看来,对方并非是一般的江湖神棍,还有些本事!   她自然不敢将香囊摸出来给这人看,就低头从左手袖囊中摸出一样贴身的东西来,回答:“只有这张真丝手帕了!”   对方只看了一眼,就收了目光,不再追问。   “那有劳季小姐带我走一走这别院吧!”   龙奚兰随即将真丝帕收回去,也不清楚他是否信了自己的话,就起身大方回应:“请龙公子随锦画来!”   厅里的几人随即都跟着出了来,先转了东厢四院,她又领着几人去西厢四院。   路过西阳湖的时候,‘龙公子’停了下来,对着西边隐约可见的梨园假山叹道:“好地方啊!”   闻王附和道:“这别院是皇高祖为其爱妃修建,雅丽不俗,自然是好地方!”   龙奚兰未出声,却很清楚,闻王根本就不懂那‘龙公子’口里的好地方,指的是什么。   同时她回头去寻了一遍,发现一行人中,少了个人,莫恭懿。   “咦——献王世子去哪里了?”瞿王也很快发现人不见了,连忙四处寻。   “主子应该是被院中何处的美景吸引停住了!”献王世子的随从是一名白净的宦官,听到问话,便这样回答。   几人也未多想,继续朝前而去。   走到西厢,龙奚兰还特别将他们往关押厨娘春兰的地方带,只不过,春兰却没有像预料中那样,大声哀嚎。   龙奚兰觉得不应该,继续带着他们后院材房而去,就看见两个侍卫抬着一个盖着白布的重物出来,一见到这个,她心头顿觉不妙,提着裙摆快步过去。“严侍卫,发生甚么事了?”   严明挎着刀,从材房里面出来,一脸凝重的回答:“厨娘死了!”   昨夜里看到还只是被吓疯了,胥王已准了她亲自彻查此事,今早人就死了,怎会如此巧合?   她第一冲动是过去查看尸体,不过有个人率先过去了,正是那个假冒她的‘龙公子’。   此人轻快揭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严肃的细看了一番尸体,见龙奚兰走过来,便提议:“小姐最好还是别看了!”   龙奚兰颤颤嗑嗑的样子,吞了吞口水,听话的没有上前,只柔弱道:“前夜她苦苦求锦画救她,说这有鬼,锦画未信她……”她说着,又拿出那张真丝帕来,硬生生的从眼角里挤出了两滴泪来。“如果昨夜我放她出来,兴许她就不会落得这般可怜下场了!”   话才说完,刚得了消息薛平安和陈娘,急冲冲的从后院门那边赶过来。   “怎么会这样啊?”陈娘脸色都白了,嘴里痛心念着:“真是作孽啊!”   薛平安怀着医者对逝去生命的敬畏,第二个查看了春兰的尸体,表情凝重得像涂了一层墨似的。龙奚兰等他检查完了,才轻步走过去细声问:“薛大夫,春兰尸体怎么了?”   作为行医之人,薛平安肯定见过不少死人,所以,一般的尸体绝不会令他脸色大变。 ☆、第45章:尸眼再现鬼影   听到她细语问,薛平安也就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回答:“尸体双目睁开,那里面似有一枚影子——”   尸眼又现鬼影!   龙奚兰心里也是一沉,是那只叫宁晚缀的恶鬼行的凶吧?可是,她为何偏偏要对一个厨娘下手?还在胥王恩准她彻查迷药之事次日?   “季小姐,恐怕这西厢不能住人了!”‘龙公子’缓缓走过来眉目深锁的对她讲。   她脸上隐隐有些害怕,“龙公子有何发现不妨直说!”   此人便拿出一张陈旧的黄色纸符来说:“这是在死者身上找到的!”   那符咒打开,龙奚兰看出是一张纵鬼符,这下,她明白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问:“龙公子,这是什么?”   “这是走歪门邪道的术士才会用的纵鬼符,如果这东西是死者的,只怕是这女人心术不正,用这东西,引来了杀身之祸!”龙奚兰懂他的意思,她曾也这样想过,但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对方又问:“死者之前所住的地方搜过了吗?”   严明上前来回答:“春兰的东西都锁在东间!”   龙奚兰便下令他们去把春兰生前的遗物全部搬出来,所有东西都装在一口木箱子里,无非是一些衣物什么的。那位龙公子等严明放好,亲自动手翻了一下,确实也未发现些什么特别的。   早在厨娘被抓起来时,这些东西已被搜过一遍,若这厨娘真涉及了邪门之术来招鬼,一定不止那张符咒,所以这个假冒的龙公子才会想到,要搜春兰的遗物。   “严明,春兰生前用的厨房搜过了吗?”   “搜了,在一个料盒里,找到了‘入睡香’!”   “那就再去搜一遍!”那‘龙公子’将龙奚兰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严明不解的看向她:“要搜什么?”   她轻声回答:“不管是什么,看起来不应该出现在厨房的东西!”   那‘龙公子’立刻说:“本公子与你们一道去!”   龙奚兰眉毛微挑,目光看向薛平安,“薛大夫也一起去吧,兴许还有甚漏掉的迷药没被发现呢!”   薛平安是这里除了她以外,唯一一个知道此人假身份的,所以她才让薛平安跟着去盯着,以免此人做什么手脚。   接下来,她就让人在院子里摆上桌椅、遮阳布伞,茶具,等着严明的消息。   一时半会儿,过去搜的人都没回来,其他两位王爷,也因不远处停着的那具尸身搞得十分不自在。   瞿王爷跟如坐针毡似的,回头看她:“季小姐,不如先让人将尸体拿去烧了吧,本王坐在这里实在无心品茶。”   不是她不想处理了那尸体,收尸的仵作还未到,实在是这院里也就那个地方可停尸体了!   “来人,先把尸体抬回去!”为了让他们好受些,她又下了令。   瞿王吞了吞口水,“不必了,本王还是去那边找龙公子吧!”   闻王见他走了,也跟着站起来:“那本王也去凑凑热闹!”   龙奚兰对两人笑了笑,目送他们逃瘟疫一般的离开,她才松了口气,端起桌面上的龙井来饮了一口。   如果,春兰是为了替夫君报仇而加害于季锦画,误入歧途,想招些怨鬼来害人,阴差阳错招到了宁晚缀也说得通,可她要如何给李淮说呢?想着她立刻摇了摇头,低声喃昵:“这王爷脑子一根儿筋,才不可能信哩!”   “不信什么?”她话才刚落音,身后面突然传来幽幽地一声。   纵然是见鬼也没让她如此惊吓过,她猛地站起来,“王爷,你怎么一声不响的从人家身后出来?吓到锦画了!”   说着,龙奚兰还瞥了一眼守在对面的浅墨,王爷来了,她也不吱一声!   李淮身上围着厚厚的披披风来挡风,病容依旧,不过比昨夜里发病时,好了许多。   “本王看你不远处就有具尸体,倒没见你吓到,还挺惬意在品茶呢,本王大摇大摆过来,还吓到你了?你在怕甚?再说,本王哪里一声不响?难道本王过来,还要远远的对你吆喝‘本王来了’不成?”   她一时语塞,心想这王爷生了病,话还变多了!   不过,马上她又恢复好神态,略带担心的说:“可是王爷风寒未愈,怎地跑出来了?”   “你不是让陈娘看着本王么,陈娘都不在了,本王自然要出来透透气!”说完,他就咳嗽了起来,龙奚兰急忙给他倒上一杯茶递过去。   “那要是病情又加重了如何是好?”   李淮端着茶,往旁边的椅子上硬气一坐。“本王又不是纸糊的,这病就快好了!”   龙奚兰没反驳他,英武神威的王爷嘛,染了风寒就倒下去了,不是很没面子么?   “怎样,查出了些什么?”李淮喝了她递过去的茶,眸子朝远处停放尸体的地方飘去。   虽有遮阳布伞,午时的阳光,还是照了些许在他脸上,那张似美仙人完美无瑕的俊脸,真是惹人眼。   龙奚兰也就凝视着他的脸出了会儿神,他没听到回答,就转过脸来问了一声:“本王的脸上有东西吗?”   她忙低下头,许是阳光也照了她的脸,竟觉火辣辣的。   “没有东西!”   李淮心知肚明的笑了笑,又慢悠悠惬意意的问:“那位被五哥传得出神入化的龙公子,你可见到了?” ☆、第46章:想你   一提到这个人,龙奚兰就有些不适。   总觉得,此人冒充她的身份,不仅仅是招摇撞骗那样简单。   “见到了!”她眼睫轻轻扑打着,若有所思。   李淮瞧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放下手里的茶杯问:“怎样?真如五哥说得那般神通广大?”   李淮明明就不信邪,更不可能将这些玄门术士放在眼里,他既然来问自己,龙奚兰认为这是一个借李淮之手,揭穿假冒者身份的机会,只要让大家知道此人是冒牌的,再顺藤摸瓜查明他的目的就好办了!   “没发现,但我觉得此人身上有些可疑!”龙奚兰随口说道。   李淮一听,嘴角扬起,好奇问:“如何可疑?”   “锦画方才邀各位宾客去宴客厅奉茶时,所有人都对王爷那套美人图赞不绝口,唯独那位龙公子一丝兴趣都没有,这不符合常理。”   对方一听,点头回应道:“美人图世间难寻的真品,画中人无不美如仙人,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垂怜其美!”说着他停顿下来,补充了一句:“不过本王听闻,这龙公子向来不好女色!”   龙奚兰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不好女色那是因为她是女的,可是那个假冒者可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   “也许他不好女色——好男色!”龙奚兰深意说完,还不忘细看王爷的表情。   “此话何意?”   “王爷有所不知,这位龙公子与薛大夫是故交,听说是过命的交情!薛大夫早上听说他会来,特意过来看,却在见了真人之后,悻悻地走了,所以锦画觉得奇怪。”   李淮听到她提薛平安之后,面色终于有了改变。   他可以觉得是龙奚兰小题大做,但是薛平安自来是一个有分寸低调之人。   “难怪早上平安回来后魂不守舍的。”   龙奚兰偏着头,巴巴的望着他:“王爷,你也对此人身份有疑吧?”   李淮不以为然的回答:“是不是真的龙公子都没关系,反正都是江湖骗子!”   她听了,顿感心里堵得慌。   骂那假冒者也就罢了,还要连着她一并骂了!   “可是,王爷,此人如果不是真的龙公子,他千方百计获得了瞿王的信任,今日到了这别院来,谁知他是不是一些想对王爷和锦画不利的人派来的?”   被她这么一提醒,李淮思忖了片刻之后,才改口说:“锦画,此人是五哥极为尊敬的,你先不要声张,待我询问了平安之后,再处理。”   龙奚兰脸上一笑,点头应了!   李淮瞧她这么开心,不解问:“刚才听见几名婢女在谈论,说这位龙公子长得俊俏,好看得连男人都生妒,你为何偏偏对此人没有好感?”   她小脸扬起,故作生气道:“难不成在王爷眼里,锦画就是那种只看皮囊的肤浅之人?”   “不是吗?”李淮似笑非笑问,因话说太多,嗓子不适,又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当然不是!”龙奚兰抿着樱唇,低声喃喃念着“要说好看,谁又比得了……”   她没说出来,小心翼翼的瞄了旁边喝茶的李淮一眼。   这京城漂亮高贵的男子,她也见过不少了,但是最令她记忆犹新之人,不只有他吗?   李淮明明就听到了她的低语,却装作没听见似的,放下茶杯,说:“本王先回去了!”   龙奚兰没料到他下一句会说这个,心中不免有些起伏。她站起来,低眉应着:“王爷风寒未愈,是该回去了!”   李淮就此离开了院落。   青莲这时走过来,小声对她讲:“小姐,大少爷来了!在西阳湖边!”   龙奚兰的目光从李淮消失的地方收回来,定了定神。“你在这里等着!”   说完,她就一个人出了院落,往湖边而去。   人走过假山群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旁边闪现出来,将她一把抱进怀里。   “锦画,我好想你……” ☆、第47章:情变   她听出这声音十分熟悉,且此人身上还散着阵阵兰花香气,便知,是莫恭懿。   别说她本人和莫恭懿不熟,就算有些交情,也不能任由他突然跑出来抱着自己。   “王世子!请自重!”她脸上生出怒气,一把将对方给推开。   身上的披风,也被他刚才的用力,给弄乱了,她沉着脸,倔强又厌恶的表情,看得他那样不堪。   莫恭懿一时怔住,他从未见过,这女人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生分。   她的目光,看他犹如市井中的刁民,恨不得他马上从她面前消失……她可知,那夜他放她走后,夜夜不能眠,脑海里尽是她的身影?   “锦画,你还在怨我,那夜没有带你走?”莫恭懿再未上前,神情低落,隐忍着无数情波。   龙奚兰深吸一口气,郑重告诫:“王世子,事已至此,还是忘了曾经吧?”   明知季锦画已与李淮定下终身,他莫恭懿也在情爱和权利之间,选择了后者,突然又出说出这种话,反悔了?   甚至还在胥王府的别院中与她拉拉扯扯,龙奚兰做事很谨慎,绝不容忍这种事再次发生!   “曾经,怎是说忘就忘?”莫恭懿早看不清她脸上的冷薄从何而来,但他不相信,昔日深爱的女子,会如此绝情。   不过,龙奚兰是下定了决心说:“我不管王世子忘不忘得了,我季锦画是忘了,希望王世子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不要因为一时鬼迷心窍,至他人于不顾。”   明明窥见了对方那眼中神伤,她却没有一丝愧疚。   她又不是真的季锦画,何来之有的愧疚?   “你说的都是反话!那些真真实实所发生的,早就改变不了!”莫恭懿却把住自己的执念,认为一切都没有改变。   龙奚兰听出他话中有话,心头更是有些不好的预感,不禁锁眉探试:“什么真实发生的?”   那人嘲弄般一笑,“锦画,你怎会连你亲自做的事,说过的话,都忘得干干净净的?”   她怕自己马上在此人面前露出破绽,立刻改了口。“如今我已不只是昔日的季家小姐了,我自然要把那些不该发生的,通通都忘了!”   莫恭懿听此,心似刀绞。   但终归保留着那抹傲气的神情,眼中凌厉乍现。“不该发生的?锦画,你早就是我的人,不该发生的,却也变成了改变不了的事实!”   龙奚兰听后心中一沉,果然如她所料。   季锦画与莫恭懿,早已跨过一道不该有的禁忌鸿沟。   她刚想开口说什么,突而听到假山后面有声响,眼神立刻一变,疾步走过去。   便见一抹粉色身影,慌乱的由边上的小道,迈进了旁边的竹林中。   同时,她还闻到了一股香味,经久不散,想必真是刚才偷听之人身上散发的,她脸色已不太好看,想起早上见到长乐时,公主穿的便是粉色裙装,难道是她?这下可如何是好!   “若是长乐,就由着她去告知李淮吧,我们还可以趁大婚之前,让李淮取消这门婚事,到时候我会请父王去向皇上赐婚……”   “莫曲瀚!”她直叫着他的大名打断他,此人真是她的煞星,如此给她添乱,这话要真是传去了李淮耳里,她往后在胥王身边,怎么相处?人家又如何看待她?   正在她心急如焚时,莫恭懿还妄想过来牵她的手,“锦画,我知道你担心,可是唯有这样,我们才可以重新在一起!”   她快速往后面退上两步,一字一句的说:“放手吧,我爱上李淮了!”   要让一个为情所困,铤而走险的男人放弃,只有让他死心才行。   莫恭懿整个人如雷劈一般僵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冷笑否认,“不,你说谎!”   “我也许曾迷恋里的洒脱傲气,不可一世,但人心终究会变,他那般灼灼风华,耀眼夺目,于你,分毫不差,这世间的女子,又有谁不会为其魅力倾倒呢?若你还念些旧情,就放手,这样,对彼此都好!”她决绝而冷漠,再不容对方说其他,转身就走。   其实那些话,也是真心。   莫恭懿优秀,锋芒毕露,像极了一把尖锐的刀,稍有不慎,便会伤及自己或旁人。而李淮,却如上乘玄门法器,收敛了自身所有光辉,不懂得驭用之人,只觉它是好看的观赏品罢了!   当她身影从假山的另一头消失,莫恭懿还站在原地,脸上突然收起了方才的深情,逐渐冷却变得阴狠。   “最后,你还是会重新回来小王身边……” ☆、第48章:鬼娃娃1   龙奚兰一路急步,视线还不忘寻找周围有没有其他人看见,所幸再未遇到其他人。   不久她来到西阳湖旁边的凉亭里,季锦江正等在那里,瞧见她来,支走了身后的小厮。   “出事了!”龙奚兰脸色不太好,想到那抹粉色的身影,若是长乐听到了她们在假山后面的话,长乐简单无心机,心思全在莫恭懿身上,不知何时会去告密。   而且她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个莫恭懿有问题,之前见面都是一语不发,今天为何突然跳出来,对她说这些?还偏偏就让别人听见了!   “我听说了,别院里的厨娘死了!”季锦江端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并不理解她为何反应这么大。   她要说的可不是这个。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撞见莫恭懿了!”   这声音一落,对方的脸也下沉了!   龙奚兰立刻提醒道:“你应该知道,他与你亡妹,并非只有情投意合那样简单!”   季锦江面色稍有波动,顿了片刻。“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你不是锦画,这件事,你可以很好的瞒过去。”   “说得倒简单!”龙奚兰脸色往下一拉,若不是季锦江用她母亲的性命要挟,她又何至于此。“当初将我引去季府的是你妹的亡魂,那夜,将我引进春满楼,又让莫恭懿事先在那里等候的人是谁?”   听到他的质问声,对方面有不解。   “你认为,是我?”   龙奚兰额头微微偏起,眼中尽是不信任。“是谁我不知道,但将我步步紧逼进春满楼的人,是金陵骑兵队!”   金陵骑兵队,可是季锦江一手掌管的,如果不是设计她的人,有权部署骑兵队巡逻路线,她又怎么会那么巧合的进到春满楼遇见莫恭懿?如果没遇见莫恭懿,季锦画以前的情事,也不会在那夜之后,传得人尽皆知了!   “你的怀疑方向没有错,可是我为何要那样做?骑兵队确实直属我统领,但那夜骑兵队巡防路线,并非是我安排的。”   龙奚兰娥眉一挑:“那是谁?”   “黄文!骑兵队副都尉!他妹妹,是太子府的一名侧室!”   这下,龙奚兰顿时找到了头绪。   难怪,前天西阳阁客宴,太子一定要将莫恭懿叫来,不就是往李淮脸上泼粪吗?   李淮不但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责怪过她,还亲自送她回去,为救她,还染了风寒,说没有感动,那一定是假。   “按照如今的局势,太子势必会在你们大婚前做手脚!”季锦江浓眉一紧,略带忧虑的说。   龙奚兰抬起额头来,“这也正是我今日叫你来的原因!现在别院里的龙公子你也知道了吧?”   “我已经私下查过了,此人一月前,与你差不多时间进京,而且他与你住进了同一间客栈,只不过那天你住的马棚,他住的则是最好的客房。”季锦江早已派人去将这假冒者在京城的所有活动了解清楚了,听到奚兰让青莲传信,他也知道,为的就是这件事。所以他继续说:“他进京第三天,名号就传开了,京城的许多玄门人士就慕名去拜访,瞿王爷就是那之后,才邀人去请的。”   “我之前也很疑惑,为何没人怀疑他,今天见了此人才算明白了,此人把我的信息查得很细致,连数年前的一件旧事也翻出来了,也不知,他晓不晓得,我不是真的季锦画!”   季锦江推测回答:“应该不知道,一来,龙公子是个女儿身,没几个人知道,二来,我妹季锦画是真有其人。此人冒充你的身份进京,一定是想借你的名号行事方便,并且这一招,在瞿王身上,已经得到了验证。”   “你可以去南仙观查一查!”龙奚兰眸子微微一眯,似乎在脑子里肯定了什么。   “你怀疑此冒充你的人,是南仙观的人?”   她点头:“此人并非一般的江湖骗子,他有点能耐!”   季锦江还是不解,“四海之内的玄门高手又不止南仙观……”   “但是目空美色的高手,近乎在南仙观!”   对方见她如此笃定,也就信了她一回,应了下来。   “防卫司还有事,我先回去了!”季锦江来时本要去探病,不巧李淮不在,现在他也不打算再过去了,想要早些离开。   龙奚兰立刻叫住他:“哥哥急什么?妹妹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突然这一声酥软的哥,喊得他浑身不自在。   表情立刻不自然的僵了一下,眸色古怪的问:“还有何事?”   “这京城周边,有一个很大的湖,湖边修着一座八角塔,是哪里?”龙奚兰第一次要求他办事时,脸上的神态也变得活泼温柔,好像真是他那不久前死去的亡妹似的。   季锦江还没从她那声‘哥哥’里回过神来,身上一个激灵,有些无奈的回答:“那是长安湖!”   “妹妹想请你帮个忙,那湖里有具尸体,你派人找到捞起来!”   季锦江整个都愣了!   “你知道长安湖有多大吗?我上哪儿去找?”   “尸体沉湖久而不上浮,身上一定绑着重物,有了重物,不会被湖中暗流带走,弃尸者从哪里抛下去,尸体应该就还留在抛尸点。你只需围着八角塔对岸,延边寻找即可!”原本她可以为尸体卜一卦方知其位,但昨夜都现在一直没有时机,也没有适合的卦器,只好作罢了!   交代完毕,季锦江起身告辞。   龙奚兰一刻也不敢停留,快速回去西厢那边,寻找长乐的身影。   此时,那‘龙公子’已经在西厢的厨房里,找出了一个陶瓷小人。这东西,一般人看起来就是个摆设的小玩意儿,但是龙奚兰一眼就认出,那是修炼旁门歪道之人用的鬼娃娃,这东西里要装着死者生前的物品,一般是毛发之类的东西,然后念上十六天的叫魂咒,便能有效。   “七皇嫂!”长乐瞧她回来,马上过来拉着她的手说:“你可来了,你不知道龙公子从那小人里,掏出了什么!”   龙奚兰一时狐疑,这公主怎么不太像是听见了她和王世子说话的人?   以长乐简单直率的性格,得知她和心上人有事,即使不当场破口大骂,也不至于主动来讨好才对。   并且长乐身上的香气,是清淡的雨荷香,决不是她方才在假山后面,闻到的那味道。   看来,那个偷听的,另有其人! ☆、第49章:鬼娃娃2   “七皇嫂,你怎么了?脸色如此不好?”长乐关心的问,并不像是在演戏。   她看出这点,马上转忧为笑问:“公主刚才说龙公子从小人里面掏出了什么?”   长乐抓着她的手,小声的在她耳边回答:“听薛大夫说,那是一块人舌头!”   龙奚兰脸色一暗,看向那边。   包括三位王爷在内的所有人脸上,都跟她一个神情。   闻王爷还抱着双臂,反胃的说:“午膳本王都不想用了,早晓得就不去看了!”   那鬼娃娃是严明从灶灰里面掏出来的,当时找到的时候,所有人都特别兴奋,听说里面装着东西,闻王和瞿王迫不及待要看,结果从里面掉出来一个腐烂的人舌头,当时瞿王的脸就青了!   唯有那位‘龙公子’跟个无事人似的,这也不奇怪,道家人,什么东西没见过,龙奚兰是这样想的。   她看向长乐,试探性的问:“公主刚才一直在这里吗?”   “对啊,我去看了七哥后,就与六哥一起过来了!”   也就是说,长乐中途根本没有离开过,那么刚才在假山后面偷听的人,确实另有其人。   “对了,七皇嫂,你方才去哪了?我们找了你好久!”长乐继续拉着她的手,把她当作特别亲切的姐姐一般。   这让龙奚兰有些不适应,不知道怎么面对那张纯净的小脸,特别是长乐一对她笑,她就会想起自己预见的那个关于长乐的未来,那个关于她会死在这个别院里的未来……   “我长兄过来了,所以我方才去西阳湖那边见他。”她小声回答,并不看对方的眼睛。   长乐点头,后又问:“那你有没有看到王世子?”   话才刚落,一位婢女过来传话,说献王世子已离开了别院。   长乐满脸失落,“发生了何事吗,王世子怎会走得如此匆忙?”   闻王见此,就好心过来安慰道:“王世子近日在京城禁卫军任职,军务繁忙,他能抽空过来小半天,已是不易了,长乐,你就别再多苛求了!”   “可是……”长乐还是不开心,但觉给这些男人家说,实在无趣,就拉着龙奚兰到一边,小声抱怨着:“他要走,也不跟长乐说一声,七皇嫂,你说,他是不是不开心呢?”   “也许他真急事!”龙奚兰安慰完她,就几步走到那位‘龙公子’面前,见他还拿着那个鬼娃娃在看。   “龙公子此刻,有定论了吗?”她轻声问。   “这整个西院是极阴之地,八宫相冲相克,不适活人居住,但却好养鬼,所以这里才会发生那些古怪的事儿,院子里那位厨娘,应该是起了什么歹心想害人,却反被要了命,她肯定不是这死的第一个人,不过最好是最后一个!”对方抬眼看她的同时,已将鬼娃娃顺手放进了袖囊中。龙奚兰只是扫了一眼,发现那个鬼娃娃的模样,有些眼熟。   龙奚兰听他说完,脸上自然要挂出一副惶恐的样子来,问:“那公子可有破解之法?”   对方笑了笑,露出洁白的齿牙,又叹了口气,“要改这大的风水局可不是一日两日能成的,必要推墙填湖,王府马上就要有喜事,我建议不动土最好。”   她也这样想的,最好的法子就是做一场大法事,将整个西院封起来,把寄在这的鬼灵,一并关在这!   少顷,那‘龙公子’就说出了和她心里想法一样的答案。   “做场法事封了这里吧!日后不要任何人靠近这里。”   龙奚兰稍有犹豫的说:“不过这事儿,锦画先要告知王爷才能决定。”   闻王听此,也觉这考虑是周全的,忙附和说:“对对对,本王这五弟最喜欢这西院景色了,如果要封这里,他不一定愿意的。”   那‘龙公子’听此,只得无奈一笑。   不久,龙奚兰请这些贵宾去东院用午膳,她也好借着这空挡去向李淮回禀。   封西院势在必行,不然几日内,必再出命案,而且她还有个小心思。要做场大法事,作法术士必须用上一件法器,她想看看这假冒者会用什么法器做这场法事。   外行人也许能很好蒙混过去,但她可是见识了天下各门各派法器之人,只要看一眼,她便可知此人什么来头了!   这片刻,她带着青莲已走到李淮住的院外面了,墙头腊梅树梢上,两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得欢快。   人已到了门前,看见刘瑾守在门外面,对方看到她过来,脸上有些慌,好像发生了何事。   “刘公公,王爷在里面吧?”   刘瑾低着头,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睛,底气也有丝不足,回答:“王爷在里边儿!”   龙奚兰心想,王爷风寒未愈,这刘瑾应该守在跟前伺候才对嘛,怎么站在门外跟个门神一样,但她没问出来,只是试探性的小声问:“是不是里面还有其他人?”   刘瑾对她笑了笑,但是笑得特别别扭,简直比哭还难看。   她得了肯定的答案,不知怎的,心里突觉慌乱,跟怕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一样。   不过下一刻,她就听到里面传来娇滴滴的一道女声:“王爷这几日也不来看媚人,媚人好想王爷——” ☆、第50章:威逼   媚人?   听到这个名字,龙奚兰立刻想到那日,西阳阁上,娇艳妖娆的京城第一舞姬,连闻王,都被迷得神魂颠倒!   当初长乐深意提过,宫中乐司属请媚人去坐宫,她也婉拒了,只为留在胥王府做一没名没分的舞姬。   现在,李淮肯让她进去,还特意让刘瑾在外面守着,就证明两人关系不一般。   想到这个,龙奚兰顿觉胸闷得慌,沉沉的吸了口气,轻声对刘瑾说:“有劳刘哥哥一会儿给王爷通传一声,就说我来过了!”   她自来有分寸,争风吃醋这种事,更从未出现在她的世界里过,再说,她现在的身份是将军府的小姐,胥王的准王妃,何须与区区一介舞姬相比呢!   人刚转身,背后‘嘎’地一声,是门开了!   她脚步未停,就听见后面传来玉媚人娇柔的声音说:“季小姐,王爷请你进去。”   龙奚兰这才停下来,回头看时,眼前被一抹粉色照亮了!   玉媚人今日穿的正是一件粉色对襟的锻绣袍子,将她原本就雪润的肤质衬得格外白皙,她身上有一股很浓的香粉胭脂味,与今天她在假山后面闻到的味道很像。   “玉媚人给季小姐问安——”此女唇角带笑,稍稍弯下了身子,看似恭敬,却眸带不屑。   龙奚兰看在眼里,也未有发难,凡事忍三分,终归是好的。   她微微一笑,客气问:“你叫玉媚人?”   “正是奴家!”对方抬起额头,正视着她的眼脸。   那张脸,绝对可以说得上惊艳,难怪此女在她面前,能以如此骄傲的姿态对视。   以自己的漂亮当作筹码的人,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展现自己筹码的机会。   可玉媚人虽美,面相上田宅宫太窄,人中不明,下巴尖细,最重要的是眼睛大,却不够清澈,看不清前路,未来必会因为这漂亮的脸惹上祸事。   对方见她目光在自己脸上停留了那么久,以为她被自己美貌吸引,右唇角稍显得意扬起。   “季小姐,还有什么要说吗?”   龙奚兰摇头,欲转身进去。   玉媚人面带笑容,转过身去,轻快的步伐踩到了廊前的石子路上,望着蔚蓝的天空感叹说:“真想不明白为何这样还不知足!”   她听得真切,立刻转过脸来看对方站的方向:“你在对我说话?”   玉媚人停下来,阳光照在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季小姐以为,我是在跟谁说话?”   她心下一沉,提着裙摆朝前走去。   身后的刘瑾与青莲都为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刘瑾甚至以为,因为玉媚人的不敬,这准王妃要去教训玉媚人。   但龙奚兰仅仅是走到对方面前停下,她比玉媚人高出半个头,垂眼看着那张被阳光照得透明的脸蛋,压低了声音问:“你都对王爷讲了什么?”   玉媚人瞧她已上钩,媚眼微微眯起,浮出一丝得逞笑意。   “现下什么都没讲,不过来日会讲什么就不清楚了!”   此女竟然在威胁她!   龙奚兰心下虽然不痛快,不过刚才紧张的心,稍微也放下了!   没讲就好,至少还有回旋的余地。   “我爱王爷!”正在龙奚兰等待着对方开出条件时,从那张饱满有致的小嘴里,蹦出来这四个字。   她存有惊讶,不是此女爱李淮,而是此女爱李淮,却用这种光明正大的语气告知她。   “然后?”   玉媚人头微微一偏,十分干脆的讲:“五年前,王爷在洛阳曾遇一次刺杀,是我舍命救下了王爷,所以这五年来王爷一直将我带在身边,他曾要赠我豪宅良田,不过我尽数拒绝,媚人要的,只是一直留在他身边,荣华富贵予我来说,算不得什么……”说到动情处,玉媚娘眸起潋滟,龙奚兰不为所动的听着,对方又接着说:“如今王爷要娶你为妃,媚人并非不懂事之人,知道这婚事是国家大事,为了王爷好,媚人不会在此要求过多,但只求一件事——”   龙奚兰知道后面才是重点,眼睛也随着对方拉长的尾音深邃起来。   “恳请季小姐求王爷娶我为妾!”玉媚人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要的,不过是一个妾室的身份。   但她让还未大婚的季家小姐去求王爷,这才是稀罕。   “如你所说,你在王爷身边呆了五年,他若真对你有意,也早该给你一个名分了,这岂是我去求就求得来的?”龙奚兰只觉这荒唐,别说她不愿意,就算愿意,李淮那种心思缜密,做事周全的人又怎会如她所愿?   听了她的话,玉媚人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季小姐,你难道真以为,媚人在王爷心中就那点儿份量?”   龙奚兰怔住,这似乎是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不过也不奇怪,放着这么大个美人在身边,哪个男人会不心动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只问:“如果我不这样做,你就会将你今天在花园里听到的疯话说给王爷听?”   玉媚人深意一笑,“我给小姐五天时间!”   五天后,真是胥王的大婚之日!   算得真及时,龙奚兰相信自己不照办,对方一丝余地都不会给她留。   她没有回答,对方轻佻的扫过她淡然的脸颊后,转身笑盈盈的走了!   龙奚兰目光翘首望着那抹靓影出了院落,才步伐缓慢的往胥王住的厢卧而去,那里,李淮正在等她。 ☆、第51章:阴鬼毒   她进去,将身上的鹅绒披风脱下来,递给青莲。   伸手拨开珠帘,独自走了进去。   胥王李淮此刻斜身坐卧在椅榻上,一匹兽皮做毛被,盖在身上,他手里则拿着一本《华盖录》在翻阅,旁边精致的香炉里,烟缕缓缓至上,最后融入空气中消失,只剩下阵阵百合香,在鼻尖徘徊。   “怎么耽搁了如此之久才进来?”李淮未看她,眼睛一直放在手中的书页上,病痛虽未离身,但精神已然恢复。   “在门前遇见那位玉媚人,与她说了几句话。”龙奚兰平静无波的回答。   青莲不便入内,她自己倒了一杯放在旁边半温的茶来润喉。   李淮听了,抬眸看她,“你与她能有何说的?”   她侧睨着对方,“女儿家客套几句也是正常,王爷如此问,倒显得刻意。”   李淮听了,忍不住浅笑。“你说话越发没大没小了!”   “但王爷却没有责罚锦画呀!”她又低下头,用嘴吹开茶杯里的碎茶。   那人就继续低垂着眼帘,翻看着手里的书,读得津津有味,唇角还挂着些笑意。   她一进来就看见那本书是什么了,龙门山庄爹爹的书房里,这样的书数不胜数,而《华盖录》则是学习玄门之术的入门书籍。   “王爷读什么读得如此尽兴?”   “呵……这从平安那里借来的书籍,完全是胡说八道,真不知信这些的人都是何样荒诞之人?”   这分明骂的就是她自己嘛,龙奚兰心头不大舒服,稍有不满的问:“既然胡说八道王爷还看得津津有味?”   李淮听此,把书往旁边一搁,“不是闲来无事吗,对了,西厢的事怎么样了!”   她便将厨娘春兰私藏鬼娃娃,招怨魂之事讲出来,对方听着,表情一如刚才看书的不屑与戏耍,完全觉得她危言耸听。   龙奚兰实在不喜欢他如此不敬畏之举,趁着他端杯喝水的时候,就绘声绘色的加了一句。“严侍卫从那塑造怪异的瓷娃娃里面,掏出了一块散着浓浓腥臭味、还软绵绵甚至烂了一半的人舌头来……”   李淮本没有注意听,突然听见她的描述,嘴里的茶‘噗’出口,他呛得面红耳赤。   “哎呀!”她忙站起来,伸手去给李淮拍背。“王爷,你瞧你,喝茶也能呛着自己。”   想起小时候她呛着了,祖母也这样给她拍背。   她还能想起祖母慈祥的脸颊上,布满的岁月痕迹。   冷不防的下一刻,一只大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正微扬的手腕。   “王爷……”她措手不及,那力道惊人,似能随时掐断她的手臂似的。   李淮咳嗽停止了,眸眼巨睁,红丝密布其中,怒气告诫:“下次,不准再给本王开这种玩笑!”   他一把将龙奚兰拖到面前,她不敢反抗,只是错愕的望着那张早已不在温和的俊脸,有一刹那,她眼前出现了幻象。   幻象里的人,不是李淮,而是一个面目狰狞,充满了邪气的怪物!   她甩了甩脑袋,眼前才恢复了正常,不过李淮那愠怒不减的双眸,和手腕上不断袭来的疼痛,让她不敢造次,连忙说:“是,锦画记住了!”   听了她的回答,李淮才放开了她。   身得自由,她忙退了两步,下意识去抚摸被对方锁过的手腕,心想这王爷怎么回事,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许是良心发现,坐回去的李淮语气突然变转,柔声问:“本王弄痛你了?”   她抬起脸来,这点痛于她来说算不得什么。   只不过,那痛却有些奇怪,一阵一阵的,像有无数小虫,在手臂里游走撕咬。   她埋头去看,顿时脸色大变。   前段时间,在手掌上留下的划伤口附近,黑黢黢的一团,就像中毒一样。   但她知道,这不是中毒,急忙将手心握住收紧。   李淮已察觉到她的变化,突又关心的下榻过来,十分歉疚的说:“锦画对不起,方才是本王失手了!”   是失手吗?她不知道,只觉那时的李淮一反常态,跟变了个人似的。   因为担心对方看到手掌上的黑印,她下意识将手往身后背去。   李淮怔了一下,对她躲闪的动作存有疑虑,又是靠近她来说:“锦画,让本王看看你的手!”   她吞了吞口水,敷衍说:“锦画没事!”   “没事你还不让本王看看?”   她依旧很坚持的背着手,就是不给他看,还强调:“锦画真的没事!”   这次是她生气了!   李淮不勉强她,退了回去,就刚才的话继续。   “找到那块舌头后,那个龙公子有何计划?”   龙奚兰努力让自己找回些平静,小心翼翼的瞄了他一眼回答:“龙公子说要做一场大法事把西院封了!”   李淮不以为意问:“就这样?”   她本以为李淮会不悦,大骂荒唐,不过却没有,这个反应显然平淡了些。   她点头,从新坐回凳子上,手掌还紧紧握着,那痛感不减反增。   “那就封了吧!”李淮爽快的答应了!   她自然吃惊,便不解问:“王爷不是不信这些?”   李淮斜靠在踏上,附在身边的裘毛奢丽豪美,不过他还是那张温润而雅俊的脸,这样两种极端配合在一起,竟那样的融洽。他说:“你不是信这些吗,只要你安然无恙就好。”   所以,允许封院,只是为了让她心安。   龙奚兰眨了眨灵动大眼,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没有说出口,起身告辞。   李淮并无阻拦,由着她从房间里出去。   她一到了外面,先让浅默去宴厅传话,王爷准了法事。   少顷,她在阳光下摊开手掌,细看着左手上的黑印,那夜她用伤口触了恶鬼灵体,许是这样,染了阴鬼毒,所谓,阴鬼毒,就是种邪的一种。   龙奚兰不敢等,赶紧让青莲去厨房那些蒜和薏米来,磨成水泥状,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匕首烧得滚热,划开手掌肉皮,让里面的污血流出来,再将那些东西敷在伤口上,咬牙忍着,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如雨下,这疼痛,绝非常人能承受。   “小姐,你没事吧?”青莲进来看见地上流的一滩黑血,再看她脸色惨白,吓得不轻。   她将身子靠在床沿上,颤着声音回答:“无碍,将地上的血迹收拾干净,谨慎丢弃清理的秽物,我休息片刻便好。”   青莲不敢怠慢,赶紧收拾了,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来暖身。   她放血过多,身子虚弱,本想靠在床头休息片刻,却不想这样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梦里,她梦见远在北边的家乡,还有守在家中等她回家的爹爹。   “爹……爹……你别生气,孩儿一定好好学,决不让你失望……”   八岁那年,她第一次通灵怨鬼,却因为胆小惧死,差点被怨鬼夺了心魄,幸亏龙行天及时破解,才免于丧命!   “怕,就只有死!”这是龙家人恒古不变的家训。   从小就看着镇上与她同般大的女孩扎着红花,穿着漂亮的衣裳,大街小巷的玩乐,而她,却连个朋友也不能有。   “爹爹,奚兰不愿做这些,我也想像别人那样穿花衣……”   “啪!”龙行天一巴掌打过来,幼小的她,被严父一巴掌打得口吐鲜血。“身为龙家人,这就是你的命!”   这就是你的命!   迷糊中,觉得身体奇热滚烫,口干舌燥,唯有手掌心传来阵阵冰凉,她感觉是谁坐在床头,舔舐着她手掌的伤口,她竟又看见那张沾满邪气的狰狞怪脸,近在眼前。   “爹!”她惊惧的喊叫,却发现声音全部压在了嗓子口!   这是怎么了?她一时脑子里空白一片。   似觉有一双冰冷大手,在抚摸她的脸颊,来来回回轻揉,她感觉那双手很熟悉,但又没来由的陌生。   “是谁,滚开!”她恼怒,张嘴呐喊,想起身拨开那只手。   不过,她连声音都出不来,更何况动?而那只手还越发放肆,缓慢地由她的脸颊往颈脖而去。   她屏住呼吸,这一定是个梦……   一定是她身上的阴鬼毒效果,让她有了这样不耻的梦境。   这都是假的,是她身体的邪念在作祟。   她努力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有这样才可以战胜梦境。   可是,那只手如此真切,她甚至能感受到手掌上的纹路,在她光滑洁嫩的肌肤上,来回游走,摩擦出片片红晕与羞涩,慢慢地,那冰冷的手,已移到两团丰韵的柔软,用指尖轻点那敏感的嫣红!   这让她绷僵硬的身子有了变化,正在逐渐变软,像一块等待发酵的湿面,但更像一朵膨胀轻巧的棉花…… ☆、第52章:邪灵入梦   有生之年,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欲念,那封锁在身体深处最原始的渴望。让她觉得自己不堪又下贱。   她此刻感觉到那妖邪欺上身来,压着她的胸口喘不过气来,那只冰冷的手,还不断的探索着那两团柔软,贪心的朝向她平坦的小F,以及那不可触碰的禁地深处。   耻辱感瞬间钻满了她的心,她不要这样任由这只手放肆下去,用尽全力去咬舌头,以此唤醒身体的知觉。   猛然间,那只手,真如她希望那样消失了,她的身体在剧烈呼吸中寻找冷却的方向。她像失去了什么,感到内心空洞,渐渐地看见了房间内荧荧烛光。   光影中,确实坐了个人,他英容俊貌,平静又充满了怜惜,尽管如此,却如暗夜中璀璨的明珠,光泽尽显,绝非她刚才迷梦里看到的邪恶妖魔。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她的寝房,她躺在床上,想起那双手,一时意乱情迷。   不会的。李淮只是坐在床边。用沾了药水的锦帕,在为她仔细擦洗伤口,那如月光般迷离的眸子,认真的时候,更比月色醉人,这样,倒更像是做梦。   因为这样的李淮,像极了龙奚兰的祖母,每次她在外面受了伤回家,祖母总是一边为她清理伤口,一边心疼的问她:“孩子,痛吗?”   不痛!她总是这样回答,对于她来说,再痛都要忍着。这样爹爹才不会失望!   才不会对她吼:“男儿家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王爷——”她轻喊了一声。但是声音还是被压在嗓子里。   她竟然还没有醒,甚至此刻,她眼睛都未睁开。   竟清楚的看到了周围发生的事!   是门被推开了,有人进来了!   “王爷,时候不早了,你身子又染着风寒,还是回去歇着,我和青莲守着小姐吧?”是陈娘的声音。   他摇头,语气清淡不失敬意回答:“陈娘,还是你回去休息吧,本王白日里睡得太多,不困!”   玄学中,有种能力,叫作梦眼,即是睡着了,也能在特殊的时候,看到周围发生的变化。   许多玄门高手正是拥有了这种能力,才能睡而有觉,眠而有知。   她从未有过这种能力,所以不知道,是否是此刻这样。   她只感觉自己看到是时而清楚,又时而模糊,亦真亦假,无从判别。   想来身上的阴鬼毒,并未驱逐干净吧?   她也只能顾着这样在睡梦中,贪恋的凝望着李淮那张俊容。   看着看着,那张脸突然变了,又变成那张狰狞而陌生的怪笑脸,她吓得不轻,惊声尖叫着:“妖孽滚开!滚开啊!”   她从床上猛然坐起来,自我保护的去攻击那张她以为是妖邪的脸。   “锦画!”   李淮见她一下子就打翻了旁边的药碗,双手还不停的在半空中挥舞,只怕她伤到自己,什么都没想,就一把将她紧紧抱住。   “锦画没事了没事了!只是噩梦,噩梦而已!”她惊惧的睁着眼睛,半张着嘴,用手去触摸那紧抱着他的双手。   温热的,那不是在梦里侵犯她的冰冷的手。   “有东西……那东西缠着我……”她情绪失控的呐喊着,双手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着。   李淮被她的样子吓到了,更是担心,只得用手安抚的去握她的掌心说:“别怕,本王在这里守着你,本王守着你的,锦画。”   “我不是锦……”她迷迷糊糊,差一点就将她不是季锦画喊出来,眼前突然明亮了,她看见那双因为担心她,而失色的俊眸,猛然清醒了!木讷喊道:“王爷!”   “锦画,你做噩梦了!”李淮还抱着她,说话的热气,打落在她光滑的额头上。   她闻到那属于他身上清淡香气,只觉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味道了,好想多闻一会儿,好像闻在鼻子里,就不会感觉到怕了!   “王爷,你能多抱我一会儿吗?”她将头埋在李淮的肩膀里,声音混沌不清。   可是李淮还是听清楚了,他就像安慰做恶梦惊醒的小孩那般,手轻轻拂过她贴在背脊上如墨的长发。   “小时候母妃说,噩梦是人心里面丑恶的反射,只要人心向善,便可以驱逐噩梦。”李淮声音就想幼童入睡的安眠曲那样,安宁祥和。   也许正是这样,才让屡经波澜的龙奚兰眷恋。   她闭着眼睛,想象着他说话时,那温柔如风的俊颜。   好想抬头看一眼,却不敢,怕自己一动,就要离开他的温暖。   于是她就一直沉默着,埋头在里面。   如此过了好久,她才从对方的肩膀处探出头来。   李淮放开她,关心的问:“好些了吗?”   “嗯!”她点头,眸光垂下,脸上又露出尴尬。   那细致的王爷,立刻发现她似有不适,急忙问:“你是不是腿麻了?”   龙奚兰又是点头。   李淮嘴角忍不住浅浅笑着,揭开盖在她腿上的被褥,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用双手轻轻的为她揉捏如万虫钻骨的麻痹双腿。   堂堂胥王爷,竟然亲手为她揉脚。   她吃惊的望着那低头温颜的男子,双腿的难受,减缓了不少。   “谢谢王爷。”   李淮抬起温淡的眸光看了她一眼,笑说:“不必谢,你只要不再用手抓本王或伤你自己就好。”   “让王爷受惊了!”她顿觉难堪,不敢想象自己迷糊发狂时的模样,作为通灵师,在最先入门的时候,噩梦总是难免。   可是那梦境里出现的yin邪之手,却是从来未有过的,想到那时,李淮正在旁边,她又是一阵窘迫。   不知那时的自己,又是何样的荒唐模样?   龙奚兰咽着口水,更不敢去正视李淮那双明察秋毫的眼。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不过李淮只以为她是因手伤发炎,问完,还伸手过来探她额头的体温。   她身子一紧,头部往后扬起。“不用了……王爷……”   对方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大反应,伸出去的手,留在了半空中,于是又慢慢收回来。   她吞了吞口水,窘迫羞涩的问:“天都黑了?王爷怎会在这里?”   为了不直视那双明亮的眸子,她下意识的去看手上的伤口。   上面还有李淮刚才擦的药水痕迹,伤口的颜色,还是有些暗晕,不过已然好了许多。   “午后,你便一睡不醒,若不是陈娘来报,本王还不晓得你手上的伤竟然还未好,已经严重到这地步,都是本王疏忽了!”李淮坐在床边,烛光照在他轮廓深浅的脸颊上,而他的俊眸里,却只有她。   “王爷——”她咬了咬嘴唇,小声说:“我有些渴!”   李淮忙起身给她端茶水来解渴。   “给!”   她接过来,两大口就喝完了,不过任然觉得渴,就把空杯递回给李淮。“王爷能再给我倒一杯吗?”   李淮那英俊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个浅淡的笑容,马上又去给她倒了一杯,还不忘嘱咐。“别呛着自己!”   这样连续喝了三杯茶,龙奚兰才觉得不渴了!   “谢谢王爷!”   李淮坐回来,因为她刚才乱动,伤口又裂开了些,他马上为她包伤口。   龙奚兰乖乖的摊开手掌给他,目不转睛的垂视着那双比女人还要漂亮的手,轻柔的为她裹上一层层药布,还细致的系上绳结。   “很疼吧?”   “锦画不疼!”明明很疼,她却硬要给自己挤出一个笑容来;因为眼前的男子的担心,像压在她身上的重担,她害怕继续这样承受下去,她会在这不属于她的情感漩涡中,越陷越深。   李淮自然不信,那伤口大得可以清楚看见里面的血肉,他一个大男人都尚能承受得住,更何况,她区区一介女儿家。   “莫要逞强。”他似有些生气,不过生的是他自个儿的气。他低头打量着被白布包好的手,早就发现她手背上还有其他的伤口。   不是很明显,但看似上了年月。   一个侯门深闺的大小姐,手背上,怎会有这样的伤口?   发现李淮盯着自己手背看,龙奚兰不安的收回来,解释道:“其实锦画并不似传闻中那样安静得体,儿时也经常跟着哥哥射箭骑马,有一次不慎从马上跌落,就留下了这些伤痕,还有,锦画也并非传闻的那么善于刺绣,我的绣工全是身边伺候的丫鬟绣的……”   如此紧张的解释,只是怕有朝一日,被敏感细致的李淮发现,与其这样,不如自己先说,传闻毕竟没有本人说的可信。   李淮表情愣住,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她顿时感觉有一条狡猾的蛇在自己身上缠绕,是自己冲动,说太多了吗?他发现了什么端倪吗?   片刻,李淮只问她:“那你身上戴的那枚香囊呢?也是伺候的丫鬟绣的?”   她用力点头。   李淮竟然没忍住笑,那笑意,并未有不满。   这反倒让龙奚兰看不太清,他,没有怀疑吗?   “王爷是不是想说,锦画有失妇德?”   李淮摇头,突发奇想要求道:“那你给本王绣一个香囊。”   “啊?”她两眼放大,李淮要她绣香囊?她这辈子,唯一拿过的针,就是给人驱邪时,封穴位的银针!   “给本王绣一个,记住,这次要你亲手绣。”   她心虚的低着头,问道:“那王爷,想要个什么花样的香囊?”   李淮干脆的回答:“就要和你身上戴的那个一样吧!”   “哦!”她没多少底气,更觉得自卑。   此刻,她真比任何时候都想,做一个普通的女儿家,即便不是侯门千金,至少女红会做得能入眼些。   而且,她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可像那些平凡女子一样,嫁给所爱之人,做贤妻良母,相夫教子。   以前,这个愿望,她想都不敢想。   直到那日,李淮赠她缕空飞凤金步摇,对她说‘锦玉巧颜美如画,四海江山如我心’时,她才能真切的感受到这个愿望,是如此美妙。团叨丰血。   也许,这桩突如其来,代替亡者的婚姻,就是她渴望已久的生活。   为何,她不能释然的去接受,去过她一直渴望的生活呢?   “王爷!”她心中,激荡着一丝愉悦,但这层愉悦之下,又埋藏着担忧。   “怎么了?”   “如果哪一天,王爷发现锦画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失望?”龙奚兰声音因为缺少自信,而变得小心翼翼。   李淮又没能忍住笑起来,逗着她说:“傻子,你早就不是我心目中想象的样子了!”   “我有那样差吗?”龙奚兰神情黯淡,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是百般克制,李淮还未见过她真正的性情,那简直是惨不忍睹!   “并非那样差,而是不一样。”   “那王爷喜欢吗?”她脱口而出。   李淮愣了一下,这种话,就这么直接问出口,果然与众不同,反而是被问及的他有些僵硬的笑道:“瞧你额头上尽是汗!”   说时,青莲已经端着热水盆子进来了,并很快拧了热帕子过来,要给龙奚兰擦脸。   李淮将帕子接过来,青莲就知趣的退了出去。   “还是我自己来吧!”龙奚兰心头不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闪躲,是为了给她留颜面吗?   “你手上的伤口不可沾水!”李淮起身来,依旧没有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只是轻柔的为她细细擦脸。   她再不能像刚才那样,因为他的关心体贴,而觉温暖。   只认为,这是一种同情和可怜。   李淮瞧她突然沉闷起来,趁着低头清洗帕子的时候,轻声说:“你在这别院住了数日,一定想念家人了吧?后天本王遣人送你回去看看。”   龙奚兰眸眼微微闪动,突然愿意让她回去,这是逃避与她见面吗?还是,想当作一种弥补?   因怕她乱想,李淮马上解释说:“刚才你梦里,一直在喊岳丈大人!”   她倒有些惊讶,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刚才梦里,她一定喊‘爹’了,不过应庆幸才是,看样子李淮并未听到其他什么不该听的话。   “劳王爷费心了!”她不想一直将失落挂在脸上,她也不是那种不饶不休的小女子,抬起头来,旁若无事的问:“那位龙公子在西院做法事了吗?”   “下午已经完毕了!”李淮接过话来回答。   她暗想糟糕,都是那阴鬼毒突然发作,错过了观看法事的机会。不免自责道:“锦画应该亲自去守着的!”   “你手伤都如此了,还去管那许多做什么?好好把伤养好,别误了五日后的大婚。”李淮说这话时没有任何情绪,从一开始,他就未将那位龙公子的事,放在眼里过。   龙奚兰听后,心中又是一堵墙竖立起来。   其实,李淮对她所有的担心,只是怕她误了婚期吧?   自然是这样!无论大婚之日他要娶谁,他都会这般温柔细心的对谁好。   如果,那天在春阳殿里,她不是顶着季锦画的身份前去,他也不会选她。   尽管失落,她只是垂下黯淡眸子,小声回答:“锦画会当心。”   “本王只是随便说说,没有其他意思,你莫要放在心上。”李淮听出了她话音的低落,忙出声安慰。   听见这王爷又专程解释,她嘲笑自己,越发小女人的行径!   纵然李淮再好,他也是将真心隐藏得很深的胥王爷。   他心里,只有死去的宁晚缀,连那身份卑微的舞姬,能留在身边五年,只怕也比她有分量。   不然,玉媚人也不会贸然来要求她,去向王爷求名分。   想到此,她心里不是滋味,不去看那双黑如墨水的俊眸,只顾着低头望着盖在身上的牡丹云绣被褥,半响后,小声说:“锦画自知自己的身份,不敢越位,但也有一事想求王爷。”   还是第一次见她请求,李淮好奇问:“何事?”   “王爷可否娶……”龙奚兰本来想要求李淮娶玉媚人为妾,可话到嘴边,又犹豫了!   这一刻,她突显慌乱,一直以为是季锦江的威逼,她才留在这里未走,其实很早之前,她就将自己放在了胥王妃这个位置上。   即使,王爷心底藏着别的女人,她也自私的不愿意另外个女人再插进来;瞧着李淮深黑的眸眼,她清了清嗓子接着说:“我的嫁衣,可以请京城玉宁坊的婉娘来绣制吗?”   “你的嫁衣早已做成送回大将军府了!”李淮明明听出她临时变了语调,为何要改变她的请求呢?   便出声问她:“锦画,白日里媚人是否对你说了其他什么话?”   她膛目结舌的望着他,李淮也许早就知道?或是要纳妾之事,就是玉媚人先跟李淮商量好的?怕她新婚不愿意,故才添此一举?   想到此,她面色一冷,问:“王爷觉得,那位玉媚人,对锦画讲了什么?”   李淮看她似在生气,不免再次起身,伸手来拉她另外一只好的手。“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本王若对她有何念想,何不早些收下她?”   这话说得没错,那么多的王爷,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唯独他李淮,群花丛中坐怀不乱,洁身自好,更没有任何风流传言。   她没有理由不信他,却又觉得李淮实在敏锐,只要她一个眼神有变,就洞察了她的心思。   在面对这个问题,她也实在小肚鸡肠了!   别说他是王爷,就算平常的富贵人家,纳妾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她在意,仅仅是因为龙父这一生,都为了等母亲,而始终一个人吧?   “是锦画多想了,对不起,王爷!”她诚恳道歉。   李淮并不介意,沉声说:“本王不喜欢的人,绝不会娶进门!”   她听了面色有变,连心跳都加速了,所谓喜欢一个人便是这样吧,对方随意一句简单的话语,也可以立马改变此刻心境。   “王爷的意思是,你也有喜欢锦画,对吗?”她仔细的望着那张因为认真而引人注目的脸,生怕错过那上面任何一个细节。   李淮无奈地笑了笑,将她那只用药布包好的手,轻握在你手里。   “你想听再多的花言巧语,本王都可以说予你听,这不难,不过本王更想做给你看。”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傻愣的问:“王爷说的都是真的吗?”   心里忽然灌入了一阵暖流,这已经是她觉得最好听的花言巧语了!   “你是本王的王妃,王妃只有一个,你值得这些。”   虽是王妃的殊荣,她依旧很感动,不过同时,又有些害怕。   “那如果有一天,我不是王妃了呢?”   李淮不知她为何会这么问,眼睛温淡的打量着她,片刻,回答:“那季海,就不是王爷了!”   那季海就不是王爷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用字自称。   她内心欢喜,脸上也开出笑花来。   “时候不早了,你再睡一会儿吧?”李淮关心的说,守了一夜,他其实也很累了!   说来奇怪,因为龙奚兰这手伤发作,他风寒症状像退了许多。   “嗯!”她点头,任由李淮为她盖上被褥。   本就临近凌晨,不久天就亮了!   她从来没有在别院里听过鸡鸣,阴气重的地方,连动物的习性也变了!   次日依旧是个好天气,艳阳挂在碧蓝的天空上,连丝云彩都没有。   龙奚兰早起发现伤口又有些变黑,心知这次与往日不同,就写了一张中药单子,让青莲悄悄出府去抓回来熬煮,这单子上的药有两味极难寻到,青莲出去了一个早上,也没找到。   不想午后,薛平安过来时,正好药箱里带上了这两味药。   “昨夜平安被王爷召过来,看了小姐的手伤,发现特别似华盖录上写的阴毒之状,上面附了清除阴毒的药方,平安发现其中二味药难寻,早上进宫在御药房要了些来,小姐如果相信平安,就试着用一用!”因是冬末,金陵依旧寒冷,平安一身翩翩的白衫,略显得单薄了些。   龙奚兰眼看着他带来的两味药,真是求之不得。   “薛大夫辛苦了!”她发自内心的感激。   薛平安谦顺有礼回答:“这是薛某分内之事!”   两人随后又客套了几句,薛平安收拾药箱时,龙奚兰本想唤浅默过来送客,但薛平安停下手里的动作,似有话说。   “季小姐……”   她转过淡雅的脸去。“薛大夫还有事要交代吗?”   这自来不多口舌的翩翩公子下意识的望了望屋外,见无人在近处,才压低了声音说:“昨日西院被那位龙公子做法事封了,小姐应是知道的吧?”   她立刻来了兴致,因为下午昏睡,才错过去观看那假冒者做法,薛平安竟主动提起,一定是有何话,只想对她说。   “我知道,是我去求了王爷答应的,薛大夫下午去观那位龙公子做法了吗?”   “平安自然去了!”薛平安脸上隐隐透着担心说:“还亲眼见到龙公子将他家祖上传下来的法器拿出来了!”   龙奚兰一惊。“龙家的祖传法器?什么模样的?”   对方知无不言回答:“一块似龙又似虎的白玉佩,平安幼时曾有幸见过那枚玉佩,玉器灵色罕见,世间绝无仅有,更很难仿造!”   那么问题来了,早就得知那枚玉佩被守马棚的张六得去,结果张六一夜暴毙,玉佩不知所踪,现在,怎么跑去那冒牌龙公子身上了?   若非她就是龙公子,遇见这么多,她都快要相信,那厮真的就是龙公子了吧? ☆、第53章:西院禁地   简直比龙奚兰自个儿,还要如假包换。   她目光转眼回到旁边的薛平安身上,他为何要将这件事。专程来告知她呢?   一个答案很快就从龙奚兰脑子里面出现,龙奚兰脸色微微有变,灵动大眼移上对方那俊秀的面颊。   “我知道了!”她不多问,只因不知,自己能否信任此人。   毕竟,她与他的相识,已过去许多年。   时过境迁后,人的感情,也会变化吧?   爹爹常对她说的便是,这世间最该提防的东西,并非作恶的妖邪,而是善变的人心。就拿龙父自己来说,纵然顶着龙门传人的盛名,却终究留不住最心爱的女子。   薛平安清淡的眸光,闪过一丝牵连又隐晦的寄盼。临到要走时,他才又停下说了一句。   “小姐还记得平安对你讲过的,那位故人吗?”   龙奚兰点头,“记得。”   他胸前略有起伏,偏着头,用侧影对着龙奚兰的方向,轻又沉重的说:“如果此生苏白还能见到她就好了,这样,苏白便可报答她当年的救命之恩!”   这是压抑在他心上数年的夙愿,说出来那一瞬,龙奚兰只觉眼角微微酸楚。却终究没有作答任何。于她来说,陈年的旧事,一瞬即过,为了这些,将早已改头换面之人带进这利益漩涡,实不应该。   薛平安就这样离去了,身上背着那个象征着他身份的药箱,衫袍,在微风中飘荡。   “苏白,你还是如曾经那样美好!”龙奚兰眼眸中,少有的真情流露。   后来,她让浅墨去守着煎药,自己就趁着暖阳高照,叫来青莲。虚心学习。如何刺绣。   青莲虽然从未表过态,但毕竟是季锦江派来的,自然也清楚她并非真的季锦画。   听说她要学刺绣,青莲也很乐意,寻来合适的绣架和和绷子,细心的教她。   “刺绣看着就仅仅是针和线,但其中可有着大学问,分了顾绣,京绣、鲁绣等九大体系,小姐要学自然是京绣。”   龙奚兰听得也仔细,天下各行各业,各门各道都有自己体系,就按照他们法家来说,不也分了天南地北,人、神、鬼各宗吗?   听着青莲讲完,试了几针给她看,她学东西一直就快,很快就掌握了一些技巧。   临摹着身上那块兰花荷包的花样,她自己绣的兰花样很快就开了一朵。虽不及那些绣门高手的别致完美,但对于初学的她来说,已是不错。   “小姐,假以时日,你的绣工一定在青莲之上了!”两人坐在院落侧面的长廊上,有说有笑。   下午的斜阳照在她们身上,那画面和谐端庄。   龙奚兰用手轻轻摸了摸那朵兰花。“只希望王爷不要嫌弃才好!”   她眼睛顾着手里的刺绣,原本对身后廊子里轻步走过来的人没有察觉,但却似背后也长了眼睛似的,立刻回头去看。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没有想到,这女人脸皮如此之厚,竟然敢找到她住的院落来。   玉媚人身边跟了一个伺候的小丫鬟,许是跟在玉媚人身边久了穿的衣服也是大红大紫,丝毫不愿意在冬日里萧瑟沉默。   而玉媚人呢,则是穿着一件艳黄色的袍子,领口是用白色兔毛做的,冬日里,不显臃肿,还十分俏丽可人。   她的长相自不用再多说,缓缓走来的步姿,比龙奚兰假扮的季二小姐更像小姐!   龙奚兰手上有伤,也没着妆容,穿了一件青色淡雅的裙袍,就那么坐着看她走过来。   “媚人给季小姐请安。”   “哟,玉媚人应该不住在这别院里头吧,这一天一天的往这边跑,小心累着了身子!”她垂下头,继续绣着手里的兰花,不愿意多看这女人一眼。   她自来逍遥随性惯了,更讨厌被别人时时刻刻惦记着,还逼得这么紧,真当她欠她的?   玉媚人乖巧笑着:“听闻季小姐救伤复发,今日特来探望!”   “你真是有心!”龙奚兰本想继续低头刺绣,但那艳黄真真惹眼。   她将绣布平整放在旁边,双手端庄的放在双腿之上,抬首望上那张在冬色中迷人的俏脸。   “不知道媚人让小姐考虑的事情,小姐考虑得怎样了?”她还真不避讳旁边还站着俩丫头呢。   龙奚兰面上也不气,笑了笑,望着她无语。   对方不晓得她在等什么,急不可耐的添上一句:“季小姐当真不在乎自己的名誉?”   “在乎,怎会不在乎呢!”她依旧坐着,脸上一丝不快都没有,笑意正浓。   “那小姐就不怕媚人去把那些丑事告诉王爷?”   她站起来,无视了对方脸上的不解,望着这东日下午,满园的萧索,回答:“我若真有什么把柄落到了你手上,你拿着要挟我无可厚非,可你也不想想,光听见一面之词,你就拿去王爷跟前嚼我的舌根子,纵然王爷信了你,又如何?我依旧是名正言顺的胥王妃,谁都改变不了,我也有足够的耐心等下去,等着你的谎言不攻自破,到那时候,你看看王爷又容不容得下你!”   她话音虽浅淡,可不缺少犀利尖锐。   玉媚人听后,虽是气急败坏,但转而一想,其中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能在胥王身边呆了五年之久,可不仅仅是依靠容貌,她有胆量在背后搞点小动作,可去王爷跟前对准王妃指手画脚,确实没有真的想过。   她只是没想到,龙奚兰不怕她的威胁,正等着她去告密,当下,她就一咬牙:“好,你等着!”   说完,就带着丫头,气呼呼的出了院落。   龙奚兰料定她不敢真去找王爷,但心中同时又怕有其他变数,也就没什么心思再绣下去了!   “小姐没事吧?要不要我去找大少爷,让他出面来处理这件事?”青莲自然清楚这之中发生了什么,关键时刻,出来给她排忧解难了!   她摇头道:“这舞娘在王府有些年头了,我不能才刚一来,就去针对她,不然王爷还以为我容不得人!”   她其实也真容不得人,从小没人教她女儿家的三从四德,她对情爱观点就是一心一意,不离不弃。   青莲听了她的话,心头不平。“她就是一个低贱的舞姬,竟然敢骑到小姐头上来撒野,真是可气!”   “行了行了,你陪我去院里走走。”她牵着袍角,从廊上走下去。   青莲跟着她,没再愤愤不平。   她们从东院出来,青莲发现主子走的方向,是前日才被封的西院小径,赶忙提醒道:“小姐,这边不是被封了吗,王爷也下令了,往后任何人不准靠近这边。”   “我就过去看看,你别大声,引来王府军……”话还没说完,严明一身蓝黑铠甲,腰间挎着长刀,从侧面的院门口快步过来。   “王爷有令,不管小姐去哪儿严明都得跟着小姐随身保护,小姐莫怪!”严明长得魁梧,虽说不是容貌出众,但是也五官端正,有模有样,一身的男子气概,倒不失英武。   “严侍卫辛苦了!”又多了条尾巴,心头多少不自在,不过好在这厮没说不让她出去。   严明也发现了她往西院去,赶紧过来直言不讳说:“季小姐,王爷说了任何人不准进去西院。”   几人已经到了西院的西阳湖边上了!   放眼望去,无人的四周,如镜的湖面,幽静得连阳光都照不进来,温度瞬间就降了好些。   “你可以遵命不进去!本小姐就免了!”龙奚兰回头提醒完,大大咧咧的就朝前走。   “季小姐,你别为难属下啊!”作为军人的严明呆板正直,见她执意要进西院里去,两步挡在前面不让她过去。   “如果我偏要进去,你要怎么做?”她小脸扬起,十分真诚的问。   严明脸上跟个苦瓜似的,还老实回答:“小姐贵人之躯,如果真要进去,属下也奈何不了!”   “那不就得了,让开,我可是要打人的!”她笑着一把拨开挡在前面的七尺男儿。   到了西院门口,站在被长符交叉贴着的红色漆门,四处张望。   严明找到机会,乐颠颠的跑过来说:“这符条呢是昨天那个龙神棍……不,龙公子亲自贴上的,小姐要是从这里过去,需得接了这符条才行,但严某觉得,若揭了这符条,到时候神力就不起作用了!”团大鸟才。   其实还被严明误打误撞给说对了,封界的术士首次贴上的长符,自有术士自己的能力场,若被别人揭了再沾上去,虽不一定完全失了封界的效果,但肯定没有原先好了!   但这难不了她啊,当即就撩了撩袖子,沿着墙角边巡视。   严明眼睛一瞪,“小姐您这是要干嘛?”   “有圣人说门不便走,墙也!”她指着墙:“你们要守规矩就在外面等着,我自己翻!”   “使不得啊,小姐,一会儿摔着了怎么办?”青莲终于忍不住,和严明一起大惊小怪了!   真是笑话,她龙奚兰这一辈子翻墙无数,从来就没摔过!   “而且小姐手上还有伤,裂开了怎么办?”青莲做左右两个怎么办,完全就被龙奚兰抛在脑后了!   此刻她终于寻到一处比较矮的墙体,正要往上爬时,无可奈何她的严明走过来,木着脸说:“小姐,我帮你!”   严明也不是天生蠢萌,看见这小姐执意要翻墙,闯院是小,伤着了王爷肯定得拿他开刀,这绝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忠厚的往地上一趴,甘愿当龙奚兰的垫脚石。   龙奚兰也不拒绝,踩着就上去了!   严明感觉到身上的重量已去,再抬起头时,龙奚兰已经轻快的翻到墙那边了,他连影子都没瞧见一丝儿。几下爬起来,对着墙那头高喊:“季小姐,你等等属下。”   青莲扯着他的袖子提醒说:“严大哥!还有我!”   他急!十分急!但也不能不管这弱女子,当即又趴了下去。   龙奚兰才没有等他俩,自己翻进去之后,就沿着那假冒她之人的封界边缘走着,仔细查看。   封界线每十米一张界符,每二十米一碗土灰插着一根未点燃的蓝香,她都看了,界符是她龙家的阴阳结界符,黄字红墨,且还是仿照她的符风画的,不对,她眉头一紧,贴着脸去细看,怎么越看越觉得那结界符不是仿造她画的,而就是她画的?   “小姐你在看什么!”严明与青莲不知何时赶上来,不声不响的站在她后面。   她没被吓一跳,只是拍了拍胸口:“下次走路出点儿声。”   “我们明明就在十米开外就叫小姐了!”青莲委屈的讲。   可是龙奚兰竟然没有听到!她自来以自己耳力为豪的,可能是因为刚才看那符文太认真了吧,她也没有多想,带着两人继续往前面走。   “小姐在找什么?”严明虽然有时候死板,但也有好奇心,跟着龙奚兰转了两个院子了,不免出声询问。   “没找什么,就是来看看,对了!”她停下来,特别严肃的看着严明。“今天咱们三到这来的事,你就不用给王爷禀报了吧,你想想,就算到时候我没伤着,但王爷知道你与我同流合污了一定会骂你是墙头草!”   严明虽然脑子没有哥哥严挺那么聪明,但是也晓得这话的意思。可无论如何知情不报就是叛变,他觉得自己太对不起王爷的信任了!当即胸脯一昂,郑重其事道:“严明是因为担心小姐您的安危,才委曲求全的闯入这里,我相信严明如实告诉王爷,王爷肯定会体谅小的!”   龙奚兰小嘴一撇,拍着对方的肩膀,立马转了话峰:“可以啊严兄弟,我刚才的话只是考验你的,由此证明,你对王爷真是忠心耿耿,佩服佩服啊!”   回头她就暗骂,真是死脑筋!   他们走到梨园旁边,其他两人都未发现异常,只有龙奚兰注意到前方最大的那根梨树下,烧了些纸灰和别的东西。   她走过去,蹲下身子,捏了把黑黢黢的纸灰,又看了看旁边插着香的白碗,眉头微微皱起。   “小姐怎么啦?”青莲不明所以的问。   “昨天晚上有人进来过!”她很肯定的讲。   严明叉着腰站在她身后说:“不能啊,这里昨天下午就被封了,怎么可能有人进来?”   她站起来,拍拍手,依旧很坚信自己的判断。“这些纸灰肯定是昨晚上留下的,龙公子要做法事,封这里怎么会插这种香呢?所以这个肯定不是龙公子放的,一定另有其人,而且昨天下午这里满是人,此人不可能在这之前烧这些,不然就被发现了!”   “瞧这西院到处都是贴的符纸香蜡,小姐怎么就判断不是龙公子烧的呢?”严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她怎么知道的?她张了张嘴,笑了笑:“反正我就是知道。”   那香碗里盛的是白米,祭的是鬼而不是神,既然都要封了这里,还祭鬼干嘛?她相信那冒牌货不会分不清楚,更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公然祭鬼!   可是,会是谁,趁夜偷跑进这里来祭鬼?   厨娘春兰都已经死了,别院里人心惶惶,都知道西院里闹鬼,此人就不怕吗?   想到这些,她心上又蒙起层层迷雾。   没多久,她大略的把西院逛了一圈,本想在冒牌者的结界上面寻点蛛丝马迹,却寻到了其他东西。   几人回到刚才翻墙的地方,还未等她吩咐,严明就已经乖乖的趴在地上了!   龙奚兰真想摸摸他的头,赞一声好样的!   但她忍了!“辛苦严侍卫了,我一定禀告王爷,让他好好加赏你!”   说完,她两脚就踩上去,听见脚下的严明说:“好好加赏倒不必了,只希望王爷以后给我分些好差事!”   这话从龙奚兰脑子里过了一片,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保护她不是好差事吗?   她的头才探出墙沿,猛然发现外面齐齐的站着统一军装的一列王府军,而领头站在最前面的人,正是那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胥王爷李淮!   李淮又休息了一早上,气色大好啊,风寒竟然在这么几天之内,就离他而去,想着就凄凉!   他瞧着自己的准王妃趴在墙头,一条腿搭在墙上,一条腿还没提上来,左手上是他夜里给她绑的纱药布,已因爬墙搞得脏兮兮的。她昨晚上才给他坦白,自己并非传闻中的那样贤能淑德,不过爬墙这种事情,似乎有点过了吧?   李淮刚想开口问候一句,却听到里面墙根子边上响起熟悉的一声:“不过,小姐也可以在王爷跟前多给我美言几句,凭我严明的聪明神威,完全可以当王府军的第一智勇嘛!”   一时墙上、墙下、墙左、墙右,均无人应答。   “小姐,你是不是遇见什么障碍了,怎么还未翻过去?”感觉到龙奚兰还有条腿在自己身上,严明抬头望,只能看见半截龙奚兰的青衫角,在头顶飞扬。   “王爷——”龙奚兰趴在上面,第一次感觉到,被仰望也不一定都是好事,这会子不知要干嘛,只得在脸上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对,就是王爷!”严明还不知情的在下面应着,以为小姐在跟自己说话。   李淮仰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她,叹道:“王妃好兴致啊!”   “呵呵!”她扯着腮帮子又是笑了一下,这才多久啊,竟然带着这么多人来寻她?   “刚才我似乎听到有其他人在说话?”严明趴在地上后知后觉的问,偏头看向青莲希望得到一些回应。   青莲望着墙头上的自家小姐,差不多已经晓得外面什么情况了!赶紧给严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严明也感觉到不妙,吞了吞口水,暗道完了!   龙奚兰此刻硬着头皮往外面翻,因为担心李淮看出她身手敏捷,并不敢巧力跃下,而是笨重的抓着墙沿缓缓往下面滑。   可能是动作延伸得太大,只听见‘吱’地一声,衣衫腋下的地方似乎开了个口子,听声音的持续时间,那口子还不小啊!   于此同时,墙外的王府军齐刷刷的背过身去,非礼勿视,非礼勿看,便是如此。   龙奚兰还吊在墙头上,脸比那墙色还要灰沉,突然有种想法,往后不卜上卦,坚决不出门。   “跳下来,本王接住你!”正在她考虑要如何跳下去才显得重心不稳时,墙下面,传来李淮温淡的声音,看不见脸,也不晓得他生没生自己的气。   龙奚兰深吸一口气,豁出去的讲:“那王爷可要接稳啊,锦画……有点沉!”   她虽然不算十分风韵,但身高足有五尺二寸,比一般的姑娘高出大半个脑袋,体重也自然要多一些。   李淮无奈叹气,就一个字:“跳!”   她眼睛一闭,双手一松,任由身子垂直落下。   下面的那个人,眼睛都未眨,稳稳当当的将她接住了!   龙奚兰闻到那属于李淮身上独有的淡香,睁眼去看,李淮也在看她,只是略带愠怒。   她心虚的埋下头,身子动了动,希望能从对方怀里下来,李淮却紧紧抱着她,面无表情的问:“王妃西院一游,开不开心?”   “开心——王爷放锦画下来,锦画更开心!”她想给自己挤个笑容出来,但是头都不敢抬。   “本王以为,你喜欢在上面呆着!”   她想啊,确实,在墙上呆着,也比在这上面呆着好啊!   可是她不敢说啊,苦笑了一下,问:“王爷生气了?”   李淮放她下来,将身上挡风的狐毛披风盖在她肩上,反问:“锦画,你昨夜里告诉本王,关于你的事,只是冰山一角吧?”   她心头一颤,小声说:“如果有门可以走,锦画绝对不会翻墙。”   李淮哭笑不得,对着墙那边喊:“还不赶紧翻出来,要本王过去接你吗?”   墙那头立刻传来一声回应:“是,王爷!”   “王爷,严侍卫是因为担心锦画的安危,所以才跟着进去的。”龙奚兰想,毕竟是她逼严明进去的,赶紧主动出来承担责任。   李淮点头应着:“放心,本王赏罚分明,绝不会忘了他的功劳!”   龙奚兰默默的为严明擦了一把冷汗。   这时,李淮拉起她绑着药布的左手来看,看到那布面儿被磨得不成样子,眉头跟着一皱。   “你就这样轻看本王亲自给你包的伤口?”她很少听见这沉稳内敛的王爷,说话音转的,只要一转音,肯定是他生气了!   龙奚兰顿感愧疚,想到那烛光下温雅的男子,安静仔细的模样,她就觉得自己确实毁了一件艺术品。   “王爷我……”   “你真是本王的好王妃!”   话没说完,李淮拉着她朝一旁的小径走去,一直回到了她住的厢房,拿了房间里备用的医药盒,重新上了药,再包扎了一回。   这之间,李淮一直板着脸,龙奚兰从没见过他生气这么久,可尽管生气,还给她亲自包药,她心里就跟喝了蜜水一样,甜上天了!   “王爷对锦画真好!”她第一次真的懂得了什么叫羞涩,可是羞归羞,当她抬眸看见李淮那微垂的黑色睫毛,以及高挺的鼻子,就好想亲一口,她吞了吞口水,想起之前宫里教规矩的杨麽麽讲过,什么叫妇德!   妇德,贞顺也。主动亲吻男子这种事,即使要亲的是未来夫婿,也是万万不可的!   她咬住嘴唇,赶紧逼迫自己驱除邪念。   却不料,下一刻,那人的嘴,竟然主动吻了上来…… ☆、第54章:奇怪的幻象   她惊愕的眼睛,看着前方,前方是那张平淡时温雅的俊脸。   整颗心。慌乱得又惊又喜,一时木讷得如雕像一般,而李淮是闭着眼睛的,他的唇柔软,像儿时她偷吃的一种糖果那样甜美,让她向往又留念。   这样很快,她也情不自禁的闭上眼,融入这唇齿相触的亲密瞬间。   这一刻,世界仿佛都绘成了彩色,而这个世界,就只有李淮。   李淮抱着她,吻她。她能感觉到,他也喜欢自己吧?   不然也不会亲自为她擦洗伤口,守着她入睡,还因她去翻墙弄脏了他包的伤口而生气!   当初,她被迫送进宫里选胥王妃的时候,她曾思考过,来京城,去追红衣女鬼是不是错了!没有那些因,就不会造就后来的果。   而现在,她比任何时候都肯定,来京城,去追女鬼是无比正确的事。   如果没有这些,她又怎会认识眼前的人儿呢?还变成他的妻子呢?她从前的世界与李淮,比十万八千里都还要远。   所以说。缘分真是奇妙的东西。   这时。李淮突然放开她,身子也松开了,她惊然的望着对方。   “怎么了王爷?是锦画做得不够好吗?”   李淮不想她突然会冒出这一句,顿时笑意浮起。   “没有,你做得很好!”李淮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她低下头,娇羞一片:“那王爷为何……”   为何要停下呢,她才刚刚渐入佳境呢!   “还未大婚,本王不会动你。”所以他才保不准这样吻下去,还会发生何事。   龙奚兰嘴唇动了动,她可没那些三纲四德呢,不过李淮作为王爷,有这种考虑是对的。   她略微整理了仪容,听见李淮清淡的问:“你偷跑进那里去是为了什么?”   自她入府院来。行事其实不算冲动。且跟大多数女子相比,她的睿智令人深刻。   这也是李淮对她好感的原因之一,简而言之,龙奚兰扮演的季锦画对于这位聪明内敛的王爷来说,是充满惊喜的。   在这门婚事还没有确定前,皇帝将他招进宫,把季二小姐的画像拿给他看。   画中的女子很漂亮,可是宫里从来不缺漂亮,他并无特别心思,只是一遍遍听着别人描述这位将军家的小姐如何擅琴棋书画、歌舞学识,又如何贤能淑德、体貌双全。   但凡是有门第身份的侯门小姐,哪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   所以除了脸长得不同外,真没有什么可特别关注的。   那天,春阳殿外,他应了皇帝的要求,要在一众女子里,选出将军府的二小姐。   先前,他是见过季二小姐的画像的,但他却未认出来,那个坐在众小姐当中耀眼的女子,就是季二小姐。   他唤来杨麽麽,指着龙奚兰问:“那是哪家的小姐?”   “回王爷,那正是镇南大将军之女,季锦画。”   他挑眉:“是吗?”   马上唤刘瑾将画像拿来,拉开一看,眉眼对眉眼,确实是那个人。   没想到,人与画像比,有艺术加工的画像却落了下风,这真人的气韵,更不是死板的画笔可以描摹的。   “锦画有东西落在那边了,所以过去寻。”耳边响起那清铃般的声音将李淮思绪拉回。   他斜睨着对方:“哦?”   显然是不信的。   龙奚兰赶紧撇过头去,发现自己骗不了他,忙改口说:“其实,锦画没有落东西在那里……是因为我左思右想,都觉得这个龙公子有问题,所以想去西院查查,有没有其他线索。”   李淮面容稍稍平稳,这才是他想听到的回答。   “那你可有寻到什么线索?”   她顿了一下,虽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不够多,她心里还没有谱,于是就觉得先不说。   “暂时没有。”   “哦,本王忘了告诉你,厨娘春兰的验尸结果出来了!”李淮想起这茬,身子往外厢的紫檀木椅上轻缓坐下。   再回头去看时,察觉到她并不是特别的好奇,故而问:“你知道厨娘的死因?”   龙奚兰点头。“厨娘是被吓死的吧?”   她虽没有在众人面前,去查看春兰的尸体,不过也趁人都离开了,悄悄的看过一眼。   尸体表面没有明显痕迹,唯有瞳孔里有一枚鬼影子,证明她死时,亲眼见到了那只恶鬼,就在前一天春兰未死时,这厨娘就已经吓得神志不清了,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恶鬼行凶,直接就给吓死了!   被她猜中了,李淮微有惊讶。“厨娘的胆碎了!确实是吓死的,可你如何知道的?”   “那位龙公子说的。”她随口回答,其实,是谎话。   李淮如此不屑,绝不会去找假冒者求证,她也就放心了!   “这么说来,那位龙公子还真有点本事?”李淮面不由心的说。   “王爷是否会派人去查这位龙公子的底细?”   他沉默了片刻,回答:“如果有必要的话。”   龙奚兰就不再说其他,毕竟季锦江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不日就会有消息。   到了要用晚膳的时辰,李淮邀她一起用餐,用餐的地方是他住的院子前厅,两人一前一后的在花园的小径上走着,龙奚兰畏畏缩缩想主动去拉对方的手,就把手朝前伸去。   李淮风姿翩翩的走在前面,双手随意垂着,前后摇晃。她的手刚伸过去,就听见李淮说:“本王已经通知了你长兄,明日他会来别院接你回府团聚,你会回家住三日,待到大婚。”   她赶紧将手收了回来,双手握着,假装左右看周围的景色,回答着:“好啊,锦画已好久没有见到爹娘了,甚是想念。”   前面的人继续走,小桥下面,严寒里结起的寒冰已逐渐融化。   可以听到一小股溪水流动的声音,万春中,柳树最早发芽。   龙奚兰咬了咬唇瓣,再一次朝前伸手去。她其实并没有真的想去牵住,毕竟这太不符合季小姐的矜持了!   现在的她,好像再也不是传闻中的龙公子了,而是个实实在在的小女人。不论是谁,在喜欢的人面前,都像个小孩子吧?   突然,前面那只手,稳稳当当的握着她翘在半空中的手,她身子一僵,自己的举动早被那人发现了吗?   就听见李淮说:“走路也不好好走!”   她抿嘴一笑,低声喃昵:“如果这样,我宁愿一辈子都不好好走!”   李淮眉眼含笑的摇了摇头,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她的手很凉,凉到骨头里。   而他的手很暖和,所以他捏得很紧,毫不吝啬用温度来感染她。   前面有片空地,传来侍卫们起哄打闹的小声。   龙奚兰好奇的抬头看去,发现没有执勤的两队王府军在趁着空闲聚集在东前院。而其中有一个正脱了上衣,单穿着棉裤军靴,背上背着一个厚实的大木桶,围着院子蹲跳前行。   所以才引得侍卫们分相取笑。   “三百八十八,三百八十九,继续跳啊,还有一千六百一十一下……”   冬日的傍晚,不穿衣服蹲跳前行,算不算酷刑?   龙奚兰觉得算,她好奇的偏着头问:“王爷,那位侍卫犯了什么错啊?”   李淮偏着头看她,嘴角一抹温淡笑意。“违抗王令,本王罚他围着远墙跳两千下。”   她听了吐了吐舌头,真是狠呐,两千下……不对啊,违抗王令,违抗了什么王令,她赶紧抬头去看,那个光着膀子的人,不是严明吗?   “呀,是严侍卫!王爷,其实不怪他的……”她为难的想给严明求情。   向来温润的李淮却说:“本王下的令就必须执行,绝不因为其他原因,就姑息他。”   好吧,她识趣的闭了口,李淮明里是惩罚严明,其实也是惩罚给她看的,不然也不会刚好让她看到这一幕。   下一次她再想让严明做其他事时,难免会顾及对方被主子体罚的时候。   “王爷一共有多少王府卫啊?”她见在这里空闲的都有二十几个,其他还在执勤的,就更多了,于是就有此一问。   “入编王府卫八十四人,分天、地、人、水、风、冰、火七队,每队十二名侍卫,这是本王十二岁封王时,父皇送我的生日礼物。”   天下间最酷的生日礼物差不多就这样了吧!   龙奚兰又好奇问:“我第一夜住进西院,保护我的是哪个队的王府卫?”   那夜因为厨娘在桂花糕里下药,害得那一队侍卫闷头大睡,她在屋里跟恶鬼决斗,也没吵醒一个来。   “是‘人’字队吧!”李淮回答。   她点头:“哪天得空,我可以赏他们酒喝吧?”   “若不误事,自然可以,你赏什么都行!”   她开心笑道:“谢谢王爷!”   ……   晚上用了晚膳,她赶着回去绣她的荷包。   李淮见她走得匆匆忙忙,就问她:“你有急事?”   “不算太急,王爷不必送我!”   不过对方还是将她送到了住的院落外面才回去,她杵在院门口,一直望着李淮与刘瑾消失在晚霞尽头。   “小姐,王爷没影儿了!”   她目光未收,唇角的笑意渐渐收拢,清浅说:“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起过贪念,这次却想要得到更多!”   青莲听不懂她所指的是什么,拧着眉头问:“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小姐得到的,都是小姐应该得到的。”   “是吗?”如果爹爹知道她此刻留恋在这胥王府中,留恋在这根本与她无关的皇亲联姻中,会如何发怒呢?   她望着北方,朦胧闪着亮光的北斗星。   爹,就让兰儿贪心的要一次,自己想要的东西吧?   回去之后,她用药水洗了手上的伤口,天已经黑尽了,她就坐在烛光下,绣荷包。   青莲给她端了一碗莲子羹来,嘱咐道:“小姐,趁热喝了吧?”   “明天哥哥要来接我回府,我今天晚上一定要将这个荷包绣好,明儿一早送给王爷。”她头也没抬,十分认真的绣着花样。   青莲并未放弃,她笑着劝道:“喝个羹要不了多少时间,夜里天寒,喝完可以暖身,让奴婢帮你绣一些,别累着了!”   她依旧没抬眼,只说:“我不饿,你喝吧!我答应了王爷,这次要亲自绣。”   青莲无法,就任由着她。   天要亮时,她终于制好了荷包。   几乎整晚上都在低头拿针,弄好了,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青莲早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着了,听到有动静,抬起头来问:“小姐,绣好了吗?”   “嗯。”她珍惜的摸着那上面笨戳的绣兰花,心中无底的问:“青莲,你说我绣得如此难看,王爷会喜欢吗?”   青莲点头:“小姐莫要妄自菲薄了,这对于第一次刺绣的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她开心的笑了笑,“那你给我打盆热水来,你为我梳妆。”   “可是小姐你一夜未睡呢,现在天还未亮,还是休息一会儿吧,青莲一个时辰后叫你。”   她怕一睡,又错过了时间,就拒绝了!   梳妆好了之后,她拿着荷包,就出门去了!   青莲朝她呐喊:“小姐,喝些粥再出去吧,此刻王爷也许还未起来呢!”   龙奚兰说不出的心头高兴,一边快步往外走着,一边回答:“不了,我回来再喝!”   青莲无奈,只得跟着她。   “青莲,你有没有听到洞箫的声音?”那箫声凄美如歌,好些个早晨,她都从睡梦中被那箫声唤醒。   “听到了,不知道是谁在吹。”   “王爷会吹箫吗?”她好奇的问,倒是从来没见过李淮奏过任何乐器。   “小姐,去王爷的院子,不往这边走。”   龙奚兰当然知道不往这边走,此刻还早,李淮也许真未起床。她现在去的,是那箫声的所在。   终于寻到了那最大的假山群,竹林边缘,箫声就从里面传出来,离得近了,听得清楚,更加彻人心旋。   在她走近时,箫声已经止了!   龙奚兰回头看了看东边欲破晓而出的晨光,踩着假山壁,就往上面爬。   青莲在下面委屈的喊:“小姐,你慢些,这么高,青莲爬不上去啊!”   “那你就在下面等着!”   龙奚兰身体轻巧,攀爬敏捷,一只手,也能爬上这假山上面。她喘了口气,看到那假山顶上,已经坐了个人,米白色的长袍衫,手里握着洞箫,看着她爬上来。   她拍了拍手叹道:“都说西阳阁是最佳观看日出的地方,看来薛大夫更会寻地方!”   她望着薛平安手里的洞箫,才想起,小时候的沈苏白确实擅箫,那时候她也不懂欣赏,只觉得好听。   “季小姐是被平安的箫声吵醒了晨梦吗?”薛平安站起来,略带歉意的问。   “怎么可能,薛大夫的箫声优美动听,犹如天籁,锦画只是好奇,这别院里的这位音律高手是谁。”   薛平安谦虚的笑了笑:“既然小姐来了,就不要错过日出。”   他将最好的位置让给龙奚兰,她也不客气,望着东边的天,看见红日破云而出那一刹那的美妙,浅浅的咧开了嘴。   这么美的日出,能赏到的有几人呢?   “季小姐见过最美的日出,是在哪里?”在她向往的欣赏着眼前的美景时,身旁的薛平安突然轻声问。   龙奚兰想了想,回答:“这一生也见过无数日出了,各有各美,倒不记得哪一次的最美。”   “不过平安不一样,平安此生见过最美的那次日出,平安一直都记得!”他说话时不用力,与李淮的平淡想必,要淡薄一些。   龙奚兰没有应声。   薛平安继续说:“我活了十四年,连一棵树都未爬过,才八岁的她,竟然带着我爬上了屋顶,我们坐在我老家的大宅房顶上,看了当天的日出,那天的初阳特别红,特别亮,我永远都记得那场景,也永远它的样子……后来的数年,一共是三千三百零八天,除去下雨阴天的一千二百十二天,有日出的二千零九十六天,我总会找到观看日出的地方,只为了再看到像那天一样漂亮的日出,可是,再也没有比那天更美的了!”   她有好一会儿,都没有从这话里回过神来。   半响,晨阳已在尽情的挥洒着它的光辉,她才收回视线来。   “人的记忆是个奇妙的东西!”她感叹道。   薛平安点头,“是啊!”   龙奚兰深吸一口气:“好了,我走了!”   也许是听了对方的那一席话,让她有所神伤,又也许,不知道要对他讲写什么,离开,是此刻最好的选择。   薛平安回过头来,看到她匆忙的步伐,眸中闪过几丝失意,只问:“听说小姐今天要回府?”   “嗯。”她头也未回。   薛平安任然嘱咐道:“那小姐一定要好好照顾手上的伤口,莫要再让它复发了!”   “好!”她爽快的答应完,就按照原来上来的那里爬了下去。   “小姐,谁在那上面?”青莲在下面听到了她在和谁说话,但看不见人。   她摇摇头回答:“没人!”   “可是我……”   “我说了没人,就是没人!”   “哦!”   不多久,她就到了李淮住的寝卧外面,心情已经从刚才开日出的心境中出来了些,不过薛平安的萧声,却在脑子里不断回荡着。   龙奚兰看见侍女端着银盆从李淮的寝卧里出来,她知道李淮已起床洗漱完毕,就大胆的走过去。   “小姐过来了!”陈娘也在,她带了两个侍婢,每人手里都端着王爷要用的早餐。   她看向侍婢对方手里端的早餐,两个碗,两双筷子,心头一乐。   陈娘还真是想得周到,将她的早餐也一并准备了!   但是当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却发现事情,并非她想的那样。   那多的一副餐具,并非是为她准备的,而是玉媚人!   这么早,这个女人怎么在这里?   而且她就坐在外厢的圆桌旁边,一脸的巧笑。   李淮呢?龙奚兰赶紧往里间的珠帘看去,李淮似乎还在里面穿戴外衣。   见此,龙奚兰的心凉了大半截。   难道昨天晚上,这个舞姬,在王爷房里睡的?   李淮不是说,他对这女人没有意思吗?   “季小姐……”看见她进来,玉媚人有些吃惊的站起来。不过转眼,她马上笑道:“季小姐来找王爷吧?王爷还在里间穿戴,小姐请稍等。”   她怎会有种自己是客人,而对方是主人的感觉?她面无表情的回答:“玉媚人真是极好的传话筒!”   陈娘跟着她进来,看见这个场面,脸上也有些尴尬。赶紧命令侍婢将餐具放下,又吩咐道:“再去添一副碗筷来!”   “不必了!我已经用过了!”龙奚兰才不想三人这样用早餐呢,实在影响食欲。   李淮这时出了来,看见她,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玉媚人,问:“锦画,有事吗?”   龙奚兰咽了咽口水回答说:“一会儿哥哥会来接我回府,锦画来给王爷说一声。”   “季都尉应该没那么早过来吧?”李淮笑了笑,说:“一起坐下用早餐吧!”   她面色未变,心想,刚才都要面子说吃过了,现在又坐下,不被那女人看了笑话。   于是她说:“王爷用早餐吧,锦画过来给王爷说一声就走。”   清高,谁没有,更何况是龙公子呢!   但李淮毕竟是王爷,话都说成这样了,也就只能看着她走。   龙奚兰走出厢房,站在院里头,青莲跟出来说:“小姐,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呢,你瞧瞧那贱奴多得意!”   “我不走还能干嘛?争宠啊?”龙奚兰也有气,但是怎么想,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证明这玉媚人,何以一大早在李淮的房间里。   曾经的五年,她不知道李淮是什么样的,想这玉媚人是李淮的救命恩人,跟在李淮身边五年,不是恋人,也算半个知己了吧!要不然怎么敢跟未来的准王妃叫板?   “但也不能走啊!青莲在将军府那么多年,见多了那些姨太太争宠,越是刚才那种情况,就越不能走,王爷都让你留下用膳了,小姐你怎么还逞能就这么走了呢,还有你熬了一夜才绣的荷包……”青莲说得那个痛心疾首啊!   龙奚兰听得烦,不过她还没有因为这件事乱了阵脚。“你傻啊,我是准王妃,我需要跟那舞姬争宠吗?如果她跟王爷真有什么,我刚要是真坐下了,尴尬的是王爷好吗?”   “那你这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她吐出一口气,摸了摸肚子说:“算了,饿了,回去吃早膳!”   青莲嘟着嘴,惊讶叹道:“这样了小姐还吃得下啊?”   “怎么吃不下,肚子是我的,我为何要委屈我的肚子!”   “小姐说的是!”   两人很快回到自己的院子,浅默早就摆好了早餐等她回来。   看到两人脸色都不好,赶忙问:“小姐怎么了?”   “别提了,那个低贱的舞姬……”   “别一口一口低贱的舞姬,这让别人听见了怎么想?”龙奚兰筷子一放,把青莲还吓了一跳,赶紧埋头下去承认错误。   浅默也不笨,听见这么说,好像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就安慰道:“小姐别生气,那位玉媚人虽然跟在王爷身边多年,但王爷一直都对她以礼相待的!”   龙奚兰眼睛移上去,都快忘了身边还有个王府里的旧人啦!   她问:“浅默,你都知道些什么?”   “主子的事儿,做奴婢的也不敢多问,不过那位玉媚人奴婢倒是知道一些的,以前我在陈娘手下做事儿的时候,伺候的就是王爷,王爷几年前去洛阳的路上遇见的刺客,当时受过玉媚人一次帮助,得知玉媚人孤苦无依,便承诺带她回京城为其找一个好的归属,甚至还帮她介绍过一些世家子弟,有很多公子哥都对玉媚人倾慕,不过她似乎从未动过心。”   龙奚兰心想,当然了,在她救下李淮的那时起,就已经动过心了!   “你继续说!”   浅默就继续讲述道:“长乐公主曾引荐她进宫到乐司属坐宫舞师,也被她拒绝了!”   难怪上次长乐提起这事,略带不平,原来是办了好事,人家不领情。   “不过——”浅默说到这里,似有犹豫。   但凡有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只要她说一个‘不过’前面的那一大堆,通常都可以忽略不计!龙奚兰就是这样认为的。“不过什么?”   “不过有一次在王府的宾宴上,刑部的李大人喝醉了,无礼与玉媚人,惹怒了王爷,王爷当众从李大人怀里,将玉媚人给拖出来带走了!后来没多久,那位李大人丢了管帽,现在还因为受贿的罪名,关在地牢里呢,那之后很多人都传说,李大人的案子,是王爷做的!”   不是王爷做的,也跟那件事有点关系吧!   龙奚兰听完之后什么也没说,端起面前的豆浆来喝了一大口。   “馒头!”她指了指放在最嘴上的黄金玉馒头,青莲立刻给她递上来。   “小姐,您不说点儿什么?”   她拿了最顶上的一个馒头,那馒头差不多有她的脸大!她们北方的馒头,就是这个形状,看起来真亲切啊,狠狠地咬了一口。   青莲小心翼翼提醒道:“小姐,您这样吃早膳有些不雅……”   “再不雅不也只有你们两个看着吗?”说完,又狠狠的啃了两口,两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白她把气都撒在那馒头上了!   “可小……”   “嘎——”地一声,卧房门被推开了!李淮过来了,身后跟着刘瑾。   这可吓坏了屋子里的三人,特别是龙奚兰,她抱着那个咬得坑坑洼洼的大馒头,嘴里还有一大块,不敢吐出来,只能硬吞下去。   吞下去又太哽,青莲看见她脸哽得通红,忙端着旁边的温茶递给她。“小姐喝水!”   她大口喝完了,顿时轻松了!   李淮看见她的囧样,脸上带着隐藏的笑意,大步走进来,命令道:“给本王添一副碗筷!”   浅默腿脚快,很快就拿了一副来。   “你们都出去候着吧!”   “是!”   龙奚兰看见突然来的李淮,眨了眨眼睛,终于舍得开口问道:“王爷不是在自己院里用膳吗?”   李淮给自己盛了一碗豌豆粥,用相同的语调反问:“王妃不是还说自己用过早膳了吗?”   她撇了撇嘴巴,无力反驳,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媚娘是一大早过来的!”李淮没看她,不过傻子都听得出来,这是有意提醒她不要乱想嘛。   可是她已经乱想了,为了表现出自己没乱想,她保持着镇定。“是吗?”   “她是过来跟本王告辞的!”   “告辞?”这是龙奚兰万万没想到的,那个女人前一天还气急败坏的让她等着呢,现在竟然来告辞?   李淮点头,没说其他什么,只埋头专心喝粥。   龙奚兰放下那手里外观可怕的馒头,清了清嗓子,说:“所以王爷是专程过来,告诉锦画这些的吗?”   “你觉得呢?”李淮对于她那想藏起自己心花怒放,而表现的假正经实在想笑。   她没说话,伸手进袖囊里,去摸她熬夜做的荷包。   却也在同时,李淮摸了一个荷包出来,放在桌面上,浅黄色底,上面用绣着玉白色兰花。   龙奚兰一愣,“这是什么?”   “媚人说离开前,送给本王的礼物!”李淮淡淡的说,继续埋头喝粥。   龙奚兰听了这句话,在心里默默的骂了两个字:贱人!   昨天明明看见她在绣荷包,今天就赶着给李淮绣了一个,而且还绣得那么精致,一比之下,她熬了整晚上制出来的那个荷包简直就是个酒袋子嘛!   这下,她便不愿拿出来赠人了!太丢脸!   看她脸色往下面一沉,李淮浅淡说:“喜欢吗,喜欢送给你。”   龙奚兰灵动的眸子,小幅度扫了他一眼,为避免太明显,还是假意说了句:“别人赠给王爷的礼物,锦画怎好要呢?”   “本王不喜欢!”李淮干脆的说,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不过这对于龙奚兰已足够,王爷这是让她处理这荷包呢!   “玉姑娘怎么突然要告辞呢,她要去何处?”还是先问问那女人要去哪吧,万一她只是到城北去赶个集呢。   “听闻要去洛阳寻访一位好友。”   “哦!”她点点头,心里却隐隐觉得什么事要发生了,她的直觉很准的。   两人吃得差不多了!收拾了一下,不久,季锦江来接,李淮亲自将她送到了大门口,只有青莲跟着她回将军府。   梨院门外,石阶下,将军府气派的马车停着,季锦江一身常服,像标杆一样站在下面。   龙奚兰其实不想回去,将军府里她就像个犯人,在这边,至少还能随意走动走动,还可以看到李淮。   可还有三日便是大婚,她必须回去。   她迈着莲步走下阶梯。李淮在身后唤她:“锦画!”   “嗯,王爷怎么了?”她回眸看去。   以为他还有什么忘了交代,结果李淮只是淡笑着说:“等着本王来迎娶你!”   她抿嘴一笑,开心的转过头去,便撞见季锦江那张坚毅俊朗的脸,就像个冰冷的石雕一样,直让人心堵。   看到她和李淮相处得这么好,这厮不是应该更高兴吗?   她先上了马车,随即季锦江也上了来,他们一左一右的坐着。   季锦江严肃并且冷酷的说:“你不应该将自己的心,放在他身上。”   这不像建议,更像是一种命令。   龙奚兰眉毛一挑:“这是我的事!”   “我是为了你好!”团双向划。   为了她好?她嘴角挂着冷冷的笑,嘲讽了一句:“你真为我好!真好!”   好得素不相识就给她下套,还好得拿她母亲的性命来威胁。   “我要谢谢你。”她收起那抹嘲意,十分郑重的说:“我已经帮你做到这一步了,其他的事,请——哥哥您别插手!”   季锦江目光看着她,真的好像对她有所担心,但不多,就是那么一瞬。他又一次肯定的对她说:“这个男人,不会是你的!”   龙奚兰听后,咧嘴大笑。“什么时候,季都尉也学会算命了?”   对方对她的嘲讽无动于衷,她也没打算继续就这个话题,与此人继续下去。   车子行了一段时间,才到了大将军府。   按理说小姐回府,家中的人应该出门迎接的,不过她不是真的季小姐,自然也没有人迎接。   季锦江带她进去,说是去见季大将军,也就是她现在名义上的爹。   她本以为名震四海的大将军季常乾,应该是魁梧高大猛汉,但真人却是留着一撮山羊胡,鼻翼旁边有颗粉色肉痣,身材中等,不算壮硕的中年男子。   说是武将,看起来更像个文官,而且,他有一双异常雪亮的眼睛。   龙奚兰看到此人,不免去细细研究他的面相,此人是卧睡的猛虎,看似没有杀伤力,实则是心狠手辣之人。   “龙公子看老夫面相如何?”季常乾悠悠的问,嘴角上一抹长久的笑意,像藏了一把尖利的刀。   她立刻底下头去,脸上生出一丝惶恐和疑虑。   此人,她一定曾经见过。   是在哪里见过呢?她脑海里飞快的寻找记忆,然后就真的想起来了!   龙父在九岁那年给她讲相面,拿出的画像,与季常乾起码有八分相似,而且右鼻翼正好有一颗肉痣。   龙父当时的原话是:“我们龙家虽然名扬四海,但再威的狮子也有天敌,兰儿,记住这面相,以后遇见这样面相的人,能躲就躲,越远越好!”   她当即心就提到了嗓子口,龙父这一生,可以说不惧任何妖魔鬼怪,却唯独让她远离这种面相。   莫非,龙父认识季常乾?   “龙公子说不出来吗?”   此刻,龙奚兰听到前面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轻声回答:“大将军面相是难得一见的猛虎之相。”   对方听了‘哈哈’大笑,她抬眼去看,却看到另外一些奇怪的场景。   龙奚兰竟然看到她自己,和季常乾抱在一起,而她在十分伤心的哭!   一时惊住,她怎么可能跟这老头子抱在一起,还埋在他怀里哭呢?   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第55章:暗夜杀机   她最近,似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预知的能力了!   很多事情,都超出了她预想的范围,从前是她自己在掌控大局。而现在,完全是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危机感瞬间在这一刻,将她全身占得满满的。   季锦江发现了她脸上的神情,出声说:“你应该累了,回房间休息吧!”   她点头,回去的路上,发现季府有一个锁着的院子,就停下来好奇的问青莲:“这里面谁在住?”   青莲的眼神有一刹那闪躲,立刻又很肯定的回答:“这是以前太夫人住的院子,太夫人去世之后就无人住了,所以老爷就命人将这里锁了!”   龙奚兰站在外面看了看,这院子虽然上了把锁。但周围有活气,证明常有人走动,不像是无人居住的。   她想,大将军府有秘密!不止一件!   心中始终有焦虑,回去之后。她找来几枚铜钱,放在碗里。卜了一卦。   卦象竟是金月时占,乃大凶之兆,恐怕不久,她便有血光之灾。   为了验证此卦准确度,她反复占卜,精确了时间,是今夜丑时!   这时,青莲端着糕点水果进来,看见她坐在桌前。愁眉不展,不解问:“小姐,发生了何事?”   她沉住气,摇了摇头,询问道:“今夜我的府院外面,布了多少侍卫?”   “小姐一回来,大少爷就布了比平日里多两倍的侍卫职守,大概有三十多人吧!”   她点头表示明了,随即趁青莲削完苹果之后,将水果刀,悄悄的撇在了腰间上以防万一。   当夜,圆月当空。皎洁朦胧的月光,照出金陵的楼影城阙。   寒风呼啸,吹出了这诡夜的危机四伏。   龙奚兰躺在季二小姐厢房的床上,她刚才睡过去了一小会儿,睡得不深,很容易就被房顶上细微的声音吵醒。睁开眼,她敏捷的翻身跳下床。同时,已撩起旁边的外衫套在身上。   下一刻,窗户被外力猛烈劈开,一道黑影破窗而入。   不是穿透窗户进来,是破窗!   是人!不是鬼!   她一脸惊起,刀光随之而来,她急中敏捷躲开,那黑影使刀快如闪电,招招狠毒致命。   龙奚兰徒手防御,连连后退。   寒光锋利劈开了檀木做的圆桌,眼看她已无处可退,无路可逃,她拿起旁边的花瓶就往对方身上扔去,那黑衣人挥臂一挡,周围碎片落地。   她抓住机会,在地上滚了两圈,已到了门口,爬起来两手打开门。   外面又是一个黑衣人,手里持的也是一把刀,迎头向她劈来,她机警往后一跃,躲开锋利的刀刃,长发在这一瞬,被削掉了一缕。   她没有停顿,前后夹击,前来的杀手全是一等一的高手,对付一人都已吃力,更何况两个。   不过龙奚兰在危机时刻,总能生出超乎常人的冷静来,她大声对着门口喊了一声:“哥哥救我!”   两个黑衣人同时回头,她已摸出撇在腰上的短匕,一刀刺向最近那个杀手的心脏。   一刀毙命,再无反抗能力。   几乎同时,另一个人提着长刀砍下来,她咬牙脱起手里的尸体往身前一挡。   半颗人头被削了下来,她不禁心中寒颤。好锋利的刀!   用力将尸体推开,拿过那尸体手里的利刀,挡住了对方接下来你的致命一击。   这下,有了武器防守,她不那么吃力逃命了,见招拆招,遇机反击。   不过,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疑惑,在重兵把守的将军府,她与这两个杀手周旋了这么久,为何还没有人来?   于是,她在打斗中下意识的将那个杀手引到了外面,才发现整个院子里,躺着数具尸体,全是府中的侍卫。   外面没有打斗的痕迹,这些侍卫是无意识中被杀的!   在她想到是这样时,房顶上又跳下来数个黑影。   她心中一紧,如此大的杀手阵营,且每一个杀手功夫都十分了得,江湖上只有白夜门有这本事!   这些要杀她的人,是白夜门的!   龙家从来没有与任何江湖人士有怨,相反,这些江湖人士,还倍给他们龙家面子,所以此来杀她的人,是冲着季家,冲着胥王爷来的!   正如季锦江所说,在大婚之前,太子那边一定会有所动作。   没想到,是收买了最狠辣的杀手组织!   江湖上有句俗语:白夜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可见,白夜门在江湖上的威慑力,比阎王爷还要恐怖。   而且,自白夜门成立以来,就很少失手过,所以她项上人头,那叫一个今夜危机重重!   可任人宰割,也不是她龙奚兰的作风,她提着刀,与杀手拼死周旋,大腿外侧负伤,逐渐被围困在角落里。   “锦画!”   院大门一声惊呼,是季锦江的声音,有人影冲进来。   黑衣人发现季家大少带人来支援,很快散开,他们有足足二十八人,且每个都是一等一高手,竟然呈出了一个乾坤八卦阵。   支援的侍卫,陆续倒下许多,季锦江提着一把紫金长枪,一人当先,踩着满地横尸,快速移到龙奚兰旁边,且连连帮她挡下几道攻击。   有了季锦江在前面挡风遮雨,龙奚兰本可以喘口气的,但这时,她发现,百夜门今夜来夺她性命的远不止这二十八人,屋顶上,又陆续跃下黑影。   “别怕,爹爹马上带人过来支援。”季锦江没看他,长枪依在,大有横扫千军之势。   不断有人冲上来,不断有人躺下。   血光,闪红了黑夜下的季府。   而龙奚兰耳畔,却偏偏想起了一句记忆中的话!   兰儿,记住这面相,以后遇见这面相的人,能躲就躲,越远越好。   越远越好……   龙奚兰提着刀往后面退,渐渐与季锦江拉开了一段距离。   她发现混乱中,有一条出路,只要她趁此逃出去,就可以逃离季家,逃离这所有追杀!   这种想法在脑海里,只持续了片刻,下一步,她已经快速的从那条出路中,忍着腿伤奔跑而出。   大将军府里有刺客行凶,小姐的院子杀声一遍,侍卫都去支援了,外面的几个院子,皆是吓得乱了阵脚,手无寸铁的侍婢家奴。   龙奚兰一头凌乱散发披在身上,青衣染满了血迹,一路狂奔,周围的人,只当她是哪个院子里吓得丢魂儿的丫鬟,没人注意她,更没人拦住她,她一路畅通无阻,找到了当初她进季府爬墙的地方。   她丢了刀,身子轻快的攀上了墙沿。   再纵身一跳,落到了地面上,大腿处伤口流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裤腿,她从衣袍上撕下一块布,熟练的绑上伤口,用于止血。   刚才那一连串剧烈的动作,让她呼吸急速,她也没有停,朝前面一瘸一拐的快走而去。   宵禁后的金陵,熟悉的诡夜。   长风掀起地上尘灰,漫天飞舞。   担心季家的人追上来,她的速度一直很快,但在跑过两条长街时,她逐渐减缓了速度。   因为她看到前面的交叉路上,一道颀长的影子,从墙上印下来。   有影子,就是人!   而在很多时候,人比可怕,比如这个人,是个绝世高手,重点是,是来杀她的绝世高手!   这个人,在今夜的刺杀行动中,早该出现。   可他却站在暗处,冷眼旁观着所有厮杀,不管哪方的人倒下了,都没有令他出现,他冷静的等待着,他要追杀的猎物,自己从牢笼中,逃出来。   除了风声,龙奚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站在房顶上的黑衣人,脸上从惊然慢慢变得冷厉。   “你就是白夜!”龙奚兰清亮的声音,在街头回荡。   那人一跃而下,轻功卓越,犹如带翅猎鹰。   下地那时,脚边连一丝尘灰都未有浮起,稳如无物。   白夜杀人,或快刀斩乱麻,或兴致大开,将猎物玩弄于鼓掌之中,很多时候,他会冷静的等待着,等猎物自投罗网。   他有足够的能力和毅力去掌控这个过程,并享受猎物因对死亡的恐惧带来的害怕,这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意,因了他的冷血凶残,他要杀的人,从未有过失手。   看到眼前,那手无寸铁的女子,这与他接到暗杀对象的描述,有些出入。   季家二小姐,季锦画是不会武功的,柔弱无力,在今夜的暗杀行动中,他白夜门的手下,早就应该全身而退,但却因暗杀对象并非无害小白鼠,而是攻击力惊人女刀客,直接导致他先行的一名暗杀者被杀。   此刻,看到她染血的裙角,她坚定从容的目光,白夜缓脚踩清风步过去,他的脸上,带着一面白色面具,配合着他身上的冷杀之气,就像地狱中的阴差,前来索命。   龙奚兰曾见过很多次阴差索命,阴差所到之处,活人必须退避,否则沾了阴间的引冥之气,会折了气数。   龙家人吃的这口帮活人消灾解难的饭,说开了就是跟阴差抢活儿,这种阴冥之气祖祖代代龙家人身上都有,但龙家人命都硬,阴冥之气覆盖一身,一样活得好好的,只不过子孙日益独薄,到了龙奚兰这一辈,就只剩下她这一根独苗,其他的龙姓旁支,恐怕在好些年前,就没人了!   想到这些,龙奚兰心中有一口恶气。   她不想死在这里,死在白夜手上,不然,等到龙父百年之后,北龙门就真要在江湖上完全绝迹了!   周围杀气蔓延,又被灌入了一股寒风,吹得龙奚兰的长发散乱飞舞。   龙奚兰下意识的去摸她刚才杀过人后,撇在腰间的匕首。   那个用面具遮住真容的白夜,将她缓慢而沉着的拿刀动作尽收眼底,冷笑道:“有趣!”   他的声音暗沉,似有什么东西,挡在喉咙那里。   她听不出此人年龄有多大,但想,在江湖上赫赫有名那么多年,应该岁数与她父亲差不多大吧?   “我们打个赌!”龙奚兰突然开口。   在被杀气笼罩的夜街上,异常清楚。   那白夜脚步一顿。打赌?   他要杀的目标,竟然要跟他打赌?   “赌什么?”   龙奚兰用一只手,熟练快捷的将头上的长发一撩在头上挽了一个髻,身子一挺,扬起额头,英气不凡。   “赌今晚你杀不了我!”还是那种沉着又肯定的语气。   白夜这一生杀人无数,聪明狡猾的目标也不少,但在面对他的死亡逼近时,没有一个不是惧怕得哭爹喊娘的求饶,唯独这个女人,竟然要跟他打赌,且赌的是他会失手?   “有趣!”他用那种一层不染的冷笑,表示这是无稽之谈。   “你赌吗?”其实龙奚兰现在手心里,已经掺出冷汗来了!   她唯一有把握的,仅仅是夜里卜的卦中得知,她虽有血光之灾,但有贵人相救,无性命之忧。   虽从无虚卦,但就怕已有变数。   偷窥天机者,也很有可能,因为天机而死。   “如何赌?”白夜问,声音听不出情绪,不过龙奚兰知道,他已然上钩。   “你让我十招,我便可不死,如果我赌输了自然是没了命,如果我赢了——从此以后,你不可以杀我!”   白夜心中嘲意已出,头终于偏了一偏。“这赌注怎么听,于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好处!”   他要杀的人,必死无疑,赌不赌,结果都一样。   龙奚兰早料到他会如此说,立刻挑衅道:“原来大名鼎鼎的杀无生白夜,也怕失手!”   “别激我!没用!”   “那你就让我十招,与我赌一把,既然你那么有把握不会失手,又何须怕我的赌注?”   她此刻,是在为自己性命做买卖,是生是死,就在此时了!   “呵!”白夜没有拔剑,双手垂放在两边。   “那就让你十招有何妨!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死!”   龙奚兰听后,眸光一狠,抽出匕首,就冲了上去。   她腿上虽有伤,但在这种情况下,难免不会爆发出潜力来,敏捷如绳,招招狠毒去攻白夜要害。   可白夜是高手中的高高手,即使不用双手,龙奚兰也难能伤到他。   她在还没有跟此人过招时,还以为自己有可能在这十招中伤到此人,再借机逃跑,但动手以后,才发现此人的功夫,简直出神入化,高深莫测。   十招她已带着腿伤,拼尽了全力,最后一招落下,她终于用匕首,削了对方身上一缕衣角下来。   白夜见此,低低讽刺道:“十招已过,这就是你唯一的赢注!”   长剑已出窍,剑影在黑夜下画出道道寒光。   剑锋不触即可断发,锋利无比。   且白夜剑术诡变,动作敏速,向龙奚兰袭来那一刹那,她竟无路可退。   瞳孔在放大,周围的空气,被笼罩在死亡的气息中。   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瞪着那抹黑影,朝她袭来,这剑使得太快,连剑刃在何处都未曾看到。   “哐”地一声,钝器激烈撞击产生的声音。   龙奚兰只看见一道白影从侧空飞来,从半空中扔出了一枚白色棋子,挡了白夜的剑路。   白夜腾空而起,又如羽绒落下于十米开外,身段一转,翘目来人。   “紫虚元!”   “白夜兄许久不见,还是如此火爆的脾气!”那白袍男子已挡在龙奚兰面前,发须飘动,美若谪仙。   以龙奚兰的角度很难看到此人面容,但对声音分外敏感,此人,竟然是冒充她名号,在瞿王府招摇撞骗的那厮。   他叫什么?紫虚元!   果然是南仙观的人,而且还是南仙观鼎鼎有名的人物。   此乃南仙掌门清阳真人的关门弟子!   龙奚兰眼睛一亮,竟然是那臭小子!她先前,真是一点儿都没认出来!   他为何要冒充自己?他不是太子殿下收买来使坏的?怎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这臭小子就是她卦里的贵人?   数个疑问在龙奚兰脑子里荡过,前面的紫虚元又开口说了!   “白夜兄,这个女人不能杀!”这话,好像他真跟门主白夜是自家兄弟,在为白夜筹划呢!   不过人家可不一定领他的情。   “笑话,我白夜门收钱做买卖,从来就没有能与不能,只有死和如何死!”   好狂妄的口气,不过杀人如麻,杀人如器的门主白夜,有这个狂妄的资格,不是?   但紫虚元既然敢出来跟白夜门抢人,自然也不能只说空话嘛!   “知道白夜兄不怕威胁,但虚元依旧要好心提醒你,你若杀了此女,必将马上迎来灭顶之灾!”   “呵!臭道士那套,留着去给信徒听比较好!”   白夜杀了这么多年人,在他的淫威下求饶的数不胜数,威胁他的还真是头一遭。   心头就一个感悟,此二人乃真奇葩也。   紫虚元昂首挺胸道:“白夜门虽是江湖门派,与朝政无关,自来是收钱办事,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天要变了,白夜门也应该站对位置才是。”   白夜听到这一席话,更是觉得可笑。“白夜门经历两朝八代,什么样的政局没遇见过,你拿这些话去逗逗那些三教九流的门酸还行,跟我说——呵!你让不让?”   若不让,就佛挡诛佛,道阻道死!   “别急嘛,白夜兄,虚元话还未讲完呢!”紫虚元斜挎着步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哪里像个道士!   白夜无语,立在原地,等他后话。   他也就慢慢道来:“师父叫我下山前,给虚元留了一句话,说要是在金陵遇见了白夜门门主,如果要刀锋相见,就再三嘱咐说了,咱毕竟是修行之人,能不动手,就不要动手,只叫虚元对门主问一句——还记得东风寨吗?”紫虚元说前面的话时还神情淡顽,说最后一句,突然认真了起来。   但惊奇的是,这剑下不留命的白夜一听这话,竟然沉默了!   半响,一道暗沉的声音:“带她走!”   紫虚元面上一乐,早就知道结果,却还要装作惊喜叹着:“哟呵,这是师父给我的咒念里最灵儿的一句勒!”   白夜因了他那句话,改变主意,已是破天荒,再听他叽叽哇哇,就补上一句:“再啰嗦我就改变主意啦!”   “那就谢过白夜兄啊,下次见了请你喝酒!”他拱起双手,转身来看向龙奚兰,眼神里一股子优越。   似乎在对她说:臭小子救了你命,看到没有!   这空挡,白夜已经腾空而起,飞上了右边的房顶。   龙奚兰上前一步,朝那抹轻捷的黑影喊道:“等一等!”   白夜停下,眼睛倾斜往下扫去。   那女子仰头望她,这样看,倒有几分夺人心魄的美,不过白夜对女色没什么渴望,只是惊讶,此女捡了一命,竟然还敢说话!   “白门主别忘了刚才与小女打的赌!”如果她不死,以后无论什么目的和原因,都不可以杀她。   白夜今晚已是出师不利、损兵折将了,听到此,竟只是冷笑了一声,飞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龙奚兰回头去看,目光聚在了紫虚元那张清秀的脸上,在她差不多六岁大的时候,被龙行天送去过一次南仙观,命她在观里一年初修,当时清阳坐下的关门弟子,紫虚元极为聪慧,刚好跟龙奚兰同般大,便被打发来指引小师妹, 就像私塾里的学伴;紫虚元那时候长得像个丫头,说话更像个丫头,整天黏着她,导致龙奚兰十分厌弃他。   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缘由是,龙奚兰悉听龙父教诲,要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所以那时的娘娘腔紫虚元,不符合她的择友标准!   所以她真没将这厮放过在眼里,只记得他这号人,龙奚兰离开了南仙观时,也才七岁,渐渐就淡忘了,说实话,连那时候紫虚元的模样都忘了,只记得是娘娘腔。   没想到啊没想到,当年的娘娘腔,长大了,娘娘腔没了,却变成了一个道痞!   道痞!   他还是清阳真人的得意弟子,清阳真人知道不知道?   “你为何要冒充我,为何要救我?”   紫虚要低头看了一眼她那还在流血的大腿,无奈摇头说:“先找个地方处理下你的伤口吧!”   龙奚兰也就没再问,跟着他行在夜里,最后寻到了一处偏僻的客栈。   紫虚元拿了一面白色披风,将龙奚兰整个身罩在里面,再去客栈里要了一间房。   到了客房里,还去亲自给她打了一盆热水来放着。   “你自己处理伤口,我去找几口酒喝!”这厮放下一个药罐子,说了这么一句,就从窗户飞身下去了!   龙奚兰将披风往旁边一放,坐下快速将伤口清洗了,倒出紫虚元放下的药瓶,那里面装的是南仙观的外伤神药,百灵散,十分珍贵。   这伤口割得不算深,也不在主脉上,倒无大碍,只是拖延的时间较久,一直在行走用力,留了不少血。龙奚兰倒出了足量的百灵散在伤口上止血,然后再用布条缠紧绑实,大功告成。女肝在技。   不久,出去找酒喝的紫虚元抱着两坛酒回来,扔了一坛给她。   “你还喝酒!”龙奚兰鄙夷瞥着他,本来也想对他今日救了自己,刮目相看一番的,看见他如此不正经,就成了这样。   对一个人尊重不起来,真不是自己的偏见,完全是此人就不像个要人尊重的人!   “我当然可以喝酒,师父说我尘根太重,从未限制过我这些,但是南仙观那个地方没酒,现在我都下山来了,自然要喝个痛快。”   说完,他扒开坛盖,仰头喝了一口,痛快的吐出一口气。   龙奚兰对他,其实也没有什么防备了,有的,仅仅是疑惑而已。她坐在房内的长凳上,伤腿放在凳面儿上,虽穿的女装,但坐姿已潜意识变成豪气汉子状了!她也扒开坛盖,豪饮了一大口!   酒劲压来伤痛忘啊!一个字,爽!   自从扮演了季锦画,唯一见过酒的就是那次西阳宴,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还要学着大家闺秀那样小酌小抿,实在恼火,今天终于喝上真酒了!   喝爽了,她将酒坛往桌上一放,擦了擦嘴问:“现在可以说了吧?”   紫虚元也跟着放下酒坛,竟然当着她的面,打了个酒嗝!   明明就长了一副好皮囊,酒态竟如此不雅,何以想象!何以想象!   “三个月前,师父让我下山,去天灵镇龙门山庄,也就是你家,找你爹送一件儿东西,到了那里时,龙门主也就是你爹……”   “我知道那是我爹,你捡紧要的说!”龙奚兰实在忍不住打断了他。   “龙门主也就是你爹……”这厮说着说着,两眼皮已在打仗,龙奚兰见没对,伸着头过去看他。   “你干嘛?”   “你爹也就是龙门主说……”   龙奚兰真是急了,见他脸上逐渐红晕,跟个猴子屁股一样,似乎是喝醉了,想站起来打醒他,但她忘了腿上有伤,刚用力又坐了回去。   这时,紫虚元已经趴在桌面上,呼呼大睡起来了!   “臭小子,我爹到底说了什么!?”   她的嚎叫,也吵不醒酒醉的娘娘腔!   她气得直吐气,六岁的记忆,差不多就在这一刻被全部激发出来了!   当年她说要去藏书阁找书,虚元带她去了后山采花!采花!还说:“那里的花花你在山下都看不见的哦,那是只有我们南仙群山才长的花花!”   对,他小时候好像还是大舌头,所以以上那句话听在耳里就是:那里D花花你带山下D看不DD哦,那是C有我们L仙群山才长D花花!(以上片段自行想象)!   这样的家伙,清高的龙公子怎会跟他做朋友?   估计他就是念及此,所以想在她面前逞能喝酒吧,结果……   “不会喝酒还装什么英雄好汉!”   龙奚兰真是好久都没有被搞得情绪失控了!   但同时,看见那厮,她又哭笑不得。   无奈,自己躺在床上,再睡会儿,天就亮了,等这娘娘腔酒醒了,就可以再问来龙去脉了!   次日,龙奚兰听到窗外车水马龙的声音,睁开眼来,紫虚元已经醒了,人已不在,她拉开棉被,看到床边上,放了一套浅蓝色的棉布袍子,是男装。   她费了翻力气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换衣服的时候,她贴身放着的那个白兰花荷包掉在了地上。她愣了一下,看到荷包上染了她的血迹,不多,刚好在两个花瓣上,她就捡起来,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时,紫虚元抱着一只烧鸡回来了!   龙奚兰看到他进来,赶紧将荷包塞进衣服里,然后她回头就带着机会问:“你赶紧,昨晚的话还没说完呢!”   紫虚元鼻子里吐出一口气,小白脸的脸上,一脸的不满,他嚷道:“你爹让我来保护你,我千里迢迢的从南赶到北,从北赶到南,再到了金陵,你就不能给我点儿好脸色?忘恩负义!”   这话直接将龙奚兰给说懵了!   她问:“我爹让你来保护我?”   “不然呢?”紫虚元往凳子上一坐,说:“我到龙门山庄那天,你刚走!你爹嘱咐我来找你,我这一路打听,都没打听到你的消息,而且我差不多也记不得你长什么样子了,于是为了让你发现我,主动来寻我,我就打着你的名号从北边过来,你猜怎么着?这一路慕名来拜访的朋友真是蜂拥而至,我好吃好喝,到哪里都有人照顾,比我以前下山好多了!”   所以到了京城,他住了东来客栈最好的客房,而龙奚兰,住了马棚!   她以前积累的那些名望,都拿给这个道痞给享受了!   龙奚兰此刻也不想去跟他计较这许多了,既然是受父所托,必然是父亲知道她此行诸多凶险,才拜托紫虚元过来找她。   龙家和道家祖承一脉,历届龙门门主与道家至尊南仙观也是交情不浅,故她六岁时,才会被送到南仙观去初修。   她又问:“你赶紧讲讲,我的玉佩怎么到你那去了?”   紫虚元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那天到金陵的雪夜里,我听到外面有鬼哭声,于是我穿衣下去,巧合碰见你去追那女鬼了,当时我不能肯定那是你,只是好奇跟着追过去,一起到了季府,蹲在墙根子那里,亲眼看到你被打晕了,后来回到客栈,见到那个守马棚的人,拿着你的龙虎玉到处炫耀。才确定,被打晕留在季府的人是你。”   说到那个守马人张六,也是死的蹊跷,龙奚兰那夜跟李淮看花灯时,遇见的老妇,似乎就是张六的老妈子,那老妈看到龙奚兰直呼是她杀了其儿子……这期间,龙奚兰一直脱不开身,对张六的死自然无从过问。   只知道,张六得了她的玉佩后死了!最后玉佩到了紫虚元的手里!   “张六是不是被鬼索了命?”   龙奚兰何有此问呢,因为老妈子直呼她杀了其子,龙奚兰当时被关在季府,自然是没机会干这件事,有机会杀张六的,肯定是死去的季锦画。   季锦画和她长得一样,被人成她是凶手就可以说得通了!   但紫虚元却十分肯定的道:“不,那个守马人不是被鬼索了命,是被活人害了性命!”   自己的推算竟然有误,她自然有些惊讶,不过她没有出声,只是在暗自揣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方又说:“我那日去拜访那守马人,欲将你的玉佩要过来,结果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他是被勒死的,他家里也没有任何阴冥之气,这一点不必怀疑!”   龙奚兰眉头微微蹙起,没有应声。   守马人不是被怨魂害死,那又是因何缘故,丢了性命呢?   “想那许多作甚,反正我帮你把龙虎玉拿回来了!管他是死是活!”紫虚元说着,叹了口气,两个眼睛,直溜溜的瞪着她,道:“我这一趟跋山涉水的,唯一没有留遗憾的就是,你竟然,哈哈哈是个娘们儿!”   龙奚兰两眼一白,真想一巴掌将他掀翻在地。   “坏了!”他突然腔调一变。   “怎么了?”   “你爹那日让我来的时候,说了一些特别高深的话,现在想想……”这厮将那小白脸扭曲着斜睨着她。“你爹该不会是想将你许配给我吧?先说哦,我以后是要跟着师父修仙的,绝不会堕落到娶媳妇儿!”   龙奚兰听了真是哭笑不得。“你做梦还差不多!”   说到娶媳妇,她突然想到了李淮,想到了那张英俊非凡的脸,心中隐隐作痛。   爹爹的话,她从来就没有违背过,现在还有一个季常乾,她既已经逃出来了,自然是要离开京城了!   离开京城——就见不到李淮了!   就前一日,李淮还对她说:等着本王来迎娶你!   今日,她就将变回了那个,和那些侯门王族,再无交集的龙公子! ☆、第56章:阴缘未尽   紫虚元察觉她黯然神伤,一副没心没肺模样说:“那日听说季家二小姐被选成了胥王妃,我想着要去救你,结果那天十五花灯。人太多,我若出面,顶着龙公子的须贤不好乱说话,我就找了一个游方道士前去给你说你有血光之灾,以为你会抓住机会问道士详情,再逃跑,结果那胥王爷是个不信邪的主,将那道士打发走了,也只是无奈。后来那位瞿王爷来拜访我,我一时没脱开身,后来瞿王爷让我去王府作客,我就想再找机会与你照面。”   听起来,可谓是良心用苦。   龙奚兰立刻想起那夜里突然跑出来的游方道士。确实让人不解,当时身让她费解了一会儿,竟是紫虚元搞的鬼。   “然后就到了那日瞿王邀我去梨院看风水。我知道你住在那里,到的时候,因了旁人在跟前。我不敢多说话。毕竟那些王族公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过我诸多提醒你。你却全都充耳不闻了!”说着,这厮回头来瞧她:“我记得小时候你挺聪明啊,怎么长大了越发蠢笨了?”   龙奚兰无语,他说的提醒是什么?   难道是将她的低低细细讲得那么清楚,连泉州沈公子的旧事也知道?她当时一看这情况,自然是往更深处阴谋论上想了,真相竟然是这样,有点失望!   “我那天看你不做声,又发现那院子确实不干净。你没去处理,定然是身份不方便。就帮你做了法事,封了西院。对了,西院的封界符是我在龙门山庄拿的!”紫虚元常舒了一口气说。   龙奚兰已经沉默着听着,那天认出了那好像是自己画的符时,她竟没想到这茬,一门心思的往更复杂的方向去想,错过了很多知道真相的机会。   不过现在也不晚。   “我说了这么多,你吱一声啊?”紫虚元小的时候话就特别多,没想到长这么大,也一样没变。   他完全有本事做到,他一开口。让人不应答。   龙奚兰的心思,有片刻还在李淮身上呢,她眸光移过来,瞅着他说:“既然是爹爹让你来寻我,你折道过来,你师父不会骂你吗?”   紫虚元小白脸霍然一笑,摆手道:“不会,我师父可是神机妙算,来时就嘱托了,说龙门主要托我做事,我莫要拒绝。我答应了你爹,将你安全送回龙门山庄去。”   她听了也没丝毫感动。   若不出京城这些事,她独自行走在江湖,不算事儿!   说身手,她算一般,说能力,玄门里面,其实高手如云,她能有如此高的声望,最大原因是她是龙门唯一传人。当然,她也不会差到哪去,就算不是一流,也靠近一流了!而且她有自身的天赋,这种天赋,只有龙家人才有!   “我爹答应让我到京城寻我娘的,才前脚一走,就让你跟来了……”龙奚兰自有疑惑,眼睛低低的望着地上的布靴。   紫虚元起身提议道:“既然已经逃出来了,我们还是赶快离开京城吧,免得再多生事端!”   龙奚兰抬头看他,“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什么地方?”   “我行了这么远就是为了来见我娘一眼,问她我长这么大一直想问她的话,如果就这样回去了,我一辈子都不甘心!”   对方听她如此说,脸上往下一垮,愤愤不平的说她:“也只有你们这样有娘的人才如此任性,我十九年都如此过来了,就从来未想过!”   “我要是不知道她是谁也就罢了,可我知道她是谁,还知道她在何处,我当然要去看看!”   紫虚元叹了口气,提醒她说:“昨夜里季府里可谓是血流成河,季二小姐丢了,满城都在找,我们留在城里太危险,应该尽快出城才是!”   龙奚兰料到会是这样。   恐怕此刻,李淮也在找她的人之中。   也不知,他知她才刺杀中失踪后,作何反应?担心吗,还是……   “官府搜查,官府搜查,开门!”   正在此时,门外面响起一阵剧烈敲门声。女每名弟。   紫虚元与她相视一眼,赶紧从随身的包袱中,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她。   龙奚兰一看,竟是一个人皮面具。   而且此面具是南仙山一位尊虚道长亲手制的,逼真程度,堪称仪容。   她无任何停顿,两下就将面具套在了脸上。   与此同时,紫虚元已经去开门了!   外面站着五个身穿铠甲的官兵,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在里面搞什么,为何耽搁如此久才来开门。”   “不想开!”紫虚元嘴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龙奚兰有点吃惊。   搜查的官兵,那就更惊怒了!   “两个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潜在这客栈房间里,一定有猫腻!将他们抓起来,带回去细细审问!”   全京城找人都找疯了,这样乱抓人不知抓了多少,龙奚兰心知不妙,赶紧上前好言劝道:“这位官爷,我与兄长都是好人,方才之所以不开,是以为隔壁房间在搜查,这不都已经开了吗?”   “少说废话,抓人!”这些官兵仗势欺人,根本不由分说。   龙奚兰手臂一抬,要过来抓她的人,被她动作吓了一跳。   她笑笑说:“官爷最近是否有烦心事啊?”   她见此人性子暴躁,双目疲惫,额上有清光,恐怕近来家中有丧事。   而且死者未走,还停留在家中。   那人一听她如此问,面上一愣。“你说什么?”   龙奚兰又问:“令堂走得可安详?”   此人年纪约莫三十五六,面上留有胡须,不修边幅,想必死者之死对他打击甚大,且看他面相,虽性格易急冲动,但眼尾低垂,纹路较差,早年应是丧了父,而他耳垂宽厚,应是个孝子。她故才推测此人家中的丧事是为其母亲,而且他要守灵,所以才如此疲惫,心情不好,脾气也就差了!   这下,后面的几个官兵一听见她如此问,立刻问:“余副队,余大娘已经走了吗?”   此人余振,在城卫兵从军,是小队副队,家中老母重病多日,三日前病逝。   原本他请了假在家中为老父办丧事守灵,突然接到城卫兵调遣,全城搜索失踪的胥王妃,心情更加不好了,此刻听到她这陌生人的话,已经愣在当场。   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知道的?”语气和神态,已经全部改变。   龙奚兰微微一笑,不予回答。   有时候,不道身份,更显得高明,这一行,许多人都会这招,不过大多数都是虚张声势罢了!   “走,搜其他房间!”那人没再多问,也没打算再抓他们。   看着这群官兵都走了,龙奚兰才将门关上。   有些不解的问:“你干嘛说话去惹他?”   紫虚元自有打算,他回答:“这不是挺好的吗,你轻松化解了误会,那么接下来,这个人可以为我们所用。”   “他家里的老人还未走,这个人应该之后还会来找我们。”她推测说。   “城里这边都搜过来了,城门恐怕早就关了,我们要出城,估计还要过一关,这些人是城卫队的,城门也归他们管。”   龙奚兰偏头看着他,其实这厮正经的时候,还是挺睿智的。   “不要崇拜我!”正在她要收回目光时,紫虚元伸出右手食指竖在她面前。   她只剩无语。   两个人接下来收拾了一翻,将昨夜里沾了血的衣裤放好,卷在包裹里。   他们从客栈出来的时候,那个余振真的追了出来,大声喊道:“两位公子请留步。”   两人相视一眼,停下来。   “你要求的事,不是不可以帮。”这回是紫虚元先开的口。   余振又是一惊,连他要说什么都知道了,顿时,就把面前两人当成了大罗神仙。   “两位高人有何要求,余某一定不遗余力!”   对方激动的说时,眼眶渐红。   他们从不主动提要报酬,知恩图报者必会涌泉相报。   龙奚兰声明道:“那倒不是,我是说你现在公务在身,应该先去处理,这样,现下我与弟弟要去城中办一件事,你将你家地址留下,我们办完事,就过去。”   那人听了,连忙点头,又再三道了谢之后,才回去了!   他们接下来,自然是要去玉宁坊找龙奚兰的母亲,两人问了路,在步行过去的这段时间里,龙奚兰心起波澜,有些不安。   十七年不见的娘亲,终于得以看见,第一句要说什么?   她可不可以,叫她一声娘亲?还是为避事端,看一眼就走?   不行,季锦江如果知道她是自己逃跑的,会不会伤到母亲?想到此,她加快了步伐,也许季锦江还未想到这一层,以为她是被昨夜的刺客掳走了,她要在他反应过来时,通知母亲。   城里在到处搜人,京城这间最大最有名的制裳店也受到波及,平日里人满人患,今日去十分冷清。   走在玉宁坊的街道,也很难见到一个人。   “如果她不跟你走呢?”紫虚元得知她的计划后,这样问。   “我是她女儿,她肯定会相信我。”龙奚兰坚定的说,连人皮面具都可见那种坚定。   紫虚元见此,叹了口气,当年抛夫弃女的女人,不管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能在这繁华的京城落根,又怎会轻易离去呢?   他说:“你有一个很大的弱点,一旦用情,就失去理智。”   龙奚兰转过头去,继续朝前走。   她知道紫虚元说得对,爹爹曾经也这样说过。   这也许就是女人的感性,从此可见,不论装了多久的男人,本性是不会变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锦绣堂,此店极大,修得奢华艳雅,是一栋三层楼阁,一楼则是制好的各种成品,不但有时下最流行的女装,还有许多款式独特的男装,而二楼则整齐摆满各种布匹,金缕绸罗,丝缎锦绣,三楼作为他用,堂里帮忙的女工也有好几个,仔细接待来堂里置办衣服的买主。   今日一大早就没有客人,所以三个女工慵懒的坐在堂里闲聊,聊的正是昨夜里将军府的大事。   “听说那位胥王妃已是第二次失踪了,上一次找了回去,这次不知会不会那么幸运,如果跟先前两位选上的王妃一样,胥王爷真是太惨了!”   三人见到龙奚兰与紫虚元进来,立刻就住了口,笑脸相迎过来。   “两位公子,是给家中夫人选衣裳,还是想给自己看看?”   龙奚兰轻咳了一声,沉着嗓子回答:“我打算订做一件最好的衣袍,去见心上人,听闻你们锦绣堂堂主婉娘手艺精湛,想请她亲自代劳,不知可否?”   三人一听,立刻露出歉意的表情来。   “实在抱歉,婉娘甚少亲自制衣,不过你放心,我们锦绣堂有全京城最好的裁缝,一定包公子满意。”   她早知会得到这种回答,依旧不罢休的说:“我只是全京城求婉娘做衣裳的人很多,不过,还请姑娘去跟婉娘传一句,此事对在下十分重要……”   “公子,不是我们不帮你,实在是堂主真不轻易为人做衣。”对方打断她道。   紫虚元听此,站到前面来问:“如果是瞿王爷来求呢?”   几人面面相视,最后尴尬笑道:“瞿王爷若来求,一般都是府上的王妃过来。”   显然,他们两人都不像是王妃。   “在下与瞿王有些私交,是他提过这里,我才带吾弟过来的,你们若就要这样打发了我们走,瞿王爷知道了,可是要怪罪的!”紫虚元白衣翩翩,气质脱俗,这样说,对方丝毫没有怀疑,甚至更加抱歉起来。   龙奚兰又在此刻补充道:“如果实在不方便,在下就只求见婉娘一面,依她独到的眼光,也许能很好的建议在下穿什么样的衣袍去见心上人。几位姐姐,就当是帮帮忙吧……”   “阿翠,发生了什么事?”正说着话,从楼上优雅下来一位美妇人。   此人皮肤白皙,虽不在年轻,却风韵犹存。   叫阿翠的回头,恭敬的答道:“婉娘,这二位公子要见你,询问衣装之事。”   婉娘……   从此人下来,龙奚兰的眼睛就未离开过那张脸。   紫虚元听到女工叫对方婉娘,已知此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便低头去看龙奚兰,见到她看着来人一副不解之相。   怎么回事?   结果下一刻,龙奚兰突然转身就朝堂外的大街上走去。   紫虚元不解,立刻跟这几人道了歉,出来追她。   “喂,人都出来了,你干嘛跑!”   她脚步走得很急,到了街转角才停下来。   “那不是我娘!”她语气很肯定。   “那不是你娘?”紫虚元一脸惊讶,不过他有所疑惑。“那不就是乔婉之吗?你娘不就是叫乔婉之吗?我记得你娘亲在你未足月就离开了,你怎知,刚才那人不是你娘?”   小时候,他曾听过龙奚兰讲过娘亲的事,所以也知道大概。   龙奚兰深吸一口气,低头回答:“我见过我娘亲的,那时我确实还在襁褓之中,但我记得她抱着我,将我放在山庄外面的桃树下,把她的白玉簪子留下来,就走了!后来爹爹很快在桃树下找到了我,不过娘亲已不在了!”   “你真记得?”紫虚元自然吃惊,虽见过那么多奇门异士,龙奚兰婴孩就有记忆,那是一种非凡的能力。   “嗯,记得。”因为记得,才会在梦里无数次梦见娘亲离开的样子,才会对这十七年的不见,存在执念。   紫虚元一手摸着下巴,疑惑道:“既然锦绣堂的婉娘不是你娘亲,那你娘亲又是谁?”   龙奚兰疑眉紧锁。“这件事的答案,也许是我不能接受的。”   “你是说……”   “当初我被困在季家,是受了季锦江的威胁,他拿出我母亲留下的簪子,并且直道我母亲的名讳,却给了我一个错误的信心。”正是锦绣堂的婉娘根本就不是她母亲!   “并且,引我去将军府也是他们设计好的,此人了解我,就像你了解我一样。”也就是说,这样算计她的人,也许是她曾亲近过,或者还在亲近的人。   紫虚元认真听着她说完,问:“你是不是已经有了答案?”   她回答道:“这也是我的猜想,镇南将军季常乾应该是认识我父亲的,而且此人还有大文章。还有最大的一个问题,我和她女儿长得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我看见过尸体。”   这天下间,就算孪生姐妹也有可能不同,更何况,她们又不是姐妹。   意识到这个,她心里似有个声音在问:难道?季锦画真是我的姐妹?   “要搞明白这些问题其实也不难!”紫虚元沉声对她说。   她知道他的意思。“你觉得,我爹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你爹比谁都了解你娘是谁、了解她是个何样的人,你爹年轻时,也不乏美名在外,我就听闻不少人倾慕他,可他唯独选了你娘,定是挚情挚爱,当年你娘就那样抛下你们离家出走,你想想,你爹又不是一般人,他妻子要走也许他早就算到了,才会在你娘前脚一走,后脚就找到了你。就像这次你来京城有难,你爹也料到了一样。”   龙奚兰沉默了一会儿,这些她都有想到过。   “可是,为何我说我要来京城找我娘,我爹还答应了?”   紫虚元抬头一望,突然拿出了他道士的嘴脸出来,念道:“不可忘,不可忘,眼前执着,皆是虚妄啊,不让你来走一遭,你哪里肯死心呢?”   “即便这样,我也不会死心!”她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是放在心底多年的夙愿。   为此,紫虚元再没有说任何来打击她。   过来也耽搁了一些时辰,两人接下来就要商量着如何出城的事。   于是,就按照说好的,去了那余振的家里等候。   余家在城东的一个坊里,要跟着一条小巷子,路过五六户人家。余家这几天在办丧事,所以特别好认。   龙奚兰在办丧事的院子外面停下来,院子外面有颗皂角树,不算大。   看见里面有来奔丧的客影走动,她轻语说:“屋正堂对皂角树母,升的是女主气运,不过老母死了!看来……”   “看来家中女主非老母,这家有个悍媳!”紫虚元双手抱胸,接过话来。   她点头。   这时,院子里头传来惊天地泣鬼神的一道哀嚎。   “娘啊娘啊,您怎可以就这样走了呢,您都还没有享到清福,怎么就这样走了呢,呜呜呜……”   也是同时,穿着军甲的余振抱头盔急急跑了回来,满头大汗的。   见两人已到,立马请二人进去。   “里面跪在灵堂里哭的人是你妻子吧?”为了确认一下,龙奚兰通常都会问一遍。   余振点头说:“是,贱内因老母离世,日日以泪洗面。”   两人未说话,由着余振带进了灵堂。   那哭得伤心的女子穿着一身孝服,身材圆润,一脸的泪痕,看见他们进来,还站起来问:“相公,这二位是?”   “我不是给你说了吗,这几日我一闭上眼就看见阿娘满脸泪水的站在我旁边,问她有何委屈,她又不说,她一定是心愿未了,这二位是高人,我请他们回来帮忙看看。”   余妻一听,马上将丈夫拉到偏角上小声问:“相公,这两人看起来年纪轻轻,怎会是什么高人,一定是看出你思娘心切,想骗我家钱财。”   余振忙解释:“夫人不必担心,此二人已说了不要钱财,而且我已见识过他们的本事了……”   余妻任有疑虑,“不要钱财就更不能听他们了,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让这些人回来扰了娘的安息,你我就是大不孝了!”   余振听见妻子如此一说,还真有些犹豫。   紫虚元用胳膊抵了抵龙奚兰手臂,小声说:“这厮耳根子软,估计要变主意。”   龙奚兰面不改色。“主意可以改过去,也可以改过来。”   果然,等到余振一过来,就面带了尴尬说:“两位公子……”   “你连你娘最后一面都未见到吧?”龙奚兰突然这么一问,又把对方问得愣在当场。   连周边几个奔丧的亲客都是一脸吃惊。   “是,我在城卫军任职,有时候几天几夜都回不了家,娘亲当时生了病,大小便失禁,皆是贱内一手在照顾,我不孝啊,连她老人家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龙奚兰又说:“既然你都知道,最后一面见不到,她定是有话跟你说,才会在你合目后来见你,你如果相信我,给我半炷香时间,我定可以将她的遗愿了啦!”   “真的?”余振眼中又有了些坚定和寄往。   她点头:“当然是真。”   余妻还是对他们诸多怀疑,已叫来家里亲戚中长辈来劝说余振。但余振听了她方才的话,已打定主意,便将这些人都赶了出去。   灵堂门一关,紫虚元靠在墙上,好奇的问:“你要请鬼?”   龙奚兰眼睛望着屋子阴暗处,“不用请,她就在这里。”   紫虚元回头一望,有点无奈的说:“我怎么跟你一起做事,有一种残障人士的感觉?”   他要用黄牛泪开了灵眼,还要在特定环境下,才看得见鬼,而龙奚兰,却完全不用,天生带了一双灵眼。   而且,他们龙家还有通灵的能力,想到这个,紫虚元就觉得上天不公平!   为什么他不姓龙呢?   这时候,他就看到,龙奚兰朝那个角落走去,对着那里的空气说:“大娘,我若通灵于你,你也许会灵体有损,甚至魂飞魄散,为了这遗愿,你也愿意?”   紫虚元自然看不到大娘的回答。   不过下一刻,就看到龙奚兰伸出了右手。   渐渐的,她的表情在变化,变得沮丧,难过,甚至伤心,最后,竟然哭泣的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通灵者连通死者,既能看到她生前所遭遇,自然会体会到她遭遇中的痛苦悲伤,所以这种现象,也十分正常。   紫虚元见此,立刻过去蹲下身问她:“怎样?”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眼中有恨,这是对人性恶的恨。   “可以叫他们进来了!”   “不要休息一下吗?你通了阴灵,阳气有损……”估计现在,面具下的脸色,苍白如纸吧!   她摇头,“不必!”   紫虚元就去将灵堂屋门打开,余振和众亲戚皆在外面焦急候着。大多数人听了他的描述,其实还是半信半疑的。   这时候,龙奚兰慢慢的走了出来,问他:“如果你娘亲是被人害死,而非病死,你会如何对待凶手?”   余振一听,想都未想就回答:“我一定要让凶手得到该有的惩罚。”   她点头:“那么你可以报官抓人了!”   众人一惊,龙奚兰看向站在最后面的余妻。   余妻心中有鬼,但却隐藏得很好,看她看自己,额头一昂,面不改色。   龙奚兰冷笑,“大娘并非得病,而是被活生生饿死的!”   话一出口,众人皆惊。   而凶手没想到她一句话就道出了这个秘密,刚才的隐藏,也出现了变化,眼神开始闪躲。   余振不解:“我娘亲怎么可能是饿死的呢?”   “对啊,婶子的身子都未瘦过,若是饿死的,应该骨瘦如柴才对。”   龙奚兰就说:“你可以现在开棺看一看,你母亲是不是骨瘦如柴!”   余振听了她的话,叫了两个表兄,进去灵堂将棺盖移开一看,脸色顿惊,往后面一退,大声呐喊着:“怎么会这样,这不是我娘,我娘不长这个样子!”   堂外面的丧亲听见他这一道声音,无不人人惊惧。   只有外来的龙奚兰二人面不改色的站着。   龙奚兰从人群里走出去,对他说:“这就是你娘!”   余振摇头否认:“我娘的寿衣是我亲自换的,我换的时候,她明明就不是的!这这这……”   他指着棺材里的尸首,是一具骨瘦如柴的老妇尸体,脸上的轮廓都凹下去了,看起来十分狰狞。   “你娘在很早之前就没东西可吃了,饿得没力气,只能终日躺在床上,而不给她饭吃的人怕你回家后发现此事,便灌她喝下许多水造成水肿,你回家看时,你娘已是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而凶手说过请了郎中来看,其实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屋子里煎的药也是她随便在药方抓的,你瞧,大娘既然喝了那么多水自然会致大小便失禁,而你现在看到的样子,就是尸体经过一段时间的停放,身上的水分流失后的样子。你不信,可以看看棺材里的寿被,是不是有很多水!”   龙奚兰说完这些,余振已是双手发抖,不过任然坚持着去查看了棺材里面。   接着,他狠绝的目光,看向人堆后面。   余妻早已是一脸苍白,拼命的摇头。   可是堂里所有人都已不在相信她。   甚至还有人开始指着鼻子骂:“你好歹毒的心呐,简直猪狗不如!”   余振本来要拿刀当场跺了此妇为母报仇,在众亲戚的拦阻之下,作了罢,他誓要给老母讨回公道,便托人报了官。   那狠妇无法为自己辩解,依旧一哭二闹的被官差给拖走了!   见此情形,余振是死了老母,还失了妻,俨然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整个精神头更是极具下滑。   他木讷的在老母灵堂里坐了许久,神情呆滞的出来,看见龙奚兰他们还站在院子里,便走过来,一下子跪在了面前,哭得伤心说:“谢谢两位恩公,不然我余振真要当大不孝,娘亲真要死不瞑目啦!”   龙奚兰也为他心疼,真是可怜人,赶紧扶起来劝道:“余大哥,死者已去,你娘亲知道你是孝子,她已看到你为她做的,很快就会投胎转世,你们缘分未尽。”   紫虚元听见她说这话,不免侧目。   等到余振离去之后,才问:“你还看到了什么?”   “这余振应该很快就还会有姻缘,而且不久之后,会喜得一女。”   紫虚元会意点头。   后来余振听说他们要出城,为了报答他们的恩情,主动说带他们出去。   “今日守南门的是我兄弟,我可带你们出去。”   龙奚兰点头。“如此甚好。”   几人从余家出来,怕赶到南城门天黑了,于是加快了步伐。   路上余振也没多问他们什么,很快,就到了南城门下。   余振先去给守门的他兄弟说明情况,然后再过来带他们过去。   “余兄弟,今天没有官府的批文,一个人都不准出城,这事有点难办啊!”那守门的小哥确实为难。   余振就连连求道:“好兄弟,我就求你这么一回,这两个人绝对没问题!要不你看,改天我请守门的各位兄弟都去喝酒?”   “你我兄弟两个不必见外,主要是上面下了令,如果是往日我绝对不会犹豫,你也知道,事关胥王府……”   “我知道你为难,但我答应了我这两位恩公,今天一定送他们出城,我……”   小哥一听,也体谅他丧母失妻的遭遇,咬一咬牙,道:“算了余兄弟,我就斗胆破了这例了,让他们过来吧,我叫人开城门!”   龙奚兰和紫虚元见此,松了口气。   两人跟着开门的卫兵走过去,大门正在缓慢中被打开!   余振又过来连连道谢与他们送别,两人刚要走,城里面一阵马蹄声传来。   “且慢!拦下那两人!”只见四五个穿着青色军甲的人,骑马奔来。   城下的卫兵一听见这呐喊,立刻,就将城门给关了起来!   顿时,城门下气氛一变,杀机四起。 ☆、第57章:诡异线索   龙奚兰发现紫虚元已做好要动手的机会,将他臂袖拉了拉。“别急!”   紫虚元也不是真要动手,只是望着那几名官兵奔近了,将身子下意识的挡在了龙奚兰面前。   青色军甲中一位年轻将士下马来。直奔到他们面前,面色恭敬。“请问这位是否是龙门公子?”   紫虚元松一口气,回答:“正是在下。”   “瞿王爷有请,请龙公子随我来。”那人展开大臂,作出恭迎装。   背后十余处,一辆瞿王府的马车慢慢过来。   他自然不愿意走,但又清楚无法拒绝,便只好带着龙奚兰上前迈去。   上了马车,两人面色都很严肃。   紫虚元沉默了片刻,细声对她说:“若问起你是谁,你就说你叫龙奚安,是我龙家同辈的堂弟。”   龙奚兰摇头:“不能如此回答,如果瞿王是受胥王所托。你要坦白告诉他,你非龙公子。而是南仙观的紫虚元,我则是你同门师弟,紫虚合。”   紫虚元有一时不解。   她忙给他解释道:“之前我不知道是你在冒充我的时候,特别跟李淮提醒过。我猜瞿王叫你回去,应该与李淮有关。所以面对那个人若你不说实话,他一定会怀疑你,这次特地叫你回去,我们要做好准备才是。”女刚双亡。   面对一个聪明的人,骗不是好方法,坦白才是。   不多久,马车真的停在了胥王府门外。   两人心造不宣,前后从马车上下来。   胥王府龙奚兰是第一次来,修得不似梨院别致。但是宏伟大气,配得起李淮在朝的身份。   瞿王爷和随身的太监候在大门外,见他们下来,先是疑惑的看了一眼身后的龙奚兰,后来道明了请他们来的原因。   “龙公子前日不辞而别,本王心中不安,不知是否是哪里招待得不周?”   紫虚元摇头道:“绝非如此,只是师弟突然来京城寻我,我才不告而别的。”   瞿王没去细想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又看了他身后的龙奚兰一眼。   他马上主动介绍:“这位乃南仙观的紫虚合。”   对方一听,南仙观,两眼立刻充满了崇敬之色。   不过介于里面还有人等着。他长话短说道:“是这样,恐怕二位已知现在发生的事,本王请二位回来,便是想帮帮忙,找找失踪的胥王妃。”   李淮自来不信这些,所以很可能是李冭自做了主张。   不过由此可见,瞿王李冭是站在胥王这边的。   不久,瞿王就亲自带着二人进去府院里。   龙奚兰看到严挺一脸严肃的挎着剑,往前面匆匆而去,似乎是有何紧急之事要去跟主子汇报。   这时,便看见一身浅紫色锦袍的李淮,领着‘天’字部王府卫从花园里过来。   “六哥!”他首先叫了瞿王一声,目光立刻落到了旁边的紫虚元身上,果然是眉头一紧。   “七弟,现在全城都在搜索王妃的下落,失始终无音讯,也许我们应该尝试一下其他法子。”   李淮停下来,客气的回答:“劳六哥费心了,不过七弟马上要出去,下面来了消息,有可能找到锦画了!”   龙奚兰有些吃惊,找到锦画了?在哪里?   瞿王爷很惊喜,问道:“当真?”   “刚才城卫兵在一处作坊内发现了一名疑似锦画的女子,被囚禁在小屋里,现在季海正要赶过去确认。”李淮回答。   瞿王爷忙回答:“那六哥与你一道去看看。”   李淮点头,目光没有一次落到最后面,不起眼的龙奚兰身上。   这样,他们又匆匆赶出来,要去坐马车。   因为瞿王爷今日的马车是轻便快行的那种,坐三人实在有些挤,等瞿王坐进去的时候,他也发现了这一点。   “不然这位虚合道长去后面本王七弟的马车?”   龙奚兰心头不解,虽说这辆马车不算大,但是坐三人还是勉强能坐下的,瞿王爷何必多此一举,让她去和李淮同乘一辆马车?于她,也不愿意单独去跟李淮呆在一起。   紫虚元心知肚明,忙说:“不然我去坐胥王的马车吧!”   瞿王立刻加进来说:“龙兄,你上来陪本王一起,本王还有话要对你说呢!”   尊贵的瞿王爷都如此说了,他们二人自然不敢再拒绝。   于是龙只兰只好上了后面的胥王爷马车。   李淮坐在马车里,表情有丝严肃,看见她过来,只问:“是否是本王六哥遣你过来与本王同坐?”   “打扰王爷了,草民可以步行。”她学了多年的喉舌术,装起男人腔来,十分逼真。   “不必了,既然是六哥的客人,也是本王的客人,岂有让客人步行的道理,你上来吧。”   龙行兰心跳开始加速起来,还不得不怀着惶惶不安坐了上去。   上去之后,她一直谨慎卑微的低着头,不敢去深看李淮的面容。   她只怕在看上一眼,会再一次鬼迷心窍。   李淮也始终没有说话,垂眸视着手里的白色扳指,思忖着一些事。   去那传闻中,找到疑似季锦画的地方,还有些距离。   沉静的车厢中,一度很安静,而马车外,却是热闹的车水马龙。   两人之间的呼吸声在环绕在周围,突然,对面一道低沉的男声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你叫什么名字?”   “紫虚合。”龙奚兰小心回答,并不抬头看他。   “紫虚……似乎是南仙观道者的道号,你是道士?”   她有些吃惊,向来将玄门术士不放在眼里的李淮,竟然还知道南仙观的道号。   “是。”   接着,马车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   龙奚兰不敢任何松懈,始终低着头不敢抬起,生怕自己的脸一落到聪明眼尖的李淮眼里,便发现了面具的端倪。   不过李淮对她的脸并不十分在意。   他听见车外小贩的叫卖声,还有那些石井中的喧嚣,许久才问了一句:“你说,那会是她吗?”   龙奚兰听到这声音,下意识的看过去。   便见他掀起一边的车窗帘子,眸光有些失落,低沉。   难能见到如此的李淮,且还是在她这个‘陌生人’面前。   龙奚兰心头有些难过,手心藏在衣衫下面,生出许多汗珠来。   “不是!”终于,还是将这两个人说了出来。   她就在这里,除非死去的季锦画死而复活,不然不会再有个季锦画。   这样回答,也是不想让他抱有什么期待。   李淮听了这个回答,神色有变,只是目光落到了她身上来。   见她低着头,低沉的说:“你该知道本王不希望你是这样回答,更不信你说的话,不过,敢在本王面前如此直言应答,你胆识过人。”   龙奚兰忙请罪道:“望王爷恕罪。”   “你说了你认为是真理的话,何罪之有?”李淮问她,目光未从她头顶移开,接着他说了一句:“那时候她也坐在你坐的这个位置。”   那次,他带她去看花灯。   她坐在那里,低头盘算着,如何要在他面前消失。   试过好几次,又重新以另一种身份回来,她还坐在那里,与上次一样,盘算着如何在他面前消失。   可是内心底又有一种复杂而隐秘的情感,在这中间挣扎,让她的心,备受煎熬。   面对眼前耀眼而孤杰的男子,龙奚兰始终无法去预卜。这也是命运奇特的地方,她看得穿那么多人的心思和故事,却看不透他的心。   那个季锦画消失,他真的在意吗?   他在意的是那个身份,还是那个人呀?   不久,马车停了下来,李淮率先下了马车,前来迎接的是城卫兵副长尉段宽。   龙奚兰等着后面过来的瞿王和紫虚元,但看二人气氛有些不对,心中顿有疑惑。   等无人注意时,她轻声问:“发生了何事?你脸上怎跟吃了灰似的。”   紫虚元铁着脸,继续跟着前面走。   她瞧他不答,就踢了他一脚。   对方撇了撇嘴巴,不悦的说:“我实在不想提。”   然后又转身继续朝前走。   想到刚才上马车时,瞿王李冭的反应,她突然脑子里明亮起来,追上去小声问:“该不会是瞿王对你说了些什么话吧?”   被她猜中,紫虚元的脸色更是难看。“这些王皇子弟,果然是不学无术,无稽之际。”   龙奚兰瞧他那低头忍耐,口水洒地的样子,顿觉有趣。   就便火上添油了一句:“这你也不能怪王爷,谁让你生得一副这样的皮囊,还是娘娘腔……”   “死丫头,你再说我是娘娘腔,以后都休想我再搭理你。”说完,这家伙竟真的气得拂袖,朝前大步而去。   龙奚兰无奈摇头,心里暗骂,真是个小气鬼。   很快,全部人就到了作坊里面。   这是一个生产布匹的黑作坊,城卫兵来搜查时查获了这里,并且还在里面找到了一名年轻绝色的女子,她被黑作坊老板,抓来关在小黑屋里,被城卫兵放出来后,口口声声说要见胥王爷。   段宽不敢懈怠,立刻派人去胥王妃禀报,这才有了此刻的情景。   龙奚兰走到刚才生气走开的紫虚元身侧,本来想跟他说两句好话,结果这厮说:“别想讨好我,不吃你这套。”   说完,又到了另一边。   她真是哭笑不得,但也只能强忍着。   “王爷王爷——”突然,一道凄凄的女声传入耳朵里,龙奚兰闻声抬头看去。   便见一身粉衣的披发女子,从作坊的堂口冲出来,紧紧拥住最前面的李淮身子。   由龙奚兰的角度看去,看得见数名威武的王府卫前面,那抹浅紫颀长英挺的背影,以及那圈在他腰际上的芊芊玉臂。   那是,玉媚人?   突然心头微凉,李淮竟然没有推开她,而是任由那女人抱着他,在他怀里抽泣乞怜。   “媚人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王爷了……王爷……”   李淮看清女子的面容时,有一刻晃神,后缓缓抬起右手,那只龙奚兰自来觉得漂亮的右手——轻轻地如抚慰般,拍了拍玉媚人的肩背。   “媚人别怕,本王来了!”   这八个字,如当头闪雷,将龙奚兰击在原地,矗立远望。   她突然想起,那日浅默所说的那位,在宴席上调戏玉媚人的刑部李大人,那时的李淮,便是像现在这样,愤怒将玉媚人从李大人怀里拉出来,在众目睽睽下带走的吧?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是曾经救过自己的女子呢?五年的守望,自然比一个才认识数日的女子更沉重。   可是,可是,为何李淮在她面前时,却一直强调他不喜欢呢?   她将视线收回来,其实,也想得明白。   人都会说谎,就连她,也会面不由心的随口说出对自己有利的话来。   虽非本意,却也是这样做了!   后来又得知玉媚人是在离开梨院时,偶遇了这个作坊的老板,那人垂怜她美色,将她囚禁在了这里,所幸城卫兵不久便找到了她,除了受了惊吓,并没有受到其他伤害。   李淮命人将作坊老板送监,又带玉媚人离开。   走到作坊外面,瞿王爷见李淮让玉媚人上了马车,也识趣说,先不叨扰,随即,要带紫虚元和龙奚兰先行离开。   龙奚兰站在飘着彩布的布架前头,看见李淮细心的扶受惊的玉媚人上车,一时,脚步移动不开。   那时,未经过情事,以为男子喜欢一个人才会对一个人体贴细微。   她深深迷恋着李淮这样细微不至的眸眼,觉得那是她见过这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但看到那美好,用在了别的女人身上时,才恍然发现,也许那种细微,是他身为尊贵之身的特权,他想对谁好,就对谁好。   走吧,如果还有那许多不舍与痴心妄想的话,这一刻就应该断了吧!   看见紫虚元站在瞿王的马车前等她,她低头掩盖着心里的失落,朝前面走去。   “虚合?”突然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龙奚兰的步伐一顿,缓缓回过头去。   看到李淮还站在马车前面,问她:“你不上来吗?”   瞿王探出头来,有些惊讶。   “七弟?”   “六哥分心请两位客人过来帮忙,七弟怎好拒绝?”李淮浅浅说完,又对龙奚兰说:“本王觉得称呼紫道长太过老气横秋,所以唤你作虚合,你不会介意吧?”   这就是李淮,自是身份尊优,在他觉得有用人面前,谦顺有礼,温雅平和。   于是,龙奚兰只能再次,硬着头皮坐上了车。   玉媚人已经坐在马车里头了,看到还有个不相干的人进来,扰了她与王爷的二人世界,心头多有不乐意,但眼里也只是闪过一瞬间的嫌弃而已,甚至在龙奚兰在旁边坐定之后,轻声问她:“看不出来这位公子年纪轻轻,既然是世外的高人。”   玉媚人一生也经历了些事,察言观色不在话下,听得刚才胥王爷的话,立刻清楚了这位同车之人是谁。   “不敢当,只是大多时间隐居山野而已。”龙奚兰谦卑回答,继续低着头。   随即,便没有针对她再说任何。   马车在回胥王府的路上前行着,与来时的寂静相比,车内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特别是龙奚兰,如坐针毡的看着玉媚人坐在李淮旁边。   从黑作坊里得救了,终可安心睡上一会儿了,就这样,倒在李淮的肩膀上合目睡去。   李淮先是低斜看她一眼,不知是心晓她受累,还是心疼,也未有推开,默默望着马车窗外,一闪而过画面。   龙奚兰不时用眼睛去打量玉媚人的手脚,瞧她睡梦中有意无意的靠近着李淮,真想一把将她给扔出车外去。   可毕竟也只是想想,她心头其实不信玉媚人会 那么巧合的,偏偏在这时,被囚禁在了黑作坊里,这女人一定还有其他的事瞒着呢。   不久到了胥王府,玉媚人依旧未醒。   龙奚兰以为,他会静静等伊人醒呢,却是李淮轻唤了一声:“媚人?”   玉媚人缓缓睁了眼。“王爷!”   那声音柔得跟喉咙里都是水似的,龙奚兰停在耳里,实在不是味道,匆匆下了车。   紫虚元已经和瞿王等在外面了,看她先出来,忙走上来细声问她:“我早就想问你,你该不会是在假扮季二小姐的过程中,对那胥王爷动了心吧?”   龙奚兰被那玉媚人恶心得胸闷气紧,正愁没地方发气,这厮就凑上来了,根本就没好脸色回说:“你不是说我再叫你娘娘腔你就不理我吗,自己说过的话,怎么快就忘了?娘娘腔!”   紫虚元气得没差点暴跳,冷哼了一声,朝前走去。   瞿王正在前面等着他,但一看见瞿王那张温笑的脸,他脚步变缓,与其这样,还不如被后面那臭丫头说娘娘腔呢。   “王爷,媚人给王爷添事了,王爷不该对媚人这般好,让季小姐看到了,又要不开心了!”背后传来玉媚人娇滴滴的声音。   龙奚兰知道是李淮他们过来了,玉媚人虽有意降低音量,但她还是听见了,低头候在一边。   李淮先是没有说话,后来才轻声回答道:“媚人你有所不知,锦画她失踪了!”   “啊?”玉媚人一听,脸上立刻露出那种惊吓又担心的表情来。   龙奚兰心想,演得可真逼真,这里面估计最想季二小姐消失的,就是这女人了吧?   李淮啊李淮,你不是火眼金睛吗,怎么就看不出来,还让她继续恶心自己!   “季小姐该不会还因为那天早上的事,生王爷的气吧?”玉媚人这样问,谁晓得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都是媚人不好,想到一早来跟王爷告辞,却刚好让季小姐撞见,唉……”   龙奚兰心里冷笑,还真是把自己当根葱了!   李淮安慰她说:“这与你无关,锦画是被人掳走了!”   “啊?掳走了?如此猖狂的歹人,竟然……”玉媚人惊中带愤,真是对季小姐的遭遇感到不平啊!   “如果能让王爷不担心,媚人真希望是自己代替了季小姐被掳了去!”   听听这话,龙奚兰估计再投十次胎,都说不出来如此动听。   可是不该喜欢听这种冠冕堂皇话的李淮,却宽慰她道:“媚人,你照顾好你自身便好,现在,本王先命人送你回去休息吧!”   说完李淮就叫来刘瑾,送玉媚人回她以前住的如云阁休息。   送走了玉媚人,李淮才想起龙奚兰来。   回头找她,看见她候在不远处的石榴树下。   “虚合!”   龙奚兰步过去,问:“王爷有何吩咐?”   “你刚才既然能未卜先知作坊里之人,不是她,那你一定有本事算到她此刻在哪里吧?”   “这——”龙奚兰心底犹豫,占卜寻人也不是不可,但她此刻面临两个问题。   一是,她要如何帮王爷占卜寻找她自己?   二是,她如果乱说胡说,后来王爷找不到人,岂不是拿她试问?   李淮不信玄门人士,今日是急病投医,姑且信了,一旦出错,可完全干得出些其他事的人!   龙奚兰是没被找出来,却还是因此遭了殃,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不行,还是得赶紧寻机会离开才行。   “你有何难言之隐,不妨直说。”李淮见她久久不答,故而有此说。   “可是可以寻到,不过需要些时间,等到虚合找到了季小姐,定下的大婚之日已经过了!”   李淮面色下沉,有些轻蹙说:“那又如何,本王找她回来,不是急着要与她成婚,而是希望她能安全回来本王身边。”   龙奚兰听见这些话,心起波澜。   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应答。   李淮顿了一下,仿佛知道刚才有些失礼,才压低了声音问:“你告诉我,她此刻是活着还是……”   季府那里厮杀了半夜,死伤惨重,李淮闻讯赶到时,黑衣的刺杀团已经逃离,剩下一院的尸体和伤兵,连向来以武为傲的季锦江都负了伤,可想这一经过多么惨烈。   而他去到季二小姐的房间查看时,发现一整张圆桌子,被劈成了两半。   那时杀手一定是趁夜闯进了锦画住的屋子,她手无寸铁,是如何躲过那些攻击的?屋子里满是鲜血,有没有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   事发后,他亲自去调查当夜的情况,并一一询问了在场存活的侍卫,竟无一人知道,季二小姐是如何失踪的。   并且,他还在这其中,发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线索! ☆、第58章:雪风之巅   行刺当晚,季家侍卫死亡五十六人,而杀手团只毙了五人。   所有人的伤口痕迹看来,或刀或剑或枪。唯有一名杀手身上,伤口属于短刃,就此一道致命伤口,插在心脏处,一刀毙命,并且杀人者在准确无误的扎了对方之后,迅速的抽回了武器,才致伤口整齐无菱端。   那名杀手,就倒在季二小姐的房间里。   季二小姐不会武,不会有如此迅猛干净的刀法,那么很有可能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从伤口由下往上的形状看,这个人身材比杀手矮。并且灵活异常,他猜,那另外个人,也许是个女人。   李淮猜是猜对了,只是没猜到,这个女人其实就是‘季二小姐’,只不过是假冒季二小姐的龙奚兰。   龙奚兰有一时犹豫,要如何回答自己是死是活的问题?最后就干脆闭口不答。   李淮久久未听到她的回答,冷声问道:“你是不知,还是不敢说?”   “如果王爷最后寻到的只是一具尸体,王爷这样找下去。也无意义!”她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说出这么一句。   对方听了,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   “死了?”   龙奚兰怕这话惹怒了他,忙又改口说:“王爷恕罪,草民刚才妄言了!”   “罢了,你们这些术士。又有几句是可信的?”他摆摆手。虽未有过多表现出来,可那种无形态的嘲讽,也扫了龙奚兰一脸。   下一刻,李淮已大步朝瞿王爷而去。   当夜,他们两人同瞿王一起留在了胥王府。   原因是瞿王觉得此刻非常时期,他的七弟需要有人在身边陪伴和帮衬。   他二人借着南仙观与北龙门名号在此,自是有诸多的特权照顾。   王府管家为他们安排了一处清静的院子入住,傍晚,紫虚元与龙奚兰坐在屋子的客榻上下棋。   旁边是香炉徐徐升起的白烟,一白一黑,棋艺各有千秋,紫虚元棋走各路。看不出任何套路,而龙奚兰却是步步紧逼,毫不退让。   紫虚元小声说:“我今日几次提起要离开京城,瞿王都给我搪塞了过去,我觉得他暂时不会放我们走。所以……”他压低了声量:“今夜子时之后,我们从王府北门离开,我已部署好一切,再不走,恐怕夜长梦多。”   龙奚兰落下一棋黑字,突然又想收回来。   “见光死,落下之子,岂有收回之理?”紫虚元将她的手拨开,把刚才拨乱的棋局重新布好。   “臭丫头,我不管你舍得不舍得,今夜都必须走了,那瞿王我真是无法忍受!他府上美人无数,各个侍妾侧妃都非俗物,却另有这怪癖,果然应了师父那句话,得其盛者必得其反!”   听见他的抱怨,龙奚兰始终没有说话。   然后,他就继续抱怨了一通,龙奚兰从沉思中转过来,手不小心打落了旁边盛有棋子的瓷碗。   “今夜估计还有事发生!”她忙蹲下身去捡落了满地的黑棋子。   紫虚元起身说:“那夜没有事发生,你我都早该学会身在其中,不乱自身才对!”他走到门边,又停下来题材:“记得我刚才说的话,今夜子时,王府北门碰头!”   说完,这厮就拂袖回去了自己房间。   龙奚兰等他离开后,心中不安未减,忙拿出几枚铜币来,就在棋碗里占了一卦。   看此卦象,眉眼顿时凝重起来。   这卦,她并不是为自己和紫虚元晚上的逃跑计划卜的,而是为李淮卜的。   卦局乃大凶之兆,不久就会发生一件事,将李淮带进这场危局中。   她收起卦,坐在榻上发呆。   不管李淮究竟要发生何事,其实都与她无关了!   她又何须去在意那许多,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夜里等到子时,她穿戴整齐,欲去北门与紫虚元回合。   拉开房门,肃静的院落里,夜灯清冷孤单的亮着。   她悄然从院落里面穿出来,看到一队整装待发的王府军正在朝南门而去。   在他们发现之前,龙奚兰已经快速的躲到了阴暗处,不过她发现这队王府卫,不似在巡逻,而是有何急命,要去执行。   她猜到应该出了事,想到自己夜里的卜的卦,脑子里,立刻将先前劝诫自己的那翻话,忘去了九霄云外,毅然打算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此时,王府南大门外,已经集结了全部的王府卫。   这些王府卫不似寻常的侍卫,每一个都是精心培植的高手,更是对李淮忠心耿耿。   “王爷,人马已经集结完毕。”她在大门里,听到严挺的声音,心中顿时一紧。   李淮也在。   “好,出发!”   出发去哪里?此去定然是凶多吉少。   她大步从门后走出来,大声喊道:“王爷留步,王爷留步!”   李淮骑在一匹棕色良马上,身上一身轻甲,器宇轩昂。   听到后面有声音,他停下来回头看来人。   看见是她,冷声说:“你怎会在这里?此刻应该在北大门才对!”   她心里一紧,李淮竟然知道,紫虚元要逃跑的计划?   “不必担心,人各有志,六哥强留下你们,不在情理之中,所以今晚本王撤走了北门所有防卫,你还是趁六哥未发现之前,快些离开。”   李淮竟然帮他们逃跑?龙奚兰吃惊的同时,又对李淮有了更新的认识。   不过此刻,不是她感动李淮为人的时候。   “王爷,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李淮未回答。   她带着伤腿,跑到前面,展开双臂拦下对方去路。   在这全部武装的王府卫面前,她身影淡薄,可她那果敢的势气,却令人钦佩。   李淮对这大胆跑出来挡他道的人感到诧异,“你可知本王可以随时夺你性命?”   “即便如此,虚合还是不能让王爷去冒险!”龙奚兰眼神坚定,尽管知道,自己能拦下李淮的可能,几乎没有。   李淮听此,右手斜放在左大腿上,微微弯曲着身子,对她说:“你以为本王当真相信你的话?只不过念在瞿王爷才容了尔等迷信之语,本王现以好心放你走,若你还不知好歹,本王就不会如此宽容了!”   她不理会李淮无情警告的话,只问:“王爷,可是要去追拿绑走王妃的凶徒?”   今夜的行动,是探子临时来的消息,他集结王府卫在此,连半个小时都未有。   面前这人,是何处听来的消息?   龙奚兰又说:“王爷此行凶多吉少,并且也达不到想要的目标,王爷一定请三思!”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本王何时需要你谏言了?让开!”李淮勒紧马鞍,已是没有再多的忍耐对她了!   龙奚兰面色未变,摊开双手,继续挡在前头。   “王爷请三思!”   李淮面色愠怒渐起,手掌轻轻一挥,后面上来两个军士,架着她往王府里面拖,她依旧未有罢休。   “王爷此行凶多吉少,王爷那根本就是个陷进,王爷……”   她的声音,让午夜的长空中,生出一丝紧迫感。   不过,李淮并没有细去思量她的话。   于他来说,危险自来如影随形。   他好不容易,查到白夜门在红金山的行踪,季锦画此刻也许正在他们手中,命在旦夕,他怎可能在临行前,听见那术士说几句荒唐无稽的话,就改变主意?   龙奚兰被关进了王府的一处材房中,关她的军士临走前,还将门用一把大锁给锁了!   她在里边拼命摇晃,制造出声音,希望紫虚元发现她没去北门,折回来寻她,听见这声音。   接着,她果然听到有人朝这边走来,不过那步伐声,不像是紫虚元的。   她从门缝里,看见一个妇人,快步朝这边走来。   最后摸出钥匙来将门开了!   “公子——”开门的人礼貌的唤着她,她也看清了来人的脸。   这是陈娘。   “公子,刚才你在门外对王爷喊的话,老生都听见了!”陈娘一脸的焦急,应是对胥王此行,倍感不安。   而且此时陈娘说着说着,突然双膝跪到了地上:“听闻公子乃南仙观世外高人,还请高人为王爷此行降幅消灾。”   “大娘,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说话!”龙奚兰忙伸手去拉她。   陈娘好不容易被她拉了起来,已是老泪纵横,情绪激动。   “王爷自幼命途坎坷,老生实在不知怎办,唯有请求公子帮忙……”   龙奚兰连声回答:“大娘,我答应你,但我也并非什么大罗神仙,能力也有限,现在,唯有请你能帮我备上一匹好马及长剑,我即刻去寻王爷。”   她为李淮占卜的卦象中,神云移位,便是有小人作祟。   所以才推算,李淮此行,得了不实的消息。   李淮身边有奸险小人使坏,此去必定是自投罗网。   可是李淮虽向来谨慎,却又自负,特别是在两日后就是大婚丢了王妃,更是有些急迫不淡定起来。   陈娘此刻听了她的话,立刻就下去准备,将马房里的一匹白色骏马牵了出来。   龙奚兰忍不住多看了那马两眼,赞道:“真是好马!”   陈娘说:“府中所有马匹都骑走了,只剩下这匹,这原本是王爷给王妃的礼物。”   “大娘,你是说,这马是王爷给季二小姐准备的?”龙奚兰眼神中有所闪烁。   对方点头回答:“王爷那天无意间听说,季二小姐喜欢骑马,正巧进宫里去,图大人献上了三匹天国骏马,这白色的马匹是长乐公主喜欢的,不过王爷要了过来,为此长乐公主还说王爷心头没有她那个妹妹了!”   陈娘不断说着,龙奚兰已经跨上马背。   陈娘将一柄长剑递上去:“公子,此剑是老生在王爷的武器室里寻的,老生不识货,也不知够不够好。”   她接过来,将剑刃从鞘中抽出来。   月光下,剑光厉厉,剑气凛然。   “是好剑!”她收回去,陈娘又将一块白色令牌及金陵周边地形图拿出来。   “这是王爷的令牌,公子出城必备。”   有了这令牌,去哪里都有了通行证,甚好甚好,当即与陈娘道别。   马儿飞奔朝前而去,她似听到陈娘幽幽的在背后自语。   “若是缀儿还在,一定会舍命去救王爷吧?”   连陈娘都对李淮与朝阳郡主之事,如此耿耿于怀,可想当年,他们是何等的眷恋。   那声音一闪而过。   龙奚兰在午夜的金陵街道一路狂奔,到了南城门,亮出李淮的令牌,并问了城卫兵,王爷几时出的城。   城卫兵一一告知了她,有了陈娘给的金陵地形图,她很快找到了上红金山最快的捷径。   这一路,她行一会儿,就会停下来查看周围的情况,知道前不久,有一队人马从这里经过,她就知道,自己没有走错。   渐渐的,进了山,气温低了许多,她身上虽然披了御寒披风,但山中寒风如带了阴气一般刺骨,她冻得嘴唇发紫。   而且越往山里走,里面的树木更加茂密,遮住了头顶的月光,她连前面的路都看不清。   只好拿出事先陈娘备上的火把点燃,单手骑马,空出一手来举着火把。   她举火把的手,刚好是有伤的那只手,白天里都忘了疼了,现在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后来实在受不了,她取出紫虚元的白灵散,洒了少许在手掌上,再继续前进。   不久,前面传来兵器碰撞以及厮杀的声音。   火光乍现,她看到王府卫跟一群黑衣人厮杀,地上已经躺下数具尸体了,有王府卫的,也有黑衣人,场面惨烈异常,可她却没有见到李淮。   火光中她找了许久,真的没有李淮身影,她于是提着长剑,杀进人群里,刀光剑影中,她身手敏捷,躲过不少攻击,终于来到了严明身边,还帮严明挡了一剑。   这厮一回头,发现是王爷府里的那小道士,心有余悸的呐喊:“小哥,谢了啊,我欠你一条命!”   “大哥,你家王爷人呢?”她才没空与他唠嗑,简单直接的问。   “王爷带着人字队的兄弟上风雪顶,去追击白夜了!”严明说得不解恨,大刀挥在敌人的脖子上,鲜血喷洒,弄脏了龙奚兰的衣衫。   她说:“有劳大哥掩护我冲上去!”   严明爽直,智慧虽然不及哥哥,不过身手可是一等一的,当即就带着两个人字队的王府卫,掩护着她往风雪顶而去。   过了厮杀的阵营,她徒步朝山上的风雪顶奔去,因为腿上还有伤,也不敢跑得过快,所以到了风雪顶上时,已过去半个时辰。   所谓风雪顶,自然是寒冷无比。   雪风将她头发和脸都沾上了雪花,她脚踩在雪地上,更是寸步艰难。   不久,她发现前面的雪地上,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心中一紧,如果不是人,风雪顶上不乏攻击力强的野物,如果是人,也不知是敌是友。   于是她伏在地上好一会儿,发现那东西移动在减缓时,才状着胆子前进。   近了,才发现躺在地上之人,是穿着蓝红军甲的王府卫,应该是‘天’字队的人。   龙奚兰蹲下身去,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蛋:“大哥,大哥,醒醒!”   那人受伤严重,身上的铠甲几乎被什么尖锐的物件,摧毁得严重,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积雪。   “有妖怪……有妖怪……救王爷……”重伤的王府卫,甚至都不曾认出她的脸,只是将临死前的遗言,这样传递给了龙奚兰。   她想救人,可是此人伤及全身,早已无力回天。   最后终是抽搐着,吐出一口污秽之血,死在了她面前。   她闭目呼吸,似能看到当时惨烈血腥的画面,妖怪?她看不到妖气,却看到了魔气,鬼、邪、妖、魔,以此可见,魔乃邪恶之源中,最强大的力量,她平生见过小鬼小妖,却还真真的没遇上过魔,所以更不知对方口中的妖怪是何方神圣,如果这些伤是那东西造的,那今夜她还带错了剑。如果紫虚元在就好了,合二人之力,加上龙虎玉,兴许能做些什么。   她站起身,抽出腰间长剑,邪魔当道,龙家子弟更有责任斩杀之,退不可为,必首当其先。   她沿着死去侍卫爬过留下血迹的雪地,快步行去。   不久,又发现前面躺着数具尸体,全部是王府卫天字队的人,死状无不惊悚惨绝人寰,颈脖出黑气散发,并且,这些人的眼黑消失,只剩下眼白,十分诡异。   耳边阴风呼啸,雪气里弥漫着鲜血的气味,危机就在附近潜伏,她捏紧了手中的长剑,翻遍了每一具尸体,没有李淮!   加上刚才那一具,一共十二人葬身于此,王府军‘天’字小队,全军覆没。   显然,没有黑衣人,没有白夜,李淮他们遇上了更为可怕的敌人。   魔,万恶之首。   那只在的玄门古书中才有介绍的邪物,龙奚兰今夜,竟然碰上了!   前面有一个山洞,山洞前面,还有一具尸体。   龙奚兰心头顿时如一把剑插了上去,顶峰有圆月照下,可看见那尸体上,穿着的银色轻甲。   李淮带人上山时,穿的便是这样一幅轻甲。   龙奚兰快步过去,将他身子反面,才发现他还有气。   “王爷……王爷……”她小声喊着,发现李淮脸上散着一层黑雾,魔气弥散。   她赶紧咬破手指,点在他额头上。   李淮眼睛猛地一睁,双手抓住她的手臂,就将她往旁边一扔。   那力气惊人,竟然将她整个儿抛开了!   她趴在地上,嘴里吃了好大一口雪,又慢慢爬起来,嘴里吃痛的喊了一声。“王爷!”   李淮从地上站起来,看见远处皆是天字队的兄弟,突然跪坐在了地上,不敢相信,不愿自视。女休系技。   “本王不该不听你劝阻,冒然上山。”他听见龙奚兰的声音,已知道她就是瞿王带来的那个小道士。   龙奚兰爬起来,带着疑惑问他:“王爷,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风之巅,终年寒雪不断,它更像是将所有寒冷,都集在了李淮一人身上,他一动不动,跪坐在那里,沉默着,心魂已然随着整个天字队的惨死而去。   雪风顶上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刚才龙奚兰感觉到的那股子魔气,正在逐渐消失。   不过,龙奚兰还发现了其他,不免眼出惊色。   “王爷你受伤了!”   鲜血,正参透他身上的银色轻甲,缓缓流出来。   他似感觉不到疼痛,上身挺直立在风雪之中。   “袁爽、曹冲、戴小虎、戴小龙、秦均、付于时、林古、朱铅、朱豪、陈博聪、王明生、蔡舀……”他清楚的记得每一个王府卫的名字,他们从他十二岁起,便跟着他,为他遮风挡雨、挡剑拼命,于他来说,已是融入血液中的亲人兄弟。   可是就因为他的自负与狂妄,全部损命在了这雪风之巅。   自责带来的痛是精神上的,如狂风席卷了李淮整个儿身体。   龙奚兰有一时被他那悲壮感染,可理智却很快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一把抓起李淮的胳膊,喊道:“王爷,你身上伤似乎很重,必须得快速处理,不然你必会流血而死!”   李淮似没有听见她的话,目光死一般平静的望着远处的尸体。   落雪,已将尸体覆盖了一层,这样一夜,就可将尸体掩埋,他不能让他的兄弟,暴尸于此,于是起身,朝前走去。   龙奚兰知道他这是自责过度,失了理智,一咬牙,冲到前面,一巴掌挥在了李淮脸上。   李淮被打懵了!   长这么大,连父皇都没有打过他一下,可是这小道士……   他慢慢转过脸来看向龙奚兰,眼中惊异如遭了雷劈。   “你竟敢……”   “打的就是你!我为这死去的王府卫打的,你害死他们就算了,却还要将他们誓死保护的东西都毁了!”龙奚兰指着那满地尸横,只感觉眼角一酸,她这一生,见过无数种忠诚,而这一种,无疑是最令人佩服敬重的。   这些铮铮铁骨,哪一个不是真正的男儿?可是哪一个又不会在死亡面前害怕恐惧?可是他们没有退缩!   所谓勇敢便是如此吧?不是害怕,而是害怕,却还是要去做!   李淮似被她打得醒了脑一般,眸中闪烁,再没有向前。   龙奚兰深吸一口气,又说:“王爷,我看见前面有个山洞,我带你进去处理伤口先,也许其他的王府卫,很快就找来了!”   李淮没有说话,不知是答应还是反对,她也顾不了那许多,一手架着对方的胳膊就往山洞里面走。   这雪峰上的山洞似乎是以前有何人在此居住,十分干燥,竟还备了些干材,她捡了些来快速生了火,然后就开始为李淮脱下身上轻甲,处理伤口。   李淮有好一会儿没有声音,直到龙奚兰面对着他赤身,用雪快清洗伤口时,他才轻浅的说了一句:“你左手上有伤……” ☆、第59章:消失的尸体   龙奚兰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立刻说:“刚才上来时,碰到王爷的侍卫跟一群黑衣人作战。弄伤的,不碍事儿!”   也许是从小就这样生长,她说谎,总是面不改色,而且早已达到了自己骗自己都相信的程度。   李淮目光落在她那双手上,看得她突然心中无底。   她下意识的收回手来,从腰间拿出白灵散来,洒在伤口上。   李淮问:“这是什么药?”   她如实回答:“这是我们南仙观的百灵散!”   李淮听了,将目光移到药瓶上,“听说南仙观的百灵散乃天下奇药!”   由此可见,他知道的还真不少。   “奇不奇,王爷用了便知!”龙奚兰一腿跪在地上,一腿撑着手。她拨开外面的衫子,将里面的白色纯棉内衫撕下好大一块,手法轻熟。   然后将这一圈圈缠在李淮身上,这缠的过程不免有些疼,她还不忘告知:“王爷,忍着点!”   李淮没坑声,任由她摆弄着,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来。   龙奚兰知道这个过程万般煎熬,几下就把伤口大概包扎好了,她拍拍手,说:“好了!王爷穿上衣服休息一下。虚合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毋庸置疑,这里有一个邪物,龙奚兰来时,那邪物不见了,但不代表它不会再回来。   如果因为下雪,阻了下山的路。李淮要再挣破了伤口。还未回到金陵,就真流血死了,在其他王府卫找来之前,他们得在这山洞中过夜,所以她必须要去查看一下情况。   “本王已放你们走,为何还要到这里来?”她刚起来朝门外走去,后面传来李淮的声音。   她闻声回头。   李淮赤身坐在火堆旁,白布抱着伤口,掺了些鲜血出来。   尽管如此,却还是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健硕的肩臂上。   李淮就是那种穿着衣服文质彬彬,脱了衣服却引人乱想的人。   龙奚兰见此,只觉喉咙有些干涩。赶紧吞了吞口水来润喉。   移开视线,她双手背在身后,清高亮节道:“虚合算到王爷今日有一劫难,所以想过来帮忙。”   “本王与你并没有多少交情,你又何须冒着生命危险,跑到这上面来?”李淮的疑问,实在正常。   若是换了龙奚兰,她也会如此问。   “王爷乃金贵之身,不该命丧在这里,虚合只是听应天命……”   “天命?”李淮始终对他们这些玄门术士说话的方式,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抵触。   龙奚兰早已习惯。   “王爷可以不信,虚合也就不做多解释!”反正,没有谋害你性命,再多的猜忌,有何意义?   她从山洞中走出来,七弯八拐,来到雪地里。   寒风‘呼呼’吹过来,她赶紧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算起来,严明护她上山,已有好片刻,为何还不见他们上来寻王爷下落?   她朝前面走去,却发现了令她意想不到的事。   刚才躺在地上的十二具‘天’字队的尸首,全部不见了!   顶峰的雪下得虽大,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将尸体全部覆盖在下面。为了证实这点,她跑到记忆中,尸体倒下的地方,徒手刨雪,刨了足够深的地方,才停下来。   一样没有尸体,不过,却有血迹。   什么东西在这么短的时间,将全部尸体搬走了?   她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儿,警惕着周围雪地里的动静,但是雪风声太大,她什么也没有听见,于是她就持着长剑,朝前面走。   如果这些尸体是被什么东西拖走的,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果然,她才没走到几步,就发现前面的雪地上,有血迹脱痕。   她蹲下身,抓起了一把带血的雪放在鼻间来闻了闻,眉毛立刻就紧紧皱了起来。   此刻,必须马上回去,无论雪下多么大,今夜他们都不应该留在这里。   她刚朝前走了几步,突然听见身后数米远的地方,传来人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好像数量还很多。   她想大概是严明带人上来找王爷了,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快速躲到了旁边的岩石后面藏好。等到那些人近了,才轻慢的探出头去看。   这一看心头就更没底了,来的不是王府军,而是一排排黑衣人,他们俯背前行,十分有次序的在雪地里寻找些什么。   龙奚兰知道,这一定是太子的人,他们一定是得到消息,李淮被困在了这雪顶之上,故才派人来围剿。不过他们走的方向,与山洞方向相反。   为了不被那些黑衣人发现,她在地上滚了两圈,为了晚些被那些黑衣人发现,她用长剑削下几根松枝,准备拿回山洞,将洞口挡住。   不过她的动作才进行到一半,突然为后面传来的气息声断了!   她快速回身,发现不知何时,身后站了一个持长刀的黑衣人。   想象一下,雪山、寒风声、凭空消失的尸体、她正在认真的做一件事情,一回头,一个黑影竖立在背后,窥视着她!   那种惊悚的感觉,简直比背后站了一只鬼还要恐怖。   那黑衣人并不认识她是谁,但是此刻在这雪风之巅上的人,都不该是要继续活下来的人。   “你是要找胥王李淮吗?”在对方要对她下手之前,她先开口了!   那人果然迟疑了片刻,龙奚兰抓住这片刻机会,随手抓了一把雪,就朝对方眼睛扔去。   那人并不算灵敏,也就未能避开,伸手去挡的时候,龙奚兰已经拔出长剑,割了他的喉咙。   那比她高出半截头的身子,立刻倒了下去,她不敢停,拖起那还温热的尸体,往树下一放,还用身上带的水壶,接了尸体的血来,在地上画下一个阵型,完毕之后,她才拖起松树枝桠,往山洞走。   她回到洞里,李淮已经将自己的轻甲重新穿了起来,看见她疾步回来,以及身上又多出来的血迹,便试探问:“是否有人来了?”   “王爷如何知道?”龙奚兰放下手里的剑,将铜质的水壶,放在火焰上面烤。   李淮面色未变,似乎对此,早有料及。   “本王接到消息,白夜门门主白夜,以及其门徒就藏在这红金山上,到了之后,也确实遇见一群黑衣人,本王当时未有多想,追赶那自称是白夜之人,上了这风雪顶,结果却遭遇了埋伏,才导致天字队全部葬身于此。”   龙奚兰有一时疑惑。   埋伏?天字队的人,无不死相惨状,是何样的埋伏,会被邪魔之气覆盖?   而如今,天字队十二人的尸身,更是凭空消失了,她没赶直接将这件事告诉李淮,怕他接受不了!   因为那些尸首的原因,确实不是正常人能接受的范围。   “你水壶里面装的是什么?”李淮疑惑的问,因为她看到那壶嘴上,有其他颜色的液体流了出来。   龙奚兰没有看他,就回了一个字:“血!”   “你和来人交了手了?”李淮赶忙问。   她应声点头回答:“嗯,这壶里就是那个人的血!”   “你要用这血做什么?”   杀了人,收集了尸身上的鲜血,用火烤热了做什么,这实在令人费解。   “王爷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其他的生灵?”龙奚兰看壶里的鲜血差不多快沸了,用剑挑过来。就朝前面山洞走去。   李淮站在原地没吭声,她就停下来回头说:“劳驾王爷帮我举一下火把!”   李淮没有多想,从火堆里拿了一块还在燃烧的木头,跟着她朝前走了两步。   看她用树枝,在地上涂涂画画一通,不知她做这些有何用,他也没有问。   这样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她终于做完了,这整个山洞两边的岩石上,已被她全部画满了!   接下来,她就等。女冬休才。   时间在流逝,他们好像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其实,你不必陪本王留在这里。”李淮终于在沉默里,说出了这句话。   他知道,李权今夜引他入山,是要在此了了他的性命,外面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不见他的尸体,这些人绝不罢休。   他不知道,王府卫还剩多少人,就算剩了人,上来救他也是凶多吉少。   他现在受了伤,伤口在腹部,不算要害,却也不轻,若再用力,必定会挣开。他如果要下山,会连累了这道士小哥,而这道士看起来身手还不错,没有他的拖累,也许能安全下山。   李淮从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紫虚合不是他的手下,不必要为他卖命。   龙奚兰听见他这话,只是将目光移到他脸上,未有回答。   接着,就听见他又叹了口气:“这个时候,要是有酒就好了!”   想到也许会葬身此地,能在死前,与最后救过他的人畅快喝一杯,也是好的。   龙奚兰听见他说这个,立刻转身往里面走去,她往堆放材木的地方翻了翻,发现了一块打磨过的石板,把石板揭开,里面竟然真有一壶好酒。   她刚才生火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这个石板,当时要给李淮处理伤口,也就没注意看,现在发现里面真有酒,倒有些诧异起来。   她瞅着那石板上的细微花纹,更觉不解。   小时候她时常会跟着龙父去山上打猎,在他们北风山的老林子里,记得那年她才十岁,第一次和父亲进山,父亲建了一个木屋,上去一住就是半个月,她父亲就是个贪酒的人,无酒不欢,于是每次上山,都会带上一些美酒酒,为了更好的保存这些酒,龙父就会挖出一个洞,将酒藏进去,并用一块石板封死,等到来年他们再进山,便把沉藏了一年的酒拿出来痛饮一番。   龙父藏酒的石板就是在山里轻手打磨的,她那年去的时候,看父亲打磨得好玩,就拿出父亲给她造的那把小刀,在石板上,刻下了几行字。   茫茫酆都中匆匆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九幽朱罪魂身随香云幡,定慧青莲花上生神永安。   这是破地狱咒语,龙奚兰当时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才将此咒扣在了那石板上。   但那远在北边的北风山上,为何此刻她手里拿的这块石板上,也有相同的一段破地狱咒?而且看这字体,还真像是出自一位十岁孩童之手。   前有紫虚元冒充她,拿了她画的封界符做法事,现在这情况?莫不是紫虚元那臭小子实在闲得无聊,去北风山上,拿了一块石板过来,还备上了这么一坛美酒?   “真有酒!”李淮看见那洞坑里的酒坛,眼睛一亮。后又发现她瞅着那石板出神,便问:“这酒有问题?”   说完,就解开坛塞,里面的酒香飘出,他闭眼闻了一大口。“好酒,就算真有毒,也值了!”   他当即抱着酒坛就大喝了一口,长舒了一口气,再次叹道:“这酒真好,也不知是何人在此,藏下了这个!你喝吗?”   龙奚兰点了点头,李淮就将酒坛递给她。   她拿来闻了一下,确实是好酒,也没有多想,大口灌下。   “看不出来,你个道士也好酒!”李淮目光考究的落在她脸上。   她赶紧擦了擦嘴上的酒痕,虽然那人皮面具做得逼真,还是肉贴肉的粘在她脸上,但若沾了水,就容易出现隔缝。   “师父说我尘根未尽,从来没有限制过不让我喝酒。”她把酒坛递回给李淮,将紫虚元曾对她讲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李淮没有多想,只是坐在火堆旁边,又仰头喝了一大口。   酒水汇成一条线,从他唇角缓缓流下,原来温雅倜傥的胥王爷,也有粗狂豪迈的时候。   “本王和你就不一样了,从小在宫中长大,美酒当歌,自是少不了,但父皇却不让我多喝酒。”   喝酒容易坏了理智,作出不正确的判断。   他虽生来尊贵,却时时活在刀尖上。   这二十多年来,他遭遇的暗杀不下百次,哪一次不是凶多吉少呢?   所以对于生死,他早已看得平常,但是他还是怕的。   面对死,谁不怕呢?   “王爷吉人天相,未来,必定有一番大作为!”龙奚兰算过李淮的命,他以后,是有机会登上皇位的。   但是在登上皇位之前,却有无数凶险要过。   他命里有个贵人,在他二十七岁那年出现,龙奚来不愿自不量力的将自己当成他的贵人,但是,她想成为他命里的贵人。   “虚合,如果,本王能从这山顶活着下去,让你留在本王身边你可愿意?”两个人喝得正解兴的时候,李淮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龙奚兰抱着酒坛子,缓缓放下来。   “王爷是想招虚合为座下之宾吗?”   他坦然的笑了笑说:“因为一些原因,本王不信你们玄门的那一套,不过,因了你,本王想试着信信。”   听到他这么改观的说法,龙奚兰一乐。“王爷说的是真的?”   “绝无虚言!”   她站起来,信心满满的鼓励道:“那王爷,一定要坚持着……”   “本王明白,但在这之前,你先下山,去金陵季府,或者皇城余相家,为本王搬救兵!”原来,李淮说那些话,只是想打发她走。   龙奚兰脸上一愣,留下伤重的李淮,下山搬救兵?   并且,要杀她的人,就在外面,随时都可能冲进来?   她苦笑,当今文国,堂堂的胥王爷,竟然为她这样微不足道的一个小道士,寻找生机?   他却不知,她要是真这样走了,李淮死在这里,她会悔恨一辈子!   所以即便死,她也应该,守在这里,与他一起死。   这一生,有过死的关头无数,还是头一回,是因为一个人而死。   李淮,这个突然从她生命里,撞出来的人,让她产生了这个念头。   “自然,本王要你走,不仅仅是为了帮你活命,本王有事希望你能帮忙,你下山之后,如果本王不幸死在了这里,希望你能去蒙国,帮本王找一个人。”   宁晚缀!   这个名字,立刻就在龙奚兰脑子里闪了出来。   人在面对死亡时,自然所要交代的话,都是此生的遗憾。   李淮自然也不例外,他这一生最难舍的,怕就是那位远嫁蒙国的朝阳郡主了!   可是,他不知,朝阳郡主早就不在了!   也许他在这里死了,还真能跟昔日的恋人重复了!   生不能在一起,死了还能当一对鬼夫妻!   李淮此刻又说:“你只需要帮本王带一句话便可。”   她抬起眼帘,望着对方那张,在火光中闪烁,五官线条精细的侧脸。   “告诉她,好好活下去,替季海活下去!”   这话,多么的让人伤感啊,听得龙奚兰真是心如刀割。   她没说话,将视线垂下,如果真有这个机会的话,她说不了这句话,就直接将李淮的青梅竹马给超度了!   “王爷的遗愿就这个?”   好半响,她沉沉出声。   李淮眉毛动了动,因为临时要死,确实没有想过再多的遗愿。   自然就只有这个。   龙奚兰埋着头咬了咬嘴唇,说:“王爷对胥王妃就没有说的了?”   再怎么,她可是因为李淮才遭遇了重重杀机,这厮既然要死,起码也要对她说两句吧?   “呵呵!”李淮听见她这样提醒,竟没忍住笑出了声来,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竟是那天她爬墙的奇景。   说起来,此女是他连累了,说那许多抱歉的话显得虚伪,他也不善于此,只说:“希望她活得好好的,那夜不是被杀手劫走了,而是像上次那样,自己逃跑了……”   龙奚兰听此,心头一急。“就这样吗?”   “不然呢?”李淮面上带着些许笑意。“也许本王死了,是她所期望的!”   她头猛地一抬,差点就粗口喊道:你胡说,我何时期望了?   不过关键时刻改了口,说:“怎可能,王妃对王爷情意深重……”   “小道士,你懂什么叫情吗?喝酒吧!”李淮又将手里的酒坛递给她。   她愤愤不平的喝了一口,我不知吗?若不知,我岂会不顾身上的伤跑到这雪山顶上来喝西北风?若不知,我又岂会在这生死关头,还陪你喝酒?   “她是个好姑娘!”她放下酒坛的那时,对面清淡的来了这么一句感叹。   她眼睛一亮,以为对方接下来会夸她。   不过嘛——。   “不然也不会为了心爱之人,跳下护城河去,老实说,本王对于她率性坦然,不顾一切的勇气十分欣赏!”   原来,李淮一直都将当初她逃跑,是因为莫恭懿的事耿耿于怀。   也是她傻啊,男人,哪个不在意这些呢?   特别是他们这种有权势,身在高位的人,更是不可一世的要命。   心头顿时有些失落,不过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只顾着仰头喝酒。   李淮瞧她一直没回应,就看过来,发现她有些忧愁,就问:“莫非,小道士也心有所属?”   她冷哼了一声,没回应。   “瞧这样子,是真有咯,来讲讲,是何样的人?不会是你们南仙观的道姑吧?”李淮也是喝了酒,话匣子就打开了,而且感觉自己与这道士投缘,问得也就详细了!   龙奚兰把酒递给他,愤愤的说:“我喜欢他,可他喜欢别人,我一气之下,就去当道士了!”   “原来是这样,那是你出家之前的事了,那你出家是何时的事?”   龙奚兰想了想,紫虚合是跟紫虚元同辈的,两人年纪相当,但是紫虚合管后者为师兄,入门应该晚些,又是慧一真人门下的弟子,应该也是幼时就入了道家。   “七岁!”   “情窦初开得蛮早嘛!”李淮赞道:“若本王能活着下去,你就别当道士了,本王给你赐婚,让你喜欢的姑娘嫁给你!”   龙奚兰翻了一个白眼,万一那姑娘嫁了呢?这些王爷世子,真真是霸道!   “不必了!”她大手一挥。“强扭的瓜不甜,不是我的,我不要!”   李淮大手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道:“说得好啊!来,喝!”   龙奚兰将酒坛拿过去,并没有往嘴里塞,只是皱眉说:“王爷,这酒不能喝了!”   “对对对,你还要赶时间下山!”李淮站起来,他酒量虽好,但是受了伤又流了那么多血,喝了那陈年老酒,脚底竟也轻了起来。   相比起来,龙奚兰就好多了,所以她能清楚的听见山洞外面的声音。   有人来了,他们正在不断的朝山洞靠近。   暗夜里,杀气很快,就席卷而来…… ☆、第60章:我才是龙公子   终于还是被发现了,连有几分醉意的李淮,也感觉到了什么。   他表情渐渐严肃起来,转头看向她。有些遗憾的说:“你早该走的。”   “我就没想过走!”她表情不变,只是目光不移的望着前面,深黑的洞壁。   这次东宫派来的人,不似上次的白夜门,效率明显要低很多。   “这次李权不会再让本王平安回到金陵了……”李淮这样感叹了一句,他逃过东宫和皇后一党的刺杀,一次又一次,不知道哪一次会不那么幸运,原来是这一次!   他抽出腰间的长剑,剑光在黑暗的山洞中,闪着不畏死亡的寒芒。   “他们要杀之人是本王,你一会儿藏起来,也许会幸免。”这关头。李淮还是不忘,要保她一命。   龙奚兰很感动,但此刻除了感动,她还要做其他。   “王爷,你说你不信我们这些玄门人士,如果我告诉你,今夜,我们都会活下去,你就会信了吧?”她走上前来,没有像李淮那样拔剑,只是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勇气,在她全身凝聚着。   她从未有过此刻的复杂心情,那种与生俱来的怜悯。让她感到自己罪孽深重,同时,她又不得不如此去做。   李淮看见她沉重又必然的身影,不解问道:“虚合,你要做什么?”   “我从学道那一天开始,就觉得这是为了救人造福苍生的善事,但却没想到。今日我要用它来害人……”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继续挡在前面。开始小声念出破地狱咒:“茫茫酆都中匆匆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九幽朱罪魂身随香云幡,定慧莲花上生神永安——”   她不断的念着,导致一股莫名的风,从洞口呼啸而来。   直直吹打着她身上的衣衫,她矗立不动。犹如一尊坚挺不倒的雕像。   李淮下意识的伸出手掌来挡风,但又忍不住去看她的背影,他竟看见一抹淡淡的光,从她身体里散出来。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揉搓了两下,那淡光好像从未出现过那样,消失了!   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但他强打着精神,继续撑着。   他的伤口,有一团热气直喷出来,他感觉身体里,有一种消耗他生命的能量,正在蹿涌,如此熟悉的压迫分裂感,让他剧烈呼吸着,慢慢的,他捂住腹部,艰难的单膝跪向了地上。   再然后,他就听见耳边一片嘈杂的声音,再也不能清醒看见现实世界,能看到的,皆是那些儿时缠绕着他的梦魇。   良久,那股莫名的风终于消失了!   周围突然变回了死一般的静,龙奚兰似松了口气,先是往外面看了看,后来才转身找李淮。   却发现李淮,满脸惨白的躺在地上,身体还在抽搐。   这是怎么了?他的伤口不是已经止住血了吗?难道,伤口上有毒?   她跑过去,蹲下身去拽李淮的臂膀。“王爷?王爷?李淮,你怎么了?你醒醒?”   在她还没有喊醒李淮,洞外面突然发出了剧烈的撞击声,她脸上一变,惶然由心而起。   他们应该躲在山洞里,绝不能出去!   可是龙奚兰低头看了看李淮,根本找不出任何病因,如果真是中毒了,必须马上带他下山!   可洞外面,此刻就是她亲手造就的地狱吧?   没人想去地狱里闯,龙奚兰也不例外。   可是,如果不去,李淮就必死无疑了!   她亲口说过的,今夜,他们都不会死在这里!   惶恐,纠结不断在她心中挣扎,她握拳的双手,早已被冷汗打湿了!   算了,死就死!大不了,十七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她轻轻将李淮拖进最里边,拔出长剑朝洞口走去。   在她出去时,那外面的响动,又彻底消失了!   不过她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儿!   人血的味道,有一种特别的气味,龙奚兰总是能闻出来。   她的布靴再一次踩到外面的雪地时,没有听到理所当然踩雪的‘嚓嚓’声,而是一种像踩在湿泥中的声音。   她低头一看,发现洞外面的雪无不被殷红染满。   寒雪,竟然被这一股股从刚死的尸体里流出的鲜血,融化了!   可见,尸体数量之多,且在那片刻,造就了这一切。   这风雪顶上,有什么东西,杀伤力如此惊人,残暴而毫无轨迹可言。   鬼狼!这在上古神话里,才会出现的妖兽,如何会出现在金陵城外的雪风顶上?   鬼狼,并不是鬼,更不可能是狼。   据记载,它的体积是狼的十倍大,有四只如尖刀一样的利爪,可直立行走,但四肢触地,动作迅猛,战马不可及,还长獠牙,其凶牙,可直接撕断一颗几十年的松树,并且,眼睛透着绿色幽光,邪气逼人,嗜血凶狠,凡是它出现的地方,鸟兽皆无,它不是妖也不是魔,却是带了邪气的凶兽,它还有个致命的优点,那便是皮后胜甲,刀枪不入!   龙奚兰发现天字队的侍卫尸体全无时,在残留的雪地上,闻到了苦株子的味道,这东西是一种长在雪山上的果实,剧毒,但古书上记载,鬼狼十分喜食此毒果。   她始终想不明白,这风雪顶上,怎会有这样一头妖兽,她也没有时间想,用那具黑衣人的尸体,凭记忆摆出了引鬼狼来的引兽阵,又在山洞壁上,画下防兽攻击的符文,鬼狼嗜血如命,闻腥而来,徘徊在山洞外面,却不能入内。等到山洞外面来了围杀李淮的刺客,鬼狼兽性大发,必会奔出凶残撕咬刺客!   刺客以为是山中凶猛野兽,先前也许还以为人数众多,而不逃走,等到发现此凶兽断刀撕剑那刻,已是没有逃离的可能。   这才造就了此刻眼前血腥而惨烈的画面!   龙奚兰吞了吞口水,那些尸体乱七八糟的倒在外面,有些更是被生生的撕成了两截,惨不能睹……   也是这个时候,她感觉右边有什么庞大的物体,正在移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头去看。   便见一团黑黢黢的兽躯伏在地上,那两团如地狱鬼火一样的兽眼,在黑暗中,发出绿色幽光。   龙奚兰感觉到手有些抖!   她被这妖兽的邪气逼得一动不能动!   可她明明就是为了要救李淮,才出来寻找猎兽的机会的。   见此,她已清醒,何为自不量力!   这么多刺客都惨死在它利爪下,她那点功夫,连妖兽的毛都摸不到。   而且,她任何捕兽的家伙都没有!   这就是出来送死的!   可要让她再选择一次,看到李淮那快不行的模样,她依旧会出来选择死吧?   倔!龙家人骨子里都有!   她呼吸,都在颤抖,握紧剑把的手,早已被汗水侵湿,她怕连剑都握不稳,换了一只手那剑,右手在身上擦了两下。   “孽障,让你尝尝龙公子的厉害!”所幸的是,这话没有颤抖。   她感觉自己的勇气,已慢慢找了回来!   但是下一刻,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那鬼狼闷闷的从口鼻中发出一声叫嚷,然后转着巨大的兽躯,拖了脚下一具尸体,就往夜幕中的雪林里去了!   龙奚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鬼狼,为何不攻击她?   这不符合常理啊!   难道它没有看见她?   这就更不可能了,刚才它那绿油油邪呼呼的两只妖眼,还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   仿佛,是在辨别她这个人?   先不管那么多了,这里还有如此多尸体,鬼狼食肉为生,最喜人肉,必还会回来。   既然它放了她一马,她得赶紧跑。女庄来血。   她将剑插回剑鞘里,快速跑回去,李淮还躺在地上,面上的肤色,更加惨白了!   龙奚兰将他的身体背在背上,一口气就跑出了门外,在确认没有那巨大邪凶残的妖兽之后,才继续背着李淮往前面跑。   可能是从未如此逃过命,她身体里爆发出了一阵如回光返照一样的力量,竟背着比自己魁梧那么多的李淮,在雪地里奔跑。   山上的雪面,早已达到数米之厚,脚一踩在上面,不慎就整个人就载进了雪堆里。   她不知道这晚上重复了多少次这个过程,这样跌跌撞撞,从未放弃过。   “王爷,你坚持住,咱们很快就到了!”也就大概这样跌跌爬爬、摔摔倒倒个一天一夜,估计就能到金陵了……她累得感觉随时都会晕过去,也觉得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李淮,也许真的保不住了!她也尽力了,可是为何就是不肯放弃呢?   “晚缀……”背上突然传出来这么虚弱的一声。   龙奚兰整个儿又载进了雪堆里,李淮沉重的身体,压得她好一会儿都没重新爬起来。   “晚缀……”   李淮似乎在弥留之际了,一直不断重复着那个名字。   听得龙奚兰心里一阵难受。   她从雪堆里探出头来,将李淮的头找到,轻轻托起,放在大腿上,并抓住他的手,轻声说:“我在这里。”   雪风,刮着她的脸,但她身体此刻,有比寒冷更痛苦的感受。   “我好难受……”李淮喉咙里说出了这四个模糊不清的字。   龙奚兰苦笑了一下,终于还是肯承认自己难受了吧?   可是,他的伤到底是如何来的呢?   这个疑问,伴随着‘天’字队牺牲的将士,之前出现在龙奚兰脑海里。   现在,她彻底没功夫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就剩下,送李淮最后一程了,他要是死了,魂魄会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呢?   她脑子里想了很多,最后竟然落起泪来。   泪水不多,就两滴,一滴落在了龙奚兰手背上,一滴落在了李淮脸上。   “你先别死,我还有事没给你说,我不是紫虚合,我也不是季锦画,我才是龙公子……” ☆、第61章:身有怪病   李淮抓住她的手,却听不见她的话,嘴里一遍遍的喊着那个名字,“晚缀!晚缀!”   雪天之下。一片白茫茫的山头。   龙奚兰坐在地上,抱着他,所谓绝望,已不能表达她此刻的心境。   她守着他,最后一刻。   而他,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她还不能视而不见,闻而不听。   “那个女人,有你如此爱她,她也应该死得瞑目了,可是……”她还偏偏留在人间,留在李淮身边,杀了一个又一个。   “王爷——王爷——”有人声传来,龙奚兰动了动。身上的雪花,落下,纷乱。   她心里似又燃起了一丝信心,忙回头去看。   远处的雪地里,无数盏灯笼在闪烁。   是来寻李淮的人,他们终于来了!   她本早就想答应的,直到从里面听到了严明的声音,才大胆的回答道:“在这里!王爷在这里!”   远处的人很快听见了声音,第一个过来的就是严明,他带着‘地’字队的侍卫,一看见雪地里的两人,眼角一酸!   “王爷!”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看见主上这副惨样。差些没失声痛哭。   严挺随即而来,看到此状况,果然要冷静些,立刻回头喊:“薛大夫!薛大夫!快过来!”   薛平安原来也跟着一起出来了,看到薛平安那张熟悉清俊的脸,龙奚兰突然转了心,李淮也许死不了了。她帮着大家将李淮台上架子,不过。王爷的亲信护主心切,她很快就被一众人挤到了后面。   不过这没什么,只要李淮得救就好了!   她原本就不是什么相干的人!   可刚才他背李淮下山时,已经消耗了大量的力气,现在她就跟虚脱了似的,身体摇摇欲坠,幸亏一只大手抓住了她。   她回头。看见紫虚元的脸,他手里举着个夜灯,表情严肃的说:“就为了救他,你连命也不要了?”   龙奚兰有些疑惑,自己不过是虚脱而已,休息一下便可,这臭小子干嘛一脸凝重的跟她说这个?   “你瞧瞧你的手!”   她低头看去,手上缠的纱布,不知何时已经掉了,手上的伤口又重新露了出来,那颜色再次泛黑,比先前那一次更为严重。   摊开手掌,她用小量的声音道:“这阴鬼毒为何经久不散?”   紫虚合叹了口气,脸色更加不好起来。   龙奚兰知道这里面一定意味着什么,就试探性的看向他,“这不是阴鬼毒?”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应该是邪魔之气才对!”   邪魔之气!   她整个身体为之打了个寒战,平时见多了邪气,倒已习以为常,可邪魔之气,可不那么简单。   何为魔?修正途,得正果者便成神,若修邪途,心术不正者至毁天灭地,就成了魔!   神与魔,就这么一念之间,却天壤地别。   那是真正出自魔邪身上的东西,她怎会沾上了这个。   细细回想,她这伤口,还是因为宁晚缀!   那鬼灵上,如何会有这东西?   难道,宁晚缀的死,与什么邪魔有关系?   “你现在还有心思想其他!”紫虚元瞧她愣着,一脸的鄙夷。   她回过神来,发现远处的雪地上有什么东西。   紫虚元也发现了,扶着她一步步朝那边走去。   “这是脚印!”脚印是往山下去的,看尺寸不大,不是幼童,就是女子。   龙奚兰不太确定,抬头问他:“来寻王爷的人里,有女人吗?”   “红金山上,你瞧瞧这天寒地冻,寸步难行的,女人怎么可能上得来?”对方说完,又看了她一眼。“倒是要除了你!”   她表情逐渐凝重起来,小声的说了一句:“那上面,发生了怪事……”   这厮还是那副不在意的样子回答:“对于你来说,还有何事能被称之为怪事?”   “我说真的,那雪风之顶上,有一头鬼狼!”   闻这一声,紫虚元脸色瞬间下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鬼狼?而不是狼?”   她点头,强撑着身体,与其对立着。   “不可能的,你是不是看错了?”鬼狼他也只是在古书上见过,她怎可如此轻易说出来。   龙奚兰不可能看错,她与那巨大凶猛的生灵,就隔了十米之距,连那身上血肉的腥味儿,都闻得真真的。   她回头看向她刚才背李淮来的地方,惋惜叹道:“今夜,有许多人的性命丢在了那里,其中包括胥王府‘天’字队的十二人,还有,那些被派来刺杀胥王的黑衣人,不过,他们的死不同。”   “如何不同?”紫虚元终于在她的话里,找到了紧迫感。   “胥王的天字队,死因很邪性,不是鬼狼干的!”她到的时候,除了那隐隐的邪魔之气在挥散以外,再无发现其他。   加上那位天字队侍卫死之前说的那句有妖怪的话,她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想,那雪风之顶上,不禁有一头嗜血凶猛的鬼狼,还有一个神秘魔性的人,此人很可能就是这雪地脚印的主人,她之前就隐在山洞里,虽这个人没有现身,但她救了龙奚兰和李淮。   还有就是那山洞里藏酒的石板,不管是不是当初北风山上的那块,她总感觉这个人,认识她。   胥王府的人这片刻,已经走到前面好远了,周围又只剩下雪风的声音。   龙奚兰轻声问:“虚元,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驭鬼狼?”   紫虚元沉默着,好一会儿才回答:“如果有,那他一定不是人!”   确实,像鬼狼那种凶残嗜血的妖兽,岂能是凡夫俗子,可以驾驭的?   能做到这点的人,非妖即魔。   两个人想到这一点,表情都有些沉重。   早就离开的严明这时突然跑回来了,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朝他们喊:“紫道长,忘了你也受伤了,来,严明背你下山治疗!”   严明憨直爽朗,难得会如此心细。   龙奚兰还是有丝丝安慰的,正欲回答。   旁边的紫虚元挡在了她身前:“我师弟受了伤就不劳驾你来背了,我会自己背的!”女来名巴。   严明脸上怔了一下,怪怪的瞅着他,心想我大老远跑回来做回好事,你跟我急什么?我又不抢你的小师弟。   紫虚元此刻已经蹲下身去了,朝她喊:“师弟愣着干嘛,快到师兄背上来!”   龙奚兰只好爬上去,紫虚元身高七尺,背着她走在路上,竟然一丝也不颠。   严明瞧他俩这模样,身上不知如何,起了一层鸡皮。   回到王府,龙奚兰住进了她原先住的房间。   紫虚元将她放在床上,第一时间蹲下身来看她的手伤。   “我们需要……”他话还没说完,薛平安端着一盆药水进来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看过去,都有些诧异。   他怎么到这里来了?他不是应该在胥王那边吗?   龙奚兰心里立刻有些不好的预感,想要站起来,但腿上的伤痛上来,有些吃力。   “王爷怎么样了?”   薛平安将药水放下,轻声回答:“王爷他无碍,此刻我师父正在为他治疗。”   两人相视一眼,薛平安的师父?   “王爷是中毒了吗?”   薛平安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看样子,他似乎也不是很了解。   方才差一点就没命的人,绝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摆脱生命危险吧?   “平安听闻道长受了伤,这些药水,道长兴许用得上!”   龙奚兰看了一眼,紫虚元已经蹲下身去闻了!   然后就看见他朝龙奚兰点了点头。   那药水,虽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但对于龙奚兰此刻手上的伤,还是有缓解效果的。   薛平安本来要留下来给龙奚兰处理伤口的,有人又开口了!   “多谢苏白,不过王爷那边应该挺多事,你先忙你的事去吧,这里有我来照顾小师弟。”   薛平安表情没变,不过却没有立刻走,他目光看过来,有些疑惑的问:“龙公子——如何变成了紫道长的师兄?”   这就是一个谎话带来的连环效应。   薛平安明明就知道他不是真的龙公子,自然也怀疑,身边这位紫道长的身份了!   可前者始终没有道破,还亲自给他们送药水来,其中似乎还知道些什么?   紫虚元抿了抿嘴唇,笑着讨好道:“苏白,你可能不知,我幼时在南仙山初修过,虚合与我关系自来就亲厚。”   对方听了,目光垂下来,看了一眼龙奚兰,轻声嘱咐道:“紫道长好好养伤,有何事可以找平安!”   说完,就仔细的出去了!   紫虚元等着他出去了,就一脸匪夷所思的对龙奚兰说:“这个沈苏白有问题。”   龙奚兰没有回答,眼神迷离的望着那道被关上的门。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真正的龙公子,这不足为奇,他原本就认识你,可现在你这样子,连李淮都没发现出端倪,我怎么感觉他好像知道你是谁?”   不光是紫虚元这样感觉,龙奚兰也有这种感觉。   为了让自己好受些,她将手侵在药水里泡着,回忆着说:“沈家当年的灭门惨案,我只依稀听我爹提过,在沈家作乱的,是一只修了数百年的精怪,那事完后,沈家已无人,沈苏白就被别人收养了……”   “他刚才说他师父来了,他医术已经够高明了,那他师父也更厉害吧?”   龙奚兰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推测道:“我和李淮躲在山洞里面原本好好的,但他突然就不行了,那样子,跟随时要背过气去似的,我看他一脸苍白,全身发抖,脉象混乱,唯一像的,是中毒之相,刚才问薛平安李淮的情况时,他不太愿意多说,但好像没有太多担心,这应该不是李淮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了,不然,这么快的时间,薛平安的师父怎么就到了?”   紫虚元听了她的推测,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李淮有什么怪病?此病只有薛平安的师父能治?” ☆、第62章:大婚   龙奚兰不喜欢将没有确认的事,说出来,至于李淮有没有怪病,找到薛平安的师父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今夜瞿王在府上,李淮重伤,瞿王早就被惊动了,你此刻过去,也许还能见到薛平安的师父一面!”   紫虚元听了,大摇大摆的往旁边的榻上一坐。   “说实话,我在这,完全是因你,他李淮有没有得什么怪病,我根本不在意!”   他说的这也是实在话,原本都要走的,在王府北门苦等,却不见龙奚兰来。回去院子里,发现没了人,撞见了府里的那个陈娘,才知道龙奚兰跟着去了红金山,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他马上去通知了瞿王。   天才晓得,他敲开瞿王房门的时候,李冭那惊喜又暧昧的眼神,看得他当时就无法说话自如了!   李冭知道事态严重,遣人余丞相府,余丞相乃李淮外公,自然将他生死看得很重,连夜召集数百精兵,上山寻李淮。半路上遇见余下的王府卫。   龙奚兰叹了口气,她也没法强迫这家伙为她做事,也就默默的洗着伤口。   紫虚元见此:“要我去打听也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件事。”   “何事?”她抬起头。   “别留在这里了,我们要出城,向南五百里,有一座安心观,里面有个生平道长,是我师兄,你手上这道邪魔之气,不能再拖了,他也许能帮上你的忙。”   她也知道,这手上的伤不同寻常,要马上赶回去找龙父帮忙。北境天灵镇离这里数千里之距,根本赶不及。   所以她想了想,有些丧气的说:“那你去吧,我也没想要留在这里!”   只是觉得这王府里发生了诸多奇怪的事,还没有理出线索来,有些不甘。   得了她的回答,紫虚元就放心大胆的去了!   临走前,还问她:“你伤口需要我帮你处理不?”   龙奚兰看了看腿部。摇头回答:“不必了,我自己能行。”   从小她就避讳与任何人肌肤接触的,所以这手腿上的伤,再难受。也要自己来处理。   紫虚元出去之后,她就自己重新包扎了所有伤口,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完成了,身体真快累趴下了,她就躺在床上闭眼休息。   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梦里就一直梦见李淮在她耳边喊宁晚缀的声音,她是哭醒的!   现实里坚强惯了,也不至于这样流泪。   做了一个现实早就发生过的梦,她竟然哭得眼睛都红了!   睁开眼,她抽咽了一下,然后伸手去抹泪。   又发现那面皮出了问题,她瞧四下没人,就赶紧取了下来,打算将里面的水痕处理赶紧了,再重新戴上。   她才刚刚取下来,门就被推开了,她吓得赶紧背过头去,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奇怪,真奇怪。”   是紫虚元的声音,她顿时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埋怨对方道:“你怎么进别人房间也不敲门?”   紫虚元一眼就看到她将面具给取了,面具下面的那双眼睛灵动入心,只是红了,一看就刚刚哭过了!   他看得有一时恍惚,竟然不自觉的伸手抓了抓脑袋,尬尴的解释道:“我……我……我忘了你是姑娘了,我在南仙观里就从不敲门,我们都是一起住的,老实说,你小时候不是也跟我睡一块吗?”   她听得直想笑,可又没笑出来。   “你哭了?”紫虚元走进来问。   龙奚兰赶紧底下头去,否认道:“没有。”   “没有才怪,你肯定哭了,你眼睛都红了,你该不会真舍不得那个王爷吧?奚男,就算你是个女子,也不至于自甘堕落的像凡人那样去说那些情情爱爱吧?”   紫虚元自以为自己是有仙骨之人,所以凡人的情情爱爱,每每从他口中说出都带着浓浓的嘲意。   龙奚兰想,平凡人的情爱,确实让人难受。   若能像南仙山那些修行之人一样,看淡红尘,也许对于她来说,也是好事。   “你刚才进来说奇怪,难道过去发现了什么?”她将话头一转,并没急着要将面具戴回去,毕竟整日这样带着,怪难受的。   紫虚元略显疑惑的说:“薛平安的师父,似乎不仅仅是个大夫!”   “此话怎讲?”   他细细道来:“我过去,自然是以关心胥王伤情为借口的,但是我到了门口,却被拦在了外面,本来还想沾着瞿王的光进去一探究竟,结果瞿王爷被拦在了外面。当然,我绝不会轻易就这么走了,依旧候在外面等着,等到薛平安的师父一出来,以为能见着真容了,却不想他带了个斗篷,把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的,并且!此人身上还透着一股子邪气!”   龙奚兰眉毛一紧:“邪气?”   “没错,虽不及你能通灵,这身上有邪气,还是一眼能辨别出来的。”紫虚元对自己的判断颇有信心。   她也不怀疑,只是暗自深思。   觉得现在的事态,为何越来越找不到方向了?   “你烦恼那许多作甚?我已给瞿王说了,你身上有伤,必须离开这里才可养好,瞿王不好强人所难,已答应天一亮就派人送我们出城。”   再次说到了离开,龙奚兰不免神伤。   也不知,李淮的身体,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   ……   天亮的这半个时辰,紫虚元一直守着她,不时查看一番手上的伤情,还要说话来吓她:“你要再不重视这手,不丢命也废了!”   听说他们一早就要走,胥王那边派了陈娘过来传话。   “我家王爷醒了,不知,道长能不能过去见见!”   两人看见这满脸慈笑的妇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紫虚元首先站出来说:“王爷昨夜里九死一生,应该好好休息才是,我与师弟就先行告辞了,改日再来王府拜访。”   说着就想拉着龙奚兰走,但她不走,有些迟疑的望着陈娘问:“不知王爷叫虚合过去,有何要事?”   旁边的紫虚元一脸的嫌弃,差点就将一句‘这出息’给脱口而出了!   “王爷有话要对道长讲,请道长务必过去一下。”   听此,龙奚兰竟然有一丝期待。   真想听听,他会对自己讲什么。   她回头看了一眼紫虚元,这厮不乐意已经很明显了!   那她就不用在意他的想法了!   “师兄,你去大门那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紫虚元清高的将脸蛋一撇,说:“师弟想要做什么,不必跟我说。”   说完就昂首挺胸地走开了!   龙奚兰尴尬的回头看了一眼陈娘,陈娘眯着眼睛笑说:“老生才应该感谢道长,若不是昨夜道长冒死赶上山,我家王爷恐怕已经……”   说着,这妇人擦起了眼泪,陈娘对李淮的衷心,早就是有目共睹了,想想,一个从小就吃着她的奶长大的孩子,她一手拉扯大的孩子,无论是谁,她都是当作自己的孩子。   特别是,像陈娘这样,所有的人生,都献给了这样一个王爷。从她的面相,便可看出来,她忠诚得从无二心。   所以他们去安睿阁的路上,龙奚兰忍不住劝道:“您这一生都为胥王操劳,不要累着了才好。”   陈娘叹了口气说:“你这话听起来,真像我丈夫当年说的口吻,算一算,他都去世十年了!”   “你的孩子应该和胥王差不多大吧?”她随口一问。   既然能当李淮的乳娘,应该在那段时间里,也有生过孩子才对。   “嗯,和王爷同岁,不过她不在京城,在老家咸阳。”两人说着话,就到了李淮住的安睿阁。   刘瑾候在外面,看到她过来恭敬的来请她进去。   进去之后,里面没有旁人,只有李淮侧躺在隔了珠帘的睡榻上。   身上有毛备盖身,气色已不复昨夜那般。   “虚合,你过来。”   听到她开门,李淮的声音就随即而来。   她轻步走过去,站在榻边,低头未去直接触碰对方那双温润俊桀的双眸。   “王爷伤情可好些了?”   “你也看见了,想来未死成!”李淮说这些时,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红唇白齿,一丝也没有夜里那种离魂落魄的惨状。   龙奚兰回答:“王爷吉人自有天相……”   “是你说,我们都会逃过那一劫的!”李淮打断了他,虽然强势,却没有恶意。   他不是一个不懂感恩之人,他更懂,危机关头,最能识得人心。   他六岁那年,被一个贴身太监带去御花园里玩,也是遇见有人想谋害他,那太监平日里各种谄媚,那个时候,却弃他而去,他被推入湖中,捞上来时已然断气,结果竟然给奇迹救了回来。   所以他对那些不义不忠之人,十分痛恨。对有情有义者,更是敬重有嘉。   早晨一醒来,看到满屋子担心他的人,连皇妹长乐也惊动了,听闻宫中余贵妃也听说了,真跟皇帝赶过来。   可他唯独想看到的,就是那个在雪风顶上,明知前面是死,还挡在他面前的小道士。   他想问问,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要杀他的人呢?   “听严挺说,他们寻得本王时,是你将本王从雪风顶上背了下来。”   龙奚兰仍旧没有抬头,她讲述道:“王爷当时情况危急,虚合顾不了那么多,只一心想将王爷带下山,找人救治。”   “那在山洞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本王当时什么也没看见,那些杀本王的人呢?”   她不知如何给这王爷解释关于此刻,还有鬼狼的事,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   想必现在再派人上山去寻,也寻不到一具尸体。   李淮此刻的疑问,想必就是那些尸体吧?   因为在那上面一并消失的,不止是那些此刻的尸体,还有十二具,天字队勇士的亡身!   “王爷,那山上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只是,那都已过去了!虚合只有一事给王爷嘱咐,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去那雪风顶上。”那里的鬼狼,凶狠无敌,是如何都喂不饱的。   李淮听见她这样回答,也不逼问,只感叹道:“本王一醒来就听说你要走,实在遗憾,本想留你下来,喝一杯本王的喜酒。”   龙奚兰心头一酸,这新娘都不见了,还喝什么喜酒?   “虚合到金陵已太久,必须得离开了!”她随口搪塞了一句。   对方听了,也不勉强,只说:“既然走了,你帮本王卜一卦,本王的王妃,在大婚之日,能找回来吗?”   她听了整个儿一愣,抬头看去。“王爷不是不信这些吗?”   “本王信你!”简单明了的四个字,却让龙奚兰身上如压了千金大石。   她何德何能,来得到李淮的信任?   从一开头,她就骗他,先是扮了季锦画,现在又扮起了紫虚合。   此刻,她站在这里,点了点头。   反正一会儿就要走了,如何卜这一卦,是对是错,李淮也见不到她了!   便去外面要了一个碟盘来,用随身的钱币,为对方占了一卦。   她看着这个卦象,眉头微微合拢。   李淮问她:“如何?”   “稍等,初卦有误,虚合再卜一次。”说着,她又重新抛下钱币。   这一次,竟和上次出现了相同的卦象。   其实她身上很少会出现虚卦的,如此看来,此卦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她的心!   “如何?”李淮又问了一遍,虽没有过多表露,但看得出来,他对卦局十分好奇。   龙奚兰仔细的瞅着碟盘里的卦局,半响,才抬头说:“乘势沿阶而上,王爷此卦,乃是大吉之卦象,虚合相信,王妃很快便可找到。”   李淮听了,竟忍不住苦笑。“只有两日时间,连本王都知道不可能,你又何必说这种好话来奉承本王?”   在他心目中,紫虚合也不是一个真的谄媚献殷的人,也许,是同情他吧!   堂堂文国胥王爷,竟然会有个小道士来同情他!   说来,当让人笑掉大牙!   “王爷此言差矣,虚合并非奉承,此卦象真是如此。”她也想不明白,为何是这样的卦象。   后来她又补上一句:“不过卜卦不一定每次都灵,也许虚合卜的这一卦就不灵了!”   李淮无奈笑笑,又问:“你此去,是要回南仙山吗?”   “是!”这自然是假的,但在这之前,肯定要先去安心观破这身上的邪魔之毒。   “为何不让我进去?刘公公?王爷怎么样了,让媚人进去看看吧?”门外这时,传来了女子挣闹的声音。   龙奚兰微微侧头,又转过来对李淮说:“王爷,虚合告辞了!”   “等一等!”李淮叫她。“昨夜本王对你说的话,你可以忘了!”   她怔了怔,昨夜他说的哪一句话呢?   是那句说因为她,可以试着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秘力量存在?   还是那句,去蒙国找他心爱之人,让她好好活下去呢?   她心中有些许苦涩,只顾着点头,反正不管是哪一句,她都应该忘了!   打开门,玉媚人先是看了她一眼,就急忙忙的冲了进去。   她在门外众多王府侍从的目光中,缓缓走出去。   “王爷,王爷……”   背后隐隐传来玉媚人担心受怕的声音。   这时候她想,她还比不上一个被人时时看低的舞姬,至少,人家敢爱,敢这样留在他身边,而她呢?   到了王府的正南门,紫虚元背着手,看着墙头的两只麻雀在叫。   他的旁边,停着王府送他们离开的马车。   她深吸一口气,走下去。   紫虚元回头看她,好像没生气了,等她先坐上马车去后,才钻了进来。   “见到最后一面,也没认出你来,你巴巴的跑去,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她埋着头,不想回答,反正被他奚落也不是第一次了!   瞧她不答,紫虚元更是扫兴,越是扫兴,就越是贴上来说。   “以前的龙公子都去哪儿了?现在就俨然是个只晓得情情爱爱的小女人!”   她抿了抿嘴。   “虚元,你让我安静会儿!”   “绝不!”   龙奚兰感激他的时候,就觉得自己通常对他太过分了!   可每每这个时候,就格外肯定,她是对的!   不过这厮,说了‘绝不’之后,竟然没有说话了!   只是闷闷不乐的用手撑着下巴,望着车窗外的景物发呆。   马车出城门时,她也忍不住撩起帘子,去看高大雄伟的金陵城门,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否回来这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在茫茫人海中,再看他一眼?   马车出了城,到了一个叫临西的小镇,再行半日路,就能到安心观了!   紫虚元要换一辆马车,于是找了一个客栈,让有伤的龙奚兰先进去休息。   龙奚兰终可以取下面具,以真容视人了!   不过依旧是男装,在等待紫虚元回来的时候,她靠在窗边,从袖囊里摸出那块染了血的荷包,在阳光下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最后还是不舍的揣了回去。   想起临走前的那个卦象,更有些疑惑。   她此刻,已经到了京城外了,怎会还有变数呢?   紫虚元已去了大片刻了,她等得无聊,就坐到桌前想倒杯水来喝。女以杂才。   茶壶才刚拿起来,就发现里面放了个东西!   她脸色当即就往下一沉,伸手去拿的同时,余光已经看向门外了!   差不多同时,门被推开了,外面站着一排排人高马大的男子,哥哥冷峻如山。   而最前面的,则的季锦江。   季锦江一身深蓝色常服,如他般器宇轩昂,英姿挺挺,大步进来。   嘴里还念了一句:“临西镇,记来客栈,九字号客房。”   这正是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龙奚兰似乎也没多大的惊讶,她沉定的坐在那里,叹道:“哥哥,终于还是来了!”   “妹妹可是让哥哥好找!”季锦江撩起面前衣摆,坐下也显着官僚般的豪气。   还自己伸手倒了一杯茶,闻了一口,闭眼吸气,赞道:“我最喜欢的碧螺春!”   “哥哥喜欢就多喝些吧!”她轻浅的说。   季锦江可佩服她的沉稳了,遥想那夜里,他一柄长枪挡在她面前,为她挡了全部攻击,臂上还为此留了伤口,结果却换来她的逃之夭夭。   “这次哥哥要带我回去,又以何样的筹码来威胁呢?”龙奚兰好奇的问。   对方带着嘲意一笑,“哥哥这次的筹码,不在你身上。”   龙奚兰侧目,不在她身上,那又在哪里?   季锦江没有继续开口。   她沉默了半响,说:“真想见一见哥哥背后的这位高人!”   对方听此,也只是笑。   龙门公子的聪明,他从未有过怀疑。   而龙奚兰得出这条结论时,心里已经是凉透了!   客房木桌的茶盘里,放的是娘亲那条兰花簪子,她当时一看见那东西,就知道季府的人找来了!   她要住客栈,最后选定这个客栈,甚至房间,都不是特定,而是临时定下的,也是她自己选的。   可这簪子就提前放在了房间里。   季锦江一进来,嘴里就念西临阵,记来客栈,九字客房。   季锦江自己一定没有这本事,他背后有个玄门高手,早一步算到龙奚兰会到这里,甚至如此精确,显然此人道行之高。   也就是此人,当初设计女鬼季锦画来客栈引她进寄府吧?   “有机会,自然可以见到!”季锦江说完,给身后的手下下令道:“还愣着作什么,还不带小姐回去?”   ……   紫虚元去另找了马车,阳光晒在他白皙的皮肤上,他觉得心情大好,正想要回客栈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街边有个小摊上,挂着许多精致漂亮的小饰品,其中有一枚青花银丝发簪特别好看,他就拿起来,笑问:“老板,这个几钱?”   “十两!”   他心里骂道:奸商!   可他没钱,瞿王虽然赠了他金银,但他推迟了,唯一剩下的钱,都顾马车了!   “老板,我给你算个命吧……”   半个时辰后,他开心的拿着那支青花银丝发簪回客栈,还没到大门口,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停了下来。   便见龙奚兰被数名大汉带着,从客栈里出来!   他站定,却还是看见那女子从人群里,一眼就发现他的目光。   她嘴唇动了动,他知道,她在说:别管我。   文国一百八十九年,胥王大婚,举国欢庆,万人空巷。 ☆、第63章:朝阳郡主   感受到周围欢快的人群涌动,龙奚兰坐在红色婚轿中,眼睛望着脚上的红色绣鞋。   与胥王的婚礼,在这个甲午年。最吉瑞的日子举行。   花轿在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中,穿过金陵最繁华的街道。   “金陵胥王娶娇娘,太平盛世升暖阳,龙凤齐聚载千秋,只待明君指吉祥。”   在大街小巷游跑的孩童,不知何时起,整日歌唱这首童谣。   这似乎意味着,这桩婚姻,已达到了它该有的结果。   龙奚兰摊开手掌,手心已被药布包好,还为了不在婚礼上展露出来,特意带了红色手套。   庆幸的是,手心的邪魔之气未能失控扩张。也许这还要亏了季锦江给她的那颗紫色夜明珠。   此珠不大,她放在那个自己绣的荷包里,与那个装着少女鬼灵的香囊一起拿出来,摊在手心里。   “从此以后,就真的逃不开了!你说,他会待我好吗?”   那少女鬼是听得见她说话的,只是无法回应她罢了!   前面越来越热闹了,怕婚礼出了篓子,全京城所有军队几乎全部出动维持持续。   轿子终于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嬉婆高亢的声音。   “一撒福临门,二撒荣一生,三撒贵子到,迎……”   跟在轿子跟前的青莲和另外一个丫鬟,微微扶住她。   再然后就放开了,周围热闹着各种声音。   她看到面前有一双黑鹿茸皮靴。红色嬉袍一角在初春的微风中飘荡。   那人给她伸来一只手,那是她十分熟悉的手。   指头纤长,线条柔顺,却钢要有力。   那枚黑色的扳指,还带在他的大拇指上。   他轻轻牵起她的手,带着她稳稳的走在铺上红地毯的路上。   两边贺喜观礼的人群中,花童朝他们身上撒着红色花瓣。   拜天地,入洞房。   一切都在有条不乱的进行中,最后,房间里只剩下龙奚兰了!   她端端的坐着,一整个下午,都听了嬷嬷的教礼,耐性十足的坐着,现在终于受不了。一把接了头上的盖头,躺在床上大大的舒了口气。   “王妃,此举不妥,赶紧将盖头戴上。”   守在旁边的青莲小心翼翼的嘱咐道。   她不听,也没有搭理。   对方又说:“万一王爷进来,看到王妃如此,该如何是好?”   她吐出一口气来:“没事,王爷他恐怕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了!”   那是王爷。多少达官贵人今夜要抢着跟他喝酒,只怕不喝个烂醉如泥,是不会回来的。   抱着这样的心态,她休息了一会儿。还是有所忌惮,又重新盖上了盖头等着。   天黑尽时,新郎官依旧未能现身。   龙奚兰饿得肚子呱呱叫,对着旁边喊了一声:“青莲,给我拿些吃的过来。”   青莲没有应,她就又喊了一声。“青莲,听到没,我饿了!”   然后,一盘点心,就轻轻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她拿了一块来,刚要放进嘴里,突然觉得不对劲。   气味不对!不是这点心的气味不对。   是那个近处给她递点心的人,身上的味道、和气场,不对!   她记得这个味道,一把就掀开了自己的盖头,惊愕的发现,窗户开了,青莲倒在门边,俨然是昏迷了,而眼前站着的人,正是莫恭懿。   “你怎么在这里?出去,不然我叫人了!”   李淮此刻随时都会进来,如果被他恰巧撞见这一幕,该如何是好?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锦画,我以为你希望我出现在这里的。”   眼前的男子,一身深蓝色锦袍,如她第一次见他时俊邪锋芒,可她眼中却满是厌恶和愤怒。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莫恭懿神色黯淡又放肆,且身上还散着浓浓的酒味。   瞧着她一身红色凤袍,娇艳迷人,却不是为他而穿。   “锦画,你忘了吗?忘了那夜你对恭懿说过的话?你说即使你嫁作他人,只要我出现在婚礼上,你便跟我走……”   那痴情少女说的这些话,他记得真切。   可眼前之人,却陌生的对他摇头。   “不,我从未说过!”   莫恭懿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身体压上来,想强吻她。   不过,龙奚兰反应极快,得空的手一巴掌,就响亮的甩在了他脸上。   对方被打得愣住,不曾想到,温婉如她,竟有如此刚烈之时。   这片刻,她已挣脱出他的手,身子往旁边挪开。   莫恭懿眉峰微微一蹙,是他想多了吗?   为何会觉得眼前的季锦画动作十分敏锐?   “世子殿下喝醉了,才会犯下如此大不敬之过,还请世子殿下自重,我夫君很快就要进来了!”   也许曾经的季锦画与莫曲瀚感情真是海誓山盟,才会让此人事到如今都不放手。   “你……夫君?”莫恭懿失声一笑,说不尽的讽刺。   龙奚兰清楚,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表明态度,绝不能再让此人有任何的念想了!   “我季锦画是胥王爷明媒正娶来拜了天地王妃,他自然是我的夫君!”   莫恭懿面色渐冷,酒气上头,听了她这话,更是恼意。   “好!你的夫君!”他扬起袖角,像要在这钻心裂肺的过程中,找到与她同病相怜的痛快来。“可是吉时已过,你的夫君为何迟迟不来?”   是啊,她也想知道,这是为何。   难道,外面的婚礼上又出现了什么意外?   马上她又打消了这个顾虑,前一晚上,她为此婚礼补过一卦,会顺顺利利的,不过此卦中显了青星,只怕是有些不该出现在婚礼之人出现。   对于这一场盛大婚礼,不该出现的人,实在太多。   所以她根本就不在意,而现在看到莫恭懿竟闯进了这里,一定还发生了什么。   “你想要说什么?”   莫恭懿瞧她如此在意李淮,一说到李淮,神情就变了!   这样的她,还是熟悉的那个她。   可为何,才这么短短时间,心就去了别人的身上?   爱一个人的心,怎是说放就放的?   纵然是他潇洒忘世,四处放纵寻欢,那颗恋着她的心,却仍旧放不下。   “锦画,你在她身边,不会幸福的。”莫恭懿还想靠近她,用手来牵她。   她步步后退,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朝阳郡主回来了!”   朝阳郡主回来了……龙奚兰全身一僵,朝阳郡主听起来十分耳熟,是谁呢?   她当时不是忘记了,是不相信,意识到对方口中的朝阳,真的是那根朝阳时,她声音猛然高了一调,“不可能!绝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朝阳郡主与李淮从小青梅竹马,当年朝阳出嫁时,就是李淮亲自送的亲,如今李淮娶亲,朝阳回来贺喜,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莫恭懿句句说得天经地义,她竟看不出他是在说谎。   可她依旧不信,宁晚缀已经死了,她的怨魂现在就被封在梨院的西院中,如何还会回来?   鬼是不会说谎的,说谎的是人!   那一定不是朝阳郡主,那一定是别人假扮的,一定有什么阴谋!   “朝阳郡主在婚礼上喝醉了酒,李淮只怕亲自送她去休息了,你不信,你可以去青竹厢看看。”   龙奚兰自然不信,这瞬间,她脑子里所有关于大婚的礼节全都抛向了脑后,转身,打开门就朝王府的青竹厢而去。   新房是在安睿阁,青竹厢就在后面。   宾客走的走,留下的,都在前厅的宴席上豪饮,所以她这一路过来,除了几个吓人以外,没见到几个人。   她一口气跑到青竹厢的时候,就看见刘瑾候在门外。   李淮真的在里面!   此刻,刘瑾看见穿着大红凤袍头戴凤冠的龙奚兰来了,脸色那是巨变。   “王妃……”刘瑾弓着背,挡在了门前面,一脸的为难。女土夹圾。   上次龙奚兰也是走到了门外,玉媚人在房间里面,刘瑾看到她来,虽然脸色难看,却不曾挡着不让她进。   这其中的区别,她自然感受深刻!   都走到了这里,她还有何可顾及的?以她以往的性子,一把掀开刘瑾,再推门进去,也不是何难事。   可都走到了这里,她看着紧闭的房门,却只是张了张嘴,连半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以前面临怎样的险境,她都不曾退缩过,可现在,她真的害怕了!   不管里面的人是谁,李淮在里面!   不管里面的人是谁,她却在外面!   现在进去做甚?看到那些不该看到的画面,永远记在脑子里?   转身,她深吸一口气,望着那漫天繁星,想到那个冰天雪地里,她抱着瑟瑟发抖的李淮,听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唤着那个名字,就已明白,在他心中,那永不可动摇的位置,是她绝不可触及的。   谁能想到,热闹一天之后,那个从王府门口,亲自迎她进来的夫君,现在和另外个不知是谁的女人,呆在青竹阁里。   而该享受洞房花烛的她,却漫步在这胥王府中的林荫小道上。   月光透过竹林透下来,阴色如梦。   “锦画!”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还未走。   龙奚兰看到那挺拔的身影从旁边步来,脚步慢慢停下。   “即便如此,他还是我的夫君,还请世子殿下莫要再多说其他,给锦画说那许多妄语,锦画实在承受不起!”   莫恭懿一次次被她推向千里之外,高傲一世,却看她此刻失魂落魄,于心不忍。   “锦画,恭懿始终不相信你会真的将我放心,你一直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原本就与他没有任何感情牵绊,却要一次又一次决绝的强调相同的话,对方还一次又一次的不信,她只觉解释得心累!   所以,她突然从头上抽出了一枚金簪,顶在喉咙上。   “你若再不走,我就死给你看!” ☆、第64章:洞房花烛夜   龙奚兰当然不是要真死,这属于弃妇的愚蠢之举,也不过是她逼走莫恭懿的下下之策罢了!   莫恭懿始终未想过要伤害她,见她如此更是悲愤又难过!   “锦画。你难道现在就真的宁愿死,也不打算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夜风中,她身上的凤袍随风飞舞,绝色容姿决然无悔!   机会?他不知,他们之间,根本就无机会可言。   “好!我走!你莫要伤到自己!”那人不知她是在演戏,信以为真,连忙退避她。   看到对方那副担心起怜的样子,她还是有一丝愧疚的。   不过刹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朝着他呐喊:“你走啊!走!”   莫恭懿一咬牙,拂袖离去。   龙奚兰看见那抹英挺身影,消失在月夜楼院中,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簪子。   深吸一口气。总算过去了!   可是心头还有一根倒刺,拔不拔出来,都插得心揪。   就像紫虚元所说,当年娘亲要离开,龙父一定早有预料。   却能深爱着,放她走!   那是哪一种伟大的爱,可以做到如此? 龙奚兰是不明白的。   这特殊之夜,她就这样穿着凤袍在王府庭院中走动,也许是不想回去那一个人的洞房,徒增悲伤,她就在莲湖旁边,找了块打磨光滑的岩石坐下,湖中尽是莲荷,故得此名。不过这个季节自然是没有的,只剩下干枯的荷梗立在水面上。   莲湖中央,修着一条弯曲的水廊,这是仿照宫中的玉湖庭水廊所造,水廊也通向一座夜亭,今夜檐下挂满了红色灯笼。   而此时,夜亭里,洞箫声随风而来。   龙奚兰知道那是谁,静听了一会儿,起身步上水廊,来到夜亭里。   薛平安一身浅绿色的对襟素袍,靠在夜亭的柱子上,闭目吹奏着,既未发现她到来。   湖面上映照出那幽静谦雅的倒影。而龙奚兰的,就清立在其身后。   洞箫声空洞曲饶,而这曲调又略显忧伤。   她不禁有些感同身受,听了许久,欲转身回去。   洞箫声突然停止了,背后传来清淡的一声:“王妃既然来了,何不说些什么再走?”   她就停下来,回身看去。薛平安已起身,手里拿着那洞箫,规矩如书生。   她对其轻叹:“薛大夫的箫声里,有太多故事。”女役协巴。   多到让人不知从何入手。更无法近身去信任。   离开泉州后,他到底被谁收养,他的师父,又是谁?为何身带邪气?   龙奚兰从进京开始,就已掉进了这场早就布好的棋局中,隐藏在将军府后面的高人,和她母亲的下落,不仅没有一丝线索,现在,连这表面看起来处处向着她的薛平安背后,也似乎潜藏着一个神秘而邪性的人物。   她从不轻易怀疑人,一旦怀疑,便再难相信。   她更是不愿意去怀疑眼前的人,当年的沈苏白,就如他的名字一样,温雅如初,不过一旦与这名利深厚的皇权沾染,就当小心,再小心。   “王妃想听哪些?”薛平安有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所以总让人第一时间觉察到他的诚恳。   她就不多绕弯子,直接问:“青竹厢里的女子是谁?”   薛平安在王府中任医,又与李淮有私交,在这王府中,地位自然不低。   李淮今日是带伤成亲,他的医官自然不会离身,薛平安心思细腻,观察甚微,婚宴上,来了什么人,特别是一些引人遐想之人,他应该清楚。   听见她的问题,薛平安未有一刻迟疑,回答:“朝阳郡主!”   她眉间疑色如云,“就是你曾告诉我的宁国公之女?宁晚缀?”   对方点头,无比肯定。   她脑中立刻闪过无数不确定,婚姻上那么多人,一定有不少都认识朝阳郡主,甚至,宁国公本人就在婚姻上,如果此女有假,为何别人会认不出来?   也许此人真的装得很像,就如她假扮季锦画一样,不是也无人发现吗?   “她……”龙奚兰想接着问,但又怕问得太过。   薛平安似察觉到她的犹豫,直言道:“王妃但说无妨。”   她沉住气,就问:“那你有没有发现,这位朝阳郡主,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薛平安低头回想,“奇怪的地方?没有……朝阳郡主与几年前嫁去蒙国时,没有多大变化。”   她清楚,一定有不同,只是暂时没人发现而已。   所以问也问不出什么,就转了问题。   “王爷身上有何旧疾?”   薛平安不亲自医治,但他师父应该会口述吧?   对方在听了这个问题时,眼皮下垂,应该是有不便诉说之言。   毕竟这关系的是一位王爷,即使是王爷的王妃问起。   “薛大夫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龙奚兰很沉得住气,虽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至少可以从他的反应中,看出来,李淮身体,确有何疑难杂症。   “王妃,王爷的身体其实很健康。”不知是安慰还是什么,薛平安轻声给她解释道。   她站在原地,笑了笑,迎合道:“王爷千岁之躯,自然要健健康康的。”   其他的,她也不想问了,就这样回去。   “王妃已是王爷的王妃!”突然,对方说了这么一句。   龙奚兰本来听不太明白,看上那双夹杂着怜惜之意的俊眸后,才肯定,他在安慰她。   “谢谢你。”   她未再看对方,迎着夜风,从原来的水廊上回去。   薛平安望着她的背影离去,走远了,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终于还是回去了安睿阁,龙奚兰走过两名神情严肃的士兵,脚步轻轻的踏进通往新房的院落。   院子里有几株红梅,被风吹落了一地。   她想到天灵镇上的龙门山庄里,爹爹也种了许多株这样的红梅。   那是娘亲离家之后,才有的,听说,娘亲喜爱红梅。   所以看到此景,她仰头伸手去捉飘飞的花瓣,无疑间看到一颗星由西向东飞过。   辰星东落,慧光见尾,想来不久,那些缠绕在她心头的疑惑,就要解开了吧?   “王妃为何不在新房等待,独自一人在院中散步?”   前方,传来一道熟悉男声,她略带吃惊,低头看去,李淮站在廊厅上,一身红色嬉袍,耀眼容姿,气宇不凡。   龙奚兰以为,他还在青竹阁,不想,竟然回来了,只是发现她不在。   可看见他回来,龙奚兰却也失了最初坐在新房里,那期待的心情了!   不仅如此,还灰暗,没有任何希望。   她知道,李淮许是迫于外界的流言蜚语,和朝阳郡主的名誉,才回来这里的。   她更知道,他对朝阳郡主的情有多深,见他竟抛下新婚王妃,亲自送朝阳郡主回青竹厢休息,就不想再有任何遐想,放在这个王爷身上。   “请王爷恕罪,锦画坐在里面实在无趣,所以想出来走走。”她面色平静,就好像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怕对方以此来责怪她,她还加上一句:“等待,是给值得之人!”   而她,并非未有不等他,只是等来的,是他在青竹厢的消息。   她人都到了房间门口了,最后没进去,刘瑾看见了,那么忠诚的奴才自然会第一时间告知主子。   所以李淮这回来就是一句责问她的话,不就是多此一问吗?   她厌烦透了这些侯门贵族的规矩,这天地都拜了,板上钉钉,改变不了!   反正,他们之间,能用一场婚礼绑在一起,不过是两个权势的结合,李淮也不会为难她吧?   她从李淮身侧漠然走过,却不想,左手心突然被他拉住。   她眉头一紧,那伤口,好疼。   “锦画,你是在生气吗?”女人生气,他见过很多,所以现在这种,他一眼便识。   龙奚兰低头看去,痛之余,对李淮整个人都不甚理解。   到底是什么,让他在意,她是否生气呢?   她未回答,只问:“王爷可以放开我的手吗?”   她带着手套,李淮并未想起她手上的伤,而且过了这几天,应该早就好了吧!   “你若生气了,就骂本王吧!”李淮轻声说,没有任何以贵为姿,是最诚心实意的神态。   龙奚兰听了,只有无言。   她骂他有用?这是王妃被抛在新房里所得到的补偿吗?   “我只求王爷放手,我手掌上还有伤!很疼!”   对方听了,才立刻放了!问她:“对不起锦画,是本王忘记了!”   她沉长吐出一口气,心想,你当然忘记了!   然后,她迈步进去了新房,李淮跟了进来,她听见脚步声,轻声说:“王爷,虽然今夜是大婚之日,但锦画绝不委屈王爷留在这里。”   人家的心爱之人就在后面的青竹厢,他避嫌才回到这里来,想到这个龙奚兰心头那口气,怎么都顺不下去,现在天色已晚,那些繁缛细节就不必遵守了,该干嘛干嘛去!   李淮也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依旧没有停步,走进来将房门亲亲一关,轻声回答:“本王不委屈!”   她偏着头打量对方,瞧那妖孽一身的打扮,真是令她心酸啊!   明明就不愿留在这里的人,却要表现出愿意留在这里,也是苦了他了!   看来是自己表现得还不够明确,毕竟人家是美名京城的王爷,想做些有损道德形象的事,也不会主动去做,要她来逼着做。   当即,龙奚兰就往铜镜面前一坐,胡乱几下将头上的绒花和凤钗取出来,往妆台上一搁,头上的发髻自然在这过程中,乱了些。   李淮见她如此粗鲁的动作,还是吃了一惊的!   这怎么也不像一个贤淑的闺秀应该做出来的事,吃惊问她:“王妃,你这是干嘛?洞房夫妻交杯酒都还未喝!”   还夫妻交杯呢,她没跟他交手都是理智在作祟了,他还想作甚? ☆、第65章:不安好心   李淮走到她身后,从铜镜里看着她那张略带气色的脸,道歉说:“对不起,锦画。是本王委屈你了!”   她愣了一下,堂堂胥王爷,如此虔诚的来给自己道歉,她是不是应该高兴呢?   自然应该的,在这个男主女仆的侯门深闺,即使他不道歉,作为人妻,也不能有失妇德。   可她高兴不起来,就硬在脸上挤出了一丝丝笑容,说:“王爷,不必道歉。”女吗长圾。   对方当了她这口是心非,坦诚如初的站在后面。   她又说:“王爷应该道歉的人,应是青竹厢里的蒙国四王妃才是。”   李淮眉头一紧。不曾想到她会如此直接的念出晚缀的名号来。   而那名号,显然是他心中之所痛。   即使过了五年,依然能感受到,当年他送她去和亲,那心如刀绞的滋味。   这时候,龙奚兰站起来,用那张还化着新娘媚妆的脸看向李淮,脸色渐冷。   “王爷行事向来稳妥,绝不冲动行事,却将那位四王妃带上风尖浪口,不知的,还以为是王爷故意,王爷您说,您应不应该给四王妃道歉?”   为了结这婚。他们彼此,已数回在死亡边缘挣扎。   现在好不容易熬到了大婚,突然回来个朝阳郡主,李淮却冲动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依旧还眷恋着朝阳的心,那些口舌暂且不顾,可那些想至李淮于死地的政敌,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当然不会!   李淮并非没有想到这点,只是在重见晚缀那一刻起,心思全然忘了!   猛然被新婚王妃给点醒了,他脸色渐沉。   他早见识过季锦画的聪明,竟让他有些自愧不如。   “王妃顾虑周全,是本王冲动了!”   她冷瞥了李淮一眼,每次认错都这么快,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本王明日会派人送晚……郡主回宁国公府。”   这似对她的承诺。她并不在意,现在,她要睡下,只有这件事要马上解决。   看来,李淮似乎并未想过,要在别处歇息。   那她也不要和他同床异梦。   当即从床榻上抱了自己被褥,往外厢的坐榻上一放。   李淮傻眼:“王妃这又是做什么?”   即使交杯酒不喝,还要分床睡?这是真真生了重气。   “王爷也累了一整天了。快去睡吧!”   龙奚兰不看他,自己往被窝里一钻,连头都没露出来。   对方还以为,是他自己要被赶到坐榻上睡觉。现在看见王妃自己睡了进去,顿时于心不忍。他坐到那坐榻边上,轻声说:“锦画,时隔如此多年,我与朝阳,已是不可能了,你莫要多想……”   她蒙着头躺在被子里,突而听到李淮消了王号,在跟她推心置腹,心情渐渐没有那份郁结了!   站在李淮的角度想想,他最先爱上的人,是宁晚缀,两个人最后因为过多原因,未能在一起,遗憾终生。   现在,彼此都有了一份需要去遵从的婚约,若再见时,他就已毫无眷恋昔日之情,那也只是一个冷血之人罢了,换了龙奚兰,亦做不到这一点。   这时,他有十分诚恳诉道:“虽不敢承诺现在有多爱你,但季海见到你,认识你之后,对你并非无意,所以你生气,我知是自己错在先,不该在大婚之日,让你在新房中久等,往后,季海一定行事三思,也请夫人给我一些时间来证明这一切。”   这一句句,无不入人肺腑。   若他说的都是真心,龙奚兰怎好一再给他脸色看呢?   可是让她立马转怒为笑,那也是不容易的,就闷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李淮瞧自个儿的话都说得如此诚恳了,她依旧无动于衷,就耐着性子又说了一句:“如何与我置气都应当,但你要在被子里闷坏了,可就不好了对不对?”   她暗自在里头想,这李淮还真是懂得女人心。   连台阶也要抢着给她下。   她将头探出了一些,不过是背对着李淮的。   李淮说:“新婚之夜,你不愿意与我睡在一起也无妨,但我不会委屈让你睡在这里。”   “王爷不必担心锦画,这里睡得挺好的。”她这一生,睡过石坑,睡过草坪,这坐榻虽然硬,却已是好太多了!   李淮听她终于开口说话了,欣慰一笑。   “你越是这样说,我就越不能让你在这睡了,你去睡床榻吧,季海来睡这里。”   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在被子上,这李淮软磨硬泡的功夫,真不一般啊!   可她自己闹情绪,怎可能还真让王爷来睡这里。   “我已经睡舒坦了,不想挪地方,王爷就不必再与锦画争了!”   李淮站起来,低眸瞅着她那倔强的小脑瓜,轻叹道:“既然你还是不肯消气,那本王也绝不能安心去睡下。”   她撇撇嘴,你安不安心与我何干?   但她却不曾想到,李淮下一刻,竟然主动钻进了她的被子里,大手从后面搭上了她的腰际。   全身一僵,恍惚了好片刻,才得以肯定,李淮抱着她!   她猛然回头看,就对上对方那张完美无瑕的俊脸。   近了看,李淮的眉眼如星,挺鼻如山,是极其好看的。   可她不能任由自己被这好看的脸蛋迷惑了,下意识的伸手去推开,李淮沉声说:“锦画,你再推本王,本王就滚下地去了!”   她听此,竟然真未推。   李淮身上还有伤呢,一会儿碰裂了伤口,着实不好了!   “看不出王爷竟是如此赖皮之人!”她一脸无笑,只是被此刻两人尴尬的动作搞得动也不敢动。   “那……锦画你喜欢吗?”   她听此,小脸瞬间红了起来。   这还是那位一派正经之相的王爷吗?如何能问出这种话来!   “你——”   李淮突而向前靠了一些,她愣住。“王爷,你要做甚?”   对方拉起她的左手来,细细看着,稍微担心的问:“ 锦画,你的手伤好些了吗?”   伤口好好的包在里面,看不清楚大概,他才如此问。   她下意识的将手收回来,怕李淮看久了她的手觉得眼熟,还怕李淮盯着那手上其他的伤疤看。   李淮自当她还有些生气,就自顾自的说:“想来,本王有机会,一定要谢谢那个小道士!”   龙奚兰心中一紧,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王爷要感谢那个小道士?”   “你也许不认识,那跟在龙公子身边的紫虚合道长。”李淮轻轻解释着,说话的热气,扑打在她额发上,痒痒的。   她就想朝后面挪些地方,但李淮另一只手正揽着她的腰,她也动不了!   李淮这时又说:“那夜我接到探子回报,说掳走你的杀手白夜,将你带到了红金山,于是带人上去追拿,结果中了埋伏,受了伤,好在这位紫道长赶到,将我从风雪顶上背了下来。”   那惊险的一幕幕,又重新在龙奚兰脑海中闪过。   那夜最绝望的时候,她曾想过两人性命都要断送在那上面,却不想,还能有如今的洞房花烛。   就好像,那不是她自己的故事,是真真属于那个小道士的故事。   她淡淡回应:“如此大恩,王爷自当重谢。”   李淮又是叹气,心中了有遗憾。“这小道士倒是有趣,并非贪图名利之人,那夜之后,已带伤离去。说起来,你之前不是还怀疑与他一起的那位龙公子有问题?本王派人去调查过了,没调查出什么来,毕竟这京城见过真正龙公子的好像就只有平安了,平安也未说什么,倒是那位龙公子,主动来给本王承认过了!”   她脸色表情微微起伏,忙问:“龙公子给王爷承认了什么?”   “他确实不是真正的龙公子,而是南仙山的紫虚元,这次偷偷下山来办事,没了盘缠,怕师父责骂他贪图享乐,就借了龙公子的名号……本王瞧他不像是说谎,也有些本事,应该是真的。”   李淮担心的是怕有人存有歹心,若并非如此,也就不去追究了!   龙奚兰却有好奇。“王爷就如此轻易的信了他了?”   “倒也不是信他!”李淮嘴角笑意未减,强调道:“是他师弟虚合是本王可以信得过之人!”   她听此,心中也稍显安慰。   像李淮这样明事理,有大义之人,她不用这种身份认识他,亦会对他欣赏有嘉,若她以龙公子的身份,也是可以与他成为好兄弟的吧?   “我从前不信那些玄门之事,这次紫道长让我改观了许多。”   她微微一笑,轻声问:“为什么呢?”   难得与李淮有这么多闲散的聊天,她也就全然忘了之前那些不快,与他握在榻上说话。   李淮也喜欢跟她讲,毕竟从前有什么话,他都自己放在心里思量,如今有了眼前的王妃,王妃聪慧过人,懂得分析拿捏,好的附和他,不好的也有胆子提出来告诫他,他已觉得,自己娶了一个不错的王妃。   “两日之前你不知所踪,我派出去数百探子都查无所获……”说着,他眸光暗淡,那时候只怕她像前面两位订下的王妃一样,死于非命了!“是紫道长说,你很快就会回来!”   她真是苦笑,当时卜那一卦时,连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李淮看见她这笑容,心头想到她这次被劫持,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歉疚的说:“锦画对不起,是我没有顾虑周全……”   “王爷已经做得够多了!”破了礼数,在大婚之前,将她接到别院里保护着,自己也寸步不离的,还有什么好抱歉的呢。   “听你长兄说,他们追击到南边的西临镇才将你从歹人手中救回……”李淮眸中似有些疑色,不过他沉住气,没有问出来。   龙奚兰看得真切,将这个话题接下来。   “王爷不相信,锦画是被歹人抓走的是吗?”   那夜里季府二小姐失踪,全京城都惊动了,李淮亲自去调查过现场,一定有许多怀疑。   李淮未回答,则是肯定。   为了避免牵扯到她自己身份上,龙奚兰解释道:“锦画确实不是被歹人抓走的,那夜杀手冲进我房间行刺,我被人救下,虽后来无碍,但哥哥怕还有变故,就对外宣传我失踪了,其实连夜将我送到了西临镇避祸,此事哥哥没有给王爷讲,也是怕再生事端。”   “季都尉如此理所应当!”李淮表示赞同,并不生气,不过有些好奇的问:“锦画,救下你的人,应该不是你哥哥吧?”   龙奚兰愣了一下,很快分析出来,李淮一定在她杀死的那名杀手身上,发现了什么,故才如此问的。   当即她就点了点头。   “是的,救我的是别人。”   李淮听此,赞道:“大将军府,还有用刀如此凌厉的女子,若有幸,本王真想见一见这位女中豪杰,以感谢她救妻之恩。”   龙奚兰背后已不知不觉中,冒出了冷汗!   “锦画,你是不是穿太多了,热得都流汗了?”李淮立刻就发现了这一点,好心的问。   她目光扫了他一脸,怎么觉得他这好心,不安好心呢? ☆、第66章:那盘桂花糕   “我不热!”龙奚兰强调着,还用手将领口抓得紧紧的。   不热才怪呢,在这被子里闷了如此久,连最外面的凤袍都没舍得脱呢!   李淮瞧她这样子。笑意浮上来。“你是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她保持原状,心想,我难道不应该怕吗?   对方提示道:“可是今夜是我们新婚洞房夜啊!”   这个还需要提醒吗?她比谁都清楚!   可是,她还没准备好啊!   吞口水,可以感觉到口水从喉咙滑下去的声音,连呼吸,都跟在对耳边吹气一样,她还得时时谨慎的盯着对方,汗水都从额头上冒起来了!   李淮看得无奈,笑着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汗。   她眨了眨眼睛,感觉到有什么冰冰软软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她刚想抬头去看,发现面前是李淮的脖子。那额头上的那个是……   然后,就发现束缚在腰上的腰带一松,她眼睛一瞪,李淮这挨千刀的竟然在她不知觉的情况下,解开了她凤袍上的腰带。   她刚想伸手去制止。   “别动!”额头上传来沉闷的一声,那声音就像泡在澡堂里泡久了才有的声音似的。   听得她都不敢出声!   太上老君吶!降了那么多小妖小鬼,她今夜就要在这里举白棋被降了吗?   虽她对女子的贞操等事,并无太深执念,但她确实还未准备好!   “王爷,你身上还有伤,一会儿挣破了怎么办?”她嘴巴里突然蹦出这么句话来。   李淮被她挣扎了半响,才说出这么一句对策来,真是苦笑不得。他就问:“那就由王妃代劳,如何?”   龙奚兰被这话惊得脸红脖子粗!   “王爷你怎么能说出……”   以前未经历过。但大婚前,大将军府专门请了一名资深的‘夫人’,来给她讲授闺房之事,其中有一卷春闺月夜图,那叫一个惊天震地,一想到那画面,简直不敢直视!   这时,他还问她 :“对自己的王妃说有何不妥?”   “可是……”女吗纵号。   “可是什么?”那张俊脸,就在咫尺之间,她下面的话,生生的被自己吞进了肚子里。   李淮用一指禅,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对上那双如海深,如月空明的眸子。   她不看。将眼睛紧紧闭着。   对方薄唇凑上来,她闻到属于他特殊的问道,也不敢睁眼。   这片刻,她外面儿的凤袍已经基本退去了,里面穿的,是两件贴身的白色棉衣。   李淮轻柔的撩开她挡在脸上的碎发,手指下滑,在她的秀发中。托起整个头颅,视若珍宝怜惜着。   龙奚兰渐渐未有之前的紧张,反而习惯他指尖的温度。   忘情时,还主动张开手指。握住他的衣袖,向上,勾起他的颈脖。   体温在上升,与之一起沸腾的,还有那两颗,悸动如初的心。   如果就这样降服成奴,她想,她是愿意的。   人总有一颗贪念之心,她也一样,得到了一颗糖果,再品尝了糖果的美味,便想要更多,更多……   突然,李淮将她的头,埋进强健的胸腔上,深深呼吸了一口。   热气在被子里,逐渐冷却下来。   关于为何停住了,龙奚兰未问,也许,他还有一道心理障碍卡在心上吧?   半响,头顶才传来暗哑的一声。“锦画,我伤口好像裂开了!”   她猛然掀开被子,也顾不得整理衣衫,跳下榻来问:“我去叫薛大夫来!”   “别……别去!”   李淮显然忍着疼,这次换他额头上,冷汗直冒了!   龙奚兰冷静下来,这新婚之夜,伤口被重新撕开了,半夜求医,次日一定会传便整个王府,而且,还不免换来薛平安的一顿数落。   之前,就左右提醒过无数回,一定不能过多动作的,现在却搞成这样!   “那可如何是好?”她在原地转了一圈,看到摆在旁边的银水盆,里面装的水是下人早就备好的,青莲刚才也不见人,估计是李淮回来后叫醒了她,打发走了!   她又坐到坐榻沿上,去扶李淮。“王爷忍着点。”   李淮未出声,咬牙由着她扶自己起来,坐稳了之后,她就用手解着李淮身上的嬉袍。嬉袍上面倒还好,里面穿的白色内衫胸腹下面,染了一团血迹。   这便是伤口挣开后,流出来的。   她也不慌,这血流得还不多,清理了伤口,重新包扎即可。   便伸手,用最轻的力道,去了对方身上的两件内衫。   之前也已见过这具矫健的身躯,便也没有多想,脸蛋都没红一下,熟练的将裹在胸腹上的药布解下来。   她看了一眼那裂开的伤口,稍显欣慰的说:“只有一点点,待我重新拿来针线,小心为王爷缝上。”   李淮听此,提醒道:“锦画,不必勉强。”   缝合伤口这种事,对于女儿家来说,怎么都不算易事。   但龙奚兰勉强什么呢,她对这些可在行呢!十二岁开始,她与爹爹奔赴在外面,经常遇见一些无人认领的尸首,死相狰狞,为了让死者安息,他们不但要为亡灵超度,很多时候,为死者修复尸身,也是常事。   缝合伤口,早在那时候就被她练就得如火纯情了!   “王爷只要不怕疼就好!”她去房里找来了备用的药箱,在里面找到了医用的针线。   李淮瞧着她那一副淡定的模样,已不那么惊奇了!   他的王妃,不似传闻中的那样,但这比传闻中的好!   在重新缝合伤口之前,龙奚兰小心的用药酒清洗了伤口,才一针针缝上去。   “王爷不要看!”下针前,她这样嘱咐道。   李淮听话的将头转到一边,说:“你放心大胆的缝吧!”   他还以为她怕他看见紧张啊?呵,她是怕他看见自己不紧张才对!   接下来缝合时,龙奚兰担心他疼,更是没有过任何犹豫,下针极快,很快就完成了!   “完了吗?”李淮瞧她将针放下了,立刻低头去看。   她点头强调:“挣开的口子不大,加之之前为王爷缝合伤口的大夫缝针了得,锦画也就缝得快了些!”   就这样,将所有的好,推给了别人。   李淮似乎没有多想,只感叹了一句:“王妃刺绣的功夫,要是能比上这个,就好了!”   她脸上一窘,也没什么好反驳的,谁叫那确实是自己的短处。   接下来,她重新给李淮穿上内衫,扶他到婚床上躺下。   后半夜再无折腾,两个人合衣睡下,天未亮,陈娘便带着几个丫鬟过来伺候他们洗漱。   免不了的规矩,首先是来看床上有未留下落红,这是要进宫去给余贵妃交的差,陈娘自然不敢怠慢。   掀开被子,看见上面干干净净,陈娘的脸立刻往下面一跨。   这王府里的下人,敢给李淮这个脸色的,估计也只有陈娘了!   李淮正在漱口,看到这个情节,脸上立马扯出了一个笑容,走到陈娘旁边,讨好的说:“陈娘,你要的东西,都打包了!”   龙奚兰正坐在梳妆台上让浅默在梳妆,听到那边的声音,就从铜镜里面看。   见李淮拿了一个红色的包裹,递给陈娘,陈娘打开一看,才眉开眼笑了!   “祝王爷早生贵子!”   龙奚兰简直汗颜,这陈娘也太好唬了吧,李淮就拿了昨夜沾了他伤口血迹的衣衫给陈娘,此事就交代过去了!   她不久就梳妆完毕了,今天穿得也颇为浓重,水粉色的一件云袖袍子,头上还特地戴了当初李淮赠给她的金步摇,原因是要进宫去请安。   她坐到摆满了丰富早膳的餐桌上,目光最后落到了那盘桂花糕上。   李淮这时也过来了,轻声嘱咐了一句:“以后早餐就做王妃喜欢的几样,像这样腻的糕点,便不用上了!”   陈娘答应着,当即就叫丫鬟来把桂花糕撤走。   龙奚兰扬起手来,“等一等,把桂花糕放在旁边。”   丫鬟就听话的放了回来,她低头细细打量着这盘桂花糕的花样,问了一句:“王府里做糕点的模具都是一样的吧?瞧这花样都一样。”   陈娘在旁边回答:“是,王府中各类糕点的样式都与宫中的配置一样,所以模具也一样。”   她点点头,在心里默数了盘子里的桂花糕,刚好十二个。   李淮瞧她一直盯着那糕点看,便问:“锦画,你在看什么?”   “没有!”她挤出一个笑容,“只是觉得那花样好看!果然是宫里的东西,比将军府的精致多了!”   李淮亲自为她盛了一碗粥,放在面前,笑道:“将军府的,也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不过,龙奚兰的心思,已完全没在那上面了! ☆、第67章:徊城十二宫   早膳用完了,天都还未亮。   坐上进宫的车辇,李淮迟迟未有上来,龙奚来揭开马车帘子。看到李淮站在大门里面,给陈娘交代什么。   她平静的将帘子放下来,此刻要交代的除了青竹厢里的那位,还有谁呢?   片刻,李淮上了来。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坐在旁边。   车辇动了,李淮才出声问她:“锦画,方才用早膳时,你为何要问 那桂花糕的事?”   聪明的胥王爷,果然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   但龙奚兰此刻还不是很肯定,就说:“只是想自己学做,所以问了!”   李淮就不再多问。   马车在颠簸中,行了一段路。从皇宫的南大门进入。   这是龙奚兰第二次进宫,与上次不同的是,车辇可以一直沿着南大门的长直巷,到徊凤十二宫。   那里,便是文国皇宫的后宫之所在。   徊凤十二宫不止十二宫,以春阳殿为首的十八殿,鹭西阁为美的九重阁楼,才是这座皇城后宫最核心的地座。他们今日进宫,首先要去乾坤殿给皇帝皇后请安,再去祥和宫给太后请安,最后才是鹭西阁给余贵妃请安。   前后要跑三个地方,而且每个地方都有一段距离,不能耽误。   车辇在十二宫外,就不能进来了。两人下来,换了抬椅进去。   因知他们一早要过来请安,皇后早已在乾坤殿准备好。   到殿门外时,李淮伸手过来,轻轻牵起她的手腕,说:“你不必紧张,今日你初次进宫,皇后应该也不会太刁难你。”   皇后是太子李权生母,此生最为忌惮的就是李淮,当然也不可能待见她。   龙奚兰默默应着,纵然是皇后要刁难,也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经历了那么多事。这后宫里勾心斗角的事,她真不屑。   两人这样手牵手进了殿里,二位贵人端端的坐在里面。   皇帝一脸慈笑,如传闻中一样,是位儒雅有品的人,从轮廓上看得出几分年轻时的英容俊貌,不过李淮却不像这位皇帝,但儿子多则像母亲。奚兰想,李淮应长得像余贵妃吧?   皇后纳兰氏也是年过半百了,虽保养有嘉,不过却因身子消瘦。五官沦陷略显老太,唯有那炯炯有神的两眼,一看便知是个善于心计之人。   能稳坐西宫后位多年,即使不得从,也不动摇,那份厉害,不用想都知道。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祝父皇龙体安康,国祚绵长,母后凤体安健,福如东海。”   两人一起跪下,行了大礼。   皇帝亲自从龙椅上下来,扶起了自己的爱子,一看就知高兴,眉开眼笑的,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等到老七成婚了,还是一门他最为满意的婚事,大掌拍在李淮肩膀上,不避讳的提醒道:“老七何时让朕当时皇爷爷啊?”   龙奚兰微低着头听这话,耳根子突然一热。   皇后这时缓缓的从上面下来,得体笑着提醒道:“皇上不是早就当上皇爷爷了吗?”   也是,太子李权膝下已有两子三女,长子也有十二岁了,闻王也有一子一女,连竺王也有两个郡主,成年的公主更是不用说,到了适婚年龄,就嫁出去了,只剩下长乐一人未嫁。   所以李淮年过二十七,膝下无所处,他心中能不堪忧?   纳兰氏莲步走到龙奚兰面前,细细打量这张脸后,笑意渐起。   “是个好姑娘,老七有眼光!”   李淮恭敬回应:“母后过奖了!”   纳兰氏点头,所有心思都藏进了抹笑中,只说:“往后多进宫走动走动吧,本宫就喜欢这些年轻的丫头,朝气蓬勃的。”   她身子微微一弓,得体回答:“是。”   皇后便招来贴身的丫鬟,解开早就准备好,用金绒布盖着的银盘,从里面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缕空匣子,打开,里面有一对青玉镯子,这是送给胥王妃的见面礼。   龙奚兰看着那对玉镯子,竟然迟疑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   “怎么,王妃嫌弃本宫这对玉镯子?”   其他两双眼睛,都还盯着她的脸吶,她哪敢说个‘是’字?赶紧接过来,信口开河道:“锦画只是一时被这镯子的玉气感染到了,如此好东西,母后竟然赐予了锦画……”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一来就送个大的。   那青玉确实是上好的西域青玉,只不过这块玉是块老玉,里面有大名堂。   纳兰皇后满意笑道:“喜欢就多戴着,玉养人!”   真是狠呐,还要她多戴着?偏偏她还不敢不从,想必日后为了让她多戴这块玉,免不了让她三天两头往宫里跑。   “是!”   后来,也没有再说其他,两人带着随从,往祥和宫而去。   在路上时,李淮就开始给她讲这位皇祖母的喜好,皇祖母性格孤傲,一般人都入不得她眼,多少人刻意去讨好碰得一鼻子灰。   “所以你不必让皇祖母喜欢你,只要不让她讨厌你就好,少说话!”李淮深受皇帝宠爱,但在皇祖母面前,却是不得宠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几乎所有王爷公主在这位皇祖母那里,都不得宠,因为皇祖母最喜欢的,是她那只叫铃铛的白猫。   “锦画知道了!”她也无心去讨谁的喜厌,只求无过就好。   李淮与她平行走着,想到刚才在乾坤殿时她的迟疑,不太像她的作风,便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她转过头来看,李淮的侧脸被晨光照得发亮,几乎看得见皮肤上浅淡的小绒毛。   “锦画?”   “王爷真好看!”她脱口而出,却不脸红。   李淮还等着她的回答,听见她如此夸自己,竟有些不自然。   她腾了半响,才借口回答:“锦画只是觉得皇后赠的那枚镯子有些奇怪。”   李淮听此,眉毛微挑,“如何奇怪?”   龙奚兰摇头,“说不上来,如果那位紫道长在就好了,兴许他能知道。”   不久,两个就到了祥和宫。   此宫正殿里,皇太后的两位老宫人,一位正在伺候太后喝羹,另一位,则是在帮那只叫铃铛的猫在梳毛。   见着他们走进来,宫人忙将猫抱到了太后边上。   太后接过去,用手轻轻抚摸着铃铛的白毛。“今早是不是还未进食?最近的吃食是不是不合它口味?”   “皇孙/皇孙媳给皇祖母请安,祝皇祖母年年益寿,寿比南山!”   “免了吧!”皇太后挥了挥手,眼睛瞅着她的猫,嘴里却说着:“老七,这回你父皇终于放下心了吧?”   李淮回答:“孙儿让父皇和皇祖母担心了!”   皇太后一头银丝,脸色精神,龙奚兰看她面相,其实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好相处,只是人活了一世,什么都见过了,到老了之后,想任性一回罢了!   这时候,太后那眼睛斜斜看了她一眼,瞧她也机灵的在看自己,就笑了笑。   “丫头,你走近了让哀家看看!”   “是!”龙奚兰点头,爽快的答应着。女记呆弟。   李淮视线跟着她到了太后跟前,多少有些吃惊,这女人竟真是一点都不怕。   太后抱着猫细细打量了她的脸,又是一笑。“丫头生得好面相啊!”   这回换了龙奚兰吃惊,这老祖宗还会相面?难不成遇见了前辈?   她当即一副佩服又拍马的神情回了一句:“皇祖母也是好面相!”   旁的人听了,只会觉得她没大没小,竟然跟皇太后相提并论。   但这皇太后似乎不介意,开心得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久,笑得殿里的所有人,都怕她这一口气笑过去。   终于,笑声止住了!   皇太后神情渐渐飘远,似乎在回忆一件,过去了很久的事。   她说: “上一次我听到这句话,还未进宫,那个给我相面的仙人,是爹爹万水千山请来的,不过那个人进府,就说了这么一句,便走了!”   说起往事,这位满头银丝的老人姿态,已不是那雍容大气的太后,俨然变成了当年那个未进宫前的少女。   龙奚兰仿佛能从她的神态中,看到那时的场景。   那个为太后相面之人,虽然没有说太多,却一语道破了天机。   她确实生得好面相,一眼便可知,是人中火凤,富贵天已注定。   所以龙奚兰那一句‘好面相’不仅仅是奉承,大多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太后说了这句,怅然许久,才记起二人过来请安,下面还要去别处,奴才将早就背好的见面礼呈上来,太后改了主意,让那公公将东西拿回去。   所有人都不知她要另送其他什么礼物,结果太后却说:“那些俗物没意思,丫头,你以后三日进宫给哀家抄经文吧!”   这是赏是罚,因为难琢磨太后的心思,也不太清楚。   从祥和宫出来,李淮见奚兰气色红润,并不为皇太后罚她往后进宫抄经而烦恼。就问:“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垂头丧气吗?”   “为何?”她不以为然。   “皇祖母连见面礼都未赠给你,这宫里嘴杂,很快就可以将这件事传得天花乱坠。”李淮说得没错,不出所料的话,这事很快就会传遍徊凤十二宫,让那些不待见她之人,笑掉大牙。   可那又有什么呢,她才不管别人如何嘲笑她呢,只怕李淮丢了颜面而已。   “锦画觉得皇祖母挺喜欢我的!”她走着走着,如此成坑的说。   李淮一点也不吃惊,还是那抹招牌似的笑意。“噢?”   她就问他:“王爷不是也这样想的吗?”   旁的人一时看不出来,聪明的胥王爷,也喜欢装傻?   “进宫抄经看似枯燥乏味,却锻炼人耐心,皇祖母表明上没直接赏你什么东西,但你却比其他别的人,有更多的时间见到皇祖母。”   如果皇太后不待见她,又干嘛要将她拉到跟前来碍眼嘛,相反,皇太后喜欢紧了这丫头,才迫不及待的叫进宫里解闷。   别看皇太后年事已高,不过问政事,但老人家在朝中的亲信不少,以后若真有何变故,得了太后首肯,一切才叫名正言顺。   所以,这对于龙奚兰来说,尚且不算什么好事,对李淮,却是再好不过了!   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鹭西阁,知道儿子要进宫请安的余贵妃,早就在客堂里拜好了差点等着,今日心情极好,气韵也跟着红润有光。   行了礼,问了安,奚兰打量着这保养有嘉的美妇,又看了看李淮。   还以为李淮长得会像母妃一些呢,竟然一丝神韵都未有。   这余贵妃长得貌美,年轻时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美人,才在宫中宠眷不衰,要不然,皇帝怎会如此喜爱李淮呢?   儿媳妇来请安了,自然也要赐赏些见面礼的,余贵妃唤来侍婢,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盒拿出来,亲自接了盒子来给奚兰说:“听闻锦画善舞,这是本宫当年进宫后,给陛下献舞,陛下赐的千珠舞衣。”   余贵妃笑盈盈地将盒盖子揭开,要伸手去拿舞衣的时候,却愣了一脸,当即就大发雷霆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68章:索命小木人   让余贵妃脸色大变的东西不是其他,正是装千珠舞衣的盒子里,那个用银针插满的木人!   那木人上面,还用红色液体。写上了‘余祯琪’三个字,此乃余贵妃的闺名。   看到此污秽之物,几个经手过此舞衣的侍婢,立刻就跪下解释身去,颤颤嗑嗑道:“贵妃恕罪,贵妃恕罪,奴婢不知这是如何来的,昨夜里贵妃叫奴婢去小库房拿这件舞衣时,都还好好的!”   龙奚兰目光扫了一眼那盒子里装的木人,这种用作于诅咒的玩意儿,可大可小,如果诅咒之人,真能借助什么神力。比如一块有力量的法器,被诅咒之人,一定没什么好,若没有,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起到一个吓唬的作用。   “母后切莫要动气,伤了身子,让季海来处理这件事情。”   余贵妃真是被吓到了,刚才还好好的气色,瞬间就垮了下去。   龙奚兰孝顺的将她扶到内间的榻上去休息,突然发现余贵妃的手指在颤抖。   她瞧着对方的情况,试探性问:“母后,那种木头人是不是不止一次出现?”   余贵妃有些恍惚的看过来,疑色渐起。“锦画。你怎么知道?”   如果是第一次出现,她不可能心神失了那么多,这一定是前后出现过,而又始终找不出原因,才让当事人神经紧张。   “锦画只是猜的!”她如实回答。   她现在是儿子的王妃,自然是余贵妃信得过之人,被这样问起,余贵妃就讲道:“大概两个月前,这鹭西阁里发现了第一个那样的木人,木人上面刻着一个名字。”   奚兰就问:“一共有多少个,都是怎样的情况下发现的?此事,母后有没有给王爷提过?”   “加上今日的那个,应该是三个,第一个是尚衣局给本宫送衣裳来。发现衣服里裹着一个木人,那木人上用鲜血刻上了阿碧的名字。”   “阿碧?”   余贵妃解释:“那是从前跟着我入宫的陪嫁丫鬟。”   她点点头,问:“那阿碧现在人在何方?”   对方听此,眼中又出现一丝惶恐。“阿碧她……两个月前,突然暴毙而亡了!”   “暴毙而亡?”奚兰面色微沉,不过一丝害怕都没有。   余贵妃看在眼里,早前听李淮说起过,说这位季二小姐胆识过人。非一般女子可比,见此,确实如他所说。   故当她问起这些时,余贵妃才敢尽数告诉她。   “那第二个木人呢?”   “第二个木人。是在一个月前发现的,就在本宫的床上,木人上面用鲜血写着小邓子的名字。”余贵妃用手指了指屏风后面的床榻,整齐的被褥,叠得四四方方的放着。   奚兰猜测那木人如果真用诅咒效果,不应该只有一个木人,就问:“第二个木人上面除了名字还有什么?”   “木人的喉咙上,有一根刺。后来小邓子莫名死在房间里,喉咙被他用膳的筷子插穿了!他当时还穿着寝衣。”说完,余贵妃脸色一变,“这次出现的木人上面,写的是本宫的名字,那上面插了那么多针……”   奚兰忙安慰道:“母后莫要担心,这宫里有个杀人凶手,只要我们找出此人,他定不能将你怎样。”   完毕之后,叫来其他两个侍婢陪着余贵妃。自己出来,到客堂里,李淮正在审问那几个与舞衣有过接触的侍婢。   所有人都肯定,除了她们以外,没有任何人还能接触到那舞衣,所以若是人为的话,放此木人之人,一定是这三人中的其中一人。   李淮一一审问了她们,似乎并未问出什么特别的事来,就先将三人一起看管起来。见奚兰出来,他遣走了旁的人才告诉她:“那个木人之事,我略知一二。”   “噢,王爷可愿意说给锦画听?”龙奚兰知道那木人已写上的余贵妃的名字,如果不找到真凶,破了诅咒,余贵妃很快也会死于非命,这事恰巧让她撞上了,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而这件事也压在李淮心里有些日子了,也正有此意,想跟她说一说。   “十五年前,本王还在宫里住之时,宫中曾有人用过这污秽之术来加害本王,当时父王大怒,全宫搜索,势要将行此术之人给找出来,接着这整个后宫,被牵连进去的人,一共有三十三人,因为不能肯定是其中的谁做了这件事,三十三人又都有嫌疑,最后……”李淮说到这里,眸光微有闪烁,看得出来,他为这件事,感到很愧疚。   奚兰猜测的问:“最后,是将这三十三人,都一起处死了?”   李淮点了点头。   她心中一沉,当年那三十三个人之中,假若有凶手在其中,但大部分的人都是冤枉的,还不排除,凶手也许并不在三十三人之中,至今还在这宫里存活着,甚至,活得很好。   “所以王爷你怀疑如今的这木人,与十五年前的那桩旧案有关系?”   “嗯。本王见过当年刻我名字的木人,与今日那个十分相像,只是当时不是用血写的,而是刻上去的。”   听到这里,龙奚兰眉毛微挑,转身朝关押那三个侍婢的房间而去。   李淮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什么或者发现了什么,便跟着她一起过去。   她到了那间房间之后,就仔细看了三个的面堂,然后指着其中一个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侍婢与另外两个侍婢一样,十分害怕,听见她问自己叫什么名字,更是连声音都抖了!   “桃……桃红!”   “桃红,把你的手伸出来本王妃看看。”   桃红听话的伸手出来给她过目,她看了手心再看手背,最后看了指尖,心中已有了些眉目。   “你是四月生的?”她又问。   “是的王妃,奴婢生辰是四月初四!”   桃红这时已十分吃惊,这才第一次跟王妃见面,王妃竟然知道她是四月出生的。   “今年十七岁?”   这下连李淮都有些看不懂她在做什么了,不过李淮没有问,安静的站在旁边等待着桃红的回答。   “是的王妃,奴婢今年十七岁!可是王妃怎么知道的?”   她站挺身子,笑了一笑。   “她叫桃红嘛,应该是桃花季节出生的!”   李淮似信非信的问:“所以王妃是猜的?”   “嗯,猜的!”她答得也爽快。   可是,怎可能是猜的呢?她是看这桃红手相,看出来她是个阴容身。   何为阴容身?就是易中邪,易被鬼迷上身的那种体格。女记央弟。   而一般,会是阴容身之人,手相能看出来,八字也能。   她看着桃红年纪也就跟她一般大,而与她同一年里,时候刚好与阴容身相符的,就四月初四。她问时,自然不敢细致问人家是不是四月初四,就大概问了个四月。   既然能肯定,这些侍婢里面,有一个阴容身,而她看了对方指尖甲发黑,想必最近损了不少阳气,必是有鬼作祟,想来,真跟十五年前,那件事,有所关联了!   凶手,很可能,真的不是人!   瞧她暗自思忖着什么,李淮揣测,她一定知道了什么,便问:“锦画,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她正要回答,那边的主厢里,突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尖叫声。   李淮和她一起的朝主厢跑去,进了余贵妃住的卧室,便见余贵妃躺在地上,一个劲吃痛的喊脚疼。   “啊痛,本宫绣鞋中有东西……”   她们看见余贵妃穿的绣鞋上,已沾上了血迹,李淮已顾不得那么多,当即就蹲下身去,为母妃查看脚况,这边,奚兰已经命人去叫太医。   因脚上流了很多血,但找不到伤口在何处,只有等了太医来,将脚底清洗了之后,细细寻找出血之所在,这件事,很快就把皇帝引过来了,一起来的,还有皇后纳兰氏。   但接着,太医竟然从余贵妃的脚心里,拔了一根三寸的钢针出来! ☆、第69章:深宫旧案   这针一拔出来,余贵妃的命,差不多就去了一大半了!   要知道,那木人前两次出现。都是夺了人命走的,现在这种邪乎事儿在自己身上显现,肯定吓得魂都去了三魄了!   这下,看见余贵妃一脸惨白,皇帝决定留下来陪余贵妃,并且马上就去宫外请白莲观的方度道长进宫。   好好的请安,母妃成了这般,李淮肯定也不能走了,带着龙奚兰守在鹭西阁,为了找到凶手的线索,将鹭西安的所有偏殿都搜了一遍。   知道搜不出什么来,奚兰依旧勤勤恳恳的跟着他忙前忙后,眼看快到响午了,肚子饿得咕噜叫了起来。   面前的李淮听得自己。回头看向她,“饿了?”   她略显尴尬:“嗯,早膳吃太少。早饿了,但刚才母妃难受,锦画就不敢要吃的!”   李淮听此顿时有了笑意,这一大早上。因了母妃的事,他简直是心力交瘁。   “不过王爷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去找些吃的来填填肚子。”说着,她转身就往西面的客堂跑去,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桌子上应该有早上备下的一些点心。   她到了客堂里,发现大理寺的人都被调过来了。十几个人在堂里重新审问接触过舞衣的三个侍婢,另外,舞衣不见了,又派了大理寺的人去宫里四处寻找舞衣。   一下子看这么多人在这里,她堂堂的胥王妃,哪好意思拿旁边案上的点心来吃,当即就杵在了那里,因为大理寺来调查的,大理寺卿、少卿、司直等人,全都将目光落在了她脸上。   这些人前一天都参加了胥王的婚宴,但奚兰当时盖着盖头,谁也没看见面容。就不太认识她。加之,这些人天天都在研究各种案例,对这种生熟面孔,和不自然神态,都不约而同的用上了职业审视嫌犯的眼神!   此女是谁?为何蹦跳进来,一见到他们就神情异样?似乎预谋了何事,因看见他们存在,立刻终止了?   龙奚兰眼神儿还是厉害的,瞧这阵仗,估计对面这数双眼睛,都在怀疑她有什么阴谋了吧?可她不就想找些吃食来填个肚子嘛!   呵呵呵!   还好这时候,李淮从后面跟进来,伸手轻轻的拉住了龙奚兰的左手腕来。   “跑那么快做甚,也不问问本王是不是饿了!”   她吃惊于李淮过来解围的话语,目光对上去,还是忍不住心生暖意。   对面那数双眼睛一看见李淮,立马就知道了这位粉衣美人是谁了,大名鼎鼎的胥王妃。   难怪,与众不同!   难怪,引人侧目!   难怪……   就这样,无数个难怪在他们脑海里飘飘而过。   大理寺卿宋子耀第一个过来问候:“原来是胥王妃,子耀与属下在此办案,吓到王妃了吧?”   龙奚兰也猜到他们的身份了,客气一笑:“没有没有,各位忙你们的正事!”   李淮中气十足的附和道:“是啊,子耀,你们先顾公事,不必在意本王和王妃!”   李淮平时与大理寺多有走动,宋子耀也是他的好友,听了他的话,立刻就叫大伙回去继续说案子。   “走吧!”瞧她竟会不好意思过去拿点心吃,李淮觉得稀奇,只好带着她当了旁边的桌椅上坐下,拿了上面的黄金栗子酥给她吃。   她接过来,道了谢,小口吃了起来。   李淮瞧她吃得可口,就随口叹了一句:“锦画你对食物,好像什么都不挑。”   跟她也前后几次用膳了,不论是吃什么,她都能吃出可口的味感来,连看的人都觉得食欲大好。   龙奚兰笑了笑,不忘用锦帕擦擦唇角。   “这些糕点,都是王爷喜欢吃的吧?”都是余贵妃特意备下的,自然是李淮喜欢吃的。   “嗯。”   “那王爷多吃点吧?”奚兰开心的也拿了一个栗子酥递给李淮,他正要伸手去接,但感觉斜前方,有点不对劲。   就抬眼去看,那数双眼睛,正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秀恩爱。   天地可鉴,这些大理寺官员,都是被急招破例进宫调查木人之事的,所有人都没吃午膳呢!   “嗯,要不,王爷请各位大人,一起吃些点心吧?”龙奚兰有些尴尬,吃独食始终让人不安吶!   李淮笑了笑:“难得王妃不嫌弃他们人粗,本王也正有此意。”   说完,就对那边喊:“子耀,让大家过来吃些点心填填肚子,耽误不了多久,完了本王与你们一起理理这案子。”   如果换了在宫外,宋子耀肯定马上就带着大伙儿过来吃了,可今天不一样啊,皇帝老子还在里面守着贵妃呢,他们真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哪敢吃东西,一再推脱。   李淮故作深沉道:“子耀,本王邀你们可以不赏脸,王妃可是第一次邀人!”   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吧,宋子耀无奈,就带着大理寺各位,过来各自吃了些。   完毕之后,便开始从头对鹭西阁里木人一案,细细推敲,奚兰就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根据目前发生的案情,凶手每放一次木人,皆会死人,第一次乃宫女阿碧,是余贵妃身前得力的奴婢,第二次宦官小邓子,也是余贵妃身前得力的奴才,这次木人上写着余贵妃的名字,余贵妃脚上突然出现三寸钢针,下手之人,应该是这宫中之人无疑。”大理寺司直王文和将刚才得出的结论重述了一遍。   主薄吴鸪手拿纸笔,将每一个细节记录在案。   宋子耀接着提出案子线索说:“两名死者都均是余贵妃的得力红人,凶手是针对余贵妃下手无疑,这鹭西阁两院三殿,普通宫女三十人,宦官二十人,掌事嬷嬷两人,只有五名宫女、宦官三人和掌事可以入余贵妃的鹭西内殿,刚才已经一一询问过,口供中,三名宫女是掌管舞衣的,其中一名,也是今日晨起,为余贵妃伺候穿鞋的,名桃红。”   少卿蔡焕提出疑点说:“此案涉及到巫邪之术,十分诡秘复杂,还有太多疑点和线索未寻到,千珠舞衣的去向?木人身上的血字,鲜血从何而来?”   李淮听到这里,道:“蔡焕这个问题提得好。”   就这么一句,并无再说其他。   宋子耀问:“宫中慎刑司有过记录,十五年前,也发生过一次类似的木人案,不知可否向慎刑司调阅一下,当年的案宗?”   在座的,也有慎刑司的人,听到他这话,忙回答:“十五年前,那桩木人案结束之后,慎刑司发生过一次火灾,案宗全被烧毁了!”   奚兰听到这里,心中疑虑顿生。   这样一场火灾,似乎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听李淮说,当时处死了三十三人,会是什么人,要把整个案宗,给销毁掉呢?他想要隐瞒什么?   既然十五年前,案宗已被销毁,众人只好略过此端,最后许多矛头,又指向了那名叫桃红的宫女身上。   “既然拒不认罪,只能用刑了!”大理寺的八十一道刑法逼供,人人闻风丧胆。   龙奚兰知道那桃红是无辜的,桃红也没本事,下那个木人咒。   她看向李淮,这中间,这男人一直在旁边默默思忖,可能心里还藏着什么,不便与人说吧?   也是此刻,李淮似发现了她的目光,抬眸起来,四目相对,暗波涌动。   应该也猜到了她的意思,李淮才开口道:“凶手大概不是那位叫桃红的宫女。”   众人诧异,“胥王爷,何处此言?”   “桃红一向深受母妃看重,没有动机,更没有这个能力,我们要找的,是一个懂得巫邪之术的人。”   一个才入大理寺不久的司直直言道:“听闻皇上已经派人去请方度道长,也许我们要找的凶手,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呢?”   所有人听此言,皆是一片寂静。   “所有凶案,都必定有个真凶,不管是人是鬼,必然归案。”半响,李淮清冷的声音,打破了这股子寂静。   龙奚兰真想拍手叫好,不过忍了!   胥王不建议用刑,桃红暂时逃过一劫。   两人从客堂出来,原本什么都未说,李淮突然问她:“锦画,你说这个世界上真有那些鬼怪邪神吗?”   奚兰从侧面打量着他的轮廓,早就发现他深沉思考问题时,那脸引人入胜,但此刻,却发现他眸波里,透着一种忧伤。   这忧伤从何而来呢?是因为一直坚信的信念,被动摇了吗?   她小心翼翼的问:“王爷,为何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   这个问题,他似乎不止问过一次。   曾经,她以为李淮是因八字太硬,无缘鬼神故而不信,但这鹭西阁中,似乎有一股强大的鬼煞之气,即便李淮感受看不到,从小生活在这里,身旁的人也见过不少了吧?   还有,这鬼煞之气,难道是来自十五年前的那桩旧案?   还是,除了那桩旧案以外,这里还发生过其他骇人听闻的凶案?   为何,她有一种,对方不是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而是害怕去相信这世上有鬼神的感觉?   他们走上鹭西阁三层宫阁之上,清风吹着阁楼窗沿上的风铃,清灵作响。   李淮在风铃下停下来,抬头去看,那还是十五岁那年,他带晚缀来这里他们一起挂上去的。   他伸手摸了摸,轻轻叹了口气。   “自欺……”   两个模糊不清的字,让龙奚兰不解,他要说什么。   又和那个风铃有什么关系?   “王爷?”   李淮低下头来,无事的笑了笑。“没什么!下去吧,本王去看一看母妃!”   说完,他就迈步朝来时回去的阁楼楼阶而去。   龙奚兰知道他心里一定藏着事,望着那一抹浅紫消失在宫阙红蓝重影之中,她才缓缓抬头去看,挂在头顶上的风铃。   这是一个用彩线,绣出各色花样的吊铃,铃铛不大,大拇指大小,一共有九个。   接着,她发现吊铃中间,还有一个木牌,她将木牌倾斜往下,便可以看到上面用小刀刻上去的两行字。   不悔此生种深情,甘愿孤旅自飘零。   落字是,季海、晚缀。   瞧这风铃的模样,有些年代了,这应该是宁晚缀还未出嫁时,就有的了吧?女乐台技。   奚兰眸波微动,默默念着:“不悔此生种深情,甘愿孤旅自飘零——”   那时的他们,叫天真!   他们最后,都没有守下这道承诺,各自荣华各自贵。   也不知,是一种对现实的妥协,还是无奈?   奚兰从阁楼上下去,也不想再到处乱跑,于是决定也去看看余贵妃。   余贵妃寝殿外面,刘瑾和两个宫女守在外面,皇上的贴身宦官不见了,证明皇上已不在寝殿里。   龙奚兰进去时,几人正在小声私语,并未多注意到她。   她一个人穿过华丽典雅的前殿,才发现这周围的装饰,也大有玄机。   “母妃,当年那件事,到底有何内情,事到如今,难道母妃还要隐瞒季海吗?”   李淮声音并不大,他自来说话都很轻,要听清楚十分费力。 ☆、第70章:隐藏的秘密   且这道声音之后,殿内许久无人回应。   正当龙奚兰为李淮那句话,疑惑不解之时,才传来一道几斤颤抖的声音。   “淮儿。那件事已过去,从此以后都不要再提!”   那件事是何事?是十五年前,有人用木人诅咒李淮之事?还是另有其他?   “母妃,今日木人之事,绝非儿戏,母妃怎可以置自己安危于不顾?”李淮显然对他问及之事,十分执着。   因为伤了脚,余贵妃侧靠在榻上,她伸手用力握住儿子的手道:“淮儿,你只需记得,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奚兰担心李淮出来,或者突然有人进来,发现她偷听。就从殿里退了出来。   刘瑾看到她从里面出来,才晓得自己开了小差,赶紧过来讨好。女央广圾。   “王妃在找王爷吗?”   她回答:“王爷似乎有事与母妃说。本妃就不进去叨扰了!”   刘瑾笑呵呵的忙点头,还拍马屁道:“王妃真是善解人意,我家王爷也是好福气。”   刘瑾跟着她来到了阶梯下面,她也不想绕弯子。就直接问了:“刘公公,你是自小就跟在王爷身边伺候的,对不对?”   对方回答:“是啊,奴才十二岁净身之后进宫,就跟在王爷身边了!”   想必,刘瑾也是对宁晚缀十分熟悉的人。   不过现在她要问的,不是宁晚缀的事。眼前更急迫的,是那个木人咒。   她问:“那刘公公可知当年那个刻着王爷名字的木人之事?”   刘瑾一听到她提起那件旧事,脸色立刻严肃谨慎了许多。   “不巧,小的正是那件事发生后不久,才到了王爷身边伺候,对那件事,也是听宫里的老人,以讹传讹而已。”   龙奚兰神情稍变,听说这宫里的王爷公主,六岁左右,就会有同般年龄的两名宦官了,刘瑾竟然是李淮十五岁之后。才在身边伺候的。   所以她下意识的问:“王爷以前身边伺候的公公,现在还在这宫里吗?”   刘瑾低着头,似乎不太敢回答这个问题。   她就轻咳了一声,提醒道:“本妃都已经是王爷的王妃了,事事自然是为了王爷好,公公如果不愿意多说,本妃也不勉强,只不过……”   她故意将尾音拉长,等待对方改变主意。   “王妃,我也只知道一点,听闻以前跟在王爷身边伺候的那位公公,牵扯进了木人案!”   也就是说,在十五年前,就被处死了!所以才换了刘瑾来伺候!   她心头疑惑如这重重宫影,越来越迷离难解。   “王爷!”刘瑾这时看到从殿里出来的李淮,忙心虚的唤了一声。   龙奚兰回头,神情已经换了一副样子。“王爷!”   李淮走过来,依旧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拉李淮的手,生怕会被他拒绝,指尖触碰到他的手背时,李淮已经轻轻反握住了她。   她抿嘴一笑,一面试着去适应他的手温,一面问:“王爷,似乎有心事?”   两个人朝前面的花园小径缓缓而去。   原本,已经融入这花园,临春的意境中去,李淮突然说:“刚才听到你问刘瑾十五年前的旧事……本王希望,以后不要再提了!”   她心头一紧,刚才给她提那件事的人,可是李淮自己啊!   看来,李淮没有违背余贵妃意愿。   这让她不能理解,到底什么事,余贵妃想隐瞒下去,甚至比她的命还重要?   “王爷如果希望锦画不要做什么,锦画自然不会一意孤行,但锦画认为,这并非是王爷的真心。”   李淮步伐停下来,深锁的剑眉中,难隐的无奈。   他并非是没有主见、盲目听从母亲意愿之人,这许多年来,他又何尝不想将每一件事都搞清楚,但有些事,一旦揭开,就会造成无法挽回地步。   在这个深宫皇庭中,多少秘密,就是这样被埋藏起来的!   “真心?”他眸光打落在奚兰那张灵秀干净的脸蛋上,略带苦涩的问:“锦画,你见过我的真心吗?”   她怔住,目光渐渐移开,看向西边那座,在斜阳下,背光的楼阁暗影。   想起那夜,她将重伤的李淮,从雪风顶上背下来时,他迷糊不清的唤着宁晚缀的名字。   想必那是——他的真心吧?   她唇角勉强向上拉升,心念:我自然见过你的真心,只是,并非是对我而已!   几多神伤几多愁之后,她深吸一口气,沉沉道:“王爷若是找不到自己的真心,那锦画,来帮王爷找!”   李淮神情愣住,从来没有哪个女人,会在他面前说如此大胆的话吧?   “王爷——王爷!”刘瑾这会儿,从一旁的小径上跑过来,累得气喘吁吁。   “是否是白莲观的方度道长到了?”李淮计算着时间,宫里出去请的人,也该将那位道长请来了!   他记得那人年纪有些大了,宫里遇见重大节日,都会请方度来,听父皇说,也是有点道行的。   刘瑾点了点头,后来又摇了摇头。   李淮不解。“到底是不是?”   这公公也顾不得喘气了,忙回答:“宫里去白莲观请方度道长的人是请回来了,不过请的不是方度,是……”   龙奚兰察觉刘瑾无意间扫了她一眼,忙问:“不会是请的上次,从瞿王府上来梨院做法事的龙公子吧?”   刘瑾合手一拍,笑答:“正是龙公子,奴才刚才在殿外候着,看到皇上亲自去将那位龙公子迎进来的,奴才怕认错了,特地跑近了看清楚了才过来禀告的!”   龙奚兰突然高兴又沮丧着,高兴是因为这紫虚元讲义气,竟没有丢下她,还专门找机会回来了!沮丧也是因为此,这厮答应过爹爹要带她回天灵镇,所以才会回来,可如今,她没想过走,她已经和李淮拜过天地了,她……想留下来,留在李淮身边,做他的胥王妃。   李淮听说,来的是上次的龙公子,面色也是一变,似乎听开心的,马上带着龙奚兰过去。   当只看见紫虚元独自一人,在皇帝身边站着时,眸中又明显有些失望。   “草民见过胥王爷……”紫虚元恭敬地说着,目光移到奚兰脸上。“胥王妃!”   皇帝先前早就听过李冭大赞这位龙公子,所以十分器重尊敬。   李淮礼貌应下,道:“龙公子不必多礼。”   “又与王爷王妃见面,也实在是缘分,草民这几日在白莲观中叨扰,方度道长是我父好友,这几日正巧出观云游去了,于是草民就代方度道长过来了!”   以免李淮多想,紫虚元首先道明了缘由。   他听后,未有多在意,毕竟知道此人真实身份乃南仙观清阳道长关门弟子,论道行,绝不在方度道长之下。   “那就有劳龙公子进殿去看一看。”   紫虚元客气的笑了笑,又恭敬的对皇帝讲:“皇上,草民有一事相求。”   “龙公子有何要求,尽管提!”皇帝记挂余贵妃心切,只希望,赶紧找出那下木人咒之人才好。   “这殿中人多,乱走,容易影响此地的气场,草民一会儿四处看时,不希望旁边有其他人。”   皇帝一听,觉得甚有道理。“好好好!”   “不过,草民需要一名帮手,此人……”   李淮出声沉沉道:“龙公子觉得本王可好?”   此事事关母妃性命,李淮自然想事事亲力亲为,而且,他也想看看这些玄门人士,到底要如何找出这木人咒的凶手。   “王爷愿意屈尊龙某真是求之不得,不过龙某要的这名助手,虚得是个女人。”   他一进来,也发现了这鹭西阁中的鬼煞气,所以,这里有鬼,不止一只。   女子体阴,如果要招鬼的话,可以一用,而男人的话,就有点费力了,更何况,像李淮这种鬼见愁,更是不可行的。   龙奚兰早就晓得他在打何算盘,马上站出来问:“龙公子,本王妃来做你的助手可好?”   李淮脸色一变,虽不知这道士要干嘛,但可以想象,绝非游山玩水那般简单,就轻唤了一声:“锦画,你还是好好呆在本王身边吧!”   她朝对方微微一笑,“王爷,锦画只是想为母妃做些事,以表孝心。”   皇帝一听,眉开眼笑赞道:“好啊,季大将军骁勇善战,果然是虎父无犬女,淮儿,你就不必过多担心了,有龙公子在,必定有把握!”   老子都这样说了,李淮也只能应了!瞧她要跟着紫虚元去的时候,特意拉着她到一旁细声交代说:“锦画,本王就在殿外。”   她心头一暖,“王爷是在担心锦画吗?” ☆、第71章:鬼咒续命   李淮何其冷峻,被她这样巴巴的问,也没有回答。   奚兰也不低落,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笑说:“锦画谢过王爷关心。”   说完,她转身,快步跟着紫虚元,进到了鹭西阁内殿。   紫虚元瞧她跑近,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就撇嘴嚷道:“看见你穿成这样,真是不习惯,这不适合你!”   龙奚兰对此话题,理所当然选择漠视。   这厮本以为,她瞧见自己为她回来,费了这么大周折,至少她应该感激一下的,眼看这般就问:“臭丫头,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没有!”她表情冷酷。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因为,远处还有人在看呢。   紫虚元心中憋屈。将殿门轻轻合上,才问:“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看你气色似乎没受影响?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法器?”   两人走到殿里了,龙奚兰才将荷包里的夜明珠拿出来给他看。   紫虚元拿在手里细细端望,片刻。“这不会是传说中的龙凝珠吧?”   龙奚兰眉头一紧,“龙凝珠真的存在这个世界上?”   幼时见古书上记载,龙凝珠积聚邪魔之气存储起来,法力无尽。   但也仅有古书上记载了,现实里从未见过,所以他们都不确定,是否存在于世。   她说:“自从我带了这颗夜明珠。我身上的邪魔之气,就在日益减弱!”   紫虚元点头,“那就是了,可是你怎会有这种东西?”   “是季锦江给我的,他们背后有一个玄门高手,这颗夜明珠,应该就是玄门高手那里得来的!”   此事事态复杂,她又在明处,实在被动,只能暂且放在一边,她此刻环顾这鹭西内殿四周,问:“虚元。你看这殿里的摆设像什么?”   她刚才进来就发现了,现在最好让紫虚元一起来确认一下。   “这两个盆景,一墨一白……那边的书架呈四节分,一、二、三、四,这……莫不是一个八卦镇魔阵?”   她点头,“没错!你说,这后宫宠妃的内殿中,怎会有一个八卦镇魔阵?还有,这阵是谁摆的?”   紫虚元云眉深锁,轻声叹道:“有意思!有意思!”   “另外,余贵妃被下木人咒,应该是有阴魂作祟!”   对方看过来,脸上多了一丝凝重。“你是说,下咒的凶手是鬼不是人?”   “有没有人参与暂时说不清,但肯定有鬼!”   “如果是鬼咒,就有点难办了!”   人下咒,把人找出来,解了咒即可。   鬼下咒,就得把鬼找出来,还要化解这鬼心中的怨念,这就是一段十分复杂的过程了,还有能下鬼咒之鬼,厉得要命,稍有不慎,便是给自己惹了一身祸事。   且在这之前,最难办的问题,是这央央后宫,怨鬼岂止一个?要从中找出下鬼咒的那一只,何其艰难?所以唯有对症下药!女央讽技。   “既然这鬼是冲着余贵妃来的,余贵妃应该知道,害她的是谁!”   龙奚兰无奈讲:“困惑的就在这里,余贵妃似乎知道其中隐情,却不愿道来!”   “对了!”紫虚元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进宫之前,方度道长给我提起一件发这宫里十五年前的旧事!”   她听了顿时感兴趣,“莫不是十五年前,那桩针对李淮的木人案?”   对方摇头摆脑,回答:“非也!非也!”   “那十五年前,还有何旧事?”   “此事,是在木人案之前发生的,也是发生在这鹭西阁之中,据说那是一个雷鸣闪电之夜,刺客趁着雨夜瓢盆,潜进鹭西阁刺杀胥王爷,宫人当场死了十八人,索性胥王爷,只受了点轻伤!”   龙奚兰听此,眸光微暗。   心想那个外表明媚,正直不阿的王爷,到底经历的怎样的刀尖生活?他的童年,又是被哪般的血雨腥风,染得支离破碎?   也许,宁晚缀,就是他那时,最美好的回忆了吧?   这些真让龙奚兰心酸,为那两个,誓要在一起,却被现实分开的爱人!   “啊!”她用力摇头,不想被这些事,影响了理智。   但她刚才那片刻的遐思惆然,已尽数落尽了对方的眼睛。   紫虚元也是摇头,藏不住的鄙夷。   “我的龙公子,都被你弄到哪儿去了?”   她听此心中微紧,过了片刻才说:“虚元,你是道士,你不懂,我不怪你。”   这人一旦用了情,就真真跟变了个人似的,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和行为。   有时明知这样做不对,却放不开手,人也跟着变傻气了!   奚兰终归不是圣人,也许也遗传了父亲的痴情,所以,明知是迷却悟得更深更沉。   紫虚元听见她这话,却不乐意了!   “何为我是道士,所以我不懂?你凭什么说道士,就可以不懂?这道士不也是娘生人养,有血有肉么?”   她一下子难堪,这厮嘴巴是越发得理不饶人了!   “好吧,是我说错话了行吗?”臭小子!   “臭丫头!”紫虚元将头一扭,转身进去接着看。“刚才,我们讲到哪了?”   她吐出一口大气,很快就转联过来,道:“十五年前,雷鸣交加的夜晚,发生在鹭西阁的那场刺杀!”   对方一脸猜忌问:“你说方度道长,为何在我进宫之前,给我讲那场刺杀?这应该和今日这木人咒,有何关联吧?”   “既然是方度道长给你讲的,那他还讲了什么?”   “方度说,那件事之后,宫里请他来为死者超度,但是人到了鹭西阁外面,又被取消了!”   奚兰不禁困惑起来,为何,要临时取消超度呢?   从此只可推敲出一点,请方度之人与取消之人,一定非同一个人。   又同今日这情况推断,请方度来为亡者超度之人,一定是皇帝,而有能力让皇帝改变主意,又与这鹭西阁有关联的,自然就是余贵妃了!   余贵妃为何要临时取消超度?在自己所居的宫院里,一夜之间,死了那么多人,任何一个正常人,即使是不信邪的人,也很难做到这样。   “当时,余贵妃不愿意让玄门人士进这宫殿!”她脑袋里猛然一亮,想到了这个原因。   紫虚元听了却不得其解。“何以见得?”   “你想啊,如果你不是紫虚元,而是一个会揭露我身份的其他人,我会想见你吗?我当然是想方设法,不让你见啊!而超度那件事也差不多,余贵妃不愿意超度,肯定也不会希望自己住的院子里阴魂不散吧?必然有一件事,隐瞒下去跟阴魂不散比起来更重要,而这件事,很可能超度亡灵会被发现,所以她才不愿意,当然,重点不是超度亡灵,而是超度亡灵之人!”   紫虚元被她这么一点,立刻就通了,拍手道:“被请到宫里来超度亡灵的方度,也算是颇有些道行之人,一般的古怪事,应该也瞒不了他的法眼。”   这样一说,十五年前木人案和刺杀,应该还另有玄机。奚兰肯定的说:“所以现在我们要找到下鬼咒的那只鬼,还是要从余贵妃隐藏的秘密下手!”   紫虚元立刻伸出三个指头,摇了摇:“在这之前,先得把余贵妃的命保住,脚底那只钢针出来多久了?”   “约莫……两个时辰了吧!”她脸色往下沉去,幸而钢针从脚底拔出来,没从心和头部拔出来,不然,今天请安就变成送葬了!   “那我们要赶紧了!”紫虚元说完,带着龙奚兰往殿外走。   “鬼咒非同小可,要给余贵妃续命,必须得做咒术交替,你需要的东西,可以让李淮去准备。”   “余贵妃的生辰八字我已经看了,属兔的,去找十只黑毛兔子,要纯黑的。”   奚兰答应了!   她一出来就看到李淮候在殿外,旁边摆了椅子他也未坐,瞧见奚兰一出来,赶紧迎上来。“如何?”   她回答:“龙公子劳烦王爷准备点东西。”   “何物?”   “十只兔子,纯黑色的,一丝杂毛都不能有!”一个没注意,她将自己那骨子玄门正气给露了出来。   李淮听了,这事好办,赶紧让刘瑾带人去找。   交代完了,他转过身来,眼中投射出一丝好奇。“锦画,你似乎对这些玄门之事,也挺有兴趣?”   她知道,越是这样,就越要镇定,就打趣道:“是的,不瞒王爷,锦画还想拜龙公子为师,跟他学习一番呢!”   李淮表情顿时一僵,“胡闹!”   “王爷可真是霸道,自个儿不信,还不准别人有兴趣!”她也不是真生气,就是嘴上说说。   对方听了,也是不以为然,“哪有女子反驳夫君的道理?”   更何况,他还是堂堂王爷!   奚兰望着他,眨了眨眼睛,果然应了那句话啊,日久见人心。才刚拜了堂,这家伙就要求三纲四德了是吗?她反驳道:“这不就有了吗?”   李淮听了,真是哭笑不得。   她还没完,马上添上一句:“是谁说,喜欢我这样子?说这样特别?”   李淮哑口,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刘瑾办事效率奇速,很快就找来了十只纯黑毛的兔子。   紫虚元将兔子一起,放到了余贵妃的寝宫之中,余贵妃见状,也不是特别害怕和反感,只问她:“你就是那位龙公子!”   “正是草民!”紫虚元不失恭敬的回答完,又说:“草民需要贵妃身上一样东西……”   余贵妃有些担心,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淮,才问:“公子要本宫身上何物?”   “血!”   “放……”李淮刚想上前吼一声‘放肆’却不料,手被龙奚兰一把给拽住了,他诧异回头看去。   龙奚兰用只有二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劝道:“王爷既然请了龙公子来,就应该给予人家信任吧?且锦画听说,龙公子现在要做的,是为母妃保命的事,刚才从脚底拔的针你也看见了,这不是闹着玩的,王爷……若是那位紫道长在,也会如此做的!”   换了往常,谁敢在他面前说这些荒唐的话?   可今日,事关母妃生死,他不敢一意孤行,最后一咬牙,忍了!   “他最好做的都有用!”李淮铁着脸说。   龙奚兰没放开他的手,还低头去看他好看的五指。   紫虚元不久就从余贵妃手上取了少许血,盛在碗中,他指挥抱着兔子的宦官和宫女,按照他布置的地方,将兔子放下,有放在窗台上的,也有放在桌面、床底下的,兔子一解开束缚,便会乱跑,但他用食指沾了血,往兔子头顶上轻轻一点,那兔子就跟摆设一样,定在了那里。   皇帝一见此,那就一个‘啧啧’称其。   只见过点人穴道,使之不动,还是第一次见到,连兔子穴道也能点的呢?   不过奚兰知道,这可不是点穴,这是定魂术,定了兔子的魂,身子自然就不动了,并且,这只是一个开始。   十只兔子全部被定住了,紫虚元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刘瑾赶紧给他倒上一杯凉茶解渴。   这定魂术看似简单,可不是肉眼看到那么简单,除开那些天赋过人之人,哪个掌握此术的玄门人士,不是苦练而成?   “龙公子,接下来是要?”皇帝试探性的问。   “点三根红香,在殿外面,所有人都出去!”   皇帝忙问:“那贵妃呢?”   “贵妃留在里面!”紫虚元拍拍手,已经朝殿外走去。   皇帝顿时有些担忧:“这样只怕不妥!”   他立刻停下来,点头应道:“确实不妥,贵妃,一会儿你必须闭上眼睛,无论如何都不可多看!”   皇帝一听这话,更是不敢将贵妃独自留在这寝宫内了!   “那朕留在这里陪爱妃!”   这时,斜靠在床榻上的余贵妃轻声劝道:“皇上,就按龙公子说的做吧!”   就这样,一行人都被带了出来,全部候在殿门外,守着那三只红香苦等着。   特别是皇帝,愁得焦头烂额的!   “这里面到底要发生何事?”皇帝气势一上来,可随时都有人会掉脑袋的。   龙奚兰还真为紫虚元捏了把冷汗,想到他常年在那南仙山上,根本就不懂得何为伴君如伴虎,即要给贵妃做咒术交替,竟也不给皇帝吱一声,就把这万岁爷一干人等,哄到外面来看香!   还好这皇帝脾性好,非暴君,到了这一步都未发怒,只是左右问里面究竟要发生什么。   紫虚元心思完全没在讨好皇帝上,刚才用定魂术,消耗了他不少能力,这会儿盯着那香燃烧的形状,目光一刻都未移。   “龙公子……”皇帝急得跳脚,眼下只有靠着这厮,不然真要拉出去斩立决了!   后知后觉如虚元,他眼神也未从香上移开,抬手道:“皇上莫急,里面要是发生何时,贵妃会先有动机的!”   话才刚一落完,殿里面果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   那是余贵妃的叫声! ☆、第72章:破死咒之法   众人皆惊起,特别是李淮和皇帝,立刻就要冲进去。   紫虚元千钧一发的挡到了前面,阻止道:“皇上。胥王爷,且慢,时候还未到!”   他这声音落下,周边的数柄长剑已经齐刷刷的落到了他脖子上。   “皇上,剑下留人!”龙奚兰惊呼,知道紫虚元下一步,就可能头身分离,自然上前阻拦。   结果,却被李淮用力拽住!“刀尖无眼,你冲上去作甚?”   她惶然看上去,只见李淮眸中夹带愠怒,却又不能坐视不管。   立刻弱势求情道:“王爷,龙公子自然不会害了母妃,还请王爷给皇上求情。不要伤了龙公子才好!”   李淮神情有变,为她这话中的担心多了几分不悦。   “王妃真为龙公子着想!本王若不做些什么,都不好说过去了!”   奚兰心中一紧。知道他这次是真生气了!   这边,紫虚元一下子见如此多剑架在脖子上,倒也不惊慌,两手摊开。无奈讲:“皇上若不愿听草民的话,草民也爱莫能助了!不过,这门打开了,今日所做一切全都前功尽弃,那时候,又是何局面,希望皇上三思——”   皇帝侧耳倾听。殿内,余贵妃已没有再尖叫。   又听见紫虚元如此说,也不敢贸然进去,进退两难时,只好怒气问:“龙公子!那里面到底发生了何事?余贵妃为何会尖叫?”   他叹了口气回答:“贵妃娘娘没有按照草民的嘱咐,贸然睁眼,自然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才会失声尖叫!”   听此,众人稍微松了口气,皇帝又问:“那朕何时可以进去?”   他头颅一昂,指了指架在脖子上的剑:“须得龙某有双自由的手,来开启殿门吧?”   这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太不过分了!   “全部退下!”女丰协技。   羽林卫全部受气兵刃,整齐的退到一边。   紫虚元身体得了空,目光轻扫了龙奚兰这边,见她手被李淮拉着,就马上移开了!   他端端正正的站在两扇宫殿门外,一手抬起时,手指中已出现一张黄色纸符,只是轻轻说了一个字‘走’,那符纸就在他手中,自己燃了!   众人看得出奇,龙奚兰也有些刮目。   不曾想到,当年的大舌头臭小子,竟然将驭变之术,练得如此如火纯清,换了她,都不一定能轻易燃了这道越界符。   何为越界符?要做类似死咒交替的仪式,必须得封了整个仪式,那是跟施咒的鬼灵做交易的过程,所以不能有活人进去,一是普通人容易沾上鬼灵,惹来祸事,二是有其他不相干的活人在,会打乱仪式的气场,所以将整个封起来,在仪式外之地,点上三根红香,看红香燃烧的形状,判断仪式交易的情况,中途若有人打破了仪式,被下咒之人,必定当场暴毙。   故而,紫虚元刚才才不要命的去挡住路。   吓得龙奚兰都差点拔刀相向了,还好那皇帝关键时刻没冲进去。   现在,用这越界符开阵,跟阴鬼交差,都离不了火,所以这玄门之人,练就了这种驭变术,徒手燃符、偷梁换柱、隔墙观事都是常有的。   而如紫虚元那般,手到擒来,已属于高手级别!   这下,门开了!   皇帝第一个冲了进去,李淮紧随其后,龙奚兰进去时,就只看见余贵妃惊愣在床沿上坐着。   而刚才,由紫虚元定住的那些黑色兔子,全部都被一根根钢针,扎得鲜血畅流,死相狰狞!   皇帝一看此状,赶紧跑过去抱住余贵妃:“祯儿不怕,朕在这里……”   奚兰心中,有些感叹,这皇上,还真是疼惜余贵妃的,而余贵妃呢,整个木在那里,目光找不到聚点,抱着皇上的臂膀,念着:“皇上……皇上……祯儿一定不负你所托,祯儿一直都……”   “朕知道,朕都知道,朕在这里,谁也伤害不了你!”   李淮沉默的站着,虽然是他那张冷酷的脸,奚兰还是能感受到,他为父母这番场景,所动容。他转过脸来,态度已然转变,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敬意问紫虚元:“这些兔子是怎么回事?”   紫虚元平静得置身事外,被问及,也就轻松答道:“贵妃受了死咒,草民只能用这些兔子为贵妃续命。”   所以,这些兔子都是替贵妃死的!   本来应该被钢钉穿肠破肚的余贵妃,刚才不听嘱咐的睁开眼,刚好瞧见了这些兔子死亡的过程,自然吓得失声尖叫,但叫完了之后,也明白了这些兔子是为其而死,后怕之余,便成了这般模样。   力淮又问:“那是否此凶事已完毕?”   紫虚元摇头:“非也,才刚刚开始而已!”   皇帝听了,慢慢抬起头来,一脸的不解。“龙公子,怎会是刚刚开始?这些兔子,不是已代替爱妃去了吗?”   “此道死咒已下,要救贵妃,必须要解开此咒方才完结,不过草民在找解咒的法子之前,须得先帮贵妃续命,这些兔子,只是暂时保贵妃的性命而已!”紫虚元仔细的解释了一遍。   得此答案,皇帝急躁得不行:“若刚才没有这些兔子,被钢针扎死的难道……龙公子,你赶紧想办法将这死咒破了啊,你无论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皇帝能给的,无非就是些金银财宝,紫虚元才对那些俗物没兴趣呢!   他余光看向奚兰那一边,心想,我要什么你也答应,那我要带你儿媳走,你允吗?允吗?   你当然不允,没准马上就把我的脑袋给要了!   他叹了一口气,回答:“皇上,要解开此咒并非易事,须得等到亥时,龙某还要做一场法事。”   “一场什么法事?”   紫虚元扫了一眼这殿里的众人,大多数是皇帝和李淮近身伺候的人。   因宫中此刻闹得沸沸扬扬,都知鹭西阁闹了脏事儿,各宫的主子避之不及,唯有长乐跑来,但被皇帝拦在了外面。   “要解死咒,必须找到下咒者。”   是人求人,是鬼求鬼!   所以,这场法事,当然是招鬼!   紫虚元不想说出来,吓到这殿里的老老小小,也就没有把后话道出来。   皇帝点头应道:“既然龙公子做一场法事,就能找到这下咒者,实在太好,龙公子定要将此人带到朕跟前,朕要剥了他的皮!”   害得爱妃经受如此折磨惊吓,皇帝怒发冲冠,要剥其皮实不为过。   可凶手已无皮可剥,你要如何剥?   紫虚元想想,也只是一笑而过,片刻,他又说:“既然皇上说无论草民有何要求,都会答应,那草民也就斗胆提些要求,亥时的法事,草民不希望其他人打扰,另外草民需要胥王妃屈尊充当草民的帮手!”   “不行!”李淮断然拒绝,脸色再度往下沉去!   奚兰见他这样,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话。   皇帝看爱子反应如此激烈,也颇显为难,说:“龙公子,这宫中什么人都有?让王妃做这种事实在不妥啊!”   紫虚元这次也不是有意要叫板这个,实在是这次招鬼寻凶,乃大海捞针,他要布下招鬼阵法,请来无数鬼灵,必须得到奚兰的通灵术相助,不然招了也是白招!   他也是个不怕死的主,脸色不变,低头沉声强调:“皇上一言九鼎,草民相信,皇上绝不会出尔反尔!” ☆、第73章:旧案真凶   紫虚元这一句话坐实,皇帝脸上无光,却不能将自己所说的话,当放了屁。   只好看向李淮这边。气势威严的劝道:“淮儿,龙公子既然需要王妃帮忙,一定有他的理由,今日情况特殊,为了你母妃安危,淮儿就不必在执着了!”   李淮向来顾虑周全,听见父皇如此说,心中虽有不愿,还是照顾着皇家的颜面,不予反驳。   他只是将龙奚兰拉到一边,神情忧淡的说:“锦画,这龙公子夜里要做的法事一定不那么简单,你若不想去,父皇也勉强不了你!”   他拉着她的手。手心传来那熟悉的温度,她喜欢他为自己担心的模样。   “王爷,希望锦画去吗?”她仰着小脸。凝视那张微光中,唇齿鲜明的脸。   李淮听了她的问题,脸上一怔,眼睫扑打了几下。轻声回答:“母妃乃本王最重要的人,本王自然希望能让她尽快脱离这种折磨,但是锦画,你只是一介弱女子,那些玄门世界的凶事,你不应该卷入进去。”   季海答应过,会保你周全的。   奚兰眸眼浮出动情光亮。欣然一笑,不管这话中,有多少成分,是他对自己的情分,她都甘之如饴。   “李淮,为了你,我不愿意只是一介弱女子,你就让我去吧,只希望……”   只希望有朝一日,奚兰也能成为你最重要的人。   她咬了咬嘴唇,没有说出来。   不是胆怯,只是不想让他以为。自己做的事,是为了与他做交换。   她要的感情,不是可怜和感激,更不是由一道婚约束缚的,她喜欢他,就想对他好,不管,他好不好。   “只希望什么?锦画?”李淮多么敏感锐捷之人,怎会看不懂她眼中的情意呢?他握着她的手,却不太明白,眼前的锦画,真的不再眷恋曾经了吗?   这时,他眸眼移开,沉沉道:“你去吧,照顾好自己!”   “嗯。”   在此之前,龙奚兰还需要做一件事。   正在她思虑如何去做这件事时,由皇帝抱着安慰的余贵妃,眸子突然有了些许光亮。   最后余贵妃在众人之中,寻找到了奚兰的锁在。   然后她回头对皇帝讲:“皇上,臣妾可以与王妃单独说两句话吗?”   皇帝看见爱妃回神过来了,忙开心点头,“好好好!”   接着,就将殿中其他几人,包括那几只死兔子,一起带出去了!   奚兰轻步走过去,问道:“母妃有何事要与锦画交代?”   她不是笨蛋,对方专门把所有人遣走,独独留下她,是为了拉家常,一定是有何事,与李淮息息相关的事要嘱咐。   “锦画,你过来!”余贵妃已退去刚才脸上的惊色,脸上挤出了一丝,柔美的慈笑向她招了招手。   她听话的过去,坐在床沿上。   余贵妃的妆容略有散乱,脸色也有些苍白,她伸出那只保养得白润的手,轻轻握住奚兰的手腕,问:“你喜欢淮儿吗?”   相比起来,奚兰的手指虽细长,却因了那几道浅浅的伤痕,显得粗糙了些。   “锦画喜欢王爷,就如贵妃喜欢皇上那般!”这是她发自内心的话语。   她不知,未来会和李淮走到哪一步,但她想尽力而为。   对方听此,欣慰一笑。“那锦画,可否答应母妃一件事?”   她从余贵妃眼中,看到了一个女人,对爱子倾尽一切的怜子之心。也可以想象,那个屡遭劫难的小王爷,是如何在这位伟大母亲臂弯下成长。   “母妃要锦画答应何事?”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偏头作出那无知的小女人模样,而是足以把控这次谈话的沉稳淡定。   余贵妃看见这样的季锦画,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她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将手伸回来,羡慕的打量着奚兰的面容。“母妃也有像你这般年华过……母妃也是你这般年华,爱上皇上的。”   奚兰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   余贵妃就继续讲道:“那时候,皇上还不是皇上,本宫是他的结发王妃,按理说皇上登基后,本宫即为后,可要废太子而立王,须得纳兰一氏全力支持,且纳兰氏已诞下长子,立后势在必行,我不能因为皇上对我的感情,羁绊他的帝业之路,所以甘心让后位于纳兰氏。有很多人问过我,后悔不后悔?也许是有的,但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亦然会选择当年的选择。此生我负他人,他人亦负我,因果终有时,本宫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才会遭此横祸,所以即便今次死于此殿,也罢,但本宫终归是有放不下之人!”   听到这位深宫贵妃,一口气与自己道了如此多体己之话,龙奚兰心有所动,真好奇,她到底在隐藏什么秘密?已抱有了必死之心?   “母妃有何难言之隐,不妨与锦画说?”她目光坚定的伸手去握住余贵妃的手掌。   对方余光扫过,又将视线移开,抛向这富丽堂皇的内殿,半响,才道来一句:“本宫老了,不能守护淮儿一世,如今他身边有了你……”说着,对方转过脸来,眸中深意渐明。“你是本宫亲自为淮儿选的,本宫知道,一定没有选错人,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本宫,不管将来发生何事,你都会替本宫守护淮儿,可以吗?”   奚兰愣住,再低头看去,余贵妃反手抓着她的手掌,力道有些吃痛。   不过她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母妃还是盛年,为何要说这样类似生死离别的话?”   余贵妃目光未变,抓得她更用力,重复道:“答应我?”   她才直点头:“好!好!母妃,锦画答应你,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守护在王爷身边!”女丸双技。   得了这样的答案,对方依旧没有满意,她执意问道:“如果,守护一个人,就要杀死别的人呢?”   龙奚兰一愣,守护一个人,杀死别的人?   这话里中的深意,立刻给她提示了什么,不过现在面对那张久久等待她回答的面庞,她深思过后,沉重的回答:“如果为了守护所爱之人,必须要杀了别人,我……会毅然决然的去做的……”   余贵妃这才稍感安慰,握着她的手,微微一松。   奚兰顺势问道:“母妃,十五年前,那雷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听谁说的?”对方身体顿时一僵,反应与之前,判若两人。   她知道,这一切发生,都与十五年前那个雷雨夜息息相关,今夜,她和紫虚元要招群鬼,所以必须从余贵妃口中探知那其中的内情不可。   “你听谁说的?”谁知,余贵妃突然失控般的,两手抓住她的胳膊,大声问道。   奚兰没想到,一句话可以让温婉贤淑的贵妃变成这样,吃惊之余,还是没有之乱了阵脚。   她未动,任由对方用力的抓握着自己,轻声说:“母妃,你不应该畏惧锦画才是!我既然敢这样问你,自然是希望,此事能最好的解决,又不惊动旁的人。”   她注意这贵妃的表情变化,可以想象,一个能让对方用生命守护的秘密,一定也牵连了许多人的性命。   连余贵妃自己也说,她罪孽深重,奚兰脑袋里,快速的将这一切串联起来,不由大惊失色,她猛然站起身,不敢直视眼前那华容如旧的美妇。   “锦画,你怎生了?”余贵妃不懂,她为何会突然反应失常,要远离自己。   而龙奚兰却似乎懂了,却懂得不够多。她紧锁眉头,不愿相信的说:“是你——十五年前,刻着李淮名字的木人,是你放的!”   余贵妃看见她这副恍然大悟,又不敢接受的模样,刚才那份紧张和惶恐,随之消失了!冷笑叹道:“本宫果然没看错你,甚至,你比本宫想象的还要聪明。”   她吞了吞口水,又在脑海里过了一片所有的细节,全然不解的问:“你为何要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第74章:死亡名单   余贵妃有一时迟疑,放空的眸眼,找不到交点。   龙奚兰已经问到了这一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重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要害他,还是帮他?”   那人深吸一口气,却很好奇,“你是如何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猜到十五年前的那个木人,是本宫的?”   奚兰说:“十五年前,那木人案,案宗最后在慎刑司,一夜之间被人烧毁,显然是有人,不想要人在从查此案,想必此案有诸多疑点未解开,可是那桩木人案。受牵连的三十多人,最后全被处死了,试问。若不是贵妃你与皇帝痛下杀手,谁能在这后宫中,决定她们的生死?”   李淮明知余贵妃有内情,却选择守口如瓶。而且他也平安的活到了这么大,余贵妃若真要害死他,有的是忌讳,想必,那桩木人案里的木人咒,根本就是唬人用的。   余贵妃目光黯淡,这十几年来。一直都在逃避当年的木人案,但是善恶有报,该来的始终会来。   龙奚兰继续说:“既然你与皇上都已痛下杀手,杀那三十多人了,为何不将木人案彻查清楚呢?”   答案只有一个,木人案,他们就没有想要真相,因为真相,他们早就知道,却不愿意公开!   还有那枉死的三十余人,真正的死因,并非是木人案。而是更早前,那场发生在雷雨夜的刺杀!   “贵妃说,保护一个人,就要杀其他的人……所以那三十人只是被余贵妃设计的木人案,用来杀人灭口的受害者!”   被她一步步推测道了这里,余贵妃终于可以坦然面对了!   在这后宫中,存活了几十年,害人杀生,自然免不了!   别人要害她,她当然要反抗!   死人……这后宫中,除了贱人,就只剩下死人了!   但对于十五年前那些被她一手处死的宫人,余贵妃确实有愧的!   可是愧疚过后,她还是昂首坚定说:“本宫必须这样做!”   奚兰眼神一狠,两步上前,抓住对方的手,问:“母妃,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杀人灭口?”   余贵妃未看她,转头对殿门外喊:“来人!”   门开了,外面她的两个近身的嬷嬷进了来,皇帝和李淮也跟着进来。   龙奚兰已经就快接近真相了,显然,余贵妃不打算继续让她深究下去。   此刻,这美妇也换了一副姿态,比刚才轻松舒服多了,她说:“王妃今日一大早就进宫请安,应该也累了,淮儿,你先带王妃下去歇息一会儿!”   李淮看见母亲的气色回来了,心头稍微宽松了些,听到母亲的吩咐,他自当遵从回答:“好,儿臣带锦画去偏殿。”   说完,就过来拉奚兰的手腕。   她抬眼看去,李淮如平常那般从容,眸眼虽有些许温度,却不是她希望看到的那样。   她乖乖的由李淮从殿中拉出来,发现外面没有了紫虚元,就问:“那位龙公子呢?”   “他去准备晚上要做法事需要的东西了!”   这样也是对的,晚上招鬼非同小可,紫虚元不信任别人,需要的物件儿,都要一一把关,所以里淮特意派了刘瑾跟着他去了!   瞧她面色不安,心中有事的样子,李淮在去偏殿的路上停下来,问:“锦画,母妃给你说了什么?”   她微微颔首,开始思考,李淮都知道哪些?她的话,可以说到哪一步?   “锦画?”瞧她锁眉不语,李淮将她拉到跟前。   她缓了一口气,回答:“母妃还能给我说些什么,不就是看见那些被钢针扎死的兔子,吓到了,怕自己有何不测,放不下王爷……”   李淮探视的打量着她那粉扑扑的脸蛋,“就只有这些,母妃没有再说其他?刚才,本王似乎听到母妃在里面大声与你说什么。”   奚兰脸色未变,李淮好像也不是想象中的知道那么多,不然也不会在中午去问余贵妃,但他应是清楚,十五年前的事,与余贵妃有关,至于有关到哪一步,就不清楚了!   她便说:“王爷,你也看到了关于那个木人咒,那些兔子是如何被钢钉扎死的,王爷你信与不信,心中应该有数了,锦画今日跟龙公子一番谈话,从中听出下这木人咒的,也许不是人……”   李淮听了,神情无变,质问:“锦画你想说什么?或者,你发现了什么?”   她也就不绕弯子了,毕竟接下来,还需要他帮忙。   “王爷是你说今天的木人咒与十五年前的木人咒有关系的,锦画觉得王爷说得对,所以锦画想请王爷去调阅那十五年前,被处死的三十多人的姓名,这对龙公子,应该有所帮助。”   李淮听了她的话,沉默了片刻,说:“慎刑司的案宗已被烧毁,不过本王可以去内侍监要这份名单!”   听这王爷答应了,奚兰算是松了口气了!   有了这份名单,晚上的事,也容易得多。   李淮也不拖沓,马上叫来严挺,去办这件事。   “谢谢王爷!”她客气的说,还挤出了一个笑容。   对方可以清楚的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疲惫和心事。   “本王陪你进偏殿休息会儿吧!”   “好!”她答应着,李淮已经推开了偏殿一间卧房的门。   瞧这里面的装饰,素雅整洁,但是也有她从鹭西阁正殿看到的那种阵法痕迹。只是奇怪,这里布下的阵法,似乎被破坏了,只剩下一些不全的残角,龙奚兰一时看不出原先的阵法是什么,就说:“王爷,这房间雅人深致,摆设这房间的,一定是一个附庸风雅之人吧?”   李淮看了看,笑问:“锦画,你是在夸本王吗?”   她有些吃惊:“这厢是王爷你摆设的?”   “本王十二岁封王,但一直深居在宫中,知道十六岁王府修好,才移至宫外。在那之前,本王一直住在这里。”   一般人要是听了这话,估计得有点瘆,想啊,那时候这宫里死了多少人啊,现在是白天还好,晚上她要是住在这里,估计到处都是鬼影子!   “原来这里就是王爷小时候住的宫殿啊——”奚兰好奇的到处打量,脑海里忍不住想象着,小时候的李淮长什么样子,他生活在这里,又是何样?   “王爷我——”李淮将她拉到床榻边上,她突然想起,自己应该先去给紫虚元说一下新线索的。   但李淮已经坐到床沿上去了,他拉着她坐下:“锦画,本王有些乏了,可以先歇息片刻吗?”   这便是不想再说其他了,龙奚兰吞了吞口水,一并将自己要说的话,吞下了肚。   两人都是天未亮就进宫请安,忙到这片刻,一直没有闲过。   其实她也很累,只是累习惯了,不像别的侯门小姐那样娇气罢了!   想到出嫁前,季家的嬷嬷教她的那些伺候人的活,也就乖巧的蹲下身去,小声说:“那锦画伺候王爷躺下。”   李淮低头看着她,以前第一次见到她真人时,虽觉得她与别的小姐不一样,终归还是有份小女人的娇态在那里。   相处久了,倒是少见她这般样子,有些稀奇,看着看着,不自觉的笑了!   她听到笑声,就抬头去看,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从下往上看那张俊逸的脸。   “王爷笑什么?”   李淮摇头。   “王爷就是在笑锦画吧?”她有些无措,给自己脱靴子,两脚一蹬也没有如此费力,为何这靴子穿到了别人脚上,却如此难脱呢?   李淮笑的不也是为此,从小给人伺候惯了,那些丫鬟们手巧又快,脱靴子这种活儿,哪会有如此费劲呢?如果没有那些侍婢拖靴子的神速比较,他还真就要埋汰脚上这双鞋了!   “你从小也是被奴婢们伺候大的,不会做这些,也正常!”王爷多会说话啊!   奚兰听了直想笑,确实是被人伺候大的,自个儿伺候自个儿!   “王爷真会安慰人!”她重新埋头下去,用力一扯,终于给他把靴子脱下来了,可喜可贺!   不过还有一只!   如果不是因为腹上还有伤,李淮真就自己动手了!   终于,两只靴子都脱了下来,奚兰不忘将它们整齐的摆在床边上。   她松了口气,轻声说:“让王爷见笑了!”   李淮回答说:“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这话让奚兰看到一种叫做未来的东西,与她天生所带预知的未来截然不同。   是美好的,让她向往的。   她和李淮一起躺在床榻上,她侧着身子,用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腰腹上,瞧他没拒绝,她抿嘴一笑,说:“我今天答应母妃,不论以后发生何事,都会陪在王爷身边……”   她不想像嬷嬷教她那样,在王爷面前,自称‘妾身’也不想,念季锦画的名字,所以简单的一个‘我’代替,是她最喜欢的方式。   这一刻,她不知李淮听到这些话,心中有没有些感动,也希望听到他的回应。   隔了好半响,她始终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她将头微微向上一抬。   便见李淮安静的面容上,闭上的眼睛,睫毛扑在脸颊上,像两枚扇子。   他真的很累了吧?这样竟然可以睡着!   奚兰不想吵醒他,像欣赏爹爹书房里的字画一般,目不转睛的打量着他洁净面容,在她眼里,眼前所看到的,自是比她见过的每幅字画,都要名贵。   她好想伸手,去抚摸那张完美无瑕的俊脸,可是手伸到脸颊上方,却终归不敢触碰,又缓慢轻巧的收回来。   季海,我不是锦画。   她在心里这样说,她想这样对他说,但她不敢说,也不会说。   以她的性子,如果没有事发生,她会隐藏一辈子吧?   但是她清楚,未来不会一帆风顺,她已经卷入了一场,无法逃避的战局之中。   不久,有人在门外轻轻敲门,奚兰从榻上下来,她不知李淮是否被吵醒,按理来说,应是醒了,只是闭着眼睛,没有动罢了!   她打开,看到严挺站在外面。   “王妃,这是王妃要的东西!”   严挺给她递过来一个叠整齐的红色丝帕,她再次回头扫了一眼内厢,见李淮真的没有出来,才打开来看!   丝帕上用墨水整齐写着三十三个名字,这就是奚兰要的十五年前,因卷入木人案被处死的宫人名单。女丸余弟。   她看着这名单的字体,眉峰轻微一动,为了确认自己心中的猜想,她将丝帕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又用手轻轻摸了摸丝帕上的字体,干燥无墨迹可染。   她看向面前的严挺,此人做事稳重,内敛,看她手里这一系列动作,也有些惊讶。   “严侍卫!”奚兰从门里走出来,将殿门轻轻合上。   对方头微微埋下,恭敬问:“王妃有和吩咐?”   “严侍卫这是去内侍监要来的名单吗?”   严挺迟疑的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是!”   奚兰冷冷一笑,质问道:“刚才才去内侍监要的名单,写在丝绢上这么快就干了?还有,从内侍监要来的名单上,如何会有王爷的味道?”   严挺依旧埋着头,许是在想,如何解释她的问题,但思来想去,也觉这王妃并不好糊弄,聪明的法子,也只有回一句:“这就是王妃要的东西,也请王妃莫要为难属下!”   “是你为难本王妃才对吧?”奚兰将丝帕几下重新叠好,放进袖囊里,不肯罢休的问:“是王爷让你这么做的,对不对?”   这时候,她身后的门才开了,里面那冷峻的人儿,淡淡回了她一句:“是,是本王让他如此做的!” ☆、第75章:鸡血白烛灯   她错愕的回头去看,李淮那张五官分明的俊脸,被夕阳照得轮廓更深。   有时,奚兰特别想看这张脸。但也有时,却怕见到那脸上,相敬如宾的隔阂。   “真的是王爷……”她虽已不惊讶,却免不了,这一脸的惊奇。   她嘱托李淮去内侍监调阅十五年前,牵连进木人案中,被处死的宫人名单。   而这份名单,现在就在手中,严挺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拿来了这份名单,这显然是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名单。   三十三个名字,代表三十三个无辜的亡灵。   若不是造假的话,就是这份名单,李淮早就有。   可是。李淮为何,早就有了这份名单呢?   答案也很快就出现在了奚兰的脑海里,李淮早在这之前。就在暗自调查当年的木人案了吧?   那他是否调查到余贵妃身上呢?奚兰不敢问,心中似乎已有了一个答案。   “锦画,这就是你要的名单,上面每一个名字。都没有问题!”李淮知道她这片刻的遐思,都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并不想多说。   既然他不提,奚兰也不该提,就点头微笑回答:“那锦画拿去给龙公子!”   李淮在她转身那刹那,将她抓了回来,轻声提醒道:“现在是用晚膳的时辰!”   她反应过来。顿觉尴尬,有时还是会忘记,自己此刻的王妃身份,真怕哪天不留意,就在李淮面前说错什么。   ……   用晚膳,只有他们两人,整张桌子上,摆满了宫中的美味佳肴,奚兰却没有多大的食欲,脑子里一直在想,李淮得知当初在木人身上刻下自己名字的,是自己的母妃。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即使,母妃并非真要害他,只是借他之命,除掉那三十三名无辜的宫人!   她从不怀疑李淮本心纯善,可以说,这是奚兰从他身上,看到最闪耀的光点,所以她能感受到,那种由对方身上,透出的无力和惭愧。   作为旁人眼中尊贵儒雅的王爷,他人生的坎坷却是无人能想象的,所以,奚兰总觉得自己懂他外表的沉稳内敛,就像她担负着爹爹的希望,要将龙门传承下去一样。   她还经常想,若和李淮坦诚相见,如他们在雪风顶山洞里那样痛饮畅言,李淮也会懂她,知她,赏她吧?   “想什么?也不好好用膳!”奚兰一直低头扒饭,对面的李淮已经注意她好久了!   她抬起头来,舔了舔嘴唇,解释道:“我有在吃啊!”   李淮坐得端正,他那笔直的腰杆,就像被绑了钢棍似的,盯着她那被扒了个洞的饭碗,笑问“你喜欢吃白饭吗?”   问完,又夹了一块肉在她碗中。   奚兰不知要如何回答,唯有低头轻喃:“和王爷用膳,吃什么都一样。”   即使摆满佳肴,却不及面前的人吸引人,不是吃什么都一样吗?   李淮无言,过了片刻,又担心问:“亥时的法事,你真的可以吗?”   她没有急着回答,只凝视着李淮那双明亮圣深邃的眸子问:“假如,锦画是说假如,锦画可以像龙公子那样,对这些玄门之事了如指掌,王爷会怎样?”   李淮双眉一蹙,十分严肃正经的问:“难道你还真打算去摆他为师?”   瞧这反应,她赶紧收回来,“不是,锦画就是问一问,如果那样,王爷会如何看待锦画?”   对方想都没想,嗤笑道:“堂堂胥王妃,去搞这些坑蒙拐骗偷的江湖技艺,何不上山当道姑去?”   奚兰被呛得哑口,这王爷对他们这一行的偏见,如海之深,即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也不改观!   她埋下头,闷闷不乐的讲:“如果哪天王爷不要锦画了,锦画就真上山当道姑去!”   “你说什么呢?”李淮听了不免讶异,她不会说的真的吧?女司木划。   奚兰摇头,“没说什么!”   于她来说,先前不也算半个道士了!   这之后,两人之间都沉默着用膳,各有所思。   用完膳,奚兰又在偏殿休息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亥时。   整个鹭西阁,该清走的人,都已经清走。   李淮和随身的公公,侍卫也全部移到了鹭西阁外,奚兰将他们送到殿外,准备进去找紫虚元,李淮马上叫住她,“锦画,带上这个!”   他从脖子上取下一枚白玉观音,那是他从出生就带着的,母妃常说,这观音灵性极高,庇佑他屡次躲过劫难,他从不相信,自己能活到今日,是托了此观音的福,不过,今夜他希望,这观音真如母妃说的那样,可以庇佑带着它的人。   他将观音放在奚兰手里,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重复让她小心一些。   “王爷,锦画不会有事的!”奚兰向他保证着,然后自然的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对方没有想到,她会突然亲自己,愣了一下,就看见她走进去,将大门关上了!   紫虚元选择做法事的地方,正好是院大门进去的高台之上。   高台两边点着两堆篝火,从天黑之后,就一直燃着。   篝火两边,竖着两根招鬼幡,一黑一白。   时间紧迫,龙奚兰很清楚,所以在朝高台走去之时,一面取下发髻上的发饰,把它们全部收起来放在一旁。   她也不能穿身上这身浮华艳丽的衣袍,一并脱了,换上紫虚元早就准备好的黑白八卦法袍。   “我们不用招群鬼!”换上了法袍,她俨然跟换了个人似的,眉目鲜明,英气逼人。   紫虚元不算惊讶,知道她下午,一定从余贵妃那里,找到了线索,立刻拿去笔墨,以及用竹子做的名牌,在供台上摆好:“名字!”   奚兰将那块写着三十三人姓名的丝帕拿出来,念道:“蔡文祥,曹敏,陈凤月……”   一个名牌写上一个名字,所以到最后,会有三十三个名牌。   他们会在高台上,用墨画出一个巨大的八卦,将这几十个名牌按照八卦圆形依次摆好,周围点上八只白色灯笼,八卦边缘,每一个名牌前面放半碗鸡血,碗中竖一根白色蜡烛,不必点燃。   可是写到一半,突然来了一股强风,卷得周围的魂幡左右摇晃,再过一会儿必断。   两人心里都吃了一紧,紫虚元快速放下笔,“你来写!”   说完,便站到供台前面,拿出三清玲,举过头顶快速摇动,嘴里念着:“苛门静,苛门静,苛门静至观世音,八大金刚前边走,四大灵符随后跟,左边托着托塔李天王,右边托着太上老君,脚一踢哼一声,血魔妖怪化灰尘,一符二佛,喔弥陀佛,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令!”   念罢,那股子强风戛然而止。   周围恢复了先前那丝静谧,奚兰已经将剩下的名字用篆书在名牌上写好。   两个人将瓷碗摆好,现杀数只公鸡将血流入三十三个瓷碗之中,沿线摆好,再将名牌一一放下。   两人背靠背,分别坐到八卦乾坤之中。   阵在三清铃的清脆响声中,起,两人默念招魂咒。   周围随即又刮起强风,两人坐立不动,此风只持续了片刻,之后,又像先前那样,突然停止了!   咒语还不断从两人嘴里出来,然后就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鸡血碗中的白蜡烛,无人点,自己亮了!   不过这对于紫龙二人,不算稀奇,亮一盏灯,招来一个鬼。   所以,接下来,周围的白蜡烛逐一亮了起来!   有通灵眼的奚兰看见的,便是烛光后面惨死的亡魂,而紫虚元便是通过这烛光来判断亡魂。   瞧着这些穿着十五年前宫服的亡魂,一个个出现在面前,奚兰念咒的速度减缓了,这些宫人里,除了宫女就是太监,从她们灵体的模样来看,全是被屌死的,好些舌头都掉在下巴上了,眼球往外凸。   不过此刻,她心思全然不在这些亡魂凄惨的模样上,因为有一盏鸡血灯,无论如何都不亮。   她站起来,看着名牌上的名字,大喊了三声:“陈凤月!陈凤月!陈凤月!”   其余三十二个亡魂已经全部到了,为何这个叫陈凤月的,迟迟不到?   紫虚元看她久唤不出陈凤月,便小声对她讲:“先别管那么多了,找找这里面,有没有下咒的凶手!”   说完,他就起身念出今昔年月,还将那个用血写着‘余祯琪’名字的木人,放在地上。   “求神问鬼,问鬼求神,谁的木人谁的血,放咒小鬼速认领!”   三清铃在头顶摇晃,紫虚元连续念了八遍,周围的的白烛无何异样。   见此,他们可以肯定,这三十二个亡魂里,并没有下鬼咒的凶鬼!   不过既然招来了亡魂,他们自然要送其上路,紫虚元从袖角里抽出黄色纸钱,往天上一散,纸钱散乱飞下,被风穿得在半空中久久盘旋。   “尘归尘,土归土,阳寿已尽,阴命继续,魂断世,魄往生,鬼门关前过,牛头马面引来生……”   “等一等!”奚兰伸喊了一声。   紫虚元的声音,也就停了下来,偏头看她。   黑夜里,篝火的光亮,将她那张英色不凡的脸,照得透亮。   她说:“我想看看,他们生前,都发生了什么?”   紫虚元有些犹豫,提醒道:“没有我们要找的那一只,你又何必去通灵?”   浪费自己的法力也就算了,每一次通灵,其实都担着一份风险,比如,她手身体里的邪魔之气。   “既然要超度他们,总要知道他们因何而死吧?”   对方不想去反驳她,也就允了她。   她这次没有问这些鬼灵是否愿意,她走向自己面前那盏鸡血白烛灯前,闭上眼,伸手轻轻探上亡灵的额头。   黑夜,被闪电劈开,鲜血流了一地,一屋的尸体,重重叠叠,好不狰狞,那些尸体的死状,好眼熟,她在哪里见过?   突然,眼前什么都没有了,三十二盏鸡血烛,全部一起熄灭。   两个人都是一惊,招来准备超度的亡魂,怎会突然全部退散了?   “老祖传牌令,金刚两面排,千里拘魂症,速归本位来!千里拘魂症,速归本位来!”   此魂咒,可招魂归位!   可是紫虚元念了数声,毫无动静。   他正要张口再念,奚兰一手抓住他的袖袍,“嘘!”   就在此刻,铺面而来的是一阵阴风,两人同时用袖子挡住脸颊,才未被风沙遮了眼,等此风一过,两人再看向周围,禁不住再一次惊然!   鸡血烛亮了!   但是,却不是那三十二盏!   而是那盏写着‘陈凤月’名字的鸡血烛!   紫虚元见此,心头暗叹,好个凶鬼!鬼闻退避,人见逼气!   起阵人是他,他自然首当其冲,将三清铃撇在腰间,抽出金钱剑,对准鸡血烛,大喊其名:“陈凤月!陈凤月!”   奚兰目光死死盯着那鸡血烛之后,沉沉地说了一声:“别喊了,来的不是陈凤月!”   她这样肯定,自然是看见了来的凶灵模样,紫虚元心里猛地一紧,来的不是陈凤月,那来的是谁? ☆、第76章:鬼仙邪魄   紫虚元的声音一止,周围那八盏白色灯笼,腾空而起,沿着八卦图上方。如被一根隐形线吊着。   两人未动,可以感受到,这股力量,并非鬼力能所及。   来的东西,不是厉鬼,很可能是一只慑青鬼!   鬼分很多种,而慑青鬼,鬼法力极高,能吸人灵气,还可化为人身,穿墙过壁,甚至,日间亦可现身。   “你看见什么?”紫虚元还没有乱,只是除了那盏亮起的鸡血烛。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得手里紧紧握着那柄金钱剑,不知此鬼身份。便不知此鬼目的。   招鬼招出别的东西来,一般都是刚入门的术士才犯的错误,紫虚元怎么也是清阳得意关门徒,发生这种错误。他也十分不解。   奚兰矗立原地,眼睛看着那写着‘陈凤月’名字竹牌后面,一个红衫男鬼飘在那之后,他有一头雪白的长发,随着周身鬼风吹拂在空中。   就是看到这副模样,奚兰才肯定,他不是陈凤月。   邪气。魔气,汇成一股红色雾气,在此男鬼灵体周围蔓延,奚兰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鬼灵,甚至都不肯定,他是否真是鬼!   “倏世……”那鬼灵嘴未动,却可以听到他在念着这四个字。   “倏世?”她往后退去,紫虚元也跟着脸色一变,心想不可能。   倏世乃入世之魔,是半人半魔之身,拥有不可估量魔邪之力,就算是忘古他也应该看得见的。   且他们招的是鬼。而不是魔,被招而来的,不是慑青鬼,那就在慑青鬼之上,很可能是一个鬼仙!   此刻,那鬼仙头微微一扬,用那张妖邪般美艳的脸俯视着她。   八大鬼仙有其名的,忘古、邪魄、辟易、无疆、呈玉、魂姬、篓七姑、端婆。   而此鬼仙是男身,自然就排除后面四个。   “忘古,邪魄,辟易,无疆……”   当念到邪魄时,周围的白色灯笼,全部落了下去。   两个人相视一眼,肯定来的是邪魄!   邪魄在鬼仙中亦正亦邪,鬼仙录中记载,其生前长了一副令女人都嫉妒的皮囊,后也因这张脸,招妒引至杀生之祸,被情敌剥皮凌迟,其死后,引起无数少女血祭自杀,怨气横生,鬼灵力由此而来,所以他的灵体有两面,一是绝美的男子脸,另一面,则是被剥皮后血肉模糊的肉躯,十分狰狞。   奚兰确定来的是邪魄时,也不奇怪其他的小鬼退散了,只不过不知此鬼仙是为何而来,他说倏世,“难道……”   她马上将身上的龙凝珠摸出来,这颗龙凝珠吸收了她身上的邪魔之气,莫非这邪魔之气,来自倏世魔?   “沉屙能自痊,尘劳溺可扶,幽冥将有赖,由是升仙都,邪魄,来有因,去有果,你何所求?”   紫虚元起的阵未破,此鬼仙来,暂时无恶意。   邪魄一直俯视着能看见他的奚兰,一道如云端传来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木人咒非鬼而是人!”   木人咒非鬼而是人!   这一声之后,那道红色如迷雾般,在眼前散尽,面前鸡血烛,随即熄灭!   紫虚元感受到那鬼邪之气远离,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奚兰:“丫头,你无事吧?”   “那邪魄不是来求东西的,他是被我们召唤来的!”   正因为此,这鬼仙,才告诉了她木人咒的凶手是人而非鬼。   所谓鬼仙,其座下自然掌控各路小鬼,有人求神拜佛,也就有人祭奉这些邪门鬼仙。   他们这些玄门人士,一般不招惹鬼仙,因为易请难送,惹上了有本事你就超度他,没本事他超度你。   奚兰和紫虚元虽对这些事了如指掌,但论起实践来,还远远不够。   今日这叫邪魄的鬼仙,为何连送都未送,就自己走了呢?   两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招魂阵做到此,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紫虚元横撒香灰,将阵撤了!   但事儿还没完,余贵妃的木人咒还没有破,必须把下咒的凶手找出来。   凶手是人!就在宫中!   “随我去找王爷!”   奚兰拖下法袍,头上的发饰也未戴,就快步跑下高台,院门一打开,李淮果然寸步不离,一看见她就迎上来。   “锦画,你没事吧?”   “王爷,锦画没事,锦画有事要问母妃!”   对方见她和紫虚元这般样子出来,紫虚元甚至连法袍都没脱下来,便知一定发生了何事,不过并没有啰嗦。   “本王带你去月如安!”   因为做这场法事,余贵妃被皇帝移至鹭西阁旁边的月如安,那里是杜美人的居所。   这杜美人是皇帝最年轻的妃子,年纪比奚兰长不了几岁,进宫六年了,膝下无所处,平日里,与余贵妃也多有走动。巨圣反圾。   此刻,夜已深,余贵妃早就在月如安里睡下。   李淮带人进来,也惊动了皇帝听紫虚元说事情紧急,于是就准了他们进去见余贵妃。   不过,余贵妃并未睡下,这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一合上眼睛就是噩梦,刚才被噩梦惊醒了!   他们进来时,余贵妃正坐在床沿上,惊魂未定的擦着冷汗。   “母妃怎生了?”   余贵妃拍了拍胸口,“本宫方才梦见一个青衣女鬼前来索命,她掐着本宫的脖子,想掐死本宫……”   几人听此,脸上都有些慎,皇帝过去安慰道:“爱妃莫怕,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文国皇宫中,青色宫女服都是旧年的款式了,如今的宫女穿的是绿色的,可见,余贵妃噩梦根源,也是来自十五年前的那些旧事。   当紫虚元问起余贵妃是否认识那叫陈凤月的人时,余贵妃仔细的想了许久。“陈凤月……这个名字好熟悉,不过本宫不记得了,是十五年前,那些被处死的宫人吗?”   奚兰走近去,十分严肃的问道:“母妃,你再仔细想想,那个陈凤月长什么样子,十五年前在何职位?”   李淮看母妃实在想不起来,便建议:“本王已派人去内侍监调阅,寻找那陈凤月生前的一切信息,想必不久就有消息!”   既然如此,奚兰便不再问。   几人从这厢出来,李淮忍不住问:“这陈凤月莫非就是给母妃下鬼咒的恶鬼?”   “不,下咒的不是鬼,草民的招鬼阵也未招来这陈凤月,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叫陈凤月的亡魂早就魂飞魄散,二是,她根本就未死!”龙奚兰的身份不便回答这些问题,所以就由紫虚元回答。   “未死?”李淮也是吃了一惊,“如此说来,我们要找的凶手是一个女宫人,此女年纪在三十五岁以上,宫里这个年龄的宫人不少,但也不多,只要逐一排查,便很快能找到。”   说罢,李淮立刻向皇帝请旨,全宫搜索这个早该死,却未死的女宫人!   不到半个时辰,下面来报,在凤栖宫找到一个极有可能是当年叫陈凤月的宫人,皇帝早就誓要剥其皮,所以决定移驾凤栖宫,亲自去审问。   奚兰原本也要去,但从月如安出来时,李淮叫住她:“今天你也累了,本王已经吩咐人安排,你先在月如安偏殿住下,等本王回来!”   紫虚元走在前头,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她就点了点头,回答:“好,王爷早去早回!”   现已找到凶手了,只要紫虚元过去,用凶手的血破了木人咒即可,她也就没必要再跟着去了!   所以她就自己回去,忙活了大半天,早就渴得要命了,便吩咐给她收拾偏殿的宫人给她烧一壶不放茶叶的开水来,那宫人一身青色宫女服,低着头应声,退了出去。   她躺在床榻上,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脑海里想到很多事情,其中对那鬼仙邪魄是如何被召来一直想不明白!她坐起来,叹了口气,管他如何被召来呢,只要送走了就好!   实在口渴得慌,那个去给她拿开水的宫人怎么还未来?这些奴才,难道就因为她非这宫里的正宫主子,就不将她放在眼里吗?   她想想也就算了,还是自己去外面找些水来喝,门打开,脚才踏出去,她又停下来,想起刚才那个给她收拾偏殿的宫人,年纪似乎也不小了,她给其吩咐事情时,那宫人没有正面对着她,弯子身子,表面看似卑微相,但怎么像是心虚不敢正瞧她脸呢?   奚兰怎么想都觉得没对,心也跟着慌了起来。   哪里没对?到底哪里没对?   她脸色突然一沉,“糟了!” ☆、第77章:助纣为虐   方才余贵妃说自己做梦,梦见一个青衣女鬼来掐她的脖子索命,而刚才那个宫女,恰巧穿的就是青色宫服。   她记得进宫以后。看见的宫人,基本都是绿色宫服,这种青色宫服是极少见的。   现在再仔细回忆,她来偏殿时,恰巧撞见那个青衣宫人在里面,她以为那是负责给她收整偏殿的宫人,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刚才那宫人只是藏身在这殿中?刚巧被她撞见,所以伪装成在这里收整的宫人?   这样推测,她已朝余贵妃住的那厢跑去。   因皇帝和李淮移驾去了凤栖宫,刚才厢外伺候的宦官宫女已少了一大半,现在守在外面的,就只剩下三个鹭西宫的宫女。   “有没有别的人进去内殿?”   她提着裙摆跑近了,上气不接下气的问。   那三个宫女睁着眼睛。望着前方,跟没看见她人一样,更没听见她问话了!   “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她顿时狐疑,将脸凑近了看,发现这三人虽都睁着眼睛,却毫无生气,刚伸手去探鼻息,离她最近的那名宫女鼻子、眼角、嘴唇突然溢出黑色血液,她一惊,再回头去看其他两人。口鼻之中。都有黑色液体流出,这是中毒之相,显然,三名宫人都已毙命,有一种叫做阎罗散的毒药,无色无味剧毒,服下之后。半个时辰之类,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可是死都死了,为何她们的身体,还直挺挺的站在这里,就如死了,也要守在殿外面,尽她们最后的职责一般?   奚兰疑惑的绕到她们身后,立马发现了其中玄机。这三名宫女身后,都有一根三尺长的木杆撑着,这显然是有人故意制造出一切无恙的假象。   院外有羽林卫巡逻,若这殿外的宫女全都趴到了地上,羽林卫势必会发现。   刚才那青衣宫人从偏殿过来,已有一段时间,她一刻也不敢迟疑停顿,快步朝寝宫内厢冲去。   杜美人住在月如安的主院里,这院里,就两个厢,一个是奚兰来的那间,另一间,便是余贵妃住的这间。   这间比另外间宽敞,青砖红毯,檀木桌椅,绿色珠帘后,山水古墨染着屏风。   她快步走进去,果然见那穿着青色宫服的宫人,正双手用力掐着余贵妃的脖子,而余贵妃闭着眼睛,双手紧紧抓扯着那宫人的手背,几条血痕已十分明显,那宫人就红着眼箍住余贵妃不放。巨乒介血。   “母妃!”奚兰冲过去用力将青衣宫女往旁边一推,余贵妃身子由榻上,拖拽下来,神志不清,不知是否还有活路。   而那青衣宫女,似乎并未想到,胥王妃会突然跑来坏事,被她推到一边,立刻又转扑过来。   一个起了杀意之人,眼睛里的杀气,奚兰再熟悉不过。   看到这厮朝自己冲来,她身子稳如泰山,直到那人冲到面前一尺处,她才身子侧身躲开,双手抓住对方的胳膊,轻巧就将其控制在手里。   “陈凤月?你就是陈凤月?”她大声问。   青衣宫人嚎叫一声,并不回答,用蛮力抵着她往墙上撞。   她肩膀处,被狠狠撞在墙上,疼得她咬牙切齿,不得不放开了对方。   这人不要命了,什么都不顾及了,弱点也就少了!   此刻,青衣宫人转身就操起旁边的花瓶,朝她砸来。   她右臂抱头一挡,花瓶碎裂在她臂膀上,碎片四飞。   也顾不得痛了,奚兰冲上去,一套快狠的动作,就将这宫人按在地上,几次三番的压制,才让其完全受制在她身下。   奚兰问她:“陈凤月,你是如何逃过当年的处死之命?又是如何潜藏在这后宫十五年,直到现在才动手?”   对方被她按着,几次想翻腾过来,蛮力也确实惊人,好在奚兰巧力压制,还能坚持一二。   “妖妃残害无辜人性命,死有余辜,你助纣为虐,必会不得好死!”   愤怒撕裂的声音,让她心头一颤。   妖妃,自然是指的余贵妃,而当年的余贵妃,确实是为了杀人灭口,行恶在先,她今夜抓住的这个陈凤月,也不过是在报十五年前的仇罢了,并非真正十恶不赦之人。   就念着这份恻隐之心,奚兰苦心劝道:“你若肯就此放手,解了余贵妃身上的木人咒,本王妃可助你逃离这后宫,放你后半生自由生活……”   陈凤月涨红着脸,嘶声呐喊:“呸!妖妃霍乱后宫,滥杀无辜,我誓与她同赴地狱,你若还有一丝良心,就任我报仇雪恨……”   她对这复仇之心感无奈,不得不再次苦劝:“陈凤月,当年旧事已注定,你又何必用自己的性命去犯险?因果轮回,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今日你为杀她,也牵连了数条无辜性命,你与她,又有何区别呢?”   听得她这苦口婆心,陈凤月突然不再反抗了,她又说:“你好不容易在这宫中藏了十五年,即使你夺了她的性命又如何,当年冤死的宫人已不能重生,你为何不好好的替他们活下去?”   陈凤月收了反抗的力道,沉默在这一声之后,片刻,用嘶哑声音问:“你……说的是真的?若我肯放手,你就助我逃离这后宫?”   奚兰听这话,就知有希望了,脸上轻松了一分,誓道:“我若食言,天打雷劈!”   “好,我答应你!”   如此轻易,就劝服了用木人咒的凶手,奚兰觉得不太对劲,就将她缓慢放开,身体下意识的挡在躺在地上的余贵妃前面。   若对方只是为了放松她警惕,骗她将自己放开,再次对余贵妃行凶的话,她可以及时阻止,她也有这个把握。   现在,那陈凤月被她放开,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脸上的杀气退了些,换来的,是一张痛苦过后,麻木下来的脸。   除了恨和不甘以外,奚兰再也不能从中,感受到其他了!   这明明就是一个早就无心活下去之人,才会透显出来的眼神吶!   果然,陈凤月冷笑着对她说:“你真以为,我想继续苟且偷生下去吗?”   她如预料中,没有吃惊,只是下意识的防备起来。   “你就是胥王妃……那妖妃为她儿亲自选的王妃……可是,你早就该是个已死之人才对!”   奚兰忍不住色惊。“你说什么?”   她张嘴仰天一笑,“罢了,你也不过是操控在别人手中的一个傀儡罢了!恨只恨吶,那妖妃罪孽深重,得权在手,狗皇帝被妖妃迷了心窍,我活着杀不死她,死了也要变成厉鬼,去索她性命……可怜,我的玉儿,我的玉儿……”   奚兰听到这里,有些不大明白,忙问:“陈凤月,若你还有何牵挂之人……”   说着她声音止住了,她看到陈凤月的眼口鼻里,慢慢的流出黑色液体来。   原来,陈凤月自己也服了毒,从时间推算,如没有奚兰过来帮忙,陈凤月应该早就掐死了余贵妃,现在毒发身亡,正好同归于尽!   见此,奚兰深知,毒已发作,无救之可能,看见对方倒下去,她跑过去托起身体,问:“你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何意?到底是何意?”   还有,她为何要等到十五年后才对余贵妃动手?他们当年,到底是知道了什么秘密,要被余贵妃赶尽杀绝?   这其中的缘由,奚兰不弄明白,就看着凶手在自己面前死去,良心如何安?   可是,陈凤月口中不断溢出黑血,那面目狰狞难视,终归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死不瞑目的在她手里断了气。   奚兰为其难过之余,不忘咬破食指,在其额头上,画下镇魂符。   此符可以暂时将死者亡魂锁在尸体里,等待紫虚元回来,为之超度,免于变成厉鬼,再来找余贵妃索命。   画完之后,她又立刻去探余贵妃的鼻息。   “母妃?母妃?”发现还有气,她松了一口气,虽然死了一个,但至少救下了李淮最重要之人。   她朝外面大声呐喊:“来人啊,来人,快宣太医!”   这月如安里,不可能全部被陈凤月毒死了吧?   她喊了两声,果然有一名穿绿色宫女服的宫女从屏风后面走进来。   “快过来帮……”奚兰刚想命令其过来帮忙,发现进来之人没对劲,脸色虽呆板,却透着一股子鬼气。   且,此人她白天里见过的,正是那叫桃红的阴容身宫女!   “本公子还忘了你!”她不得不重新将余贵妃放下,站起来,将袖子一撩,开始活动筋骨。   桃红进来后,低头看向地上的陈凤月。   “月娘!”明明是十几岁的姑娘身,喉咙里却发出来一道阴阳怪气的男声。   看来上身鬼,是个男人,并且认识陈凤月。   想必就是此鬼助陈凤月下了木人咒复仇,此刻看到陈凤月被封住亡魂,不得出,此鬼上了人身,不逼出来,奚兰免不了跟她肉搏一番,可鬼上了人身,鬼力远远大于人,爆发起来,着实不好收拾。   奚兰一面要护住余贵妃,一面与她周旋,并寻找机会,想将此鬼从桃红身体里驱赶出来。   这样坚持了好片刻,突然听到外面人声和步伐声急急传来,想必是李淮他们折回来了!   也不知该不该高兴,奚兰一时脑中混乱,断然不可让旁的人发现她身手了得,故那鬼冲过来掐她脖子时,她没趁机甩开对方,仍由这厉鬼将她压在身下。   喉咙被箍住,整个血气上涌,脸蛋憋得通红。   “锦画!”李淮带人冲进来,看见她被一宫女按在地上,脸色一惊,他身后的严挺严明已第一时间冲上去,架住桃红的两个胳膊,往后面拽。   只听见桃红体内那厉鬼声声凄厉呐喊:“妖妃不死,我等誓不罢休,妖妃不死,我等誓不罢休!”   紧随其后的紫虚元大步而出,一张镇鬼符贴在印堂上,才见其暂时消停了!   奚兰得了自由,猛地吸了两口大气,还好时间算得及时,不然再晚来一会儿,她真就被那厉鬼给掐断脖子了!   “王爷……”她忙指着余贵妃说:“快看看母妃!”   已有人将余贵妃给扶了起来,皇帝也一并回来了!   “母妃无事!”李淮抱着她未放,见她一身脏乱,连头发都乱得跟女鬼似的,说不心疼,一定是假。   虽没看到这个过程,但殿内殿外死去的宫人,还有这眼前,被鬼上身的宫人看来,她一定是拼上了性命才保住了母妃。   对此,奚兰心中却是有愧的,对于那三十三名,无辜的亡魂,她脑海里不断回荡着陈凤月死时的咒骂。   “你助纣为虐,不得好死!”   学习奇门玄术,为的是替人消灾,救人性命。可她如今确实在救人性命,却为何那么难受呢?   一旁的紫虚元低头看她,李淮抱着她,也就落寞转过脸去,不便与之话语。   “锦画你怎生了,说句话啊?”李淮瞧她突然目眼无神,痴坐在地,立刻紧张问。   她见李淮那张俊容,全是对她的担心,多想在这温暖的怀抱里多呆片刻,但心里那股劲涌上来,让她于心不安。   “王爷,锦画无事!”轻轻推开李淮,奚兰从地上站起来。   紫虚元让人将桃红拖出去,奚兰知道,他会超度了那上人身的亡魂,不然,余贵妃还会继续遭难,虽知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奚兰还是斗胆走过去,向皇帝及余贵妃行了一个大礼。   皇帝坐在余贵妃躺的榻前,瞧她突跪拜在地上,十分不解。   “锦画救贵妃有功,朕明日早朝将加封锦画为镇国公主,赐免死金牌,赏黄金千两,良田千顷!”   奚兰跪在地上,抬起头来,沉声说:“皇上,锦画不要加封赏赐,锦画只求皇上一件事,可否让龙公子超度了鹭西宫中所有亡灵,并还他们全尸妥善安葬?”   李淮听她如此求皇帝,脸色跟着一变,上前问:“锦画,你在说什么?”   此刻,皇帝也分外不解的垂视着她,“这陈凤月乃企图谋害贵妃之凶手,并在后宫之中,启用巫邪之术,即使死了,亡魂也不配轮回,王妃又何故为他们求情?” ☆、第78章:王爷也是个男人   “皇上,这名青衣宫人,乃十五年前,涉木人案子宫人陈凤月。为报当年仇怨,她潜藏在这月如安中,欲加害余贵妃,实乃罪大恶极,但人已服毒身亡,断命于此,已是对她最大惩罚,锦画认为皇上乃当世明君,定不会与死人计较!”奚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余贵妃,郑重说道:“而且,这是母妃的心愿!”   余贵妃其实早就醒来有意识了,也听见奚兰为那凶鬼求情。   现在听到她说,那是自己的意愿,也便缓缓睁开双眸。唤道:“皇上……”   “爱妃,朕在这儿!”皇帝怜惜的握着余贵妃的手,今日真是多灾多难,好几次余祯琪,都差一点命丧黄泉。   余贵妃也是相信因果报应之人,她对当年的旧事,还是心存愧疚的,甚至今日遭受的祸事,任偿还不了当年的血债,更不想再更添罪孽。   既然王妃都提醒她了。她自然要出来说情了!   当即就撑起虚弱的身体。要下榻来。   皇帝心疼得很,哪里肯让她多动。   她于是就柔声求道:“皇上,旧事已去,只希望死者入土为安,臣妾恳请皇上能妥善安葬今日死在这里的宫人,并请龙公子为他们超度往生……”   皇帝表情严肃疑惑,可对余贵妃的愧疚早已心知肚明。又怎忍心,让她更加良心不安呢?   “罢了,朕就依了爱妃的意思,传令下去,好好安葬这些人,另请龙公子为他们做一场超度法事,还后宫安宁!”   听了这个回答,奚兰那颗心。稍微安稳了一些。   她从地上站起来,李淮已经过来了,看她这番模样,竟还想着为死去的人求情,真不知说她什么好。   “既然母妃已无恙,儿臣先带王妃退下了!”李淮恭敬对皇帝讲。   皇上准了,李淮就带着她从内殿出来。   奚兰暂时没看到紫虚元,想必今夜还有得他忙的,不过有件事,她必须要给李淮提个醒。   “王爷,锦画一直想不明白,这陈凤月是如何逃过当年的罪罚,藏在后宫十五年的?”   李淮牵着她的手,可以感觉到她手指冰冷。   换了别的女人,遇见这样的事,只怕早就丢了魂了,可她却还如此冷静的在思考,那陈凤月的事。   “必然是当年行刑的过程里,有人救了她,并改了她在宫里的身份,让她潜藏下去,再则,陈凤月当年涉木人案时,才进宫不到一年,宫外身家清白,怎会掌握这巫邪之术呢?必然是这十五年里,宫中有人教了她!”   奚兰也是这样想的,陈凤月用来毒害宫女和自己的阎罗散,并非一般的毒药,在这后宫之中,更是极难寻得,所以这个帮她之人,定是后宫里,举重轻重的人物。   此刻,李淮和她,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西宫那位,不过也都未道出口来。   一个眼神,似乎就心照不宣了!   李淮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走到她面前。   深夜的皇宫里,夜灯朦胧,夜色寂寥。   眼前的女子,也许都为发现,自己额头上,碰破了皮吧?   他伸手去撩开她额前的一缕碎发,轻声问:“锦画,可是你呢,为何要自作主张,为那个想害母妃的凶手说情,还说是母妃的心愿?”   奚兰不知,他脸上那抹混沌不清的矛盾,从何而来,她总觉得李淮身体里,透着一骨子的忧伤。   他忧什么呢?以后再难再险,有她挡在前面!   “王爷是想问锦画,都知道些什么吧?”   李淮早就在查十五年前的木人案了,也猜到,余贵妃与她,一定有一番长谈。   听到她这样反问自己,李淮不知该继续还是沉默,这女人太聪明了,他眨一下眼睛,她也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她对他说:“贵妃是一位好妻子,也是一名好的母亲!”   不然,也不会为了心爱之人的皇位,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甚至不惜伤害了别人,但这对于李淮来说,都不重要了,他只需要知道,母妃对他很好,很好。   他们一起进了偏殿,伺候的宫人,早已为她准备好了一桶热水。   奚兰身上沾了不少血迹,也不知伤了哪里,身上酸痛,看到这桶热水,真想跳进去,泡个痛快。   回头,李淮站在后头,她小脸一红。   “王爷……锦画要……那个王爷可以……”   “把衣袍脱下来!”李淮瞧她平时说起其他来,头头是道,这时候却支支吾吾,说不全一句话,只觉好笑。   但这一句,却让奚兰瞬间就忘了身上的酸痛。   “那个王爷你说什么?”她眼睛瞪得比见鬼还要大。   正直而颇有君子之风的王爷,怎可以说让她脱衣袍这样的话呢?   奚兰忘了,再君子,再正直,他始终是个王爷,是王爷,就是男人!   男人!欲也!   欲……奚兰吞了吞口水,十分羞涩的讲:“不行王爷,你身上有伤,要再挣破了,可如何是好?”   听此,纵然这一天过得如此不如意,李淮还是没能忍住,嘴角咧开笑起。   那洁白整齐的牙齿,就像一排排整齐的珍珠似的。   还有那如星月一般耀眼的眸子,线条无瑕又挺立的鼻梁,实在太吸引了,若不是实在有伤,奚兰才不管何为矜持呢!   “王爷,咱们等伤好了再那个……”   李淮捂着嘴,‘噗嗤’笑出声来。   “王爷笑什么?”奚兰愣起来,难道自己理解错误了?   不会啊,男女之间,脱衣服还能理解错?她又不真是那闺里没见过世面的小姐。她可是行走江湖,还时常出现在声色场合的龙公子呀!   绝对不会有错的。   李淮抬起头来,轻咳了一声,介于两人目前的身份的气氛,属于他的正经一时片刻是找不回来了!   他强调道:“本王只是……让你脱下外面的衣袍,想帮你看看身上有哪里受伤,本王好吩咐刘瑾去御药房拿药!”   她愣住,僵住,石化,时间正在这过程里流逝。   李淮又轻咳了一声,瞧着她这样子,自己倒有些歉意起来,“不过你的想法是对的,本王确实应该注意身上的伤,若再挣破了,就一直都好不了,一直好不了,就一直……”   他看了看她,发现她又用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瞅着自己,似乎是十分想听自己说下去。   “锦画,你听见了吗?刘瑾还在外面候着呢!”   “哦!”奚兰点点头,将外面水粉色的袍子脱下来,里面穿的是真丝的内衫。   李淮见她把外袍丢在了地上,便走近来,轻柔细致的撩起她内衫的袖子,奚兰还有些没适应过来,赶紧将头撇到一边,不敢深看。   她的右臂一露出来,李淮整个脸色都变了!巨乒扑亡。   “锦画……你怎么不喊疼啊?” ☆、第79章:消失的荷包   她眨着眼睫,又点头,与其说李淮非乘人之危之人,还不如说。他打情骂俏,不会给除了宁晚缀以外的人?   奚兰心中,突然觉得空空的,好像灌入了一阵冰凉的风。   看着李淮开门出去,她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拢。   几下褪去了身上最后的衣衫,坐进浴桶里。   仔细看过了,除了身上那两处旧伤以外,就是右手臂那片淤青了!   腿上的伤,因为有百灵散药效,已经开始结疤的,只是手指轻轻扶过,会感到一些轻微的痛感。   她将头泡在水中,闭眼憋气。洗净这一整日的疲惫与污秽。   她又想家乡了,想祖母那双长满老茧的大手,轻轻抚摸她脸颊的感觉,还有祖母烙的饼,那味道,在金陵是绝对吃不到的。   哦不,这一辈子,恐怕都吃不到了!   祖母前年的寒冬走的,奚兰得到祖母病危消息时,人还在南方。她日夜兼程。骑马赶了十天十夜,才回到了龙门山庄,却终归是没到祖母最后一面。   “爹,奶奶给我留了什么话?”她跪在祖母的床前,眼泪刷刷流下来。   长这么大,她从没敢大声哭一句,那回痛哭流涕。爹爹倒是随了她。   “……”父亲的沉默告诉她,奶奶临终前,什么遗言都没有留。   奚兰是奶奶带大的,她想不明白,奶奶为何一句话也没对她讲,她甚至在灵堂里,不眠不休七个日夜,就为了见奶奶回魂一次。   可是。她连奶奶回魂也没见着,她想不明白。   “爹,这是为何?”去过那么多葬礼,见过那么多亡人回魂,却唯独,见不着自己祖母的?   龙父一身孝衣,虽年过不惑,亦然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奚兰,窥天天机之人,总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在龙父眼里,这是对他们的惩罚吗?   那时候的奚兰不懂,现在也不懂。   她从小就对爹爹的敬畏多过了解,只要按照他的话行事就好。   “锦画……锦画……”似乎有人在叫她,她侵在水里有片刻了,想到那些,就忘了探头出来。   李淮进来,看见她头发飘在水面上,不免想起前一次在梨院里,她差点溺死在浴桶里。   放下药立刻去拖她,手才刚摸到她的臂膀,她就从桶里冒出头来,水溅得李淮浑身都是,甚至脸上都滴水了!   她看到李淮,就趴在桶上,在她面前,一尺的距离。   她甚至忘了遮挡面前的春光,惊讶喊道:“王爷!”   李淮立刻直立起来,脸偏向一边。“本王以为你出事了!无事就好,你先穿衣出来。”   说完,李淮就退到屏风后面去了!   这避而不见,让奚兰意识到自己的现状,她从低头,从水里站了起来,擦干身子,穿上真丝长衫,才对屏风后面喊:“王爷,可以了!”   李淮拿着给她用的药出来,虽奚兰身上已裹了长衫,但那玲珑有致的身段,依然若隐若现。   他不是没见过她的身子,那次奚兰溺水在浴桶里,不正是他将她抱出来的吗,可是那次与这次显然不一样。   那次他一心担心她的生死,无瑕估计其他,也没有真的留意过,她是否迷人,而这次,似乎所有重点都放在了这上面。   奚兰坐在床上,看见他视线有意避开,也知他在克制,不想他为难,她也不是有心迷惑,只是觉得他们已经是夫妻,不必刻意遮遮掩掩而已,她伸出一只手来,说:“王爷药给锦画就好了……”   声音止住,她感觉自己伸出的手,触到了对方的手。   回头,便见李淮站在近处,低头打量着她,被谁跑过,带着红晕的脸蛋。   她吞了吞口水,“王爷……你的衣衫也湿了!”   是的,湿了!   “那就劳烦王妃帮本王脱下来吧!”李淮平静的说。   但这一句话之后,龙奚兰已然是不能平静了!   她吞了吞口水,应道:“好!”   心跳声这么大,他会不会听到?   她起身,伸出两只手,先去解李淮的镶玉腰带。   真丝袖随着手里的动作滑下,露出那双白皙的臂膀,她低着头,将解下的腰带叠整齐了放在旁边的托架上,然后又转身,将李淮身上的浅紫外袍脱下来,展开放在托架上。   坐完这些,她没有立刻回头,她在迟疑,接下来要做什么。   “锦画,过来!”   她咬了咬嘴唇,这男人,也许不知他这样的话这样的声音,对于她来说,有多么致命吧?   她慢慢转身,迎入眼帘的,是李淮那张还沾了水滴的俊脸。   “过来!”他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虽然两个人离了五尺之距,她却觉得,他是在自己耳边说的似的。   奚兰乖乖步过去,用袖子为他擦着脸上的水滴。   她仰头看他的模样,并不像平日里,那样英色不凡,倒是多了几分妩媚。   李淮等着她擦完,手才一放下来,他就接过她的手臂,将自己从御药房外敷的药拿出来,打开盒盖,轻柔的抹在她淤青的皮肤上。   那药冰凉的,擦在手臂上,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奚兰很喜欢这药清淡的味道,与李淮身上的味道很像。她更喜欢,李淮的指尖抹了药,在皮肤上点落的感觉。   她低头盯着那双手,那双一度她认为很漂亮的男人手,嘴角不自觉的浮出一个笑容。巨坑状才。   “好希望……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甚至她自己说完,也觉得不可思议。   “锦画,为何会有这样的感叹?”李淮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不知如何回答,就上前一步,两只手轻轻揽在他的腰际上,将头靠在他胸膛上。   “李淮,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可以为他变成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   她不知对方是否能体会她此刻的感受,她希望,他可以感受到。   “是吗?”但是上面却传来这样温淡的一声,这是李淮常有的语气,可为何她听在耳里,却那样的讽刺呢?   奚兰眉头微微一皱,她都快忘了,她现在是季锦画,季锦画爱的人,不会是李淮,而是莫恭懿。   她这样的表白,只会让李淮觉得她轻浮不自重吧?   所以她没有回答,却不舍得,放开抱着他的手。   李淮用手轻轻将她的手解下来,嘱咐道:“锦画,去床上躺下,别着凉了!”   她低着头,被他送到床上躺下,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是她错了,是她没有分清楚自己是谁,却提醒了李淮,他们是谁。   恐怕李淮一听见她的话,就会想到两个人,一个莫恭懿,一个宁晚缀。   他们虽然已经过去的人,却会一直卡在他们之间,挥不去,带不走!   她用棉被裹着自己的身体,深吸一口气,她闭上眼睛,不想去想此刻的尴尬境地。   睡一觉,也许明天会好起来呢?   良久,她感觉到李淮躺在了身后,她没有动,假装睡着了!   然后,李淮从后面,轻轻圈上她的身子,像这样做过无数回一样自然。   她身体一僵,出卖了她的假装。   此刻,她看不透李淮了,分明在保持相敬如宾,又矛盾的给她温柔。   她快被这模棱两可的方式,搞疯了!   可最糟莫过于,她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表现,她就像他手指上的那枚黑色扳指,无法自己主导情感的去向。   “锦画,我们都可以忘了以前的人,这样活下去吗?”李淮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想回答些什么,但终归什么也没讲。   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李淮的矛盾,他想对她好,可是心里总有个人放在那里,一想起那个人,他就无法真的对她好。   其实,她应感谢他的诚实才对,没有用他擅长的温柔迷惑她的双眼,她也清楚,若他这样做,她便会信!   一夜无梦,她醒来时,李淮已经不见了!   床榻旁边的衣架上,放着一套崭新的水绿色长袍,她动作麻利的给自己穿上,由宫里的宫女进来给她梳了一个头,她收整自己的东西时,发现少了一样东西。   她脸色一变,站起来到处翻找。   宫女见她如此紧张,忙问:“王妃,您在寻什么东西?”   “荷包!本王妃的荷包不见了!” ☆、第80章:美人相   不见的,不是那个放着少女鬼灵魄的荷包,而是她绣给李淮的那个。   两个荷包明明就放在一起,却不见了其中一个!   前一天发生了那么多事。也不知是在那里弄丢了,许是在鹭西阁做法事的时候?又或许,是在跟陈凤月打斗的时候?   那个绣得其貌不扬的荷包,就算被别人捡着了,也会扔掉吧?   她叹了口气,也罢,只要龙凝珠和少女鬼还在,就好。   她在偏殿用了早膳出来,看到紫虚元与刘瑾站在屋檐下说话。   前者看见她出来,目光扫过她的脸颊,嘴里说着什么停止了!   奚兰走过去问:“刘公公,王爷在何处?”   刘瑾如实回答:“王爷陪余贵妃回鹭西阁了,王爷还吩咐奴才先送王妃回王府。”   她表情无变,只吩咐:“那有劳刘公公去殿外守候。我与龙公子有几句话说。”   刘瑾迟疑了片刻,听话的弓着背退避了!   紫虚元一脸闲散模样,回头打量她:“王妃,这王妃做得可舒坦?你要是让你爹看到你这副模样,一定会气死的!”   奚兰面无表情的回答:“我爹没那么容易生气,更没那么容易死!”   紫虚元无奈摇头,变回一本正经说:“想好了吗?趁着李淮现在没跟着你,出宫的路上很容易离开,等他们发现王妃不见了,我们已经出京城了!”   她故意回避了这个问题。只问:“余贵妃的木人咒解了吗?”   “有了凶手的血破咒。再简单不过,超度亡灵的仪式昨夜我也一并做了……”   “虚元!”她声音接过话来,道:“我不打算跟你走!”   对方听见她这回答,似乎早有预料般的轻轻一笑,唇角向上拉升的弧度,略带嘲讽。   如他所料,臭丫头爱上了文国的七王爷。   为了爱。她要放弃她曾经的身份,去做一个她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臭丫头!”   紫虚元一身白衫,在深宫后庭里,独树一帜,许多宫人从远处路过,都会忍不住回望他仙骨道貌的身影。   他眼里是修道人的清高,却唯独在这女人面前,像一个气急败坏的俗人。   师父说得对。他这一生,还有一关未过。   所以这次,才让他下山来过关。   “虚元,你……可以去天灵镇给我爹带个口信吗,就说……”   “不去!”紫虚元拉下脸打断她的话。巨坑见圾。   奚兰怔住,她可以理解虚元为何生气,若换了她,是她受清阳道长之托,来京城寻他爱徒回南仙山,结果却发现这爱徒娶了公主,当起了皇帝的驸马,让她一个人回去,她一定会生气,骂他贪图富贵,爱慕虚荣。   她狠了一口气,任性道:“那你就不用管我了,反正我不走!”   “你……”紫虚元抬起手指着她,不罢休的问:“龙奚兰,你当真不走?”   “嗯,不走!”她脸上无比肯定,就让他置气吧,一气之下,就走了!   紫虚元瞧她如此固执,甩袖嚷道:“臭丫头,你会后悔的!”   她不回答,后悔就后悔!这辈子,还没尝过后悔,是何样的滋味呢!   瞧着紫虚元气呼呼的走了,她正准备从月如安出去寻刘瑾,偏殿门里,有几个人缓缓走过来。   为首那名女子穿得华贵,年纪不算大,模样生得也漂亮,这里是月如安,奚兰猜,这位就是住在这的杜美人了吧?   杜美人远远看见,便笑着翩翩迎了过来。   “胥王妃,昨日无机会过来与王妃照面,今日终于得幸见上一面。”杜美人身后跟着两个宫女,一个宦官,因为平日跟余贵妃走得近,在这后宫里,也算个红人。   奚兰对她客气的笑笑,也就站定了,看她有什么话要说。   果然,杜美人是有话要说的。   “妾身方从鹭西阁给贵妃娘娘请安过来,看见了胥王爷,却未见王妃,还以为王妃身子欠安,现在见到王妃安好,也就放心了!”对方走近来,仔细的打量了这位王妃的面容,曾听贵妃大赞王妃,这等容貌,与后宫中的众多娇艳女子比,虽算不上惊艳,却有一种难得的灵气与不俗。   有些女人可以长得很漂亮,但让女人见了讨厌。   而龙奚兰就恰好相反,她也算是漂亮,却让女人见了喜欢。   杜美人一见了奚兰,就觉得喜欢,所以想亲切的过来拉拉关系。   这时,奚兰客气的回应:“多谢杜美人关心。”   她也不生分,伸手过来,拉上奚兰的手腕,问:“此刻时候还早,王妃可愿与妾身在这月如安的院子里走走?”   人家如此热情邀约,奚兰怎好拒绝,点头说好。   杜美人便拉着她,沿着种蔷薇的小径,往前面柳荫下步去。   “不瞒王妃,妾身原先的家中,有一个与王妃年龄相仿的妹妹,所以妾身见到王妃,就觉得亲。”   奚兰笑着,这么快就要认姐妹,不太好吧?   杜美人接着说:“王妃若不嫌妾身位份低位,私底下,可以管妾身叫姐姐的!”   “好啊,杜姐姐!”叫声姐姐,也不少块肉,奚兰才不在乎。   杜美人欢喜得很,马上就叫了她一声妹妹。   然后,就不得不问一句:“王妃为何没有与王爷一起去鹭西阁给贵妃娘娘请安呢?”   奚兰也想去啊,昨天实在太累,夜里身边睡了个人,就睡得特别沉,一觉醒来,李淮已经走了!   说起来,李淮应该叫她的,可是却未叫,这样在余贵妃那边,会不会落下话柄呢?   这样思虑着,这边杜美人有话说。   “姐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凡是这种话,都是非讲不可的,奚兰回答:“杜姐姐有何话,但说无妨。”   杜美人收起笑,叹了口气,用一种十分担心的眼神瞅着她,“姐姐去请安的时候,贵妃娘娘的殿里,还有另外的人来请安。”   奚兰眼神有变,没有说话。   心想余贵妃前一天几乎是丢了命,今日脱险,其他宫来巴结的人,应该不少,不过这杜美人专门拉着她,这样说,那么所指的人,应该与她有关。   不过她在这宫中认识的人不多,与她有关的人更是没几个,想必,也不是与她有关,而是与李淮有关……那就是宁晚缀了吧?   她笑了笑,云淡风轻的问:“朝阳郡主与王爷从小就认识,宁家与贵妃母家关系自来就好,所以与贵妃关系应该也亲厚吧?”   杜美人回答:“确实亲厚呢,妾身进宫那年,见过这位郡主多次,次次都是与王爷进宫来的,贵妃娘娘更是将郡主当成亲闺女对待呢,长乐公主有的,朝阳郡主必定也有!”   这话落到了奚兰耳里,她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受。   因为再难受的时候,也是有的,现在听,不过是重复之前的过程罢了!   “说起来,长乐公主的生母陈妃,与朝阳郡主的母亲太安夫人,是亲姐妹,她们两人,是表姐妹。”   奚兰眉头一挑,“长乐公主的生母?”   长乐的生母,不是余贵妃?   “王妃不知道吗?长乐公主并不是贵妃娘娘所出,不过长乐一出生,陈妃因雪崩而死,皇上怜惜公主无母,便交给了贵妃娘娘。”   “原来如此!”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不太肯定,如果紫虚元在的话,可以确认一下。   “妹妹!”杜美人发现她这注意力,转到了别的地方,连忙又喊了一声。   她问:“姐姐有何话说?”   “姐姐是过来人,所以看见妹妹处在今日处境,有些于心不忍,所以想提醒妹妹一下。”   奚兰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跟李淮与宁晚缀有关。   所以就洗耳恭听吧!   杜美人便苦口婆心的说:“妹妹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王妃了,不管王爷以前的心在哪里,妹妹都要记着这点,人心是会变的,只要妹妹用对方法,王爷的心,终会放到妹妹这里。”   这是要教她如何争宠吗?奚兰有些苦笑,她潇洒惯了,觉得喜欢就是喜欢,争来争去,有什么意义?   后宫的女人,也是太闲,才会每日对这种事乐此不疲。   杜美人瞧她听完不说话,还以为自己的话打动了她,就从袖囊里摸出一个药瓶来。   “妹妹,这东西可是极难寻得的珍品,妹妹可以好好利用。”   奚兰低头去看,有些疑惑的问:“杜姐姐这是……”   杜美人头微微昂起,颇有心得的讲:“不管是九五之尊的真龙天子,还是骄傲稳重的王爷,只要是男人,都喜欢这个,要让一个男人离不开你,你首先得让他尝到你的美味,让他醉生梦死呀,妹妹——”   奚兰小脸一红,果然是过来人,说起这个来,脸不红心不跳。   这么说来,这瓶里的是春药?   “杜姐姐送妹妹如此大礼,妹妹实在收不起啊!”她忙推辞。   给李淮用春药?直道是,想都不敢想。   杜美人以为她害羞,毕竟还是新婚,以李淮对宁晚缀的情意,碰没碰过这丫头都说不准,立即大方的又给她推回去。劝道:“妹妹,你按照姐姐说的去做,准没错,姐姐比你——更了解男人!”   她无奈,只好将药品揣进袖囊里。“那就多谢杜姐姐了!”   “妹妹别与姐姐生分了就好!”杜美人笑得灿烂,还不忘提醒她一句:“倒是妹妹见过那位朝阳郡主了吗?”   她摇头:“不曾见到!”   “姐姐还有一话要提醒妹妹!”杜美人停下来,把住她的手,脸色也变得十分严肃。   奚兰听此,好想问:姐姐你还有多少话没说完,一并说了吧!   杜美人语重心长道:“人言可畏,现在宫里都四处盛传王爷与朝阳郡主的闲话,妹妹可不要掉以轻心啊,而且,姐姐从别人那里听闻,朝阳郡主此次回来,会在金陵长住……”   她听后没有应声,眼中里已透出狐疑。   那宁晚缀到底是谁,她还没搞清楚呢,恰巧又在此刻回来,还要在金陵长住,一定有阴谋,看来她必须得找机会,见一见这个朝阳郡主了!   她就问:“堂堂的蒙国王妃,怎好在金陵长住?这于礼不合吧?”   对方回答:“确实是,不过也是事出有因。”   “哦?”   杜美人说:“听闻,蒙国四王爷好美色如命,朝阳嫁过去后,已接连娶了八房妾室了,朝阳也是有些性子的,一气之下,就跑回来了!”   奚兰点头,心想,这些都是听闻。   他们怎么没有听闻,朝阳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就这样与杜美人闲散聊了会儿,她就借口分开,从月如安里出来了!   刚才还想找机会见一见那传说中的朝阳郡主,这不,刚从大门出来,这机会就来了!   鹭西阁就在月如安对面,修在高地,光是门,就尽显大气浮夸,此刻有穿着锦衣华服的人从里面出来,自然惹眼。   更何况,出来的几人中有个人,还是她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的。   “七哥真偏心,长乐让七哥画画像,七哥绝不动笔,却把缀姐姐画得那样美……”长乐的声音,还隔着十丈远,就听得真真的。   “父皇的画师不是帮你画了好多画像了!”   “缀姐姐,你瞧七哥是不是偏心,缀姐姐你就让七哥也给长乐画一幅嘛,他最听你的话了!”   三人并排走着,中间那位女子穿着一身紫色长袍,太远,奚兰看不见模样,不过远远看去,就可知气韵不凡。   奚兰独自从月如阁出来,听到他们嬉笑声,便停了下来,竟有些害怕,被他们看见…… ☆、第81章:尸体消失的右手   想到李淮曾经的世界,这位朝阳郡主,将那个世界挤得满满的,对于她这个后来的人。显然无从下足了!   见他们要走近了,奚兰转身想躲开,可偏偏这会儿,在安外等候她多时的刘瑾瞧见了她,老远就唤着:“胥王妃,胥王妃!”   这声音,自然也传到了李淮他们那边,那个称谓对于朝阳郡主来说,也十分刺耳,她好奇的探向奚兰的方向,轻声问李淮:“季海,那就是你的王妃了吗?”   李淮远眺着奚兰的背影,刚才在阶梯上,已看见她有意转身避开。现在被刘瑾的声音阻了,应该很尴尬吧?   他收回视线,“嗯”了一声。   朝阳郡主微微一笑,道:“听贵妃娘娘对这位王妃赞誉有嘉,晚缀好早就想认识了!”   长乐忙接过来话来说:“缀姐姐,皇嫂人很好的,我们过去叫她吧……”   说完,长乐就拉着朝阳跑快跑过去。   朝阳没有长乐那么好动,拉着几乎快跟不上。   “长乐,你慢些!”   “皇嫂!”长乐停下来。声音里充满了欢快。   奚兰回头。微微一笑,装作刚刚看到她们的样子。“公主进宫给贵妃请安吗?”   长乐点头,拉着朝阳的手接受道:“皇嫂,这位是朝阳郡主,我的缀姐姐!”   奚兰目光移过来,对方的视线早已经在打量她了!   宁晚缀长得很美,大而有神的眼睛。不算高却小巧精致的鼻子,柔美的线条,与玉媚人的惊艳相比,要温和舒心许多,光从面相上看,是一个性格十分温柔、善解人意还识大体的人。   要说长乐也是出生高贵的公主,朝阳与长乐站在一起,大气的韵味。举手投足间,更像个公主。   原来,李淮喜欢的是这样子的……想想自己,确实与之相差太远,奚兰收回打量的目光,因此刻李淮已经走近了!   “朝阳郡主如传闻中一样,让人深刻。”她平静的说。   朝阳笑着回头看李淮,赞道:“王妃温雅貌美,一看性子也很好,季海真是好福气。”   奚兰被人夸温雅貌美,整个人都觉得惭愧。   还有说她性子好,她的性子虽算不上古怪,但绝对算不得好,只是,今非昔比,不敢乱造次罢了!   长乐这时接过话来说:“七哥当然好福气了!皇嫂,刚才我还在跟缀姐姐说呢,七哥偏心,为缀姐姐画的相……”   “长乐!”朝阳瞧她口无遮拦,立刻出声打断她道:“那画相是旧年之作了,刚才在贵妃的寝宫里翻阅出来,长乐故才提起的。”   奚兰没有不适,这朝阳郡主还真是善解人意,她是将此人当情敌看的,却对她这个表现,感到有些兴趣。   长乐被朝阳这样打断,突然也意识到,这样对皇嫂说话不太妥,忙附和道:“对对,那是几年前的旧作了,皇嫂让七哥画一幅画相吧?七哥妙笔丹青,准能把皇嫂画得美美的。”   朝阳郡主螓首蛾眉,笑起来,眼如月弯的说:“对啊,王妃这样的模样,入了画是极好看的。”   奚兰怕她下一步就要帮忙求李淮给自己画相了,刚才长乐不也说了吗,他最听缀姐姐的话了!所以,她回答说:“只以为王爷喜收藏名贵字画,还不知原来王爷还擅作画……不过锦画不喜欢画相!”   她虽不擅长作画,但对画还是有所了解的。   画师喜欢画的,自然是心中所爱、眼中所喜,就如李淮为宁晚缀画相一样,一定是喜爱极了,才会画得惟妙惟肖,对旁的人,哪有提笔的兴趣?   爹爹说,一个人最可贵的便是自知之明,奚兰这一点,已值千金。   “王妃怎会不喜欢画相呢?长乐以为但凡是个女人,都喜欢画相呢!”   奚兰虽学了嬷嬷教的笑不露齿,但她仍旧保持了这不拘之笑,她回答说:“锦画只是觉得,画得再美,也只是画,画里的人虽与我长得一样,但不一定是我,也不可能是我,别人赏的画中人,是别人眼中的我,与我何干呢?那这画,又与我何干呢?”   长乐被她这一席话搞得一愣,脑袋里思考了好久,都没明白过来。   倒是朝阳郡主,立刻就领悟到了其中禅机,大肆赞扬道:“王妃这番妙论实在有趣,晚缀觉得说得很对,画里的人本就是与我们全然不一样的人!”   奚兰,只笑笑不语,她不喜互相拍马屁,特别是这皇族后庭里的女人,估计人生就只剩下拍马屁了!   此刻,她还有疑惑,仔细看了此女的周身,竟然一丝破绽都没有找到。   没有鬼邪之气,不是鬼上身,诈尸之术,难道是易容术?   可再高明的易容术,仔细看,也应该可以在脸上看出破绽的。   或许是自己眼神还不够锐利,没看出来吧?巨阵边划。   那么,她得找个机会,验证一下真假。   他们一起从徊十二宫出来,便与长乐和朝阳道别,瞧他们都上了各自马车,马车开走了,奚兰与李淮才先后蹬上马车。   瞧她安静的坐在一旁,李淮轻声解释:“早上看你睡得香甜,本王便没有叫醒你。”   “是锦画贪睡了,下次一定注意,不知母妃有没有介意?”她脸上虽没有生气,也不必要为此,与他不快。   “母妃知你前一日劳身劳神,也希望你能好好休息。”   说罢,两人便未再继续说下去,马车穿过整个皇城,终于稳稳地停在胥王府门外。   奚兰从车里下来,看到旁边还停着一辆马车。   那红色车顶上绣着一个字‘季’,奚兰知道,是季锦江来了!   果然,两人走上楼梯,陈娘与官家孙伯迎出来,孙伯说:“季都尉听闻王爷王妃今早会从宫中回来,已在府上候了半个时辰了!”   李淮看向奚兰:“正好本王与你长兄商议一下,何时回岳丈家探望的事。”   新婚三日后新娘家设回门宴,是文国的传统,尤其在这些侯门贵族中,极为常见。   奚兰点头,陪着他一起去客堂与季锦江碰面。   聊回门宴聊了片刻,李淮又与季锦江聊起近日军中的琐事,两人相谈甚欢,奚兰则一直坐在旁边听他们话语。   中途李淮临时离开了一会儿,季锦江才找到机会与奚兰说:“上次你要我去长安湖找的东西,现已有了下落。”   奚兰来了精神,“哦?现在尸体在何处?”   “城北义庄!”   她摸出身上的荷包来,又问:“哥哥可查到,尸体身份?”   季锦江表情有变,目光扫过李淮离开的方向,谨慎回道:“此事与宫里有些关联,我查到那少女姓陈名玉,京城人士,年方十六,自小与外婆长大,两个多月前,外婆病逝,她随即失踪,是她自小玩得好的邻居报官,我带其去认了尸首,才肯定了她的身份。”   奚兰眉峰微动,“与宫里有关?你说她叫什么?”   对方回答:“陈玉,我查过了,她母亲未嫁人便偷偷生下她,不久,就隐瞒此事,选进宫里做了宫女,但因为十五年前,一起宫里的案子,被处死了!”   奚兰整个一惊,从椅子上站起来,问:“她母亲可是叫陈凤月?”   “你知道?”   前一天发生在宫中的事,皇帝严禁封锁,消息这么快,应该还未传到宫外来。   不过以季锦江的能力,不久也应该会知道,她也就不避讳,将宫里发生的大概讲了一遍。   对方听后,立刻追问道:“难道你是觉得,少女之死是宫里的人下的手?那会不会是余贵妃?”   她摇头:“应该不是,余贵妃根本就不知,这陈凤月还活在宫里,自然也不知,她在宫外,还有个女儿,下毒手之人,自然是宫里另一位,想置余贵妃为死地的人。”   陈凤月死前曾喊什么‘可怜我的玉儿……’想必,她已知自己女儿死亡,又恰恰是两月以前,那时,鹭西阁发现第一个木人。   再想到李淮很早之前,就查到了陈凤月在宫外有个女儿,想必是木人咒一出现,他就在着手调查了吧?   “哥哥此事,应该告诉王爷!”她收起心中的惋惜,抬首对季锦江说。   对方也因为此事关联到余贵妃,告诉李淮也好。   于是当天,李淮就得知,自己要找的少女,遇害的消息,他还亲自去城北义庄,查看了尸体。   陈玉是被人勒死后,身绑石板,扔进长安湖的,她的尸体并不全,还少了一只右手。   李淮天黑之后才回王府,见了少女尸体后,他心情很沉重,更对少女被砍掉的右手十分困惑。   要说,陈玉对于宫里要她死的人来说,仅需在该死的时候,死就行了,可为何杀她的人,还要残忍的将她的右手砍下来呢?右手去了哪里?   奚兰端鸡汤进他的书房,目光扫过案上展开的少女相,轻声说:“王爷连晚膳都未顾上吃,累着了身子就不好了!”   李淮一边用手按了按两边的太阳穴解乏,你边回答:“本王不太饿!”   奚兰将鸡汤轻轻放下,问:“王爷是否在为陈玉尸体缺失的右手烦恼?”   对方知道她一定有何眉目了,忙抬起头来看她:“锦画已经有答案了吗?”   对于她的聪明,李淮早就不再怀疑。   奚兰便把鸡汤往他面前移过去,“王爷喝了这鸡汤,锦画再讲!”   “真会讨价还价!”李淮无奈,但想马上知道其中缘由,几口就连汤带肉的全部吃进了肚,“现在可以讲了吧?”   她满意的点点头,回答:“这就是为何,陈凤月改名换姓在宫中生活了十五年,直到两月前,才对母妃下手的原因。”   “噢?”   她说:“锦画推测,十五年前,陈凤月被宫里另一个权主偷偷救下,并未获得自由,但她宫外有女儿老母,救她之人,必定也十分清楚,却依旧没有放过她,甚至以此为要挟,让她为其心甘情愿做事,她一定期盼着有朝一日能从宫中逃出去与女儿和老母团聚,但两个多月前,老母去世,女儿失踪,她在宫里,显然及时获得了这个消息,只不过,她得到的是女儿的死讯,不过,她得到消息时,陈玉并未死,只是被东郊的花灯小贩囚禁在家中,后她从小贩家中逃离,才又落到了宫里出来杀她的人之手,最后被抛尸长安湖。”   “砍掉她的手?是凶手为了给宫里的陈凤月传信?”李淮听她逻辑清楚的将前后理了一遍,似乎也知道了答案。   想起那天,陈凤月死前悲泣喊着女儿的名字,奚兰又说:“显然,凶手最初并未要真的杀死陈月,只是砍掉她的右手进宫要挟陈凤月,让她对余贵妃下手!我猜,陈月右手上应该有何明显胎记,让其母一眼便能认出来。”   这都只是猜想,虽然说得通,再没有证据证实时,都不能作数。   李淮提出疑问:“那按照你这个推算,陈凤月是被后宫里另一个权主要挟,那她理应该更恨这个要挟她,还砍她女儿右手的人吧?为何到最后,女儿都已经死了,还听信此人摆布?”   “你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奚兰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差点就忘了身份,惬意的翘一个二郎腿了,幸亏她即使反应过来!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的说:“陈凤月不会下咒的巫邪之术,但是这是五年里,显然学了点本事,这证明什么?证明那个要挟她的权主,比她还有本事,她女儿虽然死了,尸体和灵魄,还可以为权主所用!”   李淮脸色往下沉去,“你是说,要挟陈凤月的人,用陈玉的亡魂来要挟陈凤月?”   “是的!”   活人豁出去了,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也许还是一条好汉。   可是人死了,魂魄还落到别人手中,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也有可能。   所以,有时候用死人来要挟,远比用活人更为有用。   这足见那个背后的凶手,手段之残忍,已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现在想来,这一切的发展,若没有当初那个花灯小贩,奚兰也无机会知道陈玉的故事。   也不得不感叹,陈玉母女,皆是苦命人,被人操控十五年,最后到死,都不曾被人知晓。   奚兰长长的叹了口气说:“这世界真不公,有的人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有的人卑微可欺连自己至亲至爱之人也不能保护,为何,人可以狠坏到这种地步呢?”   她见了那么多鬼,却终究是人更可怕。   李淮听了她的感叹,从那久久的沉默中抬起眼帘,轻声说:“锦画,本王将那位龙公子请来吧?”   奚兰一惊,瞪着大眼问他:“王爷,你何故要请龙公子来?” ☆、第82章:鬼符录   李淮回答:“你不是说,皇后送你的那对玉镯有些问题吗?请龙公子来帮你看看吧,再则,这陈凤月之女实在无辜。若能为她超度往生,也好。”   奚兰听到李淮如此说,想来已对玄门之事有接纳之心了,就好像是对她自己接纳了一般,心头竟有些高兴。   “王爷说的当真?”   “嗯!”李淮表情平淡,又低头下去,翻阅手中的书籍,他不时说:“父皇惜这龙公子才能,想留他在京城做官。”   奚兰顿时吃惊,留紫虚元在京中做官?恐怕不妥吧?   “锦画瞧这位龙公子淡薄名利,应该对留京做官没什么兴趣!”   李淮垂目点头:“本王也是如此以为,可是奇怪就在这里,下午宫里的人来报,说龙公子答应了!”   “他答应了?”她惊愕的声调在提高。引得对方诧异抬头看过来。   她忙收敛了些,轻声说:“看来是我和王爷都看走眼了!”   李淮并未过多在意,只道:“但他在京中留下,没有府邸,又不好在宫中久住,父皇有意将长安湖上的闲卒居给他,不过本王另有想法。”   奚兰忙问:“王爷有何想法。”   “这位龙公子身份并不是真的,此事也只有本王知晓,若他入朝为官,哪天被揭发了。那是欺君之罪!”   她一听。这确实非常要命,所以紫虚元断不可留下做官。   可那臭小子,怎么能答应呢?   李淮又说:“所以下午本王请父皇收回成命了!”   皇帝宠他得紧,对他的话,自然是慎重考虑,最后答应了!   奚兰这才松了口气,觉得李淮真好。太好了,差点就要帮紫虚要道谢了!   “王爷如此为他着想,他应该感谢王爷才对。”   对方叹了口气说:“其实,本王也是有私心的。”   “噢?”奚兰面色稍有波动。   “他虽不是本王最想要的人选,但此刻,本王身边确实需要一位玄门高人,也只有他最合适了,故想请他为王府座上之宾!”   原来李淮是有这层心思。知道敌人会玩弄玄门之术,便马上转过这个弯来,想将紫虚元收为己用。   会用人,用何样的人,便是帝王之路,一道非常重要的课程吧?   奚兰看见他看的竟是《鬼符录》,此书是南仙山得道高人白汝道长所写,此中详细记载了世间一百八十二种怨鬼及破解之法,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极其复杂的,里面有许多术语,外行人根本就看不懂。   瞧李淮看得仔细,奚兰就轻轻移过去,等着他要是有何不懂的地方,自己还可以指点一二。   “遇吊死鬼用黄草蛇缠身,即可退散,这黄草蛇……”   “黄草蛇不是蛇,是麻绳!”李淮认真的盯着书面,都未注意她凑过来了,有些吃惊的抬头看她。   “锦画,你怎么知道黄草蛇是麻绳?”   他李淮也博览过群书,可以说天文地理都略知一二,但对于这些江湖术语,确实知之甚少,眼前的王妃,似乎知道的,比他想的还要多。   她信口拈来,“奚兰那天听见龙公子说了,他唤麻绳就直接说的黄草蛇!”   “噢。”李淮又埋头下去看,这回明显比上次他看《华盖录》时要恭敬得多了,奚兰也高兴,就守着他看。   对方被她这炙热的目光盯得脑门发热,不免抬首来对她说:“锦画,你累了就回房休息吧,本王再看一会儿!”   “我不累,就让我陪着王爷看吧?”她一手撑着下巴,笑望着她。   李淮眸中带笑,提醒说:“可你这样盯着本王的脸看,本王哪里还能看得进去?”   “王爷脸好看,我喜欢看,要是王爷不适,我就不看了!”奚兰将手拿下来,把脸转到一边。   李淮合上书页,两只手将她脑袋放正,两双眼睛就此对上。   烛火莹光,照在他们脸上,也印在彼此眼中。巨岛长号。   他不是没有细看过她这双充满灵气的双眸,以前说不上哪里特别,此刻才发现,她眼中的瞳孔,比一般人要大,如一汪黑潭,让人醒目。   “王爷……你不看了吗?”他的手,还未从她的耳侧移开,她身上所有的感知,便都在了那两只耳朵上。   他认真的打量着她这双眼睛,半响,才应了一声:“嗯。”   奚兰等他这一个‘嗯’等得心都快蹦出来了!   “王爷为何盯着我的眼睛看!”   李淮松开手,面里带笑,回答:“锦画的眼睛长得特别。”   “谢谢王爷夸奖!”她埋下头去,开心笑着。   爹爹说她这双眼睛,是通灵师里长得极其有灵气的,她从来不以为然,现在却引以为傲了,终于在李淮眼中,有一样特别的东西。   李淮站起来,绕过书案,朝门外而去。   她也跟着站起来,看见对方在门口停下来,正疑惑,就听见他说:“锦画,今夜天上看得见星星!”   “是吗?”她来了兴致,从小跟着龙父研究星象,也不失一种乐趣,不过,紫虚元应更为擅长一些,南仙观的观星术,乃玄门至尊。   几步走过去,李淮伸手来拉住她的手。   她一僵,才知道,李淮停下来,是为了等她走近了,来牵她。   就因此,感觉心里好暖和,不管她在他心中,比不比得过宁晚缀的位置,至少,他一直想改变。   因为期望太小,所以特别容易满足吧?   奚兰现在倒害怕,他这样下去,让自己有了更多不该有的期望。   李淮牵着她,转头过来看她,问:“你愿意陪本王走走吗?”   “好啊!”她乐意至极。   皓月星空之下,两人散步于莲湖畔,湖面上,几抹夜灯映照在湖面上,清风吹过,灯影随波浮动。   李淮望着那头顶的夜空,怅然问:“锦画,你有没有过,被身边可谓亲近之人欺骗之时?”   原本还在享受,这月夜莲湖的宁静惬意,被头顶传来这一声打破,奚兰心上一紧,不知从何回答。   对方未听到她的回答,便又轻声问了一句:“你说,被她欺骗了,本王是要装作不知继续这样下去,还是揭穿她?” ☆、第83章:没入湖底的人心   奚兰第一个感觉,是以为李淮在说自己。   但仔细想,似乎猜到了李淮指的谁。   她回答:“那要看,她是为了什么欺骗王爷!”   李淮目光不移。对于这星月的期盼,可以回想到儿时少有的快乐。   “比如?”   “如果她是为了王爷好,害怕王爷受到伤害,才迫不得已说谎,那王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又如果,她没有办法用真实去面对你,只能用欺骗的方式留在你身边……倘若有一天你知道了,也请不要揭穿吧,让她在你身边,多呆会儿,她为此,不止说了谎,还放弃了真实的自己。   奚兰明知,李淮说的不是自己。却难免不去对号入座,她实在是太在乎他的一言一行了,与他说话时,生怕下一句,他就揭穿了自己所有谎言。   这时,李淮低沉的说:“本王不喜欢这样的谎言!”   她面有波动,凝望着那张在月光中,皎洁温润的侧脸,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巨呆每血。   没有人喜欢谎言,也应该没人天生就喜欢说谎。不过是后来发现。谎言可以很好的解决一些靠诚实不能解决的问题罢了!   有些人出于私心私利,而有些人,却是为了让彼此不受伤害。   李淮突然问“锦画,你不会欺骗本王,对吗?”   她收回视线,目光移向远处的湖面,轻轻应声:“锦画永远都不会欺骗王爷……”   那是因为季锦画没有机会欺骗他了!   可是。李淮,站在你身侧的人不是锦画,而是我,龙奚兰。   ……   雨天,雷鸣闪电,将半边天给照亮了!   大门里一个人用力推了奚兰一把,她从王府的阶梯上滚下来,身上穿的不是华贵锦衣。而是做招鬼阵时,穿的法袍。   “李淮!”她用力从地上爬起来,雨水很快就将她的衣裳给全部打湿了,一整张脸,就像泡在水里。   她拼了命的跑上去,王府大门正在缓慢关上,大门里,两个女人一左一右的站在李淮身边,一个正在尽情的嘲笑她的狼狈,而另一个,却抱着李淮的臂膀,一脸温柔的说:“季海,这样对王妃不太好吧?”   李淮一脸冷厉,毫无温情回答:“她不是王妃,她仅是一个不男不女的骗子!”   “不,李淮……”她不死心的冲上去,大门已经关了,她用力的敲,撕心的喊,那门都没有再开了!   “锦画,锦画,醒醒,你做恶梦了!”她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睁开眼,周围只有一丁点微淡的光。   “我做噩梦了?”她声音沙哑的问。   黑暗中,有一只温热的大手伸过来,落在她脸上,她才发现自己满脸泪水。   她竟然在那个梦里哭得如此凄惨?   也怪那梦,做得太逼真,甚至于人醒了,这片刻都还在那梦里被抛弃的凄惨之中。   然后,奚兰就感觉到那只为她擦泪的大手,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拥尽怀里。   她闻到属于李淮身上,那股特别的淡香,用力的吸了一口,更将脸上多余的泪水,在他贴身的内衫上擦干净。   “做什么噩梦,一直喊着本王的名字?”她的头就顶在里淮的下巴上,这声音,就从她头顶传来。   声音很轻很悦耳,将她一点点从那噩梦的糟糕中拉出来。   她又埋进去了一点,将脸全部贴在那薄衫之上,不答,不知如何作答。   李淮又问:“难不成,是梦见本王死了,所以哭得那么伤心?”   她猛摇头:“王爷不会死的,我只是梦见了一些伤心事罢了!”   “现在好些了吗?”李淮像上次一样,用手轻轻抚过她的长发,这份温柔,便是奚兰,最为迷恋的吧?   “嗯!”   “为何总是做噩梦呢?”李淮轻语不解,晚上睡下时,她就卷缩在床脚,一声不响的睡过去,她睡觉的时候,会发抖,还会念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锦画,斗要妙兮如浮云,承光明兮威武陈是什么?”   她一惊:“我梦里有念这个吗?”   他回答:“嗯,是谁作的诗?本王竟然不知!”   当然不是,那是道咒之十一,第一段,用于驱邪之用!   她会在做梦的时候,念咒?   她一向入睡很浅,周围有何动静立刻就醒了,更何况,是这样又哭又闹还念咒。   “应该是我在什么书上看来的,具体是什么,我也忘了!”   李淮就没有再问,抱着她的手,也没有放开。   她却再没有睡意,眷恋的躺在他怀里,从没何时,让她感觉,自己与他离得如此近。   “本王也做过很可怕的梦……”   不知过了多久,李淮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   奚兰没有应声,李淮就继续沉声道:“一觉醒来,满殿的尸体,血流一地,更可怕的是,那是一个无论自己多么努力,都醒不过来的梦!”   她似乎见过那个梦,闪电跃过天空的每一个角落,被崩裂开来,强光照亮了湿透的宫院,尸体带来的死气蔓延着。   那惊恐得失了魂的少年,蹲在角落,抱头颤抖,连哭都忘了!   “王爷再做噩梦,我也会在王爷身边……”   她轻轻抬首,凭感觉吻上那冰冷的薄唇。   李淮最先并未回应她,当她的手圈上他的脖子时,他也禁不住将手缓缓上移,用手拨开她缠在颈脖的长发,她在他怀里,如小鸟般乖巧惹人怜,可是,他却停止了,将头向上抬起,冰唇落到了她额头上。   奚兰呼吸缓慢下来,怔在他怀里,轻轻闭上双眼。   “锦画,本王继续下去,不然……”   人之有欲,如何把持得住?   李淮也一样,睡在同一张榻上,他能保持清醒,已属不易了,这样的亲密,更是不可触碰的。   “嗯,我懂,王爷还有伤。”   奚兰却是有一刻空洞,为何她会觉得,即使李淮身上无伤,亦不会碰她呢?   季府的回门宴,设在大婚后的第十日,宴请的不止胥王夫妇,还有全京城的名门贵族,与她大婚那日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该来的人都来了,不该来的太子一党,尽数避嫌,只送了礼来。   大婚那日,奚兰除了盖着盖头拜了堂以外,倒是没见着几个人,这次见着的人可不少。   好在,以前季锦画养在深闺,认识的也不过了了,季大将军亲自从大门迎了他们,两人去正堂敬了茶,就开宴。   一张桌子上,全是季家的尊长,李淮从容应对,所有人也不敢越矩,不过点到为止。   午膳在一派祥和中结束,季家还请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过来表演,奚兰本想拉着李淮一起去听戏,但看午膳后,季承乾单独拉他讲何要事,她便知趣的带了丫头,从宴会厅里出来。   “锦画……”季锦江追出来喊她。   “哥哥有何事?”   对方瞧周围都是人,就带她吵楼院里闲散而去。   青莲自来都是会看眼色的丫头,自觉的给两人留了单独说话的空间。   他们朝季府的秋凉亭而去,这秋凉亭旁边,也有一个湖,这湖自然比不了胥王府里的莲湖,一座小拱桥,穿过湖边缘,湖畔,种满了杨柳,正是春意盎然,一派生机之时。   “最近,京里都在传胥王与朝阳郡主的闲话,你可听见了?”   她不止听见,还深深感受到了,不由想到那日杜美人给的那瓶药,至今她还放在梳妆盒里呢!   这季锦江,该不会也是来教她争宠吧?   “嗯?”   季锦江嘴唇张了张,似乎有何难言之隐要说。   她看得奇怪,就问:“哥哥想问什么?”   对方便头探近些,沉声问:“胥王……有没有碰你?”   她脸色僵硬变冷,没有回答。   “果然!”这厮似乎,也早就料到这结果了!   奚兰不解问:“你不是曾提醒我,不要将心放在李淮身上吗?难道现在,变了主意?”   “这根本不同!”   她一脸的不屑,“为何不同?既不要将心交出去,却要心甘情愿将身子交出去,你们季家的要求,也真是古怪。”   对方闻言,也似乎有些心得,叹道:“伤了的身体,可以复原,伤了的心,如何修补呢?”   奚兰怔住,莫非,他真是为了她好?   呵,这又与她何干?   “这是我的事,你该知道,我不欠你们季家任何,若我不愿的,即使你真把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做!”她这话说得生利,没有半分犹豫。   季锦江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只说:“锦画,你也知道,至少现在,我们在同一条船上,我以后不会再干涉你的心在哪里,也如你说,你不愿的,即使死也奈何不了你,那你就更应该,将想要的东西拿过来!”   她冷笑,“果然,哥哥还是按耐不住,要教我如何去夺胥王的心了吗?”   对方一时未应声,那硬朗却不适英色的脸上,是不必掩饰的坦然。   他在这个女人面前,不需要任何隐藏。   “可奈何,本公子不喜与那些小女人争抢,他来便是,要走不送!”   季锦画露齿一笑,拍手赞道:“好气魄,但要做到才更好!”说完,他就有意提醒道:“这朝阳郡主突然回来,并非空穴来风,不止是蒙四王爷荒淫无稽,前不久,蒙国的军队,侵占了文国北境两座小镇,虽地不大,却足以让两国交恶,现在两国还在谈判,但朝阳回来,显然是一个征兆!”   奚兰一惊:“你的意思是,这朝阳郡主回来,就不打算走了?”   “这宁国公最疼这个女儿,当年远嫁是百般不愿,可当时朝中只有一个长乐公主,长乐又太年幼,无法送去和亲,皇帝为了说动宁国公,还亲自上门去了,如今,朝阳在蒙国过得不乐意,宁国公肯定更不乐意了,借着胥王大婚的由头,请了三千精兵,浩浩荡荡从金陵去咸阳,把郡主给请回来的!”   她还以为,是朝阳自己回来的,若是这样,如何来做假郡主身份?   “朝阳郡主,是真的朝阳郡主?”   季锦江不懂她这话是何意,“什么?”   “我说,回来的这朝阳郡主,是真的朝阳郡主吗?难道不会是一个长着和朝阳郡主一样脸的人,顶替的?”   对方一时失笑,“这个世界上,怎会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不会有吗?我和锦画,不是就一样!”   季锦江一愣,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半响,才问:“你怀疑,朝阳是假的?”   “嗯。”她便把梨院里那只索命女鬼的事,大致讲了一遍。   对方听了,竟未有接话。   奚兰心起疑惑,季锦画不就是被这样害死的吗,季家为何如此平淡?他们身后的那位高人,难道也没有避开这一劫?   远处几名俏丽倩影,出现在石桥上面。   她放眼看去,不就是他们正谈的朝阳郡主?   季锦江这时才说:“我以前见过朝阳郡主,现在回来的这个,若不是真的朝阳,那只能说,她太厉害,骗过了所有人!”   这个所有人,自然包括李淮!   李淮与朝阳青梅竹马,他那般敏锐细致的人,怎会发现不了朝阳是假的?   这让奚兰都有些动摇自己的判断了,难道,回来的,真的是朝阳郡主?   “皇嫂,皇嫂!”他们发现对方的空隙,桥上的长乐也发现了他们,开心的唤着她。   季锦江便说:“你过去吧,我会派人去调查。”   两人就此分开,她等对方一走,就缓步迈向拱桥上。   宁晚缀依旧是那般柔丽温美,一身淡紫色的锦袍,与这满园春色相比,毫不逊色,瞧她走过来,对她温婉一笑。“王妃今日好气色!”   她客气的回应了一句,闲聊问:“长乐公主与朝阳郡主,为何不在前院里听戏,是今日戏班排的戏不好吗?”   宁晚缀笑答:“哪里,只是与那唱生娴熟的唱腔相比,晚缀更喜欢这春色罢了!”   “其实是长乐拖着缀姐姐出来,放风筝的……呀,起风了,燕芝,快些!”说完,长乐就叫贴身的婢女,将风筝拿过来,她要亲自将风筝放上天去。   “长乐,跑慢点,小心摔着!”宁晚缀忙轻声嘱咐。   长乐边跑边回答:“放心,摔不着!”   她倒真是没摔着,只不过在敲下的草坪跑了十余步,那风筝线断了,风筝被风偏偏倒倒吹起,又落下,最后落在了桥头长在湖边的几株植被上。   宁晚缀离得最近,便几步下了桥,垫着脚,伸手去捡。   奚兰跟在她后面,看她这姿势,稍有不慎,很有可能掉湖里去。   “朝阳郡主小心一点!”她就好心伸手过去,想拉住宁晚缀的手,但手还没伸过去,对方回头来看到她,惊叫一声,就栽进了湖里。   她这是好心办了坏事,宁晚缀到底是有多提防她,竟然被她吓得掉了湖里,此刻,她想都没想,马上纵身跳下去救人。   但在水里的宁晚缀吓得不清,一边呼救,双手一边在水中扑腾,奚兰伸手去抓她,尽被她扑飞的手重重甩了一耳光,奚兰也无暇顾及许多,仍旧想将对方拉上岸去,也是这时,岸上又跳下一个人,那人快速的游到她们身边,一手揽过宁晚缀的肩膀,这次宁晚缀未有拒绝,终于得救后,惊魂未定的依附在那人身上。   “王爷……”瞧着两人慢慢朝岸边游去,从奚兰嘴里唤出的这两个字,也被湖水给淹没了! ☆、第84章:就是我推的你打我啊   有那么一刻,她好想闭气沉下湖去,看李淮会不会如此慌张的来救自己。   不过想想也罢了,这种做法。绝不是她的做派。   他来就迎,他要走可不送。   奚兰从湖里缓慢的游过去,此刻,李淮已经将宁晚缀给带到了岸上,一众下人惊得围过来,就听见一道微弱的声音:“季海……王妃,还有王妃……”   真是讽刺,要让自己的夫君注意自己,还要借别人的口。   奚兰自然是听到了这声,游到了湖岸上,有人朝她伸手过来,她没借力,任性的自己爬了起来。   目光看过去,李淮终于舍得看她了。只是那目光复杂,难道在怀疑,是她将宁晚缀给推下去的?   现在三人身上都湿透了,寒冬虽过,但入了水,风一吹,冷得刺骨。   刘瑾手里倒是有一条披风,现在面对朝阳郡主和王妃,真是犯了难,拿在手里。瞅着王爷。看王爷的意思。   奚兰还是有点脾气的,想她那粗皮粗肉的,也就不让王爷来为难了,走过去大方的宣布:“把披风给郡主吧,本王妃没事!”   李淮一听她这话,再看她那一脸的失望,也知她此刻心不好受。   刘瑾马上将披风给了宁晚缀。李淮站起来,想喊她,但旁边宁晚缀的贴身宫女宝露突然哭着说:“呜呜呜,王妃为何要将我家郡主推进湖里?”   奚兰正眼也没瞧那丫头一眼,连解释的心情都没有,她就只木着脸,回头去看了一眼李淮。   李淮双眉紧锁,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那宝露还继续哭。旁边的长乐觉得不应该,就说了一句:“皇嫂怎么会推缀姐姐到湖里去呢?她们俩是帮长乐捡风筝才掉下去的!”   “是我亲眼看到王妃推我家郡主去湖里的,王妃怎么能这样?”   这宝露哭得那样伤心,旁的人一看,估计都信以为真了!   奚兰白了她一眼,这风吹得她嘴都青了,她才不要站在这儿,看这丫头玩什么宫心计呢,转身就走!   其他人暗自吃惊,一般人摊上这事儿,不是都应自证清白吗?胥王妃竟一句解释的话都没,直接就要走,全然没将这一切放在眼里。巨呆他号。   她那一身虽然湿透了,却浑身充满一种不可攀越的清高,那叫你要冤枉我,是你的事,我不搭理你,是我的事,有本事,你打我?   不过,她转身那一瞬,听到宁晚缀替她说好话:“季海,不是的,宝露看错了,我不是王妃推下去的,是我自己不慎掉进湖里去的!”   奚兰真谢了她这时出来澄清,但此刻她还巴不得刚才真推了宁晚缀一把,看那李淮要如何为心中之爱怒发冲冠!   “锦画!”李淮终于舍得叫她名字了,她没回应,脚步也没停。   不管他要说甚,此刻龙公子不开心,不开心就不愿说话,管你是王爷还是皇帝,通通滚。   李淮瞧她脚不停,头不回,心知是真气了,立刻大步过来追她。   哪想,追到一半,桥上又跑下来个人,手里拿着一件鹅绒的青色披风,给奚兰围在了身上。   奚兰早就冷得不行了,突然来了丝暖意,马上抬头去看,脸色也跟着一沉。   莫恭懿怎么也来了?   “锦画,你何时学会游水了?”   她心里猛被地揪起,季锦画不会游水,是季锦江忽略掉的,她到现在才知道。   还好,莫恭懿这一声说得不大,只能他们两人听见。   她将头低下,正想着要如何回答,上头又来了一句:“你还有什么是骗我的?”   “世子殿下,现在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说这样的话妥吗?”她压低了声音问。   “呵,你到现在,还在担心你的胥王爷会多想吗?”莫恭懿讽刺的声音,十分刺耳。   她强调道:“这是我的事!”   “我只是想帮你,锦画,他眼里就只有朝阳郡主,又将你置于何地?”   莫恭懿刚才在桥那头,亲眼看见朝阳掉进去,她跳下去救人,结果李淮跑来把朝阳救上去了,他本想去救她的,但看她会游水,才找小厮去拿披风来。   瞧她独自走开那一瞬,真是心疼惨了!   若换了是他,怎会如此对她?   奚兰深吸一口气,将身上的披风扒下来,往对方手里一塞,“谢谢世子关心,锦画承受不起!”   莫恭懿一愣,她宁愿冷和生病,也不愿接受自己的好?   他心如刀绞,痴心问:“就当我是你的懿哥哥,这样也不行吗?”   奚兰并非真的铁石心肠,看到这男子对季锦画的心,也有一丝同情。   可是,同情过后,她还是那抹冷沉,强调道:“你是献王世子,我是胥王妃。”   该有的界不能跨,该有的度,要保持。   “锦画……”   “锦画!”此刻,有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奚兰没想到,李淮会走上来。   余光扫过去,对方身上的深蓝色袍子,已到了跟前。   “锦画,我们先回去换身衣服!”李淮不由分说的伸手过来牵她,原本她想甩开的,但想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特别是在莫恭懿面前,她放弃了!   再如何生气,不能做太过,凡事留有余地,总是好的。   她被李淮牵走那刻,她还是看到了,莫恭懿那眼中数不尽的落寞。   这份痴情,本就不属于她,她无暇顾及,只望此人,能早些放下吧!   她神情麻木的由李淮牵着,虽还是那双温热的手,却暖不了她此刻的心!   想到李淮那么紧张地跳湖救朝阳,过程连看都未曾看她一眼,她就觉得心堵,自己到底是有多么让他放心?难道,就不担心她被淹死了?   “锦画,本王知你水性极好,所以刚才……”   “不用说了,我懂!”她一脸的漠然,若她不会水,她也不相信,李淮会第一个救她。   当然,她不会水,也不会傻到跳下去救宁晚缀。   李淮被她这声‘我懂’堵住,顿时觉得惭愧。   他说:“本王知道你生气了!”   “王爷每次都知道!”她不看他,手虽任他牵着,却是一脸的嫌弃的问:“那王爷也知道,是我把朝阳郡主给推下去了吧?”   李淮一愣,“你为何要把朝阳推下去?” ☆、第85章:薄情之人   “为何?”她停下来,目光讽刺的扫过那张,她觉得好看的脸颊。“哪有那么多原因,喜欢一个人可以对他好。讨厌一个人,就正好相反咯,王爷想听什么原因?我讨厌她?嫉妒她?烦她厌她?”   李淮突然在她不知所措时,抱住了她……   她整个僵住,他不是应该责怪她吗?为何要抱住她?   “本王知道,即使你真的讨厌她,嫉妒她烦她厌她,也不会用这种方式。”   她那么聪明,要害一个人,根本就不需自己动手吧?何须,把自己也搭进去呢?   原本,听见那叫宝露的侍女说,是她将朝阳推进湖里去,他还在犹豫。见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时,李淮才肯定,她不屑于这如此种种。   奚兰不知,自己是否应开心,李淮竟未相信宁晚缀贴身婢女的说辞,而是选择相信她。   这证明,这男人并未因为心中所爱,丢了理智。   他比她会克制自己的心,她早就知道。   “李淮,你说让我给你时间来证明。我会给你时间证明。但如果,你做不到,也不必勉强……”   她突然如此低落似下了什么决定的语气,让李淮心头一紧,就好像,她随时会离开一样。   可是,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呀!她会离开去哪儿呢?   “锦画。你要本王如何做?”   他直接问她,如果不过分,他愿意去做。   可是,奚兰自知如命,又怎会开这样的口?   要来的,和别人主动送上来的,能一样吗?   这么久了,她发现。她还是喜欢称呼她的名字,就问:“我以后可以不叫你王爷吗?直接称呼你的名字?”   “你不是已这样叫了很多遍了吗?”李淮越发看不懂,这女人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了!   明明,别人都说,她爱的人是莫恭懿,可他却不止一次,看到,她对莫恭懿的殷勤,冷酷拒绝,甚至还用上了自杀做筹码。   明明,她已表现出了她的感情,却又平静的将那份感情,收为己用,就好像,那是她自己的事,与他无关。李淮从未见过,哪个女人,如她这般洒脱又执着,看似紧密相连,却又置身事外。   李淮有一个很大的优点,会识人,他懂得这女人的难得,他也很想做好一些,可事与愿违,当有些事突然发生时,他顾及不了那许多。   回去季锦画的香闺中,换下干净的衣裳,宁晚缀的衣裳也全打湿了,只好先换上季锦画的。   “锦画……我以后可以喊你锦画吧?”换下季锦画衣装的宁晚缀,遣走了婢女,走过来带笑问她。   她将青莲方才送来的姜汤,轻轻推到对方面前,“朝阳郡主喜欢就好!”   宁晚缀脸上露出歉意来,诚心道:“锦画对不起,宝露不懂事,胡言冲撞了你,我替她道歉,我也已经责骂过她了!”   奚兰眸眼淡淡的看过去,其实,她应该相信,宁晚缀说的是真的。   “郡主的头发都湿了,再擦擦吧!”她拿了旁边备好的棉帕递给对方。   宁晚缀接过来,道了谢,便先用棉帕擦了擦脸上的水滴。   她目光一直没有从对方脸上离开,此刻,心中已基本肯定,对方脸上根本没有易容的痕迹。   这个人,是真的宁晚缀!   可在梨院里要索她命,自称缀儿的厉鬼,到底是谁?   为何,要害死要与李淮订婚的女子?   如今,她与李淮已然成婚,那女鬼倒是不曾出现过。   “锦画,你不会将那件事放在心上吧?”面前又传来宁晚缀轻柔的声音,将她从遐思中引出。   这女人,目光中有一种恬静,沐春风般,让人讨厌不起来。   她若是年少的李淮,与这样一位美人朝夕相处,也难不心生情愫。   从宁晚缀的面相看,她不是大恶之人,有善心,还解人意,对于那时历经磨难的七皇子李淮来说,是一味良药。   “从未进过心,又怎会放在心上呢,郡主多虑了!”奚兰轻轻叹道。   男子汉大丈夫,吃点亏受点屈算什么?   她若也如这些小女子一样,整天为这种事计较烦恼,也枉为龙公子了!   “锦画年纪轻轻,却气量过人,晚缀自觉惭愧!”   她也是一笑而过,两口喝了姜汤,也催促对方趁热喝了!   不过宁晚缀这汤喝下去也不管用,大将军府还未出,就头晕腿软,显然是得了春寒。   宁国公的马车来接时,奚兰与季锦江一起,将郡主送回去。   “朝阳郡主身体弱,估计这一病会有段时日。”季锦江提醒她说。   奚兰竟然一时未能体会这话的重点,拧眉看他。   “刚才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去乱传话,说是你心生嫉恨,将朝阳推下湖去,人虽救起来了,不过现下朝阳染了春寒,估计也算到你头上了!”   季锦江肯定是为她担心,怕李淮那边责怪她。   她本来以为此事都过了,可人言可畏啊,人心都是站在弱者一边,像她这般顶天立地的汉子,谁会站在她这一边呢?   瞧她闷着不话,季锦江又说了句:“过几日得空,你携礼去宁国公府探望一下吧,别让那些有心之人将话头越传越烈。这宁国公虽没多大实权,但三代世爵,皇上都要礼让三分,这回话都传成那样了,你自然要让别人住口。”   携礼去探望,多大点儿事,奚兰无所谓。   只不过,她有一事不解。   “你先前说,这朝阳郡主是皇帝派了三千精兵去请回来的,蒙国那边的四王爷,难道就任由自己的正王妃走?”   此等奇耻大辱,谁能忍?   “那蒙国四王爷荒淫无度,也许巴不得朝阳不在那碍眼呢,宁国公如此做,没准就等着他休妻。”   奚兰任有不解,“那朝阳郡主人美性子温婉,那蒙国四王爷,如何就不知足呢?”   季锦江嘲弄道:“再美的玉,看久了也觉腻,这世间男子,哪个不是喜新厌旧?”   她诧异看过去,这等话,怎会从季锦江口中说出来?   “哥哥也早过了婚娶的年纪,为何还未成家?”   季锦江瞧着这个与妹妹长着一样面孔的女子,明明是两个感觉全然不一样的人,那一声‘哥哥’叫得他还是颇有爽意。   “男儿志在四方,我誓先立业再成家!”   她一手拍在对方肩膀上,大赞:“哥哥好理想!”   “咳咳!”斜前方,有人轻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奚兰抬眼去看,瞧见李淮穿着季锦江的一件黑色锦袍,英色不减,身高差不多,只比季锦江要文雅些,却大不相同。   季锦江忙将她的手从肩膀上拨下来,严厉的责备道:“锦画下次莫要如此没大没小了,让王爷看了笑话。”   她倒从来没觉得,这男人如此可爱过。   不多时,季锦江就知趣的告辞了,留下李淮与奚兰站在院子的杨柳下。   “本王竟不知,女儿家与哥哥说话,还能如此爽意豪情,王妃真是让本王开了一回眼。”   奚兰将头埋得很低,她是没想到李淮会出现,她与季锦江那样说话,也不过是本性表露而已。   “哥哥觉得这样有失女儿家的柔顺,王爷也这样认为,我下次便注意些罢!”   “不必!”李淮说:“其实长乐与本王说话,也总是没大没小,只是她娇柔儿态些,也不奇怪,你与长乐的性子本来就天壤地别。”   听见他如此说,奚兰宽心了不少。   但李淮的话还未说完,双眸有一时失神,他说:“第一次意识到,本王的王妃也是别人的妹妹,锦江一定如本王一样,希望自己的妹妹嫁予良人,安乐如意。”   她一愣,脑海里想起长乐躺在血泊中的幻象。   如果,那真的会在未来何时发生,李淮,一定会很伤心吧?   他们从季府拜别出来,坐上马车,李淮也未有问起宁晚缀一句。   想必,是有意避开吧!   他不提,奚兰也就不提。   马车在前进时,被风吹开了用竹帘,她无意瞧见外面的街景,疑惑问:“这似乎不是回王府的路?”   “嗯,我们要去别的地方。”李淮卖着关子,不过奚兰似乎知道这是去哪了!   花街,当初她跳下护城河后,就是从这里,被李淮带回去的。   那时候,她的心还属于自己。   日暮西下之时,便是花街繁荣热闹之时,马车在春满楼外面停下,奚兰对于这,自是再熟悉不过了!   “锦画,女子不便入内,你在车上等本王吧?”   奚兰不知他要做甚,但想绝不是到这里来喝花酒吧?   就算要喝,也不至于让她在外面等着,叫着她一道去,岂不是更好?   李淮下马车的时候,对她不多询问感到有些吃惊,回头去问她:“锦画,你为何不问了?”   原来他还在等她问自己。   “王爷是要去这楼里找什么人吗?”她问。   对方听了,微微一笑,果然聪明。   只是要去找什么人呢?奚兰觉得,以李淮的性子,会让他屈尊到这里来寻的,一定是何重要之人。   “嗯,听闻那位紫道长在里面,本王几次派人请他他都不肯赏脸,所以只好亲自来请了!”   奚兰整个儿一惊,“你说的是哪个紫道长?”   不会是紫虚元那臭小子吧?   “就是那位龙公子啊,本王不是先前给你提过了,想请他……”   “不可能吧?”她情绪一时激动,把李淮的话都给截过去了,“龙公子那样道貌仙骨的高人,怎会在这烟花污垢之地?”   若是她这个货真价实的龙公子也就罢了!   紫虚元那厮,可是个道士!   他真是假扮她成瘾了,自甘堕落到这地步了?   不行,她得去看看,当即她拖起裙摆,就要从马车上下来。   李淮不解:“锦画,本王不是说让你在马车上等候吗?”   她站定,轻声求道:“王爷,让我跟你一起去吧,一个人坐在马车上多没意思啊!”   “胡闹!”李淮剑眉一紧,不悦道:“你是堂堂胥王妃,怎可以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   奚兰好想回他一句,你还是堂堂胥王爷呢,你能出现在这里,我凭什么不可以?   终归是这男权女仆世道,男人做什么都天经地义,女子却不行,她从生下来记事起,就对此深恶痛绝!   奚兰商量着说:“车上有斗笠,我拿来遮了脸再进去,行吗?王爷!”   李淮铁着脸,一口否决:“不行!”   他自来是说一不二的人,往日里,对她的合理要求也都一一应了,但今天要带她进青楼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行的!   奚兰瞧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我讲道理。   “王爷如此做不对!”   李淮错愕好笑,也是惯着她了,竟然直指他做得不对?   “本王哪里做得不对?”   “王爷既然要来此寻人,如果不方便带我来,一开始就不应该带我过来,现下已然带我来了,却要将我撇在门外不准进,就是不对,若王爷是怕我跟去扫了王爷的兴,那最开始,就更不该带我来了!这样我坐在车上,胡思乱想,心情郁结,王爷就满意了?”   李淮一听,真是想笑都笑不出来。   瞧她说得如此心酸,貌似,还真是自个儿做不对了?   他想开口反驳,但奚兰说:“王爷要是如哥哥说的那样,喜新厌旧,那也算了,我才进门不到半月,王爷就……”   “行了行了,别说了,让你去还不行?”李淮无奈答应了,但拿了带纱的斗篷过来提醒:“不过你得一直带着这个。”   她马上就转忧为笑:“谢谢王爷。”   李淮摇头,让严挺两兄弟走前头带路,他牵着奚兰进了大门。   因为严挺和严明身上挎着长刀,一脸杀气,连那招客的老鸨都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的问:“几位公子是来找哪位姑娘的?”   “龙公子在哪个厢?”严挺问。   老鸨一听,原来是来找龙公子的,脸上笑容一僵,问:“不知几位找龙公子有何事?”巨贞估巴。   这几日,紫虚元都留在这春满楼,下午还没开楼,紫虚元就给老鸨交代了,说今日有人要来寻她,让她推迟。现在看见二人带兵器入,以为是来者不善,顾有些犹豫。   李淮看出老鸨的担忧,故上前道:“我是龙公子好友,过来与他叙旧,龙公子神机妙算,应该早就料到我会来,自然也知道,你拦不了我,你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将我带上去见龙公子呢?”   老鸨做了这行生意,自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看李淮这气势,就知道不是一般人,更不敢得罪,忙回答:“龙公子在二楼‘美’字厢,几位爷需要叫上楼里的哪几位姑娘,我们这里可是全京城最好的……”   ‘美’字厢一打开,里面倩影还不少,但大家都围在桌子上,一派听教书先生话的模样,奚兰也进过不少青楼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花姐们如此和谐规矩的坐在那,一脸虔诚的模样。   此刻,圆桌上那位白衣的翩翩公子正掰着其中一位姑娘的手说:“你出生不太好,小时候爹死得早吧?”   姑娘一听,嘤嘤哭了起来,“是啊,爹六岁死了,娘亲改嫁,就将我卖到这花楼里来了……”   紫虚元低头继续看,“姑娘,你姻缘不太好,遇见的都是薄情之人!” ☆、第86章:花街有妖   那姑娘一听,哭得更惨啦:“公子说得太对了,上一位张公子,说了回去筹钱就来给我赎身。就一去都不回了!”   他一脸的同情,又问:“啧啧,只怕你还把你的私房钱都给他了吧?”   “呜呜呜,龙公子你怎么知道啊,我这些年的私房钱,都给他了!”姑娘哭得可伤心了!   紫虚元无奈摇头,说:“你这手相不聚财啊,还容易上当受骗!”   “那我可怎么办啊?难道要在这花楼里养老么?”   这片刻,李淮已经牵着奚兰,来到花姐们身后。   “龙公子!”李淮先开口叫了他,他偏过头来,看到是李淮,也不吃惊,只是目光无意识的扫到了奚兰这边。   李淮竟然肯带她到这花楼里来。也是难得,他站起来,给这些花姐说:“各位姐姐要看命格的改时再约,本公子有贵客!”   花姐们都听他的话,也特别尊重他,全部退了出去。   ‘美’字厢里,就剩下他们三人。   “紫道长久请不来,是否是对本王有何芥蒂?”李淮拉奚兰到那圆桌上坐下。   紫虚元顽笑道:“岂敢啊,只是最近无暇分心,王爷也见着了——”他摊开手。指着这花楼厢房里的摆设。“已快忙不过来了!”   奚兰想不通啊。他一个道士,竟然住进这青楼里来,与这些烟花女子作伴……娘娘腔!   “紫道长应知本王来此目的。”   他点头,“虚元还应该感谢王爷呢,若不是王爷给皇上求情,虚元现在都一道圣旨,入朝当大官了!”   这语气哪里是感激。明明就是说王爷多管闲事。   李淮君子谦谦,温淡一笑,“紫道长是在责怪本王?”   “这是王爷你自己说的哦,贫道可甚么都没讲!”   既然是有求于他,李淮也就忍了他这直言不讳。   其实,也挺欣赏此人的,虽表面看起来痞态,目中无人。但做起事来却谨慎不苟。   “那本王找机会给紫道长赔礼,如何?”   “王爷日理万机,何必为了贫道屈尊?”   奚兰端坐在那,这紫虚元不回南仙山,守在这京城里,去胥王府做客,比在这青楼里不知好了多少倍。   能让李淮放下架子,到这青楼来请的,除了她,就是这臭小子了!   这臭小子,怎可以不珍惜?   李淮依旧神色不变,还诚意道:“紫道长对本王有何不满?大可以开口言明。”   紫虚元早看出来,这王爷气量惊人,还想看看,他能忍到哪一步,就说:“既然王爷都如此说了,那贫道就不客气了,王爷,你和贫道,八字不合……”   八字不合!八字不合!   奚兰没被他给惊呆,她坐在那里动了动肩膀,还真就暗自算起两人的八字来,这一算,还真是,水火命格,反冲了,短时间相处没问题,但时间一长,难免有冲突。   李淮也是整个都愣了半响,“八字不合?”   “对,王爷你是天命在身,我是孤星转月,不遇上就罢了,遇上了多半是敌人!”   “哈哈哈!”本王开怀一笑,“敌人?本王敌人无数,还是头一回与修道之人为敌,不知,是何样的敌人?”   紫虚元暗自吞气!能是何样的敌人,当然是情敌了!   他问:“王爷不信?”   李淮笑谈道:“本王曾不信命,如今虽知这世界玄妙无偿,但依旧相信成事在人,命也许定好了,但人是活的,明明是活的人,却被定死的命阻隔着,这人生在世,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道长以为呢?”   奚兰自认为自己说服人的本事,已是无人能敌了,但听李淮这番话,还是佩服的。   特别是他们这些玄门人士,尤其相信宿命天命,做任何事,都畏忌非常,看似自由,却不得自由。   想想也是,命虽已注定,但人是活的,不能因为早已注定的事,就围着这个死局沉沦,既然都轮回来这世界走一遭了,为何还在意那命里如何说?   “王爷……”这时,严挺快步进来。   在李淮耳边细语说了几句甚么,李淮神色一变,起身歉意道:“紫道长,请稍等片刻。”   说完,他有轻声对奚兰讲:“锦画,你在此等着,本王马上就回来!”   然后,就跟着严挺出去了!巨贞帅巴。   看来是有何突发事件,赶着去处理。   奚兰忙将斗笠摘下来,往桌面上重重一放:“臭小子,你到底在玩什么?这种地方是你该来的吗?”   “你去当你的王妃,管贫道闲事作甚?”   听这口气,就知道还在生她那天宫里的气。   她收了脸色的愠色,降低调子问:“你为何不回南仙山去?你这回下来这么久了,清阳……”   “师父让我下山的,师父自然知道我何时回去。”紫虚元眯着眼睛,都知道她要说什么。   简直是无趣。   奚兰无奈,“那你也不该留在这烟花之地,整天与这些花姐们厮混啊!”   紫虚元不屑道:“枉你还是龙家传人,花姐们如何了?三界之内,众生平等,更何况她们全部是有血有肉的人,纵然是靠出卖色相讨饭吃,总比那些豪夺强取的恶徒强很多吧?”   她听他这一番数落,也自觉自己理亏,忙解释:“我并非是看不起她们,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南仙山的修行之人,不应该颓废在这花楼里。”   “谁告诉你我颓废在这花楼里了?我有紧要的事做好吗?”   紧要的事?就是在这厢里,给各位花姐看姻缘吗?   这话,奚兰都没说出来。   紫虚元扬了扬臂上的袖子,凑过脸来,神神秘秘的讲:“这花街上,有个大东西!”   她一听,脸色立刻一变。“大东西?”   “嗯,我下山这么久,还是头一次撞见妖!”   奚兰更是来了兴趣,他们这门里的,听说有妖,跟店小二看到土豪上门似的。   她问:“就在这花街上?”   “没错,你瞧,李淮不是都出去了吗?估计又有命案了!”紫虚元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用食指推开雕花纸床,那外面是入夜盛景的花街夜市,红色灯笼在风中摇曳,无数游客穿梭其中,表面其乐融融,但仔细看,便可发现,确实出事了! ☆、第87章:他定负你   有穿着统一服饰的官差在这其中,将道路封了起来,也要好事的民众,围观看热闹。奚兰站起来,往外看,没见到李淮。   她诧异问:“你说有妖,为何我没看到妖气?”   刚才她就从那边过来,就算带了纱斗,也不至感受不到!   紫虚元将纸窗放下,回答:“所以我说是大东西嘛!”   “那你如何发现的?”   他笑了笑,从身上取下龙虎玉来,“你家这块祖传的宝玉比我师父的九宫八卦镜好用多了,那天,我从宫中出来,住在梨花街的客栈,睡至半夜,漆黑的房间突然发出淡绿色光。原来就是这块龙虎玉,我知它乃上古法器,绝不会无故发亮,立刻带它追出来,便闻见一股异香,是妖气无疑,我寻着此异香至花街外面,便失了踪迹,此妖有蹊跷——”   有蹊跷?奚兰斜睨着他:“都是妖了,没蹊跷才怪呢!”   他强调道:“我是说。此妖到了这花街里。隐藏了这气味有蹊跷,你说,妖气如何逃得了贫道法眼?”   奚兰不接话,只问:“你刚才说又出命案了,之前也发生了命案?”   “嗯,一个花客,被发现死在香缘楼后面的小巷里。浑身赤luo,眼无瞳黑,被吸了精气魄神,就前两天的事儿!”   她听着,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在桌面上涂画,突然反应过来,“如果又发生了命案。此妖全然不将你放在眼里啊?”   紫虚元不屑笑答:“我用的你名号在此,要说,也是你名号在妖界毫无威慑力,若此妖知道我是南仙紫虚元,估计早就滚回老林子里去了!”   “呵呵,那你觉得,是何妖吸人精魄?”   “花、狐、蛇、魅……皆是化作美丽女子模样,迷惑色心男子,趁机取其精魄,许就是这几样里的某一种了!”   她疑惑道:“你说身上有股异香,莫非是一只花妖?”   妖这种生灵,聚则成形,散则为零,得了灵气修炼成形的花妖,身上散发自身的花香,因为沾了灵气,香味会有所变化。   “嗯,估摸这花妖就是这花街上某一个花姐,混迹于此,寻找下手的对象,再过五日,便是春分时节,花妖也是这时节现得最多。”   奚兰就问:“既然你已到了这花街数日,自然也有了一些线索了吧?”   以紫虚元的修为,要找一只身上散着妖气的花妖,应该不是难题吧?   “说起来也奇怪,那股妖气我就那天夜里发现过,这之后,连这块龙虎玉也未亮过,看来这花妖知道我在找她,所以有意躲着我!”   “真真废话,你如此招摇的在这花街上留宿,是妖怎可能不躲你?”   他良苦用心解释道:“我不是发慈悲,担心此妖再作孽,所以想用你的名号震慑她一下,哪里想到才安生了两日,便又出来作祟。”   “想必此妖赶着渡劫,不惜铤而走险。”奚兰推测完,又问:“你在这花街上为那么多花姐看了手相,有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话音落下,她便听见门外有人走过来,忙坐回原位去。   不久,李淮推门进来,见过死人的脸,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再看奚兰将头上的斗纱拿下来了,眉头一皱。   奚兰忙解释道:“王爷,我方才正跟龙公子聊这花街上的祸事!”   李淮刚才出去,是见了大理寺的宋子耀,对方手头握了这花街的两起案子,正是头大,所以请他帮忙。就在刚才,又发现了一具男子尸体,在映红院的古井里头,与前两日发现的男尸一样,皆是浑身赤luo,眼无瞳黑。   这事儿估计很快就会传开,花街上的生意不日就会日跌万丈,虽是烟花之地,但不可否认,这里乃金陵第一重税区,为何如此昌盛,那可是官家的地界,有一半儿都是替官家挣的钱,上头要求尽快破案,李淮与宋子耀私交不浅,自然也跟着头疼。   这一回来,就听见奚兰和紫虚元在谈花街上的祸事,便来了兴趣。   “想必,紫道长出现在这花楼里,也是为此事吧?”   说聪明,奚兰表现得坦率些,李淮稍微内敛隐去锋芒,这也是他最大的优点。   紫虚元也不谦虚,就一句:“这案子光靠京城大理寺那群痴呆,破不了!”   李淮顺势接过话来,“所以要来请紫道长出手相助!”   他眉毛一挑,还想说几句来为难一番李淮,坐在对面的奚兰开口道:“紫道长乃出世修行之人,断不忍心再看无辜之人丧命,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话头一下子被她给带开,紫虚元心头恼意,只能憋气道:“大理寺要请我帮忙可以,不过就有劳王妃再亲力亲为,当贫道一回帮手吧?”   这恰恰是李淮最为介意的事,上次在宫里让王妃帮忙,确属不得已,此刻为这市井花街凶案,还要王妃帮衬,说出去,岂不是让人家笑话。   瞧李淮的脸色凝固一起,紫虚元心头得逞,为的不就是激这王爷打退堂鼓。   可王爷又怎会不知他的如意算盘,片刻之后淡淡一笑,道:“紫道长要王妃帮忙不是不可,王妃对此也颇有些兴趣,到时候,本王会亲自带王妃过来,道长觉得如何?”   这样一来,王爷和王妃都给你当了帮手,你还有何不满的?   紫虚元自觉无趣,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瞧王爷王妃如此恩爱真是这煞旁人,但莫要到时扰了正事才好呢!”   李淮依旧由了他的信口直言,回答:“自然不会。”   既然如此说定,李淮就提到,请他入王府坐宾客之事,紫虚元也就答应了!   他原本也不是真不愿意去,当初若不是龙奚兰又被带了回来,他早就离开京城了,现在留下来,还不是为了奚兰!   “本王方才查看了发现在映红院古井头的尸体,已经泡白肿胀了,目测已抛尸数日,尸体死状不明,双目无瞳,与两日前发现于香缘楼后巷的男尸死状相同。”   香缘楼那具男尸是在清晨发现的,花街的清晨众所周知,没几个人在外面游荡,要不是早上给青楼后厨房送菜过来的老汉拉车经过后巷,等到其他人发现,估计也得接近傍晚,故而第一起案子官府有意压下去,知道的人无非是那几个,但今次这具尸体是傍晚发现的,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一下子就炸开了锅,唯恐引起慌乱,还专门派了护城兵过来。   奚兰问:“死者的身份确认了吗?”   李淮回答:“两个都是花街的常客,平日里各大青楼几乎都去,这花街上的客人也是流通的。”   “所以这只花妖若化身成了青楼里的姑娘,这花街上每一个青楼都有可能是凶手的藏身之地!”紫虚元说的这句话,等同于废话,不过却是至关重要的。   “花妖?”王爷听了这话,只有一个感觉,“本王似乎错过了什么?”   奚兰忙解释道:“王爷,紫道长怀疑在这花街上行凶的,是一只修成了人形的花妖?”   李淮对此类自然是有许多不知,在面对自己不太了解的领域,他自知的不多话,只问:“紫道长能确认是花妖?那应如何将这只花妖寻出来?”   对方回答:“这就需要靠王爷那边儿去查一下了,近三个月来,新入花街的女子花籍。”   大文国对青楼管辖有序,除了私娼外,每一个入了青楼的女子,都要登记在册,俗称花籍。   李淮不解,“为何是近三个月新入花籍的花姐?”   紫虚元知道他不懂,也耐性讲道:“这花妖化成人形魅惑男子取其精魄,为何选择花街?魅惑之所以能成功,定是受害者有这色yu才会被魅惑,但凡来这花街挥霍的恩客,哪个不是色yu昌盛,所以此地对于花妖来说,就像贫道师父的菜园子,要啥有啥,至于为何要最近三个月新来的花街,一来,这凶案是最近才发生的,二来这妖怪也不可能一直藏在这花街上做皮肉生意吧?”   被这么一解释,李淮立刻就懂了!   “那本王立刻派人,去将近三个月新来的花街名册拿来,到时候就有劳紫道长一一去确认了!”巨纵宏弟。   李淮随即就出去吩咐严挺去要这名册了,因宋子耀还在外头候着,也就没马上回来。   奚兰借机问紫虚元:“你真愿意住进王府,帮王爷谋事吗?”   紫虚元表情突然落寞下去,倒是第一次看他心头有事。   奚兰早就知道,他埋怨她留下来,却又不肯真的丢下她离开京城,也就任性的要一起留下来,有他在,奚兰的身份可以很好的隐藏,做起事来也方便,此刻,她发自内心的说:“虚元,谢谢你。”   这厮脸上一狠,马上就翻脸嚷道:“少谢我,臭丫头,若不是答应了你爹,我会管你死活?”   “那你打算在这京城呆多久啊?”   她如今都入了王府了,爹爹也许早就算到了,她何时能找机会回去给老爷子请罪尚且不知,但紫虚元,不可能因此一直留在京城吧?   紫虚元愤愤不平讲:“呆到你肯跟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若我一辈子都不打算走呢?”   “奚兰,你们龙家的规矩,不算自己的命,所以你不知,未来你会怎样,但是我知道……”   很多人嘲笑他们这些玄门人士,看透了别人的命,却算不到自己的命。   就如龙父常说的那句,窥探天机的人多不幸,所以免不了孤苦一生。   奚兰眸光黯淡出神,“不管未来会如何变迁,过好当下,才是紧要的,对不对?”   “奚兰你……”   “我不想知道。”就算,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又怎样?她不想活在惧怕未来的恐惧中。   知了她的意思,紫虚元闭了口,但在李淮还未回来之前,他还是说了一句。   “他定会负你!”   奚兰的心,像被长满倒刺的利爪,紧紧揪了一把,利爪松了,倒刺却留下了!   他定会负你……   李淮做到此,还会负她吗?   因何负?宁晚缀吗?   她深吸一口气,强调:“我爹都有算错的时候,你也有!”   “是吗,那我和你爹,都算错了吗?”   紫虚元真是不给她添堵,誓不罢休啊! ☆、第88章:寻花妖   她不想再跟他说下去,就愤愤的站起来,刚巧遇见李淮推门进来,看见她气色不对头。便问:“锦画,你身子不适吗?”说时,已轻步过来牵着她的手。   那是奚兰熟悉的他手指传来的温度,她抬眼看他,挤出一个笑容,摇头:“只是想到映红院里那具被水泡大的尸体,有些反胃而已。”   “那便不要想了!”   “嗯。”她又坐下去,不看紫虚元那边。   “叫紫道长显得生分,本王以后就唤你名字好了,虚元,你觉得可好?”李淮也跟着坐下,没等对方回答,就将手里的名册拿出来:“这是你要的名册,本王大致看了一下。这三月来,新入籍的花姐,竟然有四十人之多!”   紫虚元瞪大眼睛望过来,“那么多?”   “金陵花街三国闻名,更是有花客不远万里到此来逍遥,这行生意,也并非长久,有人走,就有人来,其实仔细算算。三个月四十多人。于花街来比,也不算多。”   是不算多,但此刻他们查起来,就要费许多时间了!   奚兰立刻提醒道:“要花时间的话,这花妖会不会就此逃掉?”   这是完全可能发生的,紫虚元立刻站起来:“得马上将花街封起来!”   李淮神情一变,“这恐怕不妥吧。单说这花街人际杂乱,出去各楼的人,花客也是数以百计,封起来短时间内还行,时间一长是行不通的。”   “贫道要封不是封人,而是封妖,沿着花街边缘,拉上封妖线。派两两一队官兵把手关口,人可自由出入。”   封妖线也是要起阵的,用红绳沿着屋檐、墙角围起来,红线上绑着铜钱、银铃、黄符咒,在起阵处,上红蜡灰香。   李淮知道时间紧迫,立刻就让人将需要的东西准备好,跟着紫虚元一起去将封妖线给搭起来,下一步,就是让各青楼将在籍的花姐们亲点,确定没有人从这花街里出去了!   因为这需要些时间,此刻时辰也不早了,李淮喝大理寺的几位只好征用了春满楼的后院,临时作为他们休息的地方。   晚膳也吃的春满楼厨房烧来的菜,不过也就李淮和奚兰动了筷子,紫虚元坐在院墙的榆树稍上,手里捏着三颗白色棋子,望着街头出神。   “王爷,这什么封妖线真管用吗?”宋子耀心里没谱,在大理寺任职这么多年,虽说遇见的奇案不少,但遇上妖还是头一回。   “兴许有用!”李淮正认真的过目手里的名册,如宋子耀这般的疑惑,他曾经也有。   不信、信、与亲眼所见,每一个过程,都会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极大的怀疑,这每一个过程,他应算是经历了,且还不是第一次。   奚兰起身朝院子那头走去。   “紫道长,你们修行之人就是靠饿肚子来开悟的吗?”   紫虚元低头俯视,接着院里火堆的光线,可以瞧见她一脸的嫌弃,分明就是说:臭小子你不吃饭,是要当神仙吗?   他将手里的几枚白子往空中一抛,看落在手中的形状,嘴角轻扬,蠢蠢欲动道:“东西留下了!”   一般,他们用铜币龟壳、蓍草卜卦,用棋子当卦器,也算是紫虚独特的爱好了,他对下棋颇有心得,对棋子,特别是这种烤过七七四十九天的白棋更是情有独钟。   奚兰知道,他此话的意思是,那只花妖还在花街上,等着他从树上跳下来,那边就有人快跑进来。   “禀告王爷,刚才花街阁楼各院的已经清点完毕,并未少人!”   紫虚元撩起袖子走过去,一手背在背上,建议道:“王爷,现在我们可以去盘查名册上的四十余人了!”   李淮瞧他神情沉稳,似乎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不知紫道长如何判别花妖?”   这要慢慢见过四十余人,还要一一询问,估计到明清早,都不一定能忙完。   紫虚元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其实他们可以分为两队,从花街前后挨楼查访,这样可以节省些时间。   奚兰虽然不便于展露本事,但去盘查询问,只要一遇见那花妖,就能认出来。巨团场划。   他马上将身上的龙虎玉取出来,“这块玉石乃上古法器,那妖怪若在百米内,玉石会发出淡绿色光芒。”   怕别人拿了这东西,影响了灵气,他还专门塞到了奚兰手上。   “那么——贫道与王爷一起带人从街头开始查仿,宋大人与王妃就从街尾开始查,我们在花街中间的映红楼碰头。”   紫虚元这一号令出口,其他三人都直直的盯着他。   连宋子耀都在想,你将人家新婚夫妇硬生生的拆开,到底是何意呢?   他却一脸人畜无害的无知模样强调:“时间紧迫,大家就别浪费时间了吧?”   李淮眸中有意的凝视着他,终归是胥王李淮,不会轻易发怒,更不会轻易将自己的需求道出来。   一个王爷,一个道士,一个在忍让,一个在进尺。   也许,真就是那四个字:八字不合!   “咳咳,不然,我与王爷换吧,我正好有些玄门之事想请教……”宋子耀深知王爷心,立刻出来解决问题。   “贫道也正好有事要请教王爷!”可是紫虚元是谁?不把自己玩毙,枉为道痞啊!   奚兰无奈摇头,“既然如此,那就别耽搁了,赶紧吧!”   她自来是雷厉风行,此刻瞧见紫虚元玩这种把戏,已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娘娘腔’了!   最后,就真让紫虚元得了逞,他与李淮从街头的春满楼开始查访,奚兰与宋子耀从街尾的怡翠楼开始。   “锦画!”四人分开时,李淮叫住奚兰。   紫虚元站在楼道上,看见这王爷跑到奚兰面前,顿时翻了个白眼。   是谁说,不会秀恩爱引旁人烦的?说话,就像放屁!   花街的夜,凉风吹着屋檐下的红纸灯笼,那浅红色的光晕,在奚兰的脸上摇晃。   “王爷,我会当心的。”奚兰似乎已猜到他要说什么,回头淡定讲。   “锦画,上次本王给你的白玉观音,你可还戴在身上?”   李淮眼里全是担心和温暖,奚兰竟有一时眼酸,用力的点头,“嗯,戴着的,一刻也未有离过身。”   李淮还是不放心,对旁边的宋子耀说:“子耀,王妃就交给你了!”   “王爷请放心,子耀一定会保王妃周全!”   宋子耀就是一文弱书生,身手估计就能拿刀宰个鱼,要他保护王妃,显然只是嘴上说说。   李淮对身后的严挺严明下令道:“你们随王妃去,切记不要离开两米之外!”   “遵命!”两兄弟领命,立刻就寸步不离的站在了奚兰身后。   这对于李淮来说,是两颗定心丸,但对于奚兰来说,就是李淮的千里眼嘛,也罢,瞧他如此紧张自己,她竟一点儿也不烦,还觉得暖暖的。   “王爷,再等会儿,花儿都谢了……”楼道上传来幽幽的一声。   李淮依旧保持风度,君子谦谦的步过去,春满楼这三月新来的花姐有四人,基本都是紫虚元见过的了,没有问题,两人就带人从春满楼出来。   过街的时候,李淮问他:“紫道长方才说有事要询问本王,不知是何事?”   紫虚元乐呵呵笑着,他哪有何事要询问,只不过就随口找了个由头而已。   既然王爷都问了,他必须得回答了,就说:“上次贫道借以龙公子身份,去帮王爷将别院西院给封了,不知王爷府上,近来可安好?”   李淮挑眉看他,专门叫他来就为了问这个?   “我与王妃已搬回王府居住,别院之事,已告一段落了!”   “如此说来,王府安生了,真是大幸啊!”紫虚元面笑心不笑叹道。   李淮一直觉得这厮说话奇怪,而且缺少管教,但念他是山野修士,也就忍了他!   可他呢,却没完没了,走了几步,又退回来说:“贫道看王爷最近气色,似乎有什么烦心事啊?” ☆、第89章:花妖藏身之处   李淮停下来,目光清淡的扫过此道痞的脸颊,“人自有烦丝三千,活在尘世。自然有烦恼之事,不比道长这样的修行之人!”   紫虚元一手背在背后,手里捏着那几枚白子玩弄,少顷,又说:“其实贫道不算出世,也算不得修行之人,这烦丝三千也还留在头上,自然也有不少烦心事,就拿此回这只花妖来说吧,她如何藏身在这花街上不被我发现,就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说着,他有意停顿,将话头引到别处,说:“虚元从小就是孤儿。在南仙山跟师父长大,连娘亲都为见过,上次进宫,见王爷与余贵妃母子情深,真是令人羡慕!”   李淮剑眉微微动,眸光也有所变,这紫虚元话里明明有话,说得如此隐晦,到底是想说什么?   不过,他并不想直接点破。于是就与对方打哈哈。   “人各有命。你们玄门人士不都讲究一个因果吗,紫道长是有仙根之人,生事命运,也自然与旁人不同。”   紫虚元心里暗念了一句,明知他意有所指,还装傻充愣,果然是个闷罐子。不摔破了,永远藏着。   “确实有不同,虚元下山前,师父曾告诉过我,此次下山会牵引起一次百年浩劫,我自认为我一山野小道,没有这种本事,但现下又重新回味起师父的话。即是牵引,自然不是由我而起,如今见到王爷本尊,突然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啊!”   他这番话,并非虚言。   那日,清阳道长在南仙观星峰上,观到星象有异,便叫来紫虚元,将一件留存在南仙山十七载的血文秘书送至北境天灵镇,要亲自交还给龙门掌门龙行天手中,并嘱咐他,若龙行天有事嘱托,他不必急于回山。   “师父,太合星向变位,天下似要有异主之变,不知这血文秘书与即将发生的大劫有何关联?”   “虚元,你看这紫金法剑如何?”清阳道长将自己的宝剑拔出,月光下,剑气凛凛。   这带灵仙之气的法剑,自然是上乘法器,他可是垂怜已久了!   便赞道:“不能再好了!”   “你可知,此剑曾斩杀过无辜人的头颅?”清阳眸光一变,苍老的脸上,是岁月留下,智慧的痕迹。   “据说,师祖崇钰真人是从妖道入地得了此剑,入地得紫金为引灵气,削数位道童头颅,染血吸灵,实在罪大恶极!”   清阳点头,“没错,剑是好剑,有斩筋断骨,夺命杀魂之力,如此好剑,落到入地手中,便成了杀人的凶器,收到崇钰真人手中,则是斩妖除魔的利器!”   师父讲的道理,几乎是虚元从小修术时,玄门人士都会讲的一个禅理。   但每次听,他都能从中悟出不同的大道理来。   剑很好,但善恶要靠使用之人的善恶来衡量。   清阳说:“五百年魔道轮回,不止是太合星变,如今天下一分为三,不久之后,战乱将带来无数生灵涂炭,我们归隐出世于南仙山,修道为己更为苍生,如今,是到了入世之时了,虚元!”   “徒儿在!”   清阳道长将那把紫金宝剑交到他手中,“此次下山,你有一劫要度,更会牵引进这场百年劫难之中,师父任你去罢——”   师父料到不久之后,会有战乱,如今他因为奚兰之事,与李淮牵扯,同奚兰一样,自第一次见到这位大文的七王爷,他便看出了这天命之相。   当初师父借紫金剑的道理,来点拨他,他到现在才明白了师父清阳的意思。   千古以来,有昏君有明君,有懦弱无能之辈,就有贤能智勇之君,昏君容不下忠臣,明君少不了谋师;按理说君是人臣是剑,但师父却将皇帝比成了一把绝世好剑,而辅佐他的臣子,比作了使剑的人。   师父是有大智慧之人,紫虚元自然不会去质疑妄薄。   也明白的师父这番话的意思,总而言之,就是要他下山辅佐明君,安定天下,救苍生!   如此大任,师父他老人家竟然交给自己,他紫虚元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心头,那是感慨万千,恐不能担!   目光回归眼前,胥王李淮有天命在身,不用怀疑,要屡经劫难,九死一生。   奚兰如今嫁他为妃,这条路途艰而漫长,更可悲的是,与他同生共死,却无法共享富贵,他心中忧叹!   “莫非虚元你也可观测未来?”   他苦笑摇头,“未来岂是区区凡人,所观就观的?”   他们能看到的,是因果命格,造化轮回,却绝不是未来。   未来在轮回中,现实修现实得,变幻无常……   前面马上就到了风月阁,风月阁乃这花街比较有年代的青楼,历届老板都是能歌善舞的女子,所以明知取得也风雅些,但这些年,与后起的其他同行相比,衰败了许多,这三月新进的花街也最少,才两名,年纪都不大,且是家道中落的良家女子,两人随便问了些问题,比如以前家中做什么,为何会来到金陵之类。   下来时,李淮走在前面,紫虚元随后,几位‘地’字队的王府卫跟在后面。   突然,有一醉醺醺的女子偏偏倒扑过来,嘴里唤着:“陈郎,陈郎,你回来找我的对不对?”   那女子抓住李淮的袖子,腿软跪坐在地上哭泣。   后面的王府卫赶紧过来想抓扯开,风月阁里的几位清醒的花姐生怕他们伤了自己的姐妹,忙过来求情。   “王爷息怒,卢花喝酒失言了,她并无恶意。”   卢花被拉开,李淮肃面将被她弄乱的衣袖抚平,深眸抬起打量了周围的女子,发现这里的姑娘与其他青楼的姑娘有些不同,她们脸上虽抹了很多粉,但总有哪里不对劲。   明明是白扑扑的脸,却感觉粉里面发青发红,好些个左边脸是尖的,右变脸却是圆的!   紫虚元也发现了这一点,忙叫风月阁的老板过来。巨团爪巴。   那老板也不过三十岁出头,稍有姿色,当年在花街人称十三妹,弹得一手好琴。   如今十三妹变成了十三姐,看到王爷还是恭敬的行了个礼。问:“王爷有何吩咐?”   “她们的脸怎么了?”李淮指着理得最近那绿纱女子问,对方立刻有意的将脸埋下去,恐与人看。   十三姐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尬尴,解释道:“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把脸给摔肿了!”   李淮自然不信,“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你们风月阁的姑娘,大多都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对方知道骗不了他,只好交代:“其实不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是怕王爷笑话,昨天我的姑娘的客人被映红楼的姑娘生拉硬拽给抢去了,姑娘们心头气不过,昨夜过去跟她们说理,没说通,两边打起来了,虽然如此,今夜还是要做生意,就让她们将妆容盖厚一些……”   所以盖得实在太后,乍一看,以为是尸妆呢,看得人瘆得慌。   如此,李淮倒是满意了!   不过紫虚元就好奇的凑上来问,“既然是你们的客人,怎地会被映红楼的姑娘抢去?”   据他所知,这映红楼的热闹是连春满楼都比之不过的,她们的姑娘最多,货最齐,地方也最大,每天都是人山人海的,紫虚元到了这花街,本就想去映红楼落脚,但那里人实在太多,挤都挤不进去,他才选了花街第二的春满楼。   既然映红楼的生意都这么好了,何必还来抢这感觉,随时都要关门的风月阁客人?   十三姐又说了,“抢的那个客人,一直是我们风月阁的常客陈公子,陈公子到花街,只到我们风月阁,前些日子有人就传映红楼的女人再妖娆勾人,比技艺始终比不过我们风月阁,来我们风月阁的恩客,都是惜才懂艺的雅士,话里自然就提到了这位陈公子,恐怕就是映红楼的人,就是听见了这个不服气,所以瞧准了陈公子过来,便出来勾引媚搭。”   “所以这位陈公子,就真的被勾过去了?”   刚才那个还在发酒疯的卢花一听,好像清醒了些,坐在一旁大声道:“怎可能,陈郎那种附庸风雅的公子,如何会因她们那搔首弄姿就勾搭去?明明是她们给陈郎下了迷药才把陈郎骗去的。”   迷药!紫虚元将手里把玩的白子放进囊中,眼睛一亮。“你可看见她们用了何迷药?”   这样问,这些女子又说不出来,直愣愣傻乎乎的盯着他。   只有那卢花坐在那哭哭啼啼道:“陈郎与我相识三年多,他何样的为人,我怎会不知,呜呜呜……”   他无奈摇头,就他这个道痞都看出来,这等怨妇模样,只是不愿相信,相识了三年多的男子,就这样被媚骨娇柔的其他花姐们勾去了吧?   “映红楼,就是古井中发现luo男尸的青楼吧?”李淮别有深意的在旁边添了一句。   紫虚元点头,“不过第一具尸体不是在映红楼,而是在花街尾的香缘楼。”   这两个地方相隔有一段距离,花妖害了人,死者的衣物又被扔到哪里?   死者的衣物,是至关重要的证物,应该此刻还在花街里,也许就在那个花妖乔装的花街房里,李淮立刻下命去全街搜索。   这边奚兰和宋子耀已快速看完了三家,查访了十人,好几个都是刚入这行的,问起来方便,看面相便知此人所言是否属实。   眼前正坐着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脸蛋娇嫩,身体单薄。   “你爹将你十两银子卖到这里来?”   “嗯。”   奚兰说:“把你的手掌伸出来给我看看。”   那姑娘怯生生的伸出两只小手,她看过之后,挥挥手,“下一个。”   宋子耀这一路来,一直以为主查问话之人,应该是他这位大理寺卿,但看王妃已麻利的问了十一人了,心头有点憋,小心翼翼问:“王妃,你就问了两个问题就放走了人,会不会漏了什么?”   她头微微一偏,是不是妖,她那双通灵的眸子自能辨出,更何况身上的龙虎玉一点反应都没有,绝对没问题,她能问两句都算好了!   “宋大人有无要问的?如果有,不必在意本王妃,尽管问。”   宋子耀问,自然是找上主薄来,将每个人说的每句话都记录下来,像审犯人一样!   所以看到她这跟拉家常似的,直觉不妥。奚兰自然看出他的顾略,也不等他回答,就笑说:“那要不,接下来,就由宋大人来问吧!”   她就坐到旁边,等对方来问。   这一番耽误,比紫虚元和李淮那边慢了许多,他们到映红楼回合时,紫虚元已经访了五位姑娘了!   因为是这花街上最大的青楼,所以近三个月来,映红楼的新入籍花姐最多,四十余人,就有十个出自映红楼。   眼看,人都要见完了,紫虚元的眉头越发皱得紧了!   “难道,我哪里算错了?”只剩下五个人了,花妖会出现在这五人之中吗?   此刻,李淮站在二楼的围栏后面,看到奚兰与宋子耀前后进来,严挺和严明紧随其后,心下稍有放心,下楼去迎。   “锦画,可有发现可疑之人?”   奚兰将那块龙虎玉拿出来,摇了摇头。“没有。”   “虚元正在盘问名册上最后的五名姑娘,也许……”他想说,也许,他们要找的那只吸人精魄的花妖,就在这五名里,但是他声音还未落完,就看到奚兰手里的那块龙虎玉亮了!   也是同时,他们右边的红色帐幔后面,有一个人影快速闪了过去。 ☆、第90章:花妖现形   看到有人影闪过去,龙虎玉又刚好在这一刻发出薄光,奚兰立刻就要冲跳上去,身旁的李淮却一巴掌抓住她。   “小心一些。别乱跑!”   她怔住,真是猛然见了妖,差点忘了自己此刻的身份。   这里人多嘈杂,又有妖邪作祟,李淮怎能不担心她?   而且,此刻严挺严明已经冲上去了!她一个弱女子,想冲上去干嘛?   被李淮拉回来那一刹,她目光停留在那张俊脸上,只见上面夹着愠色,醒目深刻。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躲在本王背后就好了!”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躲在本王身后就好了……   这话。久久在她心间徘徊,她都快忘了,此时此地,此景此物。   这样的男子,终会负她?   她不信,她的眼睛,能识人面相,绝不会看错他。   虚元,你说的那句话,只是说来吓我的对不对?   李淮果然将她挡在身后。不一会儿。严挺手里提着一个瘦弱的丫头,从那红色帐幔里走出来。   奚兰探出半个脑袋看过去,这就是刚才跑过去的人影?   她低头去看了看手里头的龙虎玉,亮光还在继续,只不过这光并不是紫虚元所说是淡绿色,而是微微发红。   白光见鬼,淡绿有妖。红光是有……   “不可能!”她低头翻弄着龙虎玉,李淮听见她声音,回头看,“锦画这玉石怎生了?”   她摇摇头,只好将玉石放回去,目光移到那个被抓起来的丫头身上。   这丫头穿着一件比她体格大的裙衫,头上的发丝稍显凌乱,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这样年纪的女子,在青楼里不少,很多青楼都是将很小的女孩低价买来,从小培养,等到长大便开始给她们挂牌卖身。   瞧这丫头发育不良的样子,她觉得,花妖要魅惑男子,至少应该再大点儿,长着媚相柔骨吧?   且看这丫头怕生得慌,被人高马大的严挺几乎是提出来的,双脚一直在半空中乱蹬,被放下来,就蹲在墙角,害怕地避看他们。   “王爷,王爷,这丫头叫阿宝,不会说话!”映红楼的老板美娘一直都小心的跟着李淮的,瞧他们抓了阿宝,立刻过来解释。   李淮瞧这丫头有些古怪,就问:“这丫头年纪不大,来这儿多久了?”   美娘忐忑不安的埋着头,不敢直视他逼人寒光。   “说!”   美娘被这一声吓得直哆嗦,“回……回王爷,来了两个月了!”   “既然来了两个月,为何不在名册上?”   李淮音色提高,周围瞬间就多了几分杀气。   像他这样表面温润如水,心似深海之人,稍微一动怒,震慑力都惊人,这映红楼的美娘生怕自己一句话不妥,就引火烧身啊,马上解释道:“王爷,并非奴家不让她入籍,她并非是楼里挂牌的姑娘,只是寄住在此而已……”   “寄住?”   “阿宝,阿宝!”楼上突然传来凄厉叫喊声,便见一道人影从上面蹿下来,那是一个穿着粉衣的年轻女子,此女背后,一道白色影子敏捷快速的追了出来,正是紫虚元。   “抓住她!”紫虚元喝了一声,李淮身后两名侍卫,已经大飞身上前帮忙,但看到那女子的脸时,都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那哪里是人脸?一张发绿的脸,眼睛血红,瞧有人过来抓她,她喉咙里一声刺耳震膜的尖叫,发狂的与抓她的人厮打。   还是紫虚元从楼道上轻跃而下,也不知他何时备了绳子,此刻系上锁妖结,往女子身上一套,再一拖,那女子身体腾空而起,又落到地上,还在地上扑腾,紫虚元上前,几个快狠的动作,便将此女五花大绑在一楼的圆柱上。   周围映红院的姑娘,都被这场面吓得直惊叫。   还有刚才被严挺提出来的丫头,激动得爬起来,要朝那女子冲过去,嘴里喊着:“jiji——”   旁的人,根本就听不懂,叫的是什么。   奚兰想上前去看紫虚元绑的女子,但被李淮牢牢挡在身后,就不得机会。   紫虚元忙喊:“拿白蜡来!”   侍卫快步有序的将数根白蜡拿过去,他围着圆柱,将白蜡一根根点起来。   方才,他在楼上查问这叫阿珠的姑娘时,就闻到了那夜他闻到的异香,问她问题时,她也闪烁其词,一看就心中有鬼,他便拿出三清铃摇了三下,这阿珠突然发狂将桌子掀了往楼下冲。   “jiji——”那丫头撕心裂肺的哭喊,似乎叫的,正是这叫阿珠的姑娘。   难道她叫的姐姐?这丫头与紫虚元抓的花妖,有何关系?   刚才也是她跑过时,龙虎玉亮了!莫非,这丫头,也是个花妖?   宋子耀见紫虚元搞定了那个大的,又听见小的在说话,便过去看个究竟,哪想那丫头趁其不备,抱着他的手背,张口就咬,他吃痛想甩开,但那丫头摇着他,跟牙齿与他的肉长在一起了似的,甩都甩不掉。   还是严挺和严明胆子大,几步上前,掐住那丫头的下巴和胳膊,将她从宋子耀手臂上扯下来的。   这会儿,宋子耀疼得脸色都变了!   奚兰在后面看着,早想去帮忙了,现下也只能默默的给他捏把冷汗。   紫虚元并未先去理会那小的,而是立刻拿了旁边桌上的酒壶,将酒倒在宋子耀手背上。   “啊!”宋子耀吃痛叫着,其手背伤口上竟冒出烟来,可知这花毒非同小可。   这边,那丫头也跟着浑身发绿,在地上翻腾起来。   宋子耀捧着他的手,连连后退,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如此邪门儿的事!   他颤颤嗑嗑问:“紫道长,紫道长,我会不会死啊?”   “有我,你死不了!”紫虚元两下解开宋子耀的腰带,将他的手臂绑起来,嘱咐道:“坐在那边,千万别动!”   接着,严挺和严明帮着紫虚元将这丫头也绑起来,这个小的,比刚才那个要好搞得多,很快就被绑在了另外一根圆柱上,一样点上白蜡,围在其中。   李淮叫来映红楼的老板美娘,美娘已被这场面给吓得四肢发抖了,几乎是连爬带摔的从一边跪过来。   “王爷……奴家不晓得这孽障竟就在我映红楼啊……奴家真不晓得……”   “本王不是要责难你,这两个女子,是如何来的?”   美娘哪里敢隐瞒,便知无不言的道了出来。   原来这阿珠和阿宝是两月前,自己找上门的,没有民籍,只听说家中父母双亡,孤苦伶仃,阿珠自愿卖身青楼,唯一要求便是要带上她妹妹阿宝,美娘瞧阿珠长得漂亮,就找关系,不见民籍也给她入了花籍。巨女住圾。   “王爷,我真与她没关系……真是瞧她长得漂亮,对付客人有一手,连风月阁的那边的客人也能抢过来……”   李淮眉毛一挑,“风月阁?”   “是啊,就昨天,风月阁的人因为阿珠抢了他们的客人,所以过来闹事,还打伤了我几个姑娘。”   紫虚元帮宋子耀处理了伤口,转身过来,询问道:“昨天将风月阁的陈公子带过来的,就是这个阿珠?”   “是啊,就是她!”美娘跪在地上回答。   紫虚元心里有数的点点头。   奚兰心中却没谱,忙问:“怎么回事?”   李淮便拉着她,将风月阁的事,简略讲了一遍。   搞清楚了之后,她又问:“宋大人的手没事吧?”   “花毒不深,有我南仙山的邪去膏,死不了!”紫虚元轻描淡写说完,又感叹道:“没想到捉妖还附送个小的!”   宋子耀受伤,李淮自然要过去问候一番,那两只花妖已被紫虚元镇住,这才放心将奚兰放开。   奚兰想到方才那龙虎玉亮起的颜色,始终觉得不踏实,便远远打量那两个被绑在圆柱上的女子。   越看,就越觉得这事儿太过简单,疑虑早已浮上眉梢,她小声对紫虚元道:“虚元,没对劲!” ☆、第91章:抓错了妖   紫虚元听见她这一声,再回头看她的脸色,“你发现了什么?”   奚兰比紫虚元多了一双通灵的眼睛,看到的东西自然要多些。   现在眼前这一大一小。虽呈现出妖变之相,也有那股异香,但她怎么都觉得还少些什么。   少些什么,她又说不上来,只想走近了去看看。   于是就让紫虚元领着她走到那个阿宝面前,阿宝虽然小,但此刻却颇有些攻击力,想到刚才她如何将宋子耀咬伤的,她就没靠太近。   回想刚才这阿宝皮肤色变的过程,实在太突然,如果是花妖的话,点上白蜡,将她们绑在封妖线里,应该显出原形才对,可为何迟迟不见现形?   “也许还缺少个东西!”紫虚元说。   这时候。下面有人来报,从阿珠的房间里,收出两套男装,被包裹着。就藏在床榻下面。   打开一看,上面还沾着一些不明液体,紫虚元拿起来闻了闻,确认是花浆。   “这应该就是被害者的衣服了!”紫虚元将东西放下,回头对李淮说:“今夜将她们封在这里。我必须马上去趟白莲观,管我师兄要一根缠妖绳儿。还请王爷为我备上一匹快马,我好在黎明前赶回来!”   原本,对付花妖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火烧。   但紫虚元好不容易撞上这两只妖,不搞清楚是何物,心头不甘,再则,这妖虽然作恶,也是修了数百年才可成形。就这样烧了实在可惜!   如今妖也捉到了,暂时将她们关在这封妖线里派人守住,但这楼里其他不相关的人实在太多,只能将她们全部请出去,今夜去隔壁的几间花楼里挤一挤。   这些青楼的姑娘听说了那花妖就出在了楼里,也吓得不清,但要将她们从这楼里清出去,就十分的不愿意。   几个在映红楼的出名的花姐就问了,“既然都捉到了这挨千刀的花妖,为何不带走呢?还要关在我们映红楼……”   “就是就是,这要关多久呢?这生意做不成了,还要去别处挤着,还不被风月阁那些怨妇给笑死?”   “大家都少说两句,小心得罪了官爷,有你们苦头吃!”美娘也收拾了一下,背上背着个包袱,在后头劝她们。   几人才不甘不愿的收了声,但还是埋头在那边小声低语,不必想都知道没好话。   才不过片刻,这边又出事了,几个花姐想把搭好的封妖线给撤掉,此刻,宋子耀被花妖咬了,紫虚元虽帮他处理的伤口,还涂了邪去膏,依然不敢大意,今夜只能在春满楼的客房里住下,等紫虚元回来,李淮派人送他过去,这边映红楼的就只剩下奚兰了!   其实李淮是不愿意将她留在这的,毕竟那两个花妖还绑在里面,只要是活的,就有危险,可紫虚元走后,宋子耀被咬的伤口,似乎有恶化的迹象,他只能遣人去将薛平安请来,就离开这片刻功夫,奚兰就见那几个花姐在拨弄封妖线,脸色随即一沉,大步上前就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腕。“你干什么?”   这些花姐一抬头,看见她这不大的丫头片子,还以为是别家的花姐,不屑地甩开她的手,呛道:“你说我干嘛?这线挡着姐姐的路了!”   她指了指下面,“从下面钻过去不就行了?”   刚才又不是没钻过,偏偏到了你几个,就不能弯腰了么?   “你是谁?管你何事?”后面的花姐不平道。   严明跟上来,看见自家的王妃竟然被这些低贱的青楼女子吼,当即就翻脸了,长刀一拔,喝道:“放肆,敢对胥王妃不敬,来人,将这几个叼妇给抓起来!”   说罢,一众穿戴整齐的侍卫就冲上来抓人,奚兰并未想到会这样,想阻止,已然来不及。   前面惹事的花姐容色一变,惧怕惊叫起来,也不知这些女人里是谁吼了两声:“官兵杀人啦!大家快逃命吧!”   这些花姐更是吓得惊魂失魄,到处乱蹿,比起后面绑着的花妖,她们似乎更怕这拿着铁刃的士兵。   眼看乱成一团,严挺和严明第一时间护着她,将她从映红楼那里带出来。   奚兰只觉奇怪,这骚乱来得太突然,那声‘官兵杀人啦’声音明显是有人故意引起这场骚乱,别有用心,而且那声音也不对劲,那么多人里,一个女声竟然穿透力那么高?估计她都做不到,不行,还得回去看看。   “王妃,王妃你做什么?”严明瞧她挤回去,不知她要作甚,一脸紧张,生怕她有何闪失。   她身子轻巧挤进去,好几个女人身体撞过来,都被她抓着手臂抛开了!   她神情冷厉的回到厅里,发现刚才的封妖线被人扯断了,当即就四处看,这些花姐里,一定有她要找的人。   “王妃,王妃,你别乱跑进这里来啊,要是这些叼妇把你伤着了,属下十个脑袋都不够王爷削的!”   奚兰的注意力全然没人严明身上,她先是看了看绑在那边的阿珠和阿宝,又继续在人群里搜索。   “王妃你在寻什么啊?”   “将刚才那几个闹事,还要将紫道长封妖线给撤掉的女子抓起来!”   严明不知她何故下此命令,但不敢不从,立马就吩咐下面的人,去抓人。   不时,周围好不容易骚乱才结束了,这边大理寺抓了十几个闹事的花姐。   通常,大理寺办案,跟着大理寺出动的自然是京城步兵五队,这五队分防卫兵、缉捕兵、断狱兵、禁令兵、保甲兵,今夜这花街上的皆是步兵五队的,这会儿有人从边上过来,奚兰并不认识他,但看一身统领军服,年过半百,留着一撮大胡子,就晓得有些来头。   严明赶紧凑过来给奚兰讲:“金陵五军统领关三白!”   她点点头,以前听季锦江提过,与金陵骑兵队自来就是水火不容的。   先皇时期,这京城就只有这么一个京城步兵五队,维护着偌大京城的安全和防护,后来闹过一次政变,就是五兵统领带人造反,都杀进宫城门去了,若不是当时御林军里有个勇士,冲进去夺了统领项上人头,估计今日文国皇权,就没李家什么事儿了,那件事以后,先帝另设防卫司,建骑兵队两千,分了步兵五队在京城的势力,这步兵五队与骑兵队说是互相制约,实则什么脏乱差事都是分给五兵队干的,骑兵队干嘛了?穿得英姿飒爽,骑着骏马,全城游荡,引得无数少女春心荡漾。   啥好看显摆的事儿都被骑兵队抢光了,这骑兵队选的也尽是模样身段拔尖儿的进去,挑剩下的才往步兵里放,说说,步兵五队能拒绝跟骑兵队的水火不容吗?   奚兰晓得,这关三白是太子一党的人,今夜亲自过来,不会是要坏什么事儿吧?   真是这边火还没熄灭,那边又燃起来了!   “抓这些青楼女子有什么用?还嫌这里不够乱的么?”   关三白一发话,下面缉捕队队长就说话了,“统领,我们都是听命行事!”   “听命,听的哪门子命?老夫怎生不记得我下了这种命令?”   缉捕队队长忙看向奚兰这边,“是胥王爷下的令!”   关三白自然没看见胥王爷,其实他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到这了,一直没出来,就是想看看这胥王爷到底能捉个什么妖出来。   “胥王爷在何处?”   明明就见到一位锦衣美人与胥王的近身侍卫站一起,这关老儿却装傻不见。   奚兰便笑着迎上去,“关统领,是本王妃下的令,有何不妥吗?”   对方眼睛斜过来,没有本分敬意。   “噢,你就是季将军的小女儿?”   严明一听,自然忍不住,刚要上前发飙,奚兰拦了他,笑答:“看来关统领不识本王妃?也罢,关统领先前没见过本王妃,就免了行礼吧!”   按品级,关统领是正二品,胥王妃是正一品,他理应行礼问候的。   “不知王妃为何要将这些青楼女子抓起来?与这花街上的案子有关系吗?”   奚兰知道,这是来找茬的,她反问:“这些人扰乱次序,引起骚乱,抓起来,又有何不妥吗?”   那方听了,皮肉一笑,道:“这人受了惊吓,作出反常理的事儿来也属正常,教训一番便好,何故再抓人引起民怨呢?”   唱对台戏,马上给她扣了这么大顶帽子,奚兰也觉得好笑,“若不抓住凶手,任其继续害人,这才是真正引起民怨的捷径呢关统领!”   对方瞧她这从容自如的样子,心想这小妮子还有点能耐,与她老爹一样奸猾!   “这抓凶手维次序,一直都是我金陵五兵做的事儿,王妃千金之躯,柔弱无比,为何这半夜还在这儿耗神呢?胥王爷知晓吗?”   奚兰听此,心头真是不爽,不过脸上依旧温和平静。   这时,夜幕下,嘈杂的花街雾色里,一道雅人至深的身影悠然步态而来,见者自觉让出道来。   “何时起,本王带自己的王妃出现在何处,需要关统领那边首肯啦?”   关三白一看是李淮来了,面恭神不恭的低头见礼,还说:“王爷莫要误会,老夫只是觉得这烟花污秽之地,不该是王妃该来的地方!若有何不妥之处,还请王爷海涵。”   李淮脸上挂着那丝面不由心的笑意,“关统领想得真周到,本王也不愿呐,可谁叫这朝廷养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光有人却做不成事儿,还逼得本王半夜在此奔波劳神?是王妃贤能,想帮本王分担些,本王心疼得紧呢,若能早点了了这花街的祸事,本王也好带着王妃去给父皇交代!关统领,你说是不是?”   李淮可不轻易骂人的,这样拐弯抹角的骂,更是少见。   关三白在这京城也算是威武雄壮的人物了,自己手掌金陵半边天,妹妹许给了皇后亲弟弟,女儿马上就要嫁过去给太子李权当侧妃,朝里的人见着他谁不是恭维,何时被这样骂过?心头气得不行,但又不敢反驳,只好憋气受了!   奚兰望上去,瞧见李淮那张始终温润如玉的脸,心头微甜。   “王爷刚才那样说那位关统领,不太像王爷隐忍的性子啊!”等关三白退下了,奚兰拉着李淮的手,轻声叹着。   李淮淡眸如珠,夜色的灯火,将他轮廓照亮,他声音清淡的回答:“不是因为隐忍而顾及,而是因顾及而隐忍。隐忍固然重要,但时时隐忍却只会让别人得寸进尺,本王可以容了李权的嚣张,可这关三白——”   算个什么东西?   这六个字,他自然是不会说出口,他那般灼灼其华、温文谦雅,固然是骂人,也是笑的。   “那宋大人的伤如何了?”   “不太好,不过,本王已经派人去接平安了!”   她面色凝重起来,宋子耀已经用了南仙山的邪去膏,伤势怎会恶化呢?   “也不知宋大人的伤口是怎样的?”   李淮眉眼凝重,回答:“变成了与那花妖皮肤一样的颜色,且有扩大之势。”巨吉页血。   奚兰点头,表示知道。   “不过你抓那些青楼女子来做甚?听严挺说,你刚才还冒险进去了那映红楼里?”   她将便将疑惑的李淮拉到一边,小声讲:“王爷,我觉得真正的花妖并未抓到……”   李淮脸色一变,费力到大半夜,好不容易抓了两个花妖,还咬伤了宋子耀,此刻听到这话,多半是不能接受。   “这人证物证俱在,那一大一小也现形了,锦画你为何还这样觉得?” ☆、第92章:哪里来的狐狸精   奚兰就按照自己猜想的说:“方才那些花姐引起的骚乱,我觉得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一般人看到官差都不敢造次,瞧各大青楼的老板就知道了,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点头哈腰的。   如果没有刚才那个挑事儿的花姐。也就没有后来的骚乱,若没了骚乱,挂得好好的封妖线,也就不会被扯掉了!   奚兰详细说道:“我们抓的那两个人,身上虽出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现象,再看看宋大人,她阿宝咬了之后,手上也出现了相同的颜色,并且缓慢扩张,如果全部扩张开来,会不会变成跟阿珠阿宝一样?如果阿珠阿宝并不是我们要找的花妖,她们同样是中了花毒的受害者,那么真正的花妖一定还在映红楼里。刚才下令要将映红楼清空,但是一楼被封妖线围起来。真正的花妖想出去却出不了,定然会想办法,蛊惑其他人帮她将封妖线给撤了,这就造成了刚才的骚乱!”   李淮觉得她猜想得完全说得通,不过所有事,都要靠个真凭实据。他只问:“那抓起来的这些人里,你认为有真正的花妖?”   “这个不确定,要问问才知道了!”   见她要亲自去跟那些闹事的花姐问话,李淮忙追上来,牵着她的手说:“本王告诉你的话,你都忘了?”   她微微一笑,自然忘不了!   只是李淮不知,这里最不需要保护的人,应该就是她了吧?   接下来,她从被抓的十余人之中来回寻找,最后终于停在了其中一个低着头,浑身发抖的花姐面前。   “抬起头来!”   这女子缓缓抬起头来,害怕的不敢正视她的脸。明明就是刚才那跋扈嚣张的女子,但现在却判若两人。   “你,可认得我是谁?”那女人目光小心翼翼的移到她脸上,又看了看边上的胥王爷。   “您您您……您是胥王妃……”   她又冷声问:“你刚才何以没认出本王妃是谁?”   对方胆颤的吞了吞口水。“刚才……刚才奴家不识王妃,奴家也不知刚才怎生了,与几位姐妹在楼上说话,说着说着就很生气……奴家不是有意冲撞王妃的,方才奴家真的不知为何会那样……”   奚兰看了看她身后那几名女子,竟还记得自己都做了什么,这迷惑之术,只能算中等。   “你说你与几位姐妹在楼上说话,都有哪几个?”   这女人立刻听话的回转身,将身后的几名女子都指了个遍。   奚兰与李淮相视一眼,似乎是对刚才她的猜测,有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时,奚兰又问:“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巨刚圣血。   “我们……我们说那阿珠和阿宝倘若真是妖,也是好妖,她们人很好,死的那两个人……都是这花街上出名的凶客。经常打骂我们……那妖为我们除害了……”   她听了,真是好笑,现如今,妖都出来为民除害了!   “妖就是妖。杀人就该株!”   这冷冷一句,充满了不允辩驳的杀气,连李淮,也被她这正直不阿震住了!   “是是,王妃说得对,可是我们当时也只是说说,并没想要闹事,哪里知道,后来就无法控制了,奴家……当时真的不知为何会那么大胆,奴家平日里被……被美娘吼两句也不敢回话的……”   “也许,你说的是真的!”奚兰冷语回答,又问:“你再仔细看看,当时与你们一起说话的花姐,有没有不在这里的?”   奚兰猜测这些人,当时都是被花妖的迷惑之术牵引着闹事,从而让花妖从映红楼里逃了出来,这花妖十分聪明,断然不会跟着她们一起闹事,所以,花妖一定没被抓。   这女子回头看了看,还真就发现了当时与她们的一个人不在这里。   “翠绿不在……翠绿当时第一个为阿珠和阿宝抱不平的,她平日与阿珠阿宝关系很好。”   她眉毛一挑,“这个翠绿和阿珠阿宝关系好?”   “是的,我记得官兵进来搜查询问前,翠绿还给阿珠两姐妹端了点心过去,那时候我问她讨,她还不愿意给我……但谁也没想到,阿珠和阿宝会是妖……”   “那翠绿现在在何处?”   这女人立刻低头回答:“王妃,奴家不知,奴家是被各位军爷从映红楼里抓出来的,当时混乱,翠绿去了哪里,奴家真不知,也许……跟着凤凰娇去了其他花楼里借宿吧?”   一直没说话的李淮问了一句:“凤凰娇又是谁?”   “回王爷,凤凰娇是我们今年这花街的花魁,翠绿就是两个月前,美娘买来给凤凰娇做丫头的。”   奚兰接过来问:“翠绿是两个月前买来的?”   “是!”   因为是丫头,所以没有入花籍,也就没有查到她,这么大的纰漏,她竟然没想到。   好在整个花街外面,还有封妖线,这只花妖能从映红楼里出来,现在应该还没那么快,想办法对其他封妖线做手脚。   所以,须在她迷惑其他人撤封妖线之前,抓住她才行。   李淮马上派人去找这叫翠绿的丫鬟,一面又加派了人去将外围的封妖线守住,谁要是敢动线,格杀勿论!   “锦画,本王先派人送你回王府,这里实在太危险!”李淮似已下定决心,但真正的花妖还未捉到,此刻紫虚元又不在,她就更不能走了!   她拉着对方的大手,弱势的问:“王爷你在这里,难道还不能保护我吗?”   “锦画,听话,这非同儿戏,其他事情,本王都可以由着你,这次你得挺听本王的!”   见李淮如此肯定,奚兰知道自己再多说已无意义,“好吧,不过先让我去看看宋大人吧?”   宋大人以及里面被绑着的阿珠阿宝中的花毒,要解此花毒,想必光靠邪去膏无用,必须知道那花妖到底是何方妖孽,对症下药才行。   两人随即往宋子耀所在的春满楼而去,背后依旧是跟着五名李淮的近身侍卫。   “啊——救命啊!有妖怪,救命啊!”   他们走到春满楼后面的小巷时,小巷里头,突然传来这样一声惊叫。   几人顿时一惊,看见小巷里头有人影山洞,但光线太暗,看不见面貌。   “锦画,站在这里,别乱跑!”李淮交代完,立刻带着严挺和另外两名侍卫跑了进去。   奚兰怎可能让他冲进去,自己站那不动?若那只妖真在小巷里,那是会迷惑术的妖,她得跟进去看看,所以李淮前脚一走,她后脚就提着灯笼跟着去了!   “王妃你又做甚?王爷让你别动!”严明两眼一傻,这王妃果真是特立独行啊,不得不拔刀紧跟着。   结果奚兰一进去,就看到一个艳丽女子正趴在李淮怀里哭! ☆、第93章:终于现形   奚兰脚步一顿,整个儿僵在那里!   眼前的,是甚么状况?   这女人,又是谁?   “王爷……有妖怪……”那女子嘤嘤哭诉。李淮双目紧锁,赶紧将此女从怀里拉出来,用手拍了拍身前的衣衫上沾着的血迹,再一转眸,便看到后面跟过来的奚兰。   他明明就让她站在那别动的,她还是将他的话当作了耳边风!   这真是这世上,最不听话的女人了!   但此刻已顾不得这些,方才他带人冲进来时,就见这女人趴在地上,手上受了伤,身上沾了鲜血,他闻出那是人血,才去问她是谁,谁想这女人竟突然扑到他身上哭。   此刻他站定。面上带着警惕,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吓得不轻,被他推开后,恍惚的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衫,又抬头,小声回答:“奴家名叫凤凰娇。是映红楼的人。”   “你就是凤凰娇?”不就是映红楼的那个头牌,李淮扫了一眼她的脸,倒是有几分姿色。   “你刚才喊有妖?”   凤凰娇拼命点头,似怕别人不信她的话一般,害怕地讲:“刚才各位官差将我们从映红楼带出来,嬷嬷安排我到春满楼来借住,谁想,到了外边翠绿带着我从这小巷里过,花街上有妖,我不该到这里来的,可当时也不知怎生了,就跟着翠绿过来了,翠绿还让我去找那边守线的官爷说话……我不敢去,翠绿就突然露出一张好生恐怖的脸……”   李淮脸色一变,急声问:“那个翠绿现在在哪里?你身上的血从何而来?”   凤凰娇一脸苍白,伸出右手。那上面好大个伤口。   “翠绿见我逃跑便发狠来抓我,她手上突然长出了好多刺伤了我,好在我求救声引来了两个官兵,我就趁机逃过来了……”   “你说的翠绿呢?人在哪里?”现在时间紧迫,他只关心,那只作孽的花姚此刻在哪里。   凤凰娇用手指着前面黑暗的地方,小声回答:“就在小巷外面的槐树旁!”   奚兰记得那里,那棵槐树正一头连着春满楼的后院,一头连着花街外面的街道,槐树在里头,外围有围墙,那时紫虚元挂封妖线的时候,特别在那里多加了一条线,隐在槐树枝干里,所以初略看,以为只有一条线。实则还有一条,挂得还特别高,人可以从那里翻出去,但妖不可以。   此刻。李淮得知那只妖就在前面巷头,立马就要带过去捉妖。   “将王妃带回去!”不过他没忘这件事,回头冷硬给严明下达命令。   严明深知王爷脾性,这种架势,是要动真格了!   所以不敢再有疏忽,立刻挡在奚兰面前,不让她再跟过去。   随即李淮就带人,快速朝小巷那头去寻找那花妖的下落。   奚兰也真没再跟过去,目光深远望着那抹英姿潜入暗夜之中,再慢慢收回来。   旁边的严明这次换了强硬的语气说:“请王妃不要在为难属下了,回去吧!若王妃不走,就休怪属下得罪了!”   奚兰对他笑一笑,宽慰道:“本王妃没说不回去呀,只是担心王爷去捉那妖怪会不会受伤!”说着,她目光移到这边惊魂未定的凤凰娇身上,这女人不愧是花魁,长得极其艳丽妩媚,那哭声估计能让听见的女人骨头都酥了!   “凤凰娇,你从那花妖手里逃了命,现在无事了,不必害怕,王爷一定能捉住那只该死的花妖的!”   凤凰娇媚眼望上来,附和着她的话叹道:“王爷英勇,必定不会空手而归!”   奚兰目光未从那张娇艳的脸上移开,好奇问:“你似乎认识王爷?”   想到这女人扑在李淮身上哭时的模样,那一口一个王爷,叫得多亲切啊!   她以前不讨厌青楼女子,若青楼女子扑到李淮身上,她就讨厌!   被她如此问,这凤凰娇自然避讳着,低头小心回答:“金陵女子,谁人不识胥王爷?”   奚兰轻轻一笑,目光看向她手上还在滴血的伤口,“今夜不太平,你又受了伤,你随本王妃去里面处理一下伤口吧?正好,王府的大夫也在里面。”   严明一听,自然不愿意,“王妃,王爷让属下带离走!”   “王爷又没说带走去哪里?本王妃就在春满楼等他回来不是更好?”   可这厮是个死脑筋,他说:“可是王爷的命令,属下必须听从!”   “伤口好疼,好疼!”这时,旁边的凤凰娇哭咽着说,严明目光看过去,愣了一下,然后又眨了眨眼睛。   “我流了好多血……”   严明本来还很坚定,但此刻看见这弱女子流血不止,只好松口说:“那——先找大夫给姑娘止血——”   凤凰娇忙感激道:“谢谢胥王妃,谢谢这位大哥!”   三人就回到了春满楼,春满楼,早就为她预留了一间客房,宋子耀就在隔壁房间里,薛平安也在里面,奚兰将这凤凰娇引进自己的客房,就对严明说:“你去请薛大夫来!”   严明出去后,凤凰娇环顾了这客房四周,轻声对她讲:“王妃人真好,竟然不嫌弃奴家身份低贱,奴家真是感激涕零!”   她站在门边,脸上挂着笑,“众生平等嘛——本公子又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啊?”她声音说得小,凤凰娇似乎听到她自称本公子,而不是本王妃?“王妃说甚么?”   “没什么!”   凤凰娇捂着收口,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王爷对王妃也真好,奴家好生羡慕!”   她意味深长的看过去,“噢?那你想不想代替本王妃来接受王爷的好?”   对方那双媚眼一怔,不曾想过,她会如此问。   奚兰就问她:“怎么?本王妃问错了吗?你跟着本王妃进来,不就是想从本王妃身上,得到些什么吗?”   凤凰娇面色大变,“奴家不懂王妃在说什么,王妃,是否对奴家有何误会?”   这时候门外有人敲门,奚兰将门打开,薛平安站在门外,手里背着药箱。   “王妃!”   “苏白,将你的药箱留下吧!”奚兰说完,那清雅的男子面容上一怔。   王妃竟然叫他苏白,旁边的严明脑子没反应过来,他就立刻应道:“好!”   随即便将药箱放在门里面,自己并未有踏进。   严明那蠢呆耿直的问:“薛大夫,你赶紧进去给那位小姐包扎伤口吧,正血流不止呢!”   “严侍卫,男女授受不亲,包扎伤口就有劳王妃动手吧,我们在这外面候着吧?”   严明当然不干,直言道:“你一个看病救命的大夫。还谈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王妃怎可以做这样……”   薛平安打断他道:“严侍卫,莫非你看这位小姐长得美艳,想自己去动手?”   对方被他问得一愣,心头直生气,这薛平安平时看着温雅安静,说话怎就如此损呢?“薛平安你几个意思?我严明堂堂男儿顶天立地,何时有过这种不耻猥亵的想法?”   薛平安微微一笑,“既然没有,那你那么关心作什么,守在外头好好保护王妃的安危不就好了?”他说完,又回头恭敬的问奚兰道:“不知王妃还有何要求?”   奚兰轻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说:“今夜这花街不太平,平安,你帮本王妃点上九根白蜡烛在这房门口,再将紫道长备的那些镇妖符拿来贴在门框窗户上!”   “好!”说完,薛平安就将门拉过来关上。   严明还在门外跟他争论些什么,奚兰看向这边的凤凰娇,轻轻一笑。   “你说说,那只花妖,既能修成人形,至少也有八百年的修为了,如此作孽被捉住了,岂不是可惜?”   凤凰娇先前的惊色已去了大半,听到她如此说,便说:“奴家只是一个烟花之地卑贱的花姐,对这些闻所未闻,不过她既然有八百年的修为,想必,也不是那么好捉住的吧?”   奚兰没帮她处理伤口,而是几步走到客房中央的圆桌旁,悠然坐下。   “她们说那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凤凰娇,你说,那些男人真就该杀吗?”   凤凰娇站在那里没动,手从她伤口处拿开,却似乎已经不流血了!   她眸中多了一丝狠厉,回答:“这世界上那么多贱男人,死两个又有什么关系?”   “是,贱男人该死!”她点头应道,“但害人性命,取人精魄的妖——更该死!”   说完,她手里拿着放在桌面上的灯盏,将盖在面上的灯罩拿开,起身缓缓朝多方走过去,“凤凰娇,你手上的伤口为何不流血了?”   凤凰娇瞧她拿着灯走过来,便朝后退了一步。   “王妃,这样拿着灯容易走火,何不将它放在一旁?”巨刚边技。   奚兰不理会她这句话,依旧靠上去,嘴里只说:“噢,那血也不是你的血,自然不会一直留啦……不过沾了人血,确实是一个遮掩自己身上妖气的好方法!”   “王妃,你说什么,奴家怎生听不懂呢?”那火光照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她用手掌挡着火光,连连后退。   “你怕什么?”奚兰嗤笑道:“本公子不过是羡慕你生了这样一张漂亮的脸蛋,想看仔细些而已——”   对方突然激动异常的呐喊:“把灯拿开!拿开!”   “怎么?你怕火啊?”她将灯举在手里,简直是明知故问。   那凤凰娇知道,身份已被她识破,干脆就显出原形来,前一刻还是人见人醉的美人相,后一刻竟变成了五官十分畸形的一张面孔,根本看不出还有一丁点人样,也是此刻,奚兰见其耳后的长发突然迅速变长,朝她缠过来,她一手死死拽住一缕,得以看见,那并非头发,而是一根根绿色藤蔓,她赶紧用灯凑上去烧,那花妖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叫,却还拼死缠上来,将她手里的灯给打翻了!   也是这时,门外被人一脚踢开,李淮带人追了回来。   方才,听了凤凰娇的话,他和严挺等人追过去,根本就没看见什么花妖,倒是发现了三具死相狰狞的尸体,其中还有一具女尸,从穿着打扮和手上的肉茧看,更像是个做粗活儿的丫鬟,叫来映红楼的人一问,才知道死的是翠绿,他马上反应过来,刚才小巷里浑身是血大喊有妖的女子说了谎,这花妖好生狡猾,将所有嫌疑都推到了别人身上,翠绿只是她迷惑术下的另一个替代品,于是他十万火急的带人回来追,得知王妃将那凤凰娇带回春满楼治伤!   这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竟然还在房门口点上白蜡烛,房间里就只剩下,她和那个花妖!   奚兰心头吃紧,本想在李淮之前,将这花妖给搞定,但她没想到,李淮这么快就发现了真正的花妖!   这突然出现,直接打乱了奚兰的阵脚,那花妖瞬息之间,便跃到了她身侧,用那双长了倒刺的手,想来掐她的脖子,但是刚靠拢,就被一道法光给弹了回去,这妖孽知道奚兰身上有可伤她的法器,立刻撞向窗户,企图破窗逃出去,奚兰没有顾及,绝不能让这妖孽给跑了,抓着其身上一根藤蔓,竟被一起拽出了窗外。   “锦画!”李淮追上去,这客房的另一边,就是春满楼的后院,这花妖竟撞破了半面墙,带着奚兰,遁入了黑幕之中。   李淮无瑕顾及这有多高,毅然飞身而下,他身后的王府卫,也接连跟上去,一个个都轻功了得,无数火光照亮了这院落,可这后院里除了兵甲侍卫外,哪里有王妃和花妖的影子? ☆、第94级:天雷劈妖   奚兰被那花妖拽着,并未往下跳去,而是蹿到了房顶上。   因为浑身都是绿色藤蔓,攀爬移动的速度惊人。她一手死死拽着那藤蔓,一手去摸身上的龙虎玉。   那花妖发现她拿出发亮的龙虎玉,立刻用青藤缠上来,企图将玉佩从她手中夺走。   但那藤蔓缠上来,突然冒起了烟,花妖被炙伤赶紧松开,转身又想跑。   奚兰有些吃惊,这龙虎玉虽是上古法器,但还不至于有如此强伤害。   伤这花妖的力量,从何而来?   此刻,见那花妖想跑,她敏捷的沿着屋顶的青瓦追过去,抓住那花妖身上的绿藤,花妖又是怪叫一声。马上变回了人的模样,跪在屋顶上,苦苦求饶道:“高人饶命!是小妖不知好歹,小妖苦修了八百余年,才有了今日……”   “既然知道苦修千年不易,为何还要伤及无辜?”他们龙家恨妖。更恨这种作恶害人的妖,见之杀之,绝不手软。   谁曾想,这花妖表面在求饶,背后突然又伸出几根藤蔓,伸进奚兰站的瓦砾李面,奚兰发现她的阴谋时,整个人都随着脚下踩的屋顶往下掉去,无数瓦片落下,尘灰四起,幸亏,她在千钧一发时,抓住了一只粗壮的梁木。   “咳咳咳!”她被瓦灰给呛得眼睛也睁不开,隔了片刻,才敢往下看去,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正好是春满楼的舞台大厅,铺着大红色地毯的圆舞台,就在她脚下,她顾略足有数丈之深,这样摔下去,不死也缺胳膊断腿了!   “王妃在那里!”房顶上如此大的动静,下面寻她的人立刻就发现了她。   她一咬牙,再次往屋顶上爬去,在这过程中,周围又有无数瓦砾落下,她不再往下看,越是看,越会害怕,她早就懂得战胜恐怖,就是战胜自己的道理。   突然,头顶伸来一只手。   那只手那样漂亮。每一个指关节,她都分外熟悉。   “锦画,抓住我的手。”   她仰头,看见李淮那双深邃明亮的眸子。全是担心。   她迟疑了一下,李淮上屋顶来找她了,那花妖呢?   “锦画,快点,抓住我的手!”李淮急了,身体往下面倾了一些。   她咬牙,松开一只手,用力往上伸出,但李淮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浮动,她因用力而涨得通红的脸,再添惊色。   “王爷!小心……”   她声音脱口而出,李淮也意识到后面有东西在靠近,伸手去抓剑,却被几根手腕粗的藤蔓缠住,整个身子往后面拖去,无数瓦砾灰尘溅起。   奚兰的视线再看不到他,她只能靠自己的双臂,拼命的往上爬。   这过程里,她一直默默念着:李淮你不要有事,李淮你不要有事!   终于,她重新回到屋顶上,夜风吹起她肮脏破掉的锦袍,乌云将头顶的半月隐去,她依旧能看见李淮被那花妖长出的无数藤蔓缠着手脚。   她低头寻找,便见落在脚边李淮的长剑。   这长剑名破啸剑,是李淮六岁习武时,皇帝命文国最著名的铸剑师所造,他这一生收集了无数名剑,从不离身的,就只有这破啸,刚才若不是紧张来救她,何以将剑放下。   奚兰忙蹲下去,将破啸捡起来握在手中。   “锦画,别过来……”李淮脖子都被箍住,说话十分费力,可以听见那被压迫,而造成的撕裂在喉咙挣扎!巨场广划。   奚兰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那枚白玉观音,刚才炙伤花妖的,就是这东西了吧?   原本,此刻,应该戴在李淮身上的,她听了他的话,时时挂在身上,保护了她,却害了李淮。   这花妖有八百年道行,知道这妖不那么容易对付,紫虚元才要连夜去找缠妖绳儿来,还是她低估了这花妖狡猾,现在,李淮被它缠住,若放火会伤了李淮,看见李淮的身体被越缠越多的藤蔓裹住,再不做点什么,李淮必定窒息而死!   她明明就发过誓,无论如何会挡在他前面的。   她发誓,不会要他死的!   “噱——”破啸出窍,森森剑光在夜色中发亮,她周身弥漫起杀气。   “锦画!”李淮全身被困住,这花妖的青藤实在难缠,他无瑕顾身,这时奚兰若过来一定会被这些藤蔓缠住的。   可他忘了,这女人不听话,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瞧她将那剑拔出来那一刻,他愣了,她要做什么?   “李淮,别怕,我来救你!”   李淮想笑,这女人在说什么屁话?   叫他别怕?   “本王命你别过来,本王不会有事的……”他的声音还没说完,整个人,连脸都一起,被缠进了那团绿色散发着异香的藤蔓中。   花妖想吞噬了李淮!奚兰已顾不得那么多,持剑飞奔而上,识藤就砍,见叶就削。   “李淮,李淮!”叶藤漫天飞舞,她不知砍了多少根,但那团绿藤不断生长,不断延伸,甚至越来越厚,她再也看不到李淮,再也闻不到李淮的一丝气息!   “李淮,李淮!你在哪里?”她彻底慌了,疯了似的乱砍着。   藤蔓被砍断裂开,溅了她一身绿桨,她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告诫自己,不要慌!   爹爹遇见这只妖会做什么?   紫虚元遇见这只妖会做什么?   她早就知道自己该如何做的,可看到李淮被困住危及生命时,她差点就忘了她是谁,她又该做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慌乱拿出龙虎玉,将破啸插在藤蔓之中,将右手食指划破,鲜血流出来,滴在龙虎玉上,玉石上散发出一层彩色光芒,她拿起来,盖在藤蔓上,“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   风声在耳边刮过,她没有看到,破妖咒该起到的效果。   为何没用?这破妖咒,为何没用?   不可能,是妖就能破,她用重新念了一遍,发现没用,她又拔出剑,继续削筋断藤,一根急速生长的滕攀将她整个儿打飞了!   “王爷,王妃!”姗姗来迟的王府卫的声音,从围墙上传过来。   她顾不得那些王府卫,抬头,想爬起来,但是却看到掉落在一旁的龙虎玉,发着红光!   “轰动!”一声,刚才还晴朗有月的天空,一个炸雷。   她还未反应过来,从乌云中一道白光霹雳而下,直直打在离她数尺远的藤蔓上。   “李淮!”她嘶声惊叫,身体被那白光震开,落下来在屋顶上滚落了几圈,掉下来,挂在了那颗槐树枝上。   这过程中,她的头部被撞击了几次,意识正在渐渐离开她的身体。   她用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望向那头的屋顶,被天雷劈过的花妖藤蔓,正冒着白烟。   “李淮——”她虚弱的喊着这个名字,眼睛最后因无力,不甘的闭上了! ☆、第95章:你们挡住本王妃回家的路了   “奚兰!”她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慢慢睁开眼,看到李淮坐在床边,一席对领的白袍,如仙人一般美俊。   他额发有一缕青丝。沿着他的侧脸流下,今日的李淮很不一样,不似那个规矩客套的王爷,全身都透着一种超越世俗的洒脱。   “奚兰,你终于醒了!”他眼睛也有什么不同,奚兰一时不知是何处不同,只见他伸手来轻扶她的脸颊,寒冷似冰。   “李淮,你额头上那是什么?”她看到他额头上有一个如水滴般的红色花纹,“你受伤了吗?”   李淮笑了笑,用手抚摸了一下额头,“这个?这个是母妃生我时,就烙下的印记……”   她不解,“可是我从前都没有见过。”   从前他的额头上。光光净净的,何时曾有过这样一个印记?   “从前……”他脸微转,阳光透过纸窗,照在他面颊上,出现了一道彩色的光芒。   她看得迷眼,用手去戳眼睛。手再拿下时,便见李淮起身,朝外走。   “李淮,你要去哪?”   “我不是李淮——”   她心中如遇重击,他不是李淮?   不可能,他与李淮长着一样的面孔,他怎么可能不是李淮?   “轰动!”眼前突然出现天雷连线般劈下的场景,她浑身一僵,万般不愿意记起的画面,那是属于她昏迷前的。   闪电,将深黑的夜空划开。   雷声,惊破了整个金陵城池。   那时,李淮被花妖缠住,天雷如巨斧劈下,可李淮还在里面……   “不,不。李淮,你别走!”她慌张的从榻上下来,朝前扑去,侧面有人抓住了她的身体。   她目光看向大门那抹白色的身影,门打开了,强光照进来,那个人悠然而出,随即融入进一片刺目的光晕中!   “臭丫头,你真是大白天也在见鬼吗?”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男声,她恍惚转过脸去,看见抱着她的人,是紫虚元。   这厮还穿着花街上的那一身浅白衣衫,头发稍乱,略显疲态。   “李淮要去哪里?”她赶紧问他。   “这里哪里有那家伙,你是在做梦吗?”紫虚元冷着脸,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守了她一夜,她就喊了一夜‘李淮’,太上老君一定晓得,他多么想拿东西堵住她的嘴。   “做梦?”她一脸痴相。才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唤她‘奚兰’,李淮怎可能唤她奚兰呢?   这样的安静,并未持续多久,她猛然激动的抓住紫虚元的袖袍,“李淮人呢?李淮人呢?”   紫虚元身体不算单薄,可也禁不住被她摇得头发更乱了!   “臭丫头,你再用力摇,也改变不了任何!”   这话什么意思?   “我赶回来的时候,那花妖已经被雷给劈死了!李淮他也一起……”   她死死的望着对方那张一筹莫展的脸,想到刚才那如幻境的梦。   难道李淮已经死了?   那是他魂魄要往生时,回来给她道别?   “不可能!”她不相信,他们才刚刚成婚,她才刚做他的王妃,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让他慢慢爱上自己……   “臭小子,你骗我!”她眼中一狠,再次抓起紫虚元的领子,将他推到墙上。   紫虚元任由她抓着,反正这丫头发疯起来,就六情不认。   “如果你这样可以好受点,你就继续!”   她一愣,手缓缓松开,这里不是胥王府,这里是季府,李淮自然不在这里,当即她就转身往外面冲去。   紫虚元从后面追上来,她推开门,撞到刚好赶过来看她的季锦江。   对方瞧她这受刺激的模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锦画,冷静一些……”   “李淮呢?”她仰头,看向那个自来硬朗的男子,愁眉也深锁。   算了,她已经不想听他们说任何了,这些人都说李淮死了!   她不信,她是龙家人,她不会算错,李淮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抓住她!”季锦江瞧她如此,只能下令,他身后两个随从立刻上来拉她。   这时候,她哪里肯让别人碰她,眸中杀气涌出,她抓住其中一个就抛开了,两个七尺男子竟然抓不住她,季锦江见此,只能自己动手。   紫虚元跑出来,挡在她面前。   “别碰她!”   虽然比不过季锦江人高马大,但他也不算矮,一站在前面,奚兰全部被挡在了身后。   季锦江目光一冷,提醒道:“紫道长,这是我季府!”   “又如何?她不是季锦画!”   若是季锦画,你想对她做任何,都没问题。   他的臭丫头,无论何时,披着怎样的身份,这些人都没资格,对她动手!   “莫非,你要和她一起疯吗?她受刺激了,理智没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尽管如此,紫虚元还是如山峰一般,矗立挡在她身前。他说:“我怎会看不出来?那又怎样?”   他还是不允许这些人碰她!   王府卫将李淮从那堆烧焦的灰烬里刨出来时,他就已经没气了,此刻尸身就停在胥王府里,昨夜听了消息,他才马上赶过去,将奚兰带回来,就是怕她醒来后,受不了打击,而失控作出无法掩盖的事。   他说:“这样让她跑出去,让别人看见了,一切都毁了!”   “那是你们的事,现在李淮已经死了,我要带她走!”   若不是季家,将奚兰带进这场联姻里,带到奚兰身边,昨晚劈死的,就是一个和他们毫不相干的文国七皇子而已。   “你说什么?”背后传来一道凄裂的声音。“臭小子,你说什么?谁死了?”   她不愿意听的,几个字灌入耳朵时,她惶然入坠。   紫虚元不愿见到她这副失了魂的样子,他面色冰冷的重复了一遍,“李淮死了,他被雷劈死了,你看见了的,你亲眼看见了的。”   “不,我没看见!”她打断他,“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他沉长的吐出一口气,“你其实心里清楚,就是不愿相信而已!”   他们虽然没有像别人那样青梅竹马,天天在一起,可是他知道,他那么了解她。   当第一次在梨院看到她穿着女装,扮成季家小姐时,她就知道,她不是被迫留下的。   她想留下来,留在一个才刚刚认识的男人身边。   可是她呢,却要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是被迫留下的。   他带着她逃出京城,季家的人追过来,带她走,她对他说‘别管我’,这臭丫头真狠心啊,别管她,就放她一个人去享受荣华富贵吗?真是没义气!   再在宫里见到她,几句不离让他走,他心中苦笑,臭丫头到底是有多怕,他将她的幸福打破啊?   此刻看到她这失魂落魄之相,他心如刀绞。   是眼睛花了吗,他竟然看到她牵着唇角,傻笑起来。她问他:“虚元……你算过的,李淮阳寿未尽,你忘了吗?”   他眉头微蹙,“不,是你忘了,他二十七岁有一劫,度过是活,度不过就是死!”   现在看来,此劫直接要了他的命。   “不可能!”奚兰还是不相信,“你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让我跟你走!”   紫虚元沉默了,竟不知如何反驳。   也许,她说得对。   如果李淮没死,他也希望李淮死了!巨有向扛。   只要李淮死了,这个世上就没有人,能让他的龙公子变得这么脆弱不堪。   按照龙奚兰自己的话来说,像个娘们儿!   这一刻,他忘了师父教给他的所有苍生大义,他就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市井小民就好,那样可以心胸狭隘、唯利是图,最重要不必在意他人的死活。   半响,奚兰突然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说:“让我见一见他,他一定没死!”   季锦江不解的望着她,如此肯定的语气,底气到底从何而来?   “你难道没问过你季家背后的高人?他没死?”   “是否,要让你看一眼他的尸体,你才肯死心?”紫虚元的声音虽冷,却夹杂着尽数无奈。   季锦江这次没有插话进来,这一刻,本来迟早也是要面对的。   若她能够冷静一些,不做出引别人起疑之事,什么都可商量。   她问:“他在哪儿?”   “尸体此刻停在胥王府,哥哥带你去。”季锦江轻声回答,好像真是一个疼爱自己妹妹的兄长似的。   记得,小时候锦画最爱的兔子被淹死了,他从湖里将兔子尸体捞起来,锦画也是这般哭闹着,要看一眼兔子的尸体。   他当时也对锦画说:哥哥带你去。   奚兰穿着单薄的衫子,跟着他走出去,季锦江从青莲手上拿过披风来,为她披上。   去胥王府的马车,早已经备好。   紫虚元也跟着,只是在旁边默默的守着她。   一路上,身侧的两个男人都没有出声,她沉声说:“那花妖缠着他的时候,他叫我别过去,他说本王不会有事的!”   虽然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李淮就被藤蔓淹没了,但他就是那样说了!   她信!   李淮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不做没把握的事。   其他两个人听见她的话,都沉重的坐着,就好像,是在逃避这个过程。   毕竟面对死亡这个话题,说什么都多了几分悲伤;纵然是杀人无数的季都尉,也难免不为此动容。   马车摇摇晃晃,在被石板铺好的街道上前行。   明明才刚过响午,天会暗暗的,如被蒙上了一层灰色薄纱。   将所有低迷的绝望,压得好低,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这空气里徘徊着的死气沉沉。   胥王府就在前面,那里通常都很明亮,在风水上,是极好的位置。   可是今日,乌云遮住了光亮,大门口两头雄伟的石狮也跟阉了气一样。   还有两队穿着黑色铠甲的羽林卫,将那大门围满,马车在羽林卫所站的石阶旁停下,玉林卫武械统一拔出。   “皇上有命,任何人不准靠近胥王府半步!”羽林卫副官厉声告诫。   马车里的人,都未想到,皇帝会派人,将胥王府给围了!   奚兰听到这声音,很快从马车里钻出来,风吹长袍,凄冷中任旧清丽的脸颊,没有任何退避之意。   “这里是本王妃的家……”她声音很轻,不是在商量,只是这样复述一遍。   她与李淮拜了天地,他是她的夫君,这里是他的府邸,自然就是她的家。   “你们挡住本王妃回家的路了!”   季锦江和紫虚元已站到了身后,前者是认识那位羽林军副官的。   “季都尉,皇上下了旨意,任何人不准踏入半步,末将也是听命行事,还请季都尉与王妃回去吧!”   皇命难为,季锦江明白,怕奚兰受伤,立刻伸手来拉她,“锦画我们……”   奚兰甩开他的手,毅然向前走了一步。   面前严谨不阿的羽林卫无数把长剑,出窍指向她单薄的身子。   她并没有疯到再往前一步,李淮说过,刀尖无眼,你冲上去做什么?   她就这样站着,望着羽林卫身后,那扇紧闭的朱红色大门,还有那两旁的红色灯笼,那是他们大婚时挂上去的,灯笼在风中摇晃,红得刺眼…… ☆、第96章:真相浮出水面   良久,风乱了长发,吹凉了面孔。   那面朱红色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名穿着墨绿色宦官服的公公,奚兰见过此人,这是跟着皇帝身边的德公公。   他是带着皇上的口谕来的,“皇上有旨,让王妃进去。”   前面的羽林卫收起长剑,陆续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她迈上阶梯,紫虚元与季锦江跟在后面。   胥王府与她离开前,没有多大变化,可是她却能清楚的感受到,一种落败之感。   这一路,她走得匆忙,很快就跟着德公公到了安睿阁偏院,那里同样被皇上的羽林卫守着,一张张麻木的面孔。陌生又冷酷。   她走得太快,上阶梯的时候差点摔倒,幸亏后面的季锦江拽了她一把。   她冲进去,看到李淮穿着一身白衣躺在床榻上,双眼紧闭。   “锦画……”今日的皇上也很不一样,他只穿了一身黑色锦衣。比不上他穿龙袍那时的威武,山羊胡也花白了,这样看,不过是一个憔悴的老人。   而李淮身边,坐着余贵妃。   余贵妃与皇上一样,皆是素衣打扮,头上只有一根珠钗,未施粉黛,苍老了许多,甚至额头上,还有几缕白发,奚兰走进去时,她目光一直盯着面前的李淮,与奚兰一样,她不愿意相信,李淮就这样去了!   奚兰在床榻面前停下。从开始到最后,她没有掉一滴泪,大哀莫过于此。   李淮安然的躺在那里,依旧是那张俊美的脸颊,唯一多的,是他额头上多了一枚红色如水滴的印记。   她轻轻伸手过去抚摸那枚印记,李淮的皮肤,是尸体该有的冰冷,就像她在梦境里时,他用手来抚摸她的脸颊那样冰冷。   “李淮说,这是母妃生他时,就有的印记……母妃,这是真的吗?”她目光如死水一般,移到旁边那美妇脸上。   余贵妃已哭得双眼通红,清楚的听到了她的问话,神色呆滞的说:“怎么可能。这印记是昨晚上找到淮儿时才有的……”   她一怔,目光再次落到李淮脸上,“李淮,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锦画。淮儿何时对你说起这枚印记的?”余贵妃声音突然一变,眼神里出现了一丝黯淡的光。   她苦笑,缓慢闭上眼睛,“就在刚才,我醒来的时候,他坐在我床边,我看到他额头上多了这个印记,是他告诉我,这是母妃生他时,就有的印记……”   余贵妃身子失稳的往后一坐,后面的侍女赶紧扶住她。   奚兰冷冷吩咐道:“你们出去,我与母妃有话要说。”   屋子里站着几个余贵妃的贴身侍女还有陈娘,门也是打开的,她知道,季锦江与紫虚元,一定守在外面。   侍女听到她的吩咐,有些迟疑。   余贵妃回过神来,摇了摇手,示意她们出去。   她们立刻听话的退了出去,陈娘原本也要跟着出去的,奚兰指着她说:“陈娘,你留下。”   陈娘也是一脸的憔悴,听到她的声音,身体僵了一下,不过很快,也站定了!   侍女将门轻轻合上,奚兰深吸一口气,目光清冷的看向余贵妃。   “李淮的亲生母亲是谁?”   两个女人脸上都是一惊,谁也不曾想到,她将其他人遣出去,竟问了这个问题。巨有冬技。   瞧她们这神情,奚兰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想,是对的。   “你……你如何知道的?”余贵妃玉指捂着嘴,将声音压到最低。   这个埋藏在深宫中二十七年秘密,知道的人没有几个,她更不应该知道。   “母妃,紫道长说你命里中宫缺主,是无育之兆,长乐公主不就是去世的陈妃之女吗?母妃,你此生不能有孩子,只能过寄,而李淮的命格是母上早已亡,她生母是谁?为何你们要隐瞒?”   长乐公主生母是陈妃,后宫知道的人不少,为何李淮的事,却无人知道?   他们有意隐瞒,就一定有蹊跷。   “王妃,你不能这样对贵妃娘娘说话……”陈娘苦口劝道。   奚兰目光看过去,她不说话,也忘不了还有她。   “陈娘,现在你来告诉我,为何要害死李淮先前的两名未婚妻?”   陈娘脸色巨变,被这话惊得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余贵妃开口质问:“淮儿尸骨未寒,锦画你此刻来追问这个,又有何意义?”   如此明显想将为陈娘减轻罪恶感,她又怎会感觉不出来?   “有何意义?李淮曾问我,若知道身边亲近的人骗自己,是要假装下去还是揭穿她?那时他好好的活着,在乎这亲近之人,所以选择了沉默,可是他现在没有气息躺在那里,我想,他大概想知道一个为什么?”   陈娘坐在那,头仰天,老泪纵横道:“罢了,这孽是老生作下的,与贵妃无关……王妃聪慧,恐怕早就查到老生身上了吧?苦了王爷与王妃了,明明知道,却还依旧对我相敬如宾……”   奚兰闭上眼,不想看这老妇在李淮的尸身前哭嚎,好像,他真的死了一样。   “陈娘,不是我聪明,你们人鬼一起害人,原本是天衣无缝,却被一盘桂花糕给出卖了……”   对方听了,痴愣住,“桂花糕?”   “那夜,西院的女鬼要害我性命,门外的王府卫全都被下了药,是陈娘你端的那盘桂花糕里动了手脚,一盘桂花糕十二块,王府卫人字队一共十二人,一人一块刚刚好,怎还会有多的一块留给陈娘你?”   所以,陈娘说谎,她根本就未吃桂花糕,更不会中迷药,她只是躲在隔壁的房间里,静待时机。   看到王爷要彻查此事,她怕被暴露,就只好找厨娘春兰来做替死鬼。   “陈娘,你女儿叫什么?”   陈娘恍惚,“王妃如何知道老生女儿的?”   季锦画自然不知道,因为当时陈娘提起女儿时,奚兰带着面具,是紫虚合。   “要查一个王府的乳娘身份,对于季家二小姐来说,应该不算难。”   陈娘点头,“锥儿若有王妃五分聪明也好!”   这次换奚兰苦笑了!   她是紫虚合时,曾听见陈娘提起过自己的女儿,当她问起陈娘,女儿在何处时,陈娘迟疑的片刻,再回答时,奚兰就知她说了谎。   而西院里那只索命女鬼说过一句‘阿娘说锥儿长得美呢’,她一直以为锥儿,是宁晚缀,其实音调全然不同,当真正的宁晚缀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敢肯定,那个锥儿是另外一个女子。   早知陈娘说了谎,又看到西院里有人祭鬼,她就猜到那鬼和陈娘,有很深的关系。   陈娘并非什么玄门高手,顶多就知道一些皮毛而已。   驭鬼之术,若非常人,多半会真的自食其果。   也只有这样的血亲,才会在这只鬼日渐强大后,还安稳的活着。   “为什么?要杀了前面与李淮订婚的两个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三个才对,还有一个季锦画。   陈娘却不再说话了!   她坐在地上,泪痕也干了!   奚兰走过去,又问了一声:“为什么?为什么那次没伤到我?没有再动手?”   西院那次,虽然让紫虚元将院子封了,但陈娘若还想伤她,随便破了阵,还是可以将锥儿放出来的。   “你别逼问陈娘了,是本宫的懿旨!”在一旁始终未言语的余贵妃,沉痛的说。 ☆、第97章:红光是魔   听见这声音,奚兰并未有任何惊讶。   她的平静,源自她内心对真相的认知。   陈娘是李淮的乳母,陈娘口口声声说与余贵妃无关。那就是有大关系。   先前她就知道余贵妃隐瞒了一个十分大的秘密,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不惜害死三十三名无辜宫人陪葬,即使自己性命攸关,她也绝口不提。   这证明,这秘密不属于她,一个连自己性命都不要的人,还有什么可顾及的?所以只能是她在乎的人,余贵妃那日在鹭西内殿里对李淮讲:淮儿,你只需记得,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那秘密是有关李淮的!   许多日来,她一直都想不明白,一个怎样的秘密。可以让余贵妃用生命去捍卫?   假使是李淮并非她亲生,这样的秘密,并不构成这样的动机。   所以……还有个秘密,一个发生在十五年前雷雨夜隐藏起来的秘密!   “这一切,都是本宫做的……”余贵妃坐在那儿,身子像一尊雕塑。半响,她低头凝视着李淮的面孔,终于还是肯将她打算带进棺材的秘密,道出来。   “这一生本宫注定无子,他爱我,我可以为他将后位拱手相让,却不能为他生下一男半女,他连做梦,都梦见我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二十九年前,为了清扫罪孽,本宫去灵山白莲寺留发修行祈福,那年大旱,三个月无一滴雨水,无数难民涌入金陵城,他才刚刚登基。政权本就不稳,谣言四起,说他灾君,惹怒天怨,眼看就要被逼退位,一日,他醉酒梦见一白衣仙人对他讲‘吾欲入世,解汝一世皇忧,吾母早亡,汝寻一良母护之’并留下地址,皇上亲自寻来,竟见到一年前他在白莲寺祭拜时,临幸过的信女百合,百合已怀胎八孕,不日就将临盆,有了仙人梦中语。皇上暂时隐瞒了此事,百合生产之日,天降大雨,下了整整两天两夜。百合再无力生产,终于气断,最后不得已只能破肚,将婴儿取出,母身已断气多时,那婴儿尽还活着,那就是李淮。”   李淮,字季海,那年旱灾,饥民尸体在烈日下腐烂,他的降生,带来了寄予了苍生之愿的大雨。   后来,因为母亲难产而死,有了仙人梦中之语,皇帝号召天下,李淮为余氏所出。   那日在鹭西寝殿中,受惊后怕的对余贵妃对抱着她的皇帝说:皇上……皇上,祯儿一定不负你所托……   那便是二十七年前,接受成为李淮母妃的余氏,对所爱之人的承诺。   从前,她一直想不明白余氏对于李淮是何样的母爱,如今终于懂得了!   她守护李淮,就是守护她所爱之人。   奚兰抬起眼脸,深吸一口气,问:“皇上派人将胥王府给围了,相信他的死讯,并未号召天下,母妃,你们在等什么?”   余贵妃目光看过来,没有直接回应她的问题,只轻叹道:“淮儿出生时,额头上并未有这枚胎记,不过很多年皇上说过,入他梦的仙人,额头便有这样一枚印记。”   而恰恰在天雷显现时,才出现,这意味着什么?   这么久来,奚兰一直不愿意去证实的问题,此刻心中的答案,也渐渐鲜明起来。   她出声问:“十五年前那个雷雨夜,根本就没有刺客行刺对不对?”   余贵妃仰头闭眼,奚兰一语,就道破了所有,她就只剩下长长叹息。   没有回答,就是很好的回答!   十五年前,血洗鹭西宫的人,不是刺客,而是那个十二岁的孩子……   这样惊世骇俗的事,自然不能被世人知晓,她要隐藏下去,将那年有可能知道真相的宫人全部杀人灭口,还一并毁掉了宫中所有的记录。   那天李淮说:本王也做过很可怕的梦,一觉醒来,满殿的尸体,血流一地,更可怕的是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醒不过来。   于是,十五年前,方度道长进宫超度亡灵,也被堵在了宫门外。   李淮怎愿相信,那噩梦,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龙虎玉白光有鬼,绿光有妖,红光是魔啊!   还有那日死在风雪顶上,整个‘天’字队的兄弟……奚兰不敢再想下去,她现在甚至都开始怀疑,前夜的天雷,要劈的是花妖,还是李淮!   她突然想起脖子上那枚白玉观音,忙伸手去摸。   “我的观音呢?我的观音不见了……”   余贵妃睁开眼,看见她慌乱的模样,问:“是否,是淮儿戴在脖子上的那枚白玉观音?”   “对,就是那白玉观音!”   “淮儿将观音给了你?”余贵妃眼中出现惊讶,“淮儿明知那观音是不能离身的啊!”   她走过去问:“那观音是什么?”   “那是他一出生就随身而来的护身符……”   李淮若是人身入世魔,随身竟带观音护体?   是魔!   她龙家一辈子,都在跟邪魔妖鬼为敌,她的夫君,竟然是……   奚兰失重的身子,一下子坐到地上,老天爷,一定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这时,余贵妃对她讲:“你是本宫,亲自为淮儿选的王妃!”   这句话,这美妇曾在鹭西宫中,对她讲过一次。   现下,再说一遍,她才算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她眸眼恍惚看过去,“你说什么?”   “淮儿降世,生母为其而死,终归是百合乃凡胎俗人,不能承受他所带来的煞气,能陪在淮儿身边守护他的,必定是命硬之人,先前择定的那两任王妃,若有你这般聪慧避煞,就不会死了!”   奚兰脸色大变,她早见识过这个女人,为了达到目的,选三十三人陪葬的手段。   现在看来,留在她手中的性命,又岂止是三十三人?   “原本,淮儿与晚缀情投意合,本宫应为淮儿选择所爱之人,犹如本宫与皇上那般,可是晚缀没有那个命,本宫只能求皇上将晚缀远嫁,方可保她一命,淮儿抵死不肯,本宫百般苦说,这是他与晚缀今生之命,最后以死相逼,他才不得不放手……”余贵妃终于道出了当年朝阳郡主远嫁的缘由。   奚兰心头苦笑,难怪李淮不怨相信玄门鬼神不信命,若换了是她,她也不信。   “真是荒谬!荒谬之极!”她眼中流出讽刺,掩在袖中的手指也有些颤抖,这人所做的荒唐之事,连她这个从小见惯了鬼神的人,都觉得诧异。巨住岛巴。   人与那些害人的鬼魔,又有何不同?   甚至,这人心,比那鬼魔还要更难琢磨!   她极其讽刺道:“余祯琪,你为了选出一个这样的王妃,不惜一切代价,视人命如草芥,你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陈娘见她如此辱骂余贵妃,更是惶恐忧伤哭劝:“王妃啊你不可如此与贵妃娘娘说话!”   “怎么?我说错了吗?”她脸色狠绝,一丝情面都不愿再留。   她对这女人的所有尊重,都源自于李淮,可想到李淮被蒙在鼓里,为保她性命,时时护在她身边的样子,她的心就好痛。   李淮,你不止善良,你还傻。   “你没说错,为了淮儿,我此生做尽了孽!”余贵妃站起来,两行忏悔泪水缓缓滑下,身子偏偏倒倒朝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躺在那里,面容安详的李淮,“但是这一切,淮儿都并不知情,他那样善良和敏感……他若知道关于他的那些真相,他一定不能接受的。”   想起在雪风顶上,李淮面对那些惨死的天字队勇士,悲痛欲绝的模样,奚兰的心,也充满了矛盾。   那么善良正直的李淮,自责他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带上不归路,已是不顾惜自己的性命,若让他知道,那些人全部死于他手中,会怎样?他如何去面对,自己真实残暴的另一面?   不,他一定宁愿挥刀自尽!   余贵妃这时突然失笑,庆幸道:“好在淮儿他现在已去了,本宫为他所做的一切罪孽,也许就可以随他一起去了吧?”   想得可真美!   罪孽,不会因为死亡而远离,只会越积越多,轮回因果,总有谁会为此付出代价。   奚兰回过神来,目光看向李淮的尸身,眉头微微蹙起:“给王爷看病的那个人是谁?”   那个将李淮从死亡边缘救回来的高人,一定知道真相。   这时候,大门被推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人,此人脸被黑纱挡住了,完全看不见脸,但看身段,应是个男人,薛平安跟在他后面,目光落到坐在地上的奚兰脸上,见她那般模样,眸中闪过一丝不忍。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皇上将胥王府围得水泄不通,等的,就是这位高人吧?   此人一进来,连余贵妃都十分崇敬的低着头,由李淮身边移开。   奚兰也从地上站起来,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这个人。   虽看不到对方的眼睛,但她可以感受到,这人正看着她。   此人知道她是谁,她却不识得此人,这种感觉,真是不好。   “师父,淮儿他……”余贵妃抹着泪,声音哽咽,连她也管此人为师父,连个具体的称谓都没有。   那人举起一只手,就站在床边看了一眼李淮的尸体,便转身往外走。   余贵妃追出去,“师父,淮儿他要如何葬?”   “谁说要葬?”一道沉沉的男声,由那黑纱之中传出,中气十足。   “可是淮儿他已经……”   那人打断她道:“七皇子出生在夏荷繁开季节,落叶归根,将他放置莲湖中央的莲洞之中便可!”   王府的莲湖中央,有一块天然巨石,巨石是空心,常年被暗流灌入,形成了一个石洞。   奚兰从前,只远远的在夜亭里观望过那个巨石,却不知,那里面竟然有这样的玄机。   那黑衣人落下这样一句话,便要离去,奚兰追出去,那人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停下来,未回头,沉声说了一句:“王妃要问的大可不必开口,七皇子肉身已死!”   说罢,就这样出去了!   也许,除了薛平安以为,没人知道这个人从何而来。   看到载着李淮尸身的船,朝莲湖中央摇去,奚兰麻木的站在湖边。   此刻,她的心,似乎也随着那小船,一起走了!   七皇子肉身已死……   其中深意,让她如何接受?   天早就黑了,乌云密布在头顶,雨水打落下来,一滴两滴,将她额前的头发打湿。   突然雨停了,她本想感受一番这春雨的清晰,便抬头望去。   原是头顶多了一把白色油纸伞,雨还在下。   “现在最后一眼,你也看见了,奚兰,我们该走了!”撑伞的紫虚元,将伞都给了她,自己却在外面淋着。   这所有的事,早已耗得她精疲力尽,但知道了关于李淮身上的真相,她的心在矛盾中挣扎了多时,终于心如刀绞的说:“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第98章:入世之魔   紫虚元早已知道,此事必有蹊跷。   那被雷劈死的花妖,几乎变成灰烬,而李淮当时被包裹在里面。同样是被天雷劈过,面上竟毫发无伤,唯独是失了气息。   这种情况,邪乎得让人生疑。巨介页号。   如今,皇帝有意隐瞒李淮去世消息,黑衣高人出现,竟要留存李淮的尸身?   自古以来,人死就应该入土为安,保存尸体在他们玄门之中,那便是逆天之行。   此刻雨越下越大,雨雾从湖面生起,可以看见那立在湖面上的阴影,紫虚元眉头一紧,“难道……那莲湖中央的巨石。就是九星石?”   九星石乃吸噬辰天九星暗力的法石,传说上古魔神初渡之劫的棺宫,魔神肉身放置七七四十九日,方可入世!   雨声虽大,却不足以压过紫虚元的声音,他疑惑的去看奚兰。却见她毫无动容的脸。   她是没听见?还是根本不在意。   “奚兰,你都知道了什么?”   方才在房间里,她单独与余贵妃聊了那么久,出来之后,就出奇的平静,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当初奚兰手上的邪魔之气差点就要了她的命,紫虚元也并非是没有往这方面猜想过。他急迫的问:“李淮,李淮就是入世魔是吗?”   奚兰发直的眸子,缓慢的移到他脸上,雨水不断打落在他脸上,将他那张清俊的脸洗尽。   “我希望他不是!”   这答案,显然让紫虚元为之一振。   自古以来,魔与道,势不两立,既有魔入世,他们必然要株之!   “奚兰。我们必须毁了他的尸身,阻他入世之路!”   奚兰不回答,将头顶的纸伞打落,就让雨水淋一淋她这混乱的脑子吧!   她不能接受李淮死了,同样不能接受他是要入世的魔!   人死了变成鬼,而入世魔的前身,以人躯出生,需承受五雷轰顶,度过此劫,以亡之身复活再入世,那时候,便成了魔。   魔,万恶之首!她爱的不是人,而是魔!   与她势不两立的魔,她要如何做?   “你做不到,我来做!”紫虚元有南仙山的一身正气。遇妖斩妖,遇魔株魔,完全没有任何悬念。   奚兰终究还是有所不舍,她祈求的语气道:“虚元。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些时间?”   “你别傻了,他若是入世魔,我们必须烧了他,你忘了从小你爹教你的了吗?”   她不想听这些,她摇头,“明知他还有可能活过来,却要烧了他,我做不到!”   紫虚元恨铁不成钢骂道:“看来你真是傻了,他是魔,他活过来也不是他了,那是魔啊!”   “我不管他是什么,他是我夫君!”   她冲他吼叫,他被吼得一愣。   这臭丫头,真是疯了,连知道他的魔,也傻到,要放她入世吗?   魔入人世,必是人间劫难,生灵涂炭!   他绝不能眼看着这样的惨剧发生,奚兰失了理智,他没有!   “臭丫头,其他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由着你,但这件事你休想我会妥协!”   奚兰当然清楚他心意已决,两个人在雨中站在,雨水早已淋了个彻底。   她也许哭了,也许没哭,只觉得眼睛生疼。   好想闭着眼睛,逃避这一切,但她不能,她只问他:“若是,入世之魔是我龙奚兰,虚元……你依旧会毁了我的肉身吗?”   紫虚元全身一僵,若是入世之魔是奚兰?“你不会是入世魔,你怎么可能是呢……”   “为何我就不能是?”她紧追着不放。“是因为你觉得我不是,我就不是!”   对方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爱真的可以,让一个人,什么都不要吧?   连对方是万恶之首的魔,也可以不在意吗?   “若是要烧毁我肉身,阻我入世的人是你,你会怎么做,虚元?”   他有那么片刻,真被她的问题难倒了,但之后,他还是很坚定的说:“是魔就该株,如果是你,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毁你入世之路!”   奚兰知道,无论如何劝阻都没有用了!   其实她内心也清楚,这样做不对。   正如紫虚元所说,即使那具肉身在苏醒过来,那时候回来的人,也不会是李淮了!   想一想那些死在风雪顶上的王府卫,还有十五年前,惨死在鹭西宫的宫人。   回来的东西,不会再是人!   更不会是李淮了!   上天为何要这样对她呢?为何,要让李淮变成魔?   “给我几天时间,再动手,好吗?”最后,终还是她强迫自己去妥协。   她知道,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若换了爹爹,她连这样低声祈求的机会,也不会有。   紫虚元见她如此,只好答应。   他清楚这对于她来说,有多么艰难;臭丫头,我能为你做的,也只能如此了!   当夜,奚兰全身湿透了,回到她与李淮所住的安睿阁。   房间里所有的一切摆设,还是前一天,他们回门宴时的样子,若那时候她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事,她一定不会要李淮去花街,更不会让他去管那花妖,若那样,她还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李淮,还是那个善良正直的李淮,他们还可以这样生活下去。   即使,他不爱她,至少,她可以看到那个温润如玉的李淮,每天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可是为什么,一切都没有被预见,所有的一切来得太突然,突然到她还没能从他死去的消息里回过神来,又要去接受另一件更加可怕的事!   她将脸埋进那红色锦背中,那上面,还残留着属于李淮身上淡淡的香味,她用力呼吸,将那气味吸进自己的身体,幻想着,他还躺在她身边……然后她慢慢睁开眼,便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近在咫尺的躺着。   “你哭什么?”他问她,那俊美的脸,泛着一层层白光。   “李淮,你告诉我,那都是假的,好不好?你没有死……你还是你,你不会变,永远都不会变?”她声音哽咽,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   那人看到她哭得如此伤心,脸上终于动了色,他伸手来为她拭擦眼角的泪珠。   “傻瓜,我永生之躯,如何会死?我当然不会变,永远都不会变!”   他的声音,那样熟悉,仿佛真的就在面前说一样。   越是如此清晰,奚兰就越明白,这都是假的。   她真的疯了,疯得眼前随时便见幻象,难怪,那么多痴颠的人,可以那么快乐,存在于这样美的幻境之中,即便是假的,也让人痴醉呢!   罢了,现实之中,她没能得到李淮一句爱,幻境里还不能与他厮守片刻吗?   “李淮,我好冷,你可以抱紧我吗?”她卷在床角,被打湿的身体,正在瑟瑟发抖。   那幻象里的人儿真的伸手,将她揽进怀中。   那怀抱没有想象的那温暖,冰冷如尸,但她却舍不得推开,她伸出僵硬的双手,投身其中,用最后的余力抱紧,抽泣着说:“李淮,我爱你,你知道吗?”   再也没有哪种痛苦,比生死离别,人魔之分,更让人疼痛了!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穿肠情毒,直让人痛不欲生。   “傻瓜,你说过很多遍了,我怎会不知呢?”   幻象终归是幻象,她明明才第一次说,幻象中的他却说她说过很多遍了!   也罢,她宁愿,在李淮还像人一样存在于这个世界时,说过很多遍了!   “你真的都知道吗?”她哭不停,眼泪从未像如此流之不尽,她想一次性在他怀中哭个痛快。   “都知道!全都知道!”他说完,薄唇亲吻她脸上的泪痕,那冰冷划过她滚热的脸颊,她闭上眼睛,可以清楚的摸到他的头发、脖子、以及那以下宽阔的胸膛……   这样真实的触碰,让她快以为,那就是真实的李淮。   她想这样拥抱缠绵下去,她不愿睁开眼睛,因为一睁开,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第99章:凭什么,要天说了算   “王妃,快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这样会生病的……”耳旁突然传来一道女声,她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卷缩在床脚,冷得全身发抖。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会这样。   浅默来拉她,她发狂的一把掀开对方。“滚!谁让你叫醒我的?谁让你……叫醒我的?”那种无法得到的悔恨,贯穿了她颤抖的声线。巨尤以才。   浅默瘦弱的身体,直接被她掀到了地上,见她如此,也是两眼一酸,眼泪直冒,“王妃,您别这样!”   他们这些王府中的奴才,都是从小精心为李淮挑选而来的,哪个不是忠心耿耿?   一夜之间,王爷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他们全部被关在了这里。还指望着这个胥王妃,能给他们一些希望,毕竟王爷去了,王府里就只有王妃了!   浅默是当初在别院里,被奚兰救下来的,她的命。都是奚兰给的。   在她眼中,王妃聪慧有胆识,坚强又独断,可眼前的王妃,哪里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王妃?只怕心神也随王爷一起去了吧?   她当即爬起来跪在地上,哭求道:“王妃,奴婢求求你,将身上湿掉的衣服脱下来吧?如果你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这些奴婢还要如何活?”   奚兰躺在床上,用手紧紧抱着双臂,充耳不闻。   她想要身体难受一些,这样,可以让自己感受不到心那么痛。   浅默继续说:“王妃,王妃,若王爷在这里,一定不会让你这样折磨自己的……”   她依旧不为所动。此刻她的眼里,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想看见。   浅默没办法,只好从地上爬起来,冲出门外去,在楼院里穿梭,雨还未停,她也顾不得打伞了,终于跑到了薛平安住的院子,用力敲门,里面很快有人来开了门。   “薛大夫,救救我家王妃吧!”   薛平安脸色一变,“王妃怎么了?”   “她傍晚淋了许久的雨,到现在都不肯将湿衣服脱下来,此刻一直卷在床上说胡话,奴婢刚才摸了一下。她发烧,好烫……”   对方还没等她说完,就已提着药箱,冲屋檐下跑出去了!   雨水自然也打湿了薛平安的衣衫。不过好在后面追上来的浅默从屋里拿了伞,一路给他撑着。   两人到了安睿阁,一推开主厢大门,便见奚兰坐在地上,背靠在床角上,双手抱着膝盖,眼睛直直盯着脚上的蓝色绣鞋。   薛平安脸色一变,疾步进去,唤了一声:“王妃,你快起来,地上凉……”   奚兰将头仰起,望着眼前那为他焦心的男子,她问:“平安,你说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平安比她早认识李淮,平安的师父,更是那个一直帮李淮隐藏真身的人,那么平安在这之中,又一直扮演的是个怎样的角色呢?   “王妃,你病了,快些让下面的人为你换上干净的衣服!”平安劝说的声音虽然温淡,不过眉目间透着的担心,不必深看。   奚兰回答说:“我不想听到这种话,好像我是一个急需被拯救的人似的。”   “难道不是吗?你如此自暴自弃,又能改变得了什么?”薛平安还是忍不住,透出失望之色。   他认识的龙公子,是乐观、独立睿智的,绝不该这般懦弱之相。   他更不想看到她因无能改变,而伤及自己。   她苦笑道:“呵呵,我从未想过要改变什么,我所做的一切,不管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都是不愿自己被改变罢了!”   “这么说,王妃也坚持不住了,想要用这种方式证明些什么?既然这样,薛某也不该独善其身了!”说罢,薛平安拂袖转身,直接赌气般跑出房间和前廊,站在院子里淋雨。   浅默彻底傻眼了,王妃不爱惜自己也就是了,她叫来的薛平安是来帮忙劝王妃的,竟也跟着一起疯,这下课如何是好?   “薛大夫,你快进来啊,你要是也一起病了,这王府被御林军围得水泄不通,我上哪去找大夫来给王妃看病啊?”   浅默急得跳脚,薛平安头也没回。   笔挺的身影,竖立在院子里,雨水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洗去,背脊的曲线,也清楚的显现了出来。   任由浅默如何劝说,他就是执着的要在雨里站个天荒地老!   奚兰坐在床角边,目光抬起,通过半透的屏风,听到外面的雨水声。   没想到,那文弱书生般的薛平安倔强起来,也这般让人无可奈何。   她轻吐出一口凉气,最后用力撑起身子站起来。   轻唤道:“浅默,为本王妃更衣……”   这人身受了损,不管是受伤还是生病,都很容易看到灵界的生灵。   所以,她从未想过自暴自弃,只不过想再看一眼李淮罢了!   不管再见到的那人,还是不是李淮,就算是一场梦也好。   此刻,浅默听见她的使唤,开心的奔进来伺候,“王妃你终于想通啦!”   奚兰特地走到门边,对院子里站的那人说:“你可满意了?”   薛平安头动了动,并没有应声,又听见她说:“没听到浅默说什么?本王妃病了,薛大夫不会是想湿身进来为本王妃诊治吧?”   说完,门关上了!   浅默动作麻利的帮她换上一身干净棉布衣,并扶她在床上半躺下。   她脸色不太好,但说话还有力气,轻声问:“皇上回宫了?”   “嗯,留下三百御林军。”   奚兰眸光变深,这皇帝明显与那黑衣高人串通一气,是要助魔入世了!   “那位紫道长呢?”   “紫道长是随季都尉来的,自然是要跟着季都尉离开,他走时,让奴婢给王妃传一句话,他说王妃答应的事,不要忘了!”   紫虚元表明上不着调,但做起事来严谨、一丝不苟的态度,奚兰再了解不过。   “王妃答应了他什么……”   她双唇紧闭,目光轻扫过对方的脸颊,浅默立刻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忙低头为她穿上干净的鞋子。   “你得空,去盛一碗米饭来!”   浅默忙问:“对对对,王妃一定饿了,都未进食。”   她摇头,说:“给我点三根灰香,插在白米里,放在门后面。”   对方只是个无知的丫头,自然不知她这样做是为哪般,只顾点头答应。   不久,换上干净衣服的薛平安来诊脉了,奚兰伸出手等他把脉,他什么也未说,低头从药箱里拿出早就背好的春寒药,让浅默马上去熬煮。   浅默退出去后,他就开始低头收拾药箱,奚兰坐起来,沉声问:“你都知道多少?”   薛平安手里的动作一顿,又马上继续着,似乎早就料到她会问自己。   她自然会问,他师父早已点破。   “你还想沉默多久?”瞧他不答,奚兰从床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用那张质问的脸,看着他。   薛平安心中并不似他面上那般冷漠,可师父有命,无论她如何问,他都要保持沉默。   从十四岁开始,跟在师父身边除了学医,他学得最多的,就是沉默了!   曾经,他以为自己天生就适合做一个沉默者,这许多年来,他也做得很好,可惜,这世上总有那么个人,会让这种天生,变成意外。   “丫头,你可知当年害我家破人亡的妖孽是何物?”   奚兰不清楚,他为何会突然提起那件陈年旧事,还是顺着他的问题,问:“你知道?”   她当时年纪虽小,爹爹每次出去收拾什么孽障时,都会一一给她讲解,甚至亲自带她去以身作则,但九年前沈家那次,爹爹却让她避开。   这种情况,多半是要收拾的孽障太强大,龙行天也没有把握。   “一样沾了魔气的玉器,凭借那冲天魔气,数年之内便修成了精。”   这话足以让奚兰为之一震!   魔气!   什么样的魔,可以让一件玉器,在数年之类,便修出了害人的道行?且当年死在那孽障手里的,可不止有沈家的人,还有数个玄门人士。   她目光一转,“难道那魔气,与李淮有关系?”   薛平安已违背了师父的意愿,讲了太多,他只能轻声嘱咐道:“丫头,听我一句,这里的事,不是谁能轻易把控的,现在你若想离开,还有机会!”   奚兰一愣,他竟然劝她一走了之?   “我不会就这样走的!”不管这之中,到底有多大个局,她只需做她应该做的事便好。   薛平安试探问:“怕是你早已知道了王爷身上的秘密,你不会是想……毁了他的肉身吧?”   “是你师父告诉你的吧?”那人能力之高,她认识的玄门高手也不少,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出,这样一个人物来。   也是,这世界之大,隐秘在人们视线外的,往往才是真正的高人。   可这样一个高人,竟要引魔入世,与正统玄门道术,已是背道而驰。   若是爹爹在好了,她有种预感,此人与他爹认识,有可能还是旧相识。   这时,薛平安轻声回答:“你斗不过我师父的,丫头,你最好不要与他为敌……”   “你师父确有点能耐,但那又如何呢?”   她龙奚兰生下来,就是为了死的,在鬼魔面前都未低过头,还要在人面前埋下去不成?   对方听见她这话,也是痴心自己的天真。   一个随时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还有何可惧怕的?   “平安,我这一生最怕的是生无所为,死有所憾吶!”   “可是我不想看到你……”薛平安突然抬起头,眸光闪动的望着她,最后却没勇气,将话说完。   奚兰似乎,也已听完了他后面的话,她苦淡一笑,“倒是你,又是为了什么?”   她记忆里的沈家少爷,是那个干净清亮的少年,是什么让他,变得这般身不由己?   薛平安那如一潭幽水的眸眼里,藏满了苦淡伤怀,终归是不能与她坦诚相见,他沉默了片刻,问了一个可笑的问题。   “你信命吗?”   若是以前,她的回答是肯定的,可此刻,她却毫不犹豫的回答:“不信!”   要是命早被天定下了,只需听天由命,这天也够霸道的。   凭什么,要天说了算?   这个回答,让对方欣慰一笑,“这样我就放心了!”   突然,房间门被人推开,两人都是一惊,便见浅默从外面冲进来。   “王妃,不好了,出事了!” ☆、第100章:治不好就只有死   奚兰的神情有些恍惚,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事,可以让这王府雪上加霜?   瞧浅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知。确实发生了什么大事。   “王妃,陈娘她……她上吊了!”   她听了心下一沉,忙问:“人在何处?”   对方回答说:“就在安睿阁,陈娘自己住的房间里。”   浅默是要去给王妃煎药,路经陈娘的房间,从外面看到有人掉在房梁上,立刻唤来周围的侍卫,将她给抬下来了!   奚兰便立刻带着薛平安过去,陈娘的屋子里,管家孙伯和严挺两兄弟都来了!   皇帝为了封锁王府里的消息,这府中所有人都不能出去,六队王府卫,也一并不能例外。   “陈娘,你这又是何苦啊?”孙伯也是王府中的老人了。如今,王爷尸身还停在莲湖中央呢,要是再多一具尸体,这王府里其他下人估计就彻底乱了!   “老生予王爷来说,终究是个罪人,无颜存活于这个世界。一心求死!”   奚兰已在浅默的陪同下,步了进去,在陈娘的床榻前停下。   她眸中并无半点对这老妇的怜悯之心,一想到此人用女儿的亡灵,残害了几位无辜小姐的性命,此刻寻死之样,也不过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已!   “若死就可以解决问题,这天下间,就不必要活人了!”她声音一出现,跟前的人让开一条道来。   陈娘立刻激动的从床上下来,当着这王府里的所有人,跪在她面前,“老生对不住王妃,死也恕不了罪,不求王妃能原谅老生所作的孽。只求王妃保重身体!”   她冷冷的垂视着对方,这样一个老妇给自己下跪,她怎么受得起呢?   可她就是没有任何动容,也没有要将对方拉起来的意思。   旁边的孙伯看不下去,毕竟陈娘是王爷的乳母,王爷在时,都对陈娘尊重有嘉,他劝道:“王妃,陈娘年纪大了,受不得这些罪了,您大人有大量,不管陈娘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念在她一生对王爷忠心耿耿的份儿上,原谅她吧?”   奚兰冷漠的双眸扫过孙伯的脸,若他们知道陈娘所作的,是杀头的罪行。就会知道此刻对于陈娘来说,是多么仁慈了!   “平安。”   “在。”   奚兰转身,几步回到房中央,在圆桌子旁边坐下。   薛平安步上去。帮陈娘把了脉,回头对她说:“无碍。”   浅默发现得早,除了脖子上那道明显的勒痕外,还能如此哭哭啼啼说话,肯定死不了!   “你们都出去吧,陈娘需要休息!”她吩咐道。   孙伯只好带着其他人出去,临走前,对陈娘苦心劝道:“你莫要再想不开啊,王爷若在,绝不会看你这般的。”   浅默也趁此机会去给奚兰熬药,房间里就剩下陈娘。   “你女儿是如何死的?”   一直没机会问陈娘,若她刚才就那样死了,不是以后也没机会了吗?   陈娘眸光闪动,说起那件事,也是她此生之痛。   “我的锥儿傻啊,从小就迷恋上不可能的人,老生早就提醒过她,可她哪里听得进去,也因此送了性命!”   奚兰双眉一紧,“锥儿喜欢王爷?”   以锥儿的世界,能被称之为不可能的人,若非身份原因,还能因为甚么?   “锥儿太傻,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王爷并不知情。”   试想,陈娘是李淮的乳娘,锥儿应该与李淮同般大,小时候他们应该也有见面,不过身份关系,李淮又有宁晚缀,与锥儿应该没有多少交际,但这丝毫不会影响她爱慕那优秀的七皇子。   奚兰为自己倒了一杯壶里早就凉透的茶,问:“那她,到底是如何死的?”   陈娘说到这个问题,有些激动,嘴唇跟着微抖,半响才回答说:“九年前,她趁夜偷偷跑进王爷的寝房……”   奚兰手中的茶溅了些出来,她轻慢将茶杯放回去。   “你女儿是被王爷杀死的!”巨引纵号。   天啦,这个女人是有多大度,自己的女儿就死在李淮手中,这些年来,她却像个无事人一样,尽心尽力的伺候着李淮!   “王妃一定以为老生疯了吧?”陈娘可不傻,将她眼中的惊愕,看得彻底。   她反问:“难道不是?十五年前,宫中的血案你也清楚吧?面对这样一个杀人狂魔,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丁点害怕吗?”   甚至还一心一意的为他隐藏,为了选出一个适合这杀人狂魔的妻子,她们也跟着一起杀人!   陈娘坐起来,不可置信的望着她:“王妃,那是王爷啊,你怎么能称他为杀人狂魔?”   奚兰苦笑,“你以为我想这样称呼他?若他不是,我又怎会这样称呼他?”   “王妃骨中有正气,看不起我们这样身份卑微的奴才,老生没有话说,可是王爷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是这个世间,最善良的孩子!”陈娘宁愿死,也不愿意李淮被人这样侮辱,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李淮的王妃。   “陈娘,你可知你此刻在说什么?你可知李淮他是什么?”   她们怎能不知道呢?若不是她们这些人这二十七年的隐藏,那些无辜死在李淮手下的人,会连死的真相,都不被人知吗?   陈娘仰天长叹道:“王妃,自你被指定为胥王妃开始,你见着我家王爷,他是个甚么样的人,难道你看不到吗?”   李淮是人的时候,确实美好得让人心疼,她永远记得那日在春阳殿中,他选她为妃时的场景,那一袭华贵紫衣,让他惊为天人,奚兰迷恋那样的李淮,可那又能怎样呢?他是魔,是魔啊!   若不是如此,她心中又怎会有如此多矛盾和不愿相信?   可是,作为龙家人,终究还是骗不了自己,她可以牺牲自己的感情,但不能让更多无辜的人为之而死!   “陈娘,罪恶被隐藏在表面之下,才是真正的可怕……你若还有一丁点赎罪的良心,就应该阻止这一切!”她站起来,准备出去。   陈娘突然从床上滑下来,又一次跪在她脚下,用手抓住她的裙摆,哭诉道:“王妃,王爷是老生一手带大的孩子,他儿时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那些人确实死在他手下,可是,这并非是他可以控制的,那时候的他是被心魔控制了呀……那根本就不是他了,人可以被鬼上身,他不过是一个被心魔控制的傀儡罢了,王妃你怎可弃他,将罪责强加给这样一个可怜人身上?”   她没想到,陈娘会如此悲怜的哭诉,而这一席话,也让她听得心里不是滋味。   他们这些玄门人士,有时候只执着于结果,害人的妖就该死,杀人的魔就该株,拿同情心去可怜这样一个杀人的凶手,何不该去同情那些枉死的人?   这不足以,动摇她活了十七年所拥有的执念。   “放开!”   陈娘悲之所极哪里肯放开,她苦苦劝道:“王爷那时候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更不知自己是谁……他只是病了,只是病了,他需要看大夫,只要遇见好大夫,他就可以被治好……”   “你也在等待他醒过来吗陈娘?”她无奈的看着这悲伤的老妇,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说,入魔是一种病。   对方被她这样一问,只是睁着那双哭肿的老眼望着她。   她慢慢蹲下身去,亲手掰开对方扯住自己裙摆的手。   “有病就得治,治不好就只有死。”   她狠了心站起来,从陈娘的房门走出来,外面的雨终于停了,房檐下还有积留的雨水,滴滴答答从上面落下来。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沿着屋檐下,往前挪动。   走了两步,她对着阴暗处轻声说:“出来吧,不必躲躲藏藏。”   那阴暗处,随即走出来一道伟岸的身躯。   是严明。   “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严明未想到,自己竟会被发现,他低着头,小声回答:“王爷还在的时候曾吩咐给属下,无论如何,要保王妃周全……”   奚兰听此,将头偏到一边,双眼一酸,眼泪滑落。 ☆、第101章:绝不善终   以为陈娘所说的,没有动摇自己的信念,想来是错了!   她无法忘记那个明媒如春阳的李淮,他说的每句话。都深刻的烙在了她心底。   他的好,她又怎会忘记?   她曾问过上天无数遍,为何要是李淮?为何他不能是那个平平淡淡的胥王爷,他身体里住着一个魔?   “属下该死,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得王妃伤心!”严明人粗嘴笨,但看见奚兰掉眼泪,也知是自己的不是。   她抹了一把双眼的眼泪,“不关你的事。”   确实不管严明的事,他不过是听了主子的命令,即使主子此刻尸体冰冷的停在湖中央,他都还牢牢记着主子的话。   这样的人,她又如何能责怪起他?   “我哥说了,王妃心头难受。王妃对不住,是属下无能,没能护得了王爷……”严明说着,声音也有有些颤抖,但奚兰没有想到,他下一刻。会屈膝往地上一跪。   与陈娘下跪时奚兰的反应全然不同,她往后一退,不忍的说:“严明你起来说话。”   “王妃!”也是此刻,那走廊后面,又陆续走出来六个王府卫,奚兰都认识他们,分别是地、人、风、火、水、冰队的队长,严挺,庄智谋、秦汉、周宣羽、方怀远以及张宏。   他们整齐的站成两排,一齐跪在了她面前。   “属下无能,未能护王爷周全,罪该万死!”说完,他们都将自己的佩剑取下来,举在面前,好像等着奚兰来手刃他们似的。巨匠找血。   李淮这些近身侍卫有多衷心,奚兰早就见识过了。可见到他们现在这举动,她即难过又生气,当即就将离她最近的严明手中刀给扔了!   “你们都觉得,以死可以谢罪是吗?”   这等人一听见她发怒,全都底头,无颜相对。   似乎是雷神听到了她的怒吼,“轰动”一声,一道春雷,劈亮了天际。   她望着那乌云缝隙中,呈现出来的薄光,苦笑道:“你们凭什么觉得,你们有本事改变什么?这是你们能改变的吗?你们从王爷封王时就跟着他,他一度将你们当作自己最骄傲的所在,你们可知道,他看到你们之中有人死在他面前时,崩溃绝望的样子?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他都能随口叫出来,他珍惜你们,将你们看成他的朋友,他的家人。你们的命和尊严,在他心中有多重要你们知道吗?可看看你们此刻一个个都像什么样子?”   所有人都跪在那里,从小被选入胥王的护卫队,这又何尝不是他们一生最骄傲的事?   他们大多数都是孤儿,王府就是他们的家,胥王平日里虽严格,但私底下,一直都与他们是兄弟相称。   在文国,这样的王爷,除了李淮,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可是就是这样如信仰一般的王爷,却在他们面前断了气,他们一生都在为王爷的安全做准备,突然到了这一刻,所有都失去了意义。   没了李淮,他们不知未来还有何意义,本想挥刀自刎,却想到王爷生前所托,要他们对待王妃,犹如对他,所以才全部齐聚在这里。   他们愧对王爷,愧对王妃,若王妃要他们的脑袋,他们一个‘不’字也不会说。   “如果你们这样子,不是该死,只是不配得到王爷对你们的信任而已,都给我起来,堂堂男子汉,就该有男子汉的样子!起来!”   奚兰早已疲惫,身子乏力,却还是吼出了声音。   这些人不动,她就问:“难不成,要本王妃一个个将你们从地上拉起来?”   几人听此,才缓慢的站起来,她可以清楚看见,有两人的眼睛,与她一样湿润。   奚兰走到严明跟前,抬头问他:“真想死吗?”   严明坚毅俊朗的面上,没有对死的害怕,她也相信,这些人与她一样不惧怕死亡。   可以说,这些人成长所学的东西,与她一样。   从第一次拿起保命的武器时,就学着如何去面对死亡。   在害怕与恐惧中挣扎,才学会了什么叫无谓,什么叫无憾。   此刻,她目光移过每一个人的脸上,沉沉的说:“死很简单,活着才难!”   “王妃说得对,死很简单,我们以后绝不轻言说死,这条命,我们一定留着,护王妃周全!”严挺终归是比严明聪明,说的话,也中听。   奚兰心头说不出的难受,还是强忍着,用手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一定好好留着。”   没有一个人的生命是可轻贱的,更不该因为谁死了,就一起赴死。   她相信得道者悟出的众生平等,特别是这些简单的人,更应有个善终。   迟缓的转身,她麻木的走回自己的房间,所有人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他们跟在王爷身边,见过这京城里,无数有名的女子,却从未有哪一位,让他们像此刻这般,由衷的生出敬佩之人。   看奚兰走远了,严挺眸波闪动的说:“王爷说得没错,王妃是一个可以领导我们的人。”   奚兰走到主厢门边,伸手去推门,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天旋地转。   她身子早就透支,无法再继续支撑,刚才这一路,都是强忍着。   就这样四肢无力躺在地上,她还有意识,自己很快就会被发现,或许是王府卫,或许是浅默。   不过,过来的那人,身上却有她熟悉的那种淡香。   她唇角微微一笑,嘴里气息唤着:“李淮,是你吗?”   “又逞强了吧?”那声音在她耳侧响起,她用力睁眼,想去看那张俊美的容颜。   最后看到的,只是一抹模糊的影子,但她可以感觉到,身子被对方轻巧抱着,轻放在了床上,为她盖上锦被。   “本王说过多少次?叫你莫要逞强!”   她心里回答:不管你说过多少次,本公子命里七杀贴身,此生估计都改不了了!   “谢谢你,替本王看着他们……”奚兰感觉到额头上落下冰冷的一吻,她伸手去触碰,却摸了空。   天亮了,奚兰不知自己这样昏睡了多久,只觉得脑袋很痛。   睁开眼,看到浅默趴在床沿上打盹儿,她动了动,浅默就醒了!   “王妃,你醒了,可把奴婢吓坏了!”   “昨晚上,我都怎么了?”她记得,那人将她从门边抱起来,放在床上,她还记得他对她说谢谢,感谢她替他照顾所有王府卫,还有,他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奚兰伸手摸了摸额头,仿佛通过这里,便可以触摸他冰冷柔软的薄唇似的。   “昨晚上奴婢熬了药过来,发现王妃昏睡在床上,如何叫都叫不醒。”   她表情愣住,“你发现我,是躺在床上的,还是倒在门边的?”   “王妃不记得了吗?您是躺在床上的。”   她忙问:“那我盖了被子吗?”   “啊?”浅默不知她问这话是何意。   她用力撑起身子,重复道:“我问你,你发现我躺在床上时,身上有没有盖被子?”   浅默用力点头,“盖了,盖得整整齐齐的!”   奚兰紧紧闭上双眼,不敢确信的自问道:“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还是只是自己太想念他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梦境。   又如果,那真的是李淮的亡灵,那他是否是那个自己熟悉的美好王爷?   “王妃你怎生了?什么是他?”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对方,轻声问:“浅默,你说王爷心中,最不舍的人是谁?”   余贵妃、皇上、宁晚缀,在李淮心目中重要的,无论如何排,也轮不到她吧?   浅默回答:“王爷最不舍的人,自然是王妃,王妃,你是王爷的结发妻子……”   这丫头可是天真,李淮的结发妻子,不过是被鹭西阁里那个人,选出来命硬的诠释。   若她命再薄一点儿,早就像从前那几位小姐一样,死在陈娘手头了!   浅默这时起身来说:“王妃,你该喝药了,奴婢去给你热。”   浅默很快就将煨热的汤药端来,她喝药自来不啰嗦,两口就倒了下去。   将药碗放下,浅默和另外个丫鬟又伺候她更衣。   “奇怪了,今早薛大夫怎么还不过来?”   听见浅默这无心之话,她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薛平安次日应该再过来为她诊脉的。   正说着,一个女人突然闯了进来,奚兰看清楚此女面容时,也是一惊。   “王妃!王妃你快去看看吧?”玉媚人上次从那染布作坊里被李淮救出,一直都还在住在王府中,先是王爷大婚,后是朝阳郡主回来,她这样的身份,确实消停了些时日。   如今王府遇上这么大的变故,她一早这样惊慌失措的过来找奚兰,一定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奚兰还是沉得住气的,见到这女人冲到面前,她身子都没有朝前走一步。   “王妃,出事了!”玉媚人并不像昔日每次出现那般花枝招展,一件浅白色的长衫,素面无法掩盖双眼的红肿。   这女人对李淮是真情,李淮出了事,她就在王府中,不可能不知。   所以只怕也是伴泪入睡,才会这般。   “出事了?”奚兰面色不变,问:“出甚么事?”   “那些御林军将王府卫全部抓起来了……奴家听说皇上责他们护王不周,下旨要将他们处死!薛大夫与孙伯上去阻止,被御林军以违抗圣旨之罪一并抓了起来,王妃你快去看看吧,再晚,他们都没命了!”玉媚人终归还是在王府里呆了这么多年,对于王府中所有人都十分熟悉,她不算什么大恶之人,当然也不忍心看这些人一起赴死。   虽然她妒忌胥王妃,但此刻,这王府中,唯一能说上话救人的,只有王妃了!   所以她才一口气跑到了睿安阁相告。   奚兰听此,再也不能保持冷静,赶紧问:“在哪里?”   玉媚人回答:“就在王府卫们所住的安定院,圣旨是今早下的……”   她当即就冲了出去,直奔安定院。   果然,安定院门口,全是拿着兵器的御林军,她跑过去时,两个羽林卫直接挡在了她面前。“胥王妃,这里是罪犯关押的地方,王妃身子金贵,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她刚刚恢复了些力气,一巴掌就挥到说话人的脸上:“滚开,本王妃要去哪儿,什么时候轮得着你说了?”   周围的御林军都此了一紧,那被她打的人,嘴角竟直接被打出了血,可见这下手之狠!   奚兰这边儿还没完,她速度之快的抽出面前那羽林卫的长剑,“哐”一声,利剑出鞘,寒光乍现。   众人一惊,连跟着她跑来的玉媚人,都不曾想到,这单薄的王妃,竟有如此刚烈一面,换了她,看见那么多铁甲侍卫,估计脚都吓软了!   奚兰用剑指着眼前众人,“今儿本王妃就要从这里进去,你们要拦的尽管上,但这手里的剑无眼,本王妃也绝不手软,不过你们可记好了,我季锦画,乃皇上亲自加冕胥王正妃、镇南大将军之女,若今日本王妃在这院里,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别想善终!” ☆、第102章:一笔勾销   这狠话往这一撂,前面那不甘的羽林卫,也只好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她手中剑没有扔,昂首挺胸的往前面走去。踏上阶梯,跨过大门。   院子里的场景却让她心中一紧,那些曾经跟着李淮鞍马前后的王府卫,被一个个五花大绑的跪在院子中央,一排排卸了甲的男儿,头发凌乱的跪在那里。   周围一众羽林卫长剑指着他们,但他们脸上没有害怕,坦荡无畏的神情,不禁让奚兰觉得自豪,她没看错这群王府卫。   瞧她提刀走了进来,御林军副官张冲垮刀走过来,劝道:“王妃!王妃!这是皇上的圣旨!”   奚兰不看他,直接从此人面前过去,来到严挺面前。又挨着从跪着的一排排王府卫面前走过,看到他们脸上的伤,神情越绷越紧。   这一过程里,那副官张冲也不敢多说话,毕竟她手里拿刀的动作,可不是拿着玩的。   要是她一疯。削他一层儿皮,他一个羽林卫的副官,怎敢还手?   接着,她在严明面前停下,单膝跪下去,问:“你脸上的伤,如何来的?”   严明直着脖子,眼睛都没眨一下,“王妃,属下不疼!”   “本王妃没问你疼不疼,这伤如何来的?”她突然提高了音调,鸦雀无声的周围,被这声音中的怒气渲染。   院子里上百的男人,竟然无人敢应答。   最后是同样被绑在旁边的薛平安回答道:“是羽林卫打的。”   这皇城中,只有三支禁军,皇上的御林军、太子的护殿军、剩下的就是胥王府的王府军。   本是各自为营。各为其主,可人这种生物,有难时抱团取暖,太平时互相排挤攀比,日子久了,暗地里积压出各种矛盾,不出事儿就好,一出事儿往死里打击报复一点都不稀奇。   这胥王府的王府军与御林军结下梁子,还是在每年的禁军比武上,作为三禁之首的御林军,人数远远超过胥王府军,按理说,怎么都应名列第一,可谁知,连续三年,头冠都落到了王府军手头。王府军这群人,并不似他们的主子李淮懂得收敛,压减光环,在这座皇城中。呼声也远远高过御林军,不少宫人闲聊话都是拿御林军跟王府军比,骂前者乃酒囊饭袋,谁曾想到,今日王府军一个个全落到了御林军手头,奚兰还没来之前,自然是他们趁机解私愤的时候。   换了平日里,御林军也不敢如此大胆,毕竟是训练有素,军纪严明的皇城禁军。   但今儿不同啦,看守这院的御林军都知道,王爷去了,尸体停在莲湖中央。   这群平素快跳上天的胥王府军,终于载了,还载在他们手头,能不得意忘形吗?   可是他们没想到啊,胥王爷没了,还有个胥王妃啊!   有句话怎么说的?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这事儿换了李淮来,凭他内敛隐忍的性子,没准看在皇帝老子的面儿上,算了,可龙奚兰凭什么啊?   她留在这里唯一的原因就是李淮,现在李淮没了,有人欺负到她头上了,在她眼皮子底下行凶,她会算了?   “羽林卫?”奚兰视线收回来,再次看向严明。“给本王妃指出来,这院里动了手的羽林卫,都有哪些,一个都别漏!”   一阵冷风刮过,严明虽然笨,但做这种事之前,他不敢轻易开口,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所以他下意识的去看哥哥严挺,见严挺给他摇了摇头,他就闭口说:“王妃,没人打的,是属下蠢笨,自己嗑到的!”   “你当本王妃眼瞎吗?”她指着对方的脸说:“这伤,像是嗑出来的吗?”   那明明就是什么钝器伤到的,她记得羽林卫身上有种武器,叫铁指环,戴在中指上打人,伤害增倍,想必就是这玩意儿了吧。   严明不肯说,是他哥严挺的意思,严挺有分寸理智,不愿她因为他们,而跟御林军为敌,她怎会不知?   所以她走到严挺面前,“严挺,你来说,记得,一个都别漏!”   严挺坚毅俊朗的面孔,已经准备重复弟弟的话了,但他嘴刚一张,奚兰一手掌在他肩膀上,说:“你若信本王妃,就如实说,天塌下来,本王妃顶着!”   严挺听此,只好将那些动手的人指了出来。   奚兰没来之前,这些人卸甲绑了他们,其中有十名羽林卫,是之前与他们有过节的,便是这些人带了铁指环动的手。   那十个人被指出来,站了一排。   他们脸上并无悔意,毕竟他们打人都是常事儿,何况,今天打的,还是酉时就要处死的死刑犯。   奚兰提剑走过去,副官陈冲见状,再也不能坐视不管,立刻过去挡住她的路,告诫道:“王妃,羽林卫奉旨行事,这种事,不该王妃过问。”   她缓缓抬头,冷视着对方,问:“奉旨行事?皇上圣旨上写了除了酉时处斩他们以外,可有提过你们可以私自用刑?”   陈冲脸色往下一拉,“这……”   她继续道:“既然圣旨上没有,你以皇上的名义动用私刑,是否该株?陈副官?你要是识相点,就闪开!”   陈冲双齿一紧,算是见识了这胥王妃的厉害,大步退看。   奚兰大步过去,院子里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谁都不晓得,她要做什么。   见识过她刚才在外面打人的,以为她又要甩耳巴子了,她可没这么仁慈,提着刀快很准的每人脸上划了一剑,伤口不大,但在脸上,却像个标记一样,永远都让人醒目。巨匠央巴。   一共十剑,她动作都没停,被划的羽林卫也不敢叫疼,通通捧着鲜血畅流的左脸忍受着。   奚兰将手中长剑一扔,回过头来,看向陈冲冷颜道:“今天这事儿,就算一笔勾销,如果你们哪些个觉得不服,私怨可以通通记在本王妃头上!”   这一席话,也就三个字:受得起!   没人会回答,也没人敢回答。   奚兰重新回到严挺面前,她蹲下去,轻声说:“本王妃不会让你们死,你们再委屈些时辰,等我回来!”   说罢,她起身,看向一旁被绑着的薛平安和孙伯。   “陈副官,本王妃的医官和管家也在皇上下旨斩首的圣旨上?哦——看来,本王妃要进宫,向皇上讨新的医官和管家了!”   陈冲一听,立刻让下面的人给薛平安和孙伯松绑。   得了自由,孙伯愤愤不平的从那边走过来,连向来淡然的薛平安也愠色不减。   两人跟着奚兰从安定院里出来,孙伯忙问她:“王妃,这下可如何是好?”   皇帝可是下了旨意的,这一点,任奚兰如何伶牙俐齿都没法阻止。   薛平安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心中有些担忧:“王妃要进宫就不要耽误时间,不过宫里希望杀光王府卫的人可不少,王妃此去不易啊!”   “我晓得!”奚兰神情严肃的说:“平安,孙伯,我进宫一定拼尽全力让皇上收回圣旨,我一走你们一定要留意安定院的动静!”   “嗯!”   几人说罢,孙伯立刻遣人去准备马车。   这王府中其他人不能出去,但没人敢拦着奚兰,所以她就一人一马上了路,临到出大门时,薛平安追出来,喊她:“王妃……”   她回头,问“什么?” ☆、第103章:追命救人   “你……小心一些。”薛平安走近了,往她手里放了一纸包东西。   奚兰正在好奇是什么,对方用力往下面压了压,说:“你独自进宫。无人护送,这里面的东西,遇见危险时用得上!”   她点头,麻利的将那包东西放进袖囊里,转身从大门里出来,孙伯为她备的是一辆马车,她觉得累赘,另外要了一匹马,这马正是前一次她去红金山上寻李淮时骑的那匹白色良驹,那时她还带着面具,扮成紫虚元;这马儿本是送给长乐的,后来被李淮要来本来想着送给她的,但前次在山上受了伤,最近刚刚养好。李淮还未来得及牵到她面前,就出了事,此刻,她看着面前的马儿,伸手摸了摸它颈上的鬃毛,叹息道:“两次都是你载着我去救命。我便叫你追命吧!追命,有劳了!”   声落,她翻身上马。   早上起床,身子还欠安,可现在不该是她柔弱的时候,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牵着缰绳:“驾!”   一人一马奔向这皇城最繁华深处,虽是女子,一身青色贴身交领长裙,毫不失英气。   她到了南大门,守城的卫兵自然不让她进,她手头亮出李淮的令牌,卫兵这才让了道,她直接骑马到了徊城十二宫,自有宫人为她照看马,她一刻也未停。直奔皇上的乾坤殿,路经后宫一处小花园,因为走得匆忙,遇见那些个穿得华美的后宫丽人,她也就没多在意。   “站住!”两个俏丽女子瞧见她横冲直撞过去,眼中跟全然没她们这个人似的,其中一位红衣华服的女子怒色喝道。   奚兰是赶着去救人的,才没功夫与这些宫里的女人闲聊,脚步根本就未停。   那女子更是气急,身后两个腿快的太监立刻追上来,将奚兰去路挡住:“大胆,哪个宫的奴才,见到冯昭仪竟不问安?”   她沉色停下来,先打量了一番眼前两个青衣小太监,又回头看了看背后那两个气急败坏的后宫佳丽。   这宫里服装靠颜色分级,她身上这身青色长裙。虽与宫里的宫女服有些出入,但重点时论料子和款式都太过简朴,恐怕连宫女服都比不了,这冯昭仪将她认成哪个宫的奴才。也不奇怪。   “本王妃有急事进宫面圣,方才未看见这位昭仪,不过要论起问安来,应该是昭仪要给本王妃问安才对。”   胥王妃正一品,昭仪才二品,自然是后者给前者问安。   冯昭仪听到这话,十分讶异愤慨的转回来,身边围着的奴才,也是一个个脸上挂着不可置信。   奚兰扫了一眼对方那张明艳的脸,泰然道:“不过本王妃有急事,昭仪就不必多礼了!”   说罢,她耐性绕开了前面两个挡路的公公。   冯昭仪气急败坏下令道:“给本宫拦下她!”   接着,又多了两个公公来将奚兰围在中央。   她一怔,脚步停了下来。   “到底是哪个宫里的疯奴才,竟然给本宫说什么?本王妃?”冯昭仪怒色冲到她面前,与其一起的另外一个锦衣美妇附和道:“这文国有几个王妃?品级又有几个能高过昭仪姐姐先不说,这个样子也敢自称王妃,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   “印堂不够饱满,下巴太尖,一副奉承相,却也争不出甚么福分来,起开!”奚兰刚才还想好好说话的,现在是失去了耐心。   那冯昭仪瞧她如此不逊,伸手就朝她脸上挥来,她怎可能让对方摸到自己一根汗毛,抬手就给接住了!   “冯昭仪,你喜欢动手,本王妃可不惯着你。”   她牢牢捏着对方的手腕,冯昭仪本想动手教训她,可现下手都要不会来。   “你……”对方气得脸蛋一红,“你给本宫松开!松开!”   她嘴角冷冷网上一扬,果然听话的松开了!   结果这冯昭仪重心不稳,整个儿往后面扬去,屁股坐在碎石路上,吃痛的一声叫唤。   旁边一个公公瞧她对你自己主子动手,狰狞面孔朝她扑来,她一手背在身后,往旁边侧开。那厮就扑了个空,直直的栽进了前头的蔷薇花丛里,把脸给扎烂了!   其他三个宦官立刻朝她扑来,她手都没怎么动,硬是没人能碰得着她,倒是各个摔了个狗吃屎。   “胥王妃,是胥王妃!”这边的动静,引起一旁小径上杜美人的注意,走过来,远远看到是冯昭仪的人在围着一个青衣女子发难。   这杜美人平素与余贵妃走得近,而这冯昭仪,是皇后一手提拔的,后宫里自来嚣张跋扈,凭着品级压制,没少给杜美人使过脸色,所以杜美人瞧见她,一般都是绕道走的,刚才也是要走的,却听到青衣女子自称王妃,声音还颇有些耳熟,才好奇走近来看,惊讶发现是胥王妃。   “冯姐姐,你可是真识错人了呢,这位是货真价实的胥王妃!”杜美人一脸心疼的快步过来,作着样子将坐在地上的冯昭仪拉起来。   对方此刻脸上的表情,已经瞬间变了!   虽气色不减,一听见对方是胥王妃,顿时有些后怕。   这徊城十二宫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新册封的胥王妃是镇南大将军之女。巨乒乒亡。   这镇南大将军何许人也?手握二十万大军,为人狠辣独断,有仇必报之人,皇上都要礼让三分,她母家虽门庭不错,但远不敢与季家作对。   “真是胥王妃……这胥王妃为何进宫都不带个随从啊?”冯昭仪强收了脸上的不敬,转而变得一脸委屈。   光说年龄,就比奚兰大上十余岁,这装起可怜来还真叫奚兰佩服,不过此刻她无心与这人计较,既然这些人清楚了她的身份,就不敢再挡路了!   “冯昭仪今次就算了,本王妃不予你计较。”音落,她急冲冲往乾坤殿走。   杜美人瞧她形色匆匆,忙追上来问:“妹妹,你这是要急着作甚么?皇上此刻不在乾坤宫!”   “不在?”她停下来,双眉一紧。   虽现在离酉时还有四个时辰,她可不想多走冤枉路。   “是的,皇上现在还在上早朝呢!”   奚兰真想甩自己一耳巴子,这一路只顾着赶路了,都忘了早朝这回事儿了!   既然皇上在上早朝,她就去朝圣殿外候着,等皇上下了早朝,就去求见。   说实话,她心头没底,还没弄明白,这皇上为何突然下旨要杀了所有王府卫。   “多谢姐姐相告。”奚兰感激道,马上换了方向,朝来的另一边折回去。   杜美人并没有识相离开,反而关心问道:“妹妹,是否是王府中发生了甚么大事?怎么不见王爷与你一起进宫?”   要进后宫并不是王妃这样的身份可以随意进出的,但李淮一直有皇上的特赦,所以多年来在宫中畅通无阻,奚兰有了他的令牌才能进来,不过她独自一人出现在后宫中,确实有些不妥。   她直截了当说:“劳姐姐关心了,府中确实发生了些事,所以我才急着进宫见皇上,但此事事关重大,妹妹不便与姐姐说,还请姐姐体谅。”   杜美人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当然当然,姐姐也是心急,因了最近后宫中流言蜚语,连余贵妃都出宫去白莲寺祈福送经了,所以有些担心妹妹。”   余贵妃这是第二次去宫外的白莲寺清修,上一次,则是为了祈求诞下龙嗣,而这一次,显然是为了躺在莲湖中央的李淮。   如今,胥王府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但那夜花街上在的人,可不止王府卫,还有京城步兵五队的人,那时候李淮出了事,薛平安并未立即宣布李淮没了气息,而是立刻让所有王府卫护送回王府,其他人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难免不会有风声传出去。   现在奚兰一个人进宫,杜美人更觉传言有几分可信,不免内心底震惊啊,胥王爷真死了?   “余贵妃不在宫里?”奚兰脸上明显一暗,她其实进宫前,还想借余贵妃帮忙劝阻皇上收回成命,现在连余贵妃也不在了,她要如何去说服皇上?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天无绝人之路。   “嗯,不在,妹妹不知道?”   她当然不知道,前一天在王府里见过贵妃后,便再也没了外面的消息。   “姐姐,先告辞了!”她简明说完,快跑向小院外面。   但人才刚出来,又遇到了刚才的冯昭仪。   这次冯昭仪脸上又恢复了刚才那的盛气,因为人家旁边站着的,是皇后娘娘。   这么快就惊动了纳兰氏,肯定不是冯昭仪去找来的,看样子,纳兰氏应该是她进宫时,就得知了消息,此刻正好是赶过来撞她的。   “锦画见过皇后娘娘,给娘娘请安。”她低头行了宫礼,纳兰氏立刻殷勤的过来搀扶。   “本宫说是谁呢,原来是这孩子啊,锦画,你怎生这般样子就进宫了?”   她心头不免骂自己冲动过了头,进宫太急,连身像样的行头都未换,如今这宫里流言蜚语,她这般不修边幅的模样,估计就正好落实了这些留言了!   她抬头扫了一眼纳兰氏,瞧那那张精明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她马上作势抹了抹眼角,“皇后娘娘一定要替儿臣做主啊……”   皇后眼睛一斜,一副关心的模样:“怎么哭起来了这孩子?”   “皇后娘娘,儿臣才过门没几日,王爷他竟然要另纳府里卑贱的舞姬为妾,儿臣不允,王爷竟骂儿臣缺贤失惠,所以儿臣才这样进宫来找皇上给儿臣做主!”奚兰这时候的心情,真是太纠结了!   可是为了隐藏自己进宫的真实目的,避免宫里的有心人从中作梗,她不得不装腔作势演起刁蛮王妃的戏码来。   皇后本就对她进宫的目的有所怀疑,见她竟哭得如此伤心,任旧没有放下心中的猜忌。   “淮儿当真如此?这不太像他的性子会做出来的呀!”   奚兰便一不做二不休的说:“谁说不是呢,都怪那舞姬长得跟狐狸精似的,趁王爷受伤靠近去迷惑,王爷就……”为了说得更逼真些,她故意提到了李淮受伤。   那日他是从花街被抬出来的,自然是受了伤,纳兰氏听了这样,才收起了眼睛里的疑色。   “淮儿受伤啦?无大碍吧?”   奚兰心头一沉,这问题让她有种钻心的痛。   她始终还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里,未出悲伤,但好在此刻扮演的就是个怨妇,也是应景了吧?   “嗯,大夫说,要休息一段时日才行。”她难过讲。   皇后立刻就问:“这是怎生了,好好的怎么受伤啦?”   奚兰又在抹泪,这次是真哭了!   因为这让她想到那夜里,在房顶上,李淮伸手来拉她的场景,想到他对自己说‘别过来,本王不会有事的时候’;还有天雷劈下的瞬间,她眼前一片刺眼光亮,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   心纠着难受,很难受! ☆、第104章:大仙饶命   “王爷他跟着大理寺去办案,受伤了!”奚兰轻描淡写的回答。   皇后不免又对李淮的伤情探问几句,还说:“皇上发怒,拍了数百羽林卫到王府。连本宫都不能过问,还以为王爷伤及了要害呢!”   奚兰低头不语,想着要如何从这里离开。   对方又说:“锦画,你既然是来找皇上替你做主,皇上日理万机,这主本宫替你做了,可好?”巨坑叨巴。   她最怕的就是皇后说这个,现在话都问出来了,她来摇头说个‘不’字?   不能让皇后察觉出她进宫的真实原因,她就只能假模假洋问:“皇后说的当真?”   皇后点头慈笑,“当然是真的了,本宫还是做得了主的,你说那个迷惑淮儿的舞姬,叫什么名字?”   奚兰心头顿时一塞。这皇后不会是要做什么狠绝之事吧?   “是……是府上那个叫玉媚人的。”她硬着头皮回答。   皇后深意点头,似乎放松了对她的疑虑。   李淮未成亲前,除了与朝阳郡主的传闻以外,向来是洁身自好的。   所以王府里有个明艳绝色的舞姬玉媚人,皇后还是有所耳闻的。故才别有深意道:“就是她吗?听闻她跟在淮儿身边许多年了!”   “许多年又怎样,我才是王爷的正妃!”她将小脸一扬。像足了那任性跋扈的侯门小姐样。   皇后伸手来拉她,劝道:“你是王爷的王妃谁也抢不走,但正因为是正妃,所以才要大度容得下人,不说皇家贵族,就寻常的生意人家有几房姨太太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淮儿可是堂堂的胥王爷,其实再纳妾室并非过分之事。”   奚兰心头嘀咕,这纳兰氏口口声声要给她做主,结果说着说着,还真就说到了要给李淮纳妾的事儿?   对方瞧她脸色往下拉去,忙补充说道:“但你才刚刚过门,淮儿就这样做实在不妥,本宫会找机会,劝解他一番,不过……恐怕这段时日都不行了。皇上下了旨,禁足了淮儿在王府中,没有皇上的旨意,不准他踏出王府半步,兴许就是因为这样,淮儿与皇上置气吧?”   这皇后果然够精,到现在都还在试探她的话。   “所以,锦画还是要去跟皇上说,王爷最听皇上的话了!”她有口无心的脸蛋,努力要将自己急迫的心思给掩藏起来。   “皇上此刻应该快下早朝了,本宫会遣人去请皇上过来品茶,你难得进宫,就随本宫到中宫里等皇上吧!”   心兰听此,心头不由得一紧,这皇后明摆着不让她走啊!   她能做甚么?当面拒绝了直接去找皇上?   肯定行不通啊,这里可是徊城十二宫啊。正是眼前这女人的地盘。   瞧她迟疑片刻不答,旁边的冯昭仪阴阳怪气的说:“皇后娘娘亲口邀约,王妃若不赏脸,怕是大不敬之罪吧?”   奚兰隐忍了眼中的杀气。这等小喽啰,她也自来就不放在眼里。   皇后接过话来说:“昭仪妹妹此话严重了,锦画这丫头乖巧,怎么会扫了本宫的兴头?”   接下来,纳兰氏当真不放人,只让奚兰去中宫等候。   奚兰不敢不从,只好跟着皇后去了中宫,只希望皇后所言非虚,当真会请皇上过来。   这一耽误,很快就过去了半个时辰,奚兰与纳兰氏坐在中宫前殿里品茶,面前的茶盏都换了两壶了,皇上还不出现,她终是坐不住了!   “皇上看来不会来了,锦画今日进宫已经有段时间了,还是先行退下,改日再进宫跟皇上皇后娘娘请安吧!”   皇后手里那只精雕细琢的玉制茶杯,在她手中缓慢转动,听到她这话,便轻轻放下。   “急什么呢,马上就到午膳时间了,自然要留下来用午膳,本宫宫中的小厨房手艺,可是十二宫中数一数二的。”皇后说完,就命身边的贴身公公:“还愣着做什么,去瞧瞧皇上到哪了,现下应该来了吧?”   奚兰明明瞧见,皇后给那公公使了一个眼色,就晓得这绝不简单。   这边儿伺候茶点的宫女,又给她重新泡茶了!   刚才她只是做做样子,喝了几口,心思也全无在品茶上,这纳兰氏明明瞧出她的心急火燎,却偏生阻挠着她的路,只怕是早有打算,她必须想办法从这宫里出去才行。   也正是此刻,她发现伺候她茶点的宫女,手动作之快的,换了她原本的杯子。   换了别的人,肯定很难发现,但她那双眼睛,妖魔鬼怪都难逃,何况是这种雕虫小技。   看来这被换过来的茶杯,一定被动了甚么手脚。   奚兰等宫女退到一边,将茶杯拿起来放在鼻间轻嗅,竟然闻不出任何味道来。   她记得以前薛平安说的,那叫‘入睡香’的迷药,无色无味,极其珍贵,宫中常用的便是此。   皇后竟然要给她下药,不知是要对她下狠手,还是要拖延她时间,反正要真是入睡香,她喝下去了,必然酉时之前赶不回去了!   这边儿,皇后瞧她端着茶杯,久久不喝,忙问:“怎么了锦画?本宫这茶不合你口味?”   她突然放下茶杯抱着肚子呻唤道:“哎哟,我肚子疼,好疼……”   对方立刻站起来,狐疑的看着她:“肚子疼?可是吃坏了甚么东西?”   她站起来点头道:“一定是这样,皇后娘娘别怪罪,恐怕锦画得去一趟恭房了!”   人有三急嘛,天塌下来也得去做啊,纵然是皇后,也不能拦着别人行方便不是,只能将自己的两个贴身宫女跟过去。   奚兰并不将这两个尾巴看在眼里,她在意的,是那些隐在暗处的人,毕竟纳兰氏不那么好唬,另外派了几个公公在暗中监视她,她更惊讶的发现,那几个宦官,竟然武艺高强!   独自进了中宫恭房,这是这些贵族雅士们的叫法,对于奚兰来说,茅坑就是茅坑嘛!   她拉开坑门,赫然发现里面正蹲着个人。   刚才她没心理准备,一心想着要如何从这里逃出来,现在真是被这人吓了好大一跳。   “婆婆,你怎么不锁门啊?”她声音刚问出来,眉头就跟着一触,不对啊,这是皇后中宫的恭房,一般的奴才婢女是不能用这里的,怎么会有个老太婆在里面?   那老太婆听见她的声音,抬头看她,她赶紧往后面退了一步。   因为那张脸上,有两个狰狞的血洞,那是被人生生了挖去了双眼,活人肯定不可能这副惨样子还在这蹲坑啊,这太婆明显就不是人啊。   “你叫我?”那太婆脸朝着她,似乎看得见她,又似乎看不见。   她浅浅吐出一口气,沉声说:“我无心打扰前辈方便,还请前辈不要怪罪。”   这皇宫里,历代冤屈惨死之人不计其数,无法轮回超生的亡灵也应该不在少数,奚兰有一双通灵的眼睛,看见这些东西,再正常不过了!   所谓井水不犯河水,只要这鬼不害人,就是好鬼,她还是愿意叫一声‘前辈’的。   谁曾想,这位‘前辈’突然退到后面去,朝她磕头求道:“大仙饶命,小鬼只是被困在此,并不是有意要阻大仙的路!”   这鬼竟然叫她大仙?这种叫法在鬼界,可不是用来称呼人的,而是用来称呼道行比这鬼高强的邪魔妖怪! ☆、第105章:无眼鬼婆婆   奚兰推测,自己身上有东西,四邪之气,妖、魔、鬼、邪。其中之一。   难道是与李淮有关系吗?   她心中没底,此刻也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她问:“既然你寄在这里,便可助我从这里出去。”   那无眼太婆跪着说:“大仙有何需要,小的一定竭尽全力而为。”   这样再好不过了!她赶紧将龙凝珠拿出来,倒上一盆清水,让龙凝珠在水里泡了片刻,再用那个水洗了手。   “来人啊!”洗完,她吵外面大声喊了一声,那两个跟着她的婢女果然立刻就跑了进来。   “王妃,有何吩咐?”   她命令道:“这恭房里有个婆婆在找甚么物件儿,你们快帮忙找找。”   两个人瞪着大大的眼睛四处望了望,苦笑道:“王妃,这里没有别人啊,也不可能有别人的。”   “是吗?不就在你们背后站着的吗?”她将手上的水珠。对着两人的眼睛一甩,动作十分迅速。   两人眼睛都进了水,不免低头去戳。   因为她是胥王妃,也不敢多说什么,再抬头起来,其中一个人又重复了一遍:“王妃您在拿奴婢开玩笑吗?”   说着。她感觉背后有一股凉飕飕的风。   似乎有一双长满肉茧的手,在轻轻拍打她的背脊。   她吞了吞口水,缓缓回头望去,便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太婆,勾着背,正在摸索什么,她眼睛直直盯着,“你你你……”   另一个婢女一听,也忙回头去看。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那人也察觉到事情有些邪乎,声音有些颤抖。   “老生在寻一样儿东西,这样东西老生寻了许久都未寻到,你们看见了吗?”   两人下意识的往奚兰站的地方退过来,带着嫌弃的回答:“这里是皇后娘娘的中宫,你似乎不是皇后身边的人,跑到这里来寻什么?”   “皇后?纳兰雪琴……”太婆手里摸索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奚兰都为此有些好奇,就听见太婆冷厉道:“老生那样东西。不就是被她拿去了吗?”   说着,太婆慢而僵硬的将脸仰起来,对上那两个婢女。   那两个血腥的眼洞,狰狞异常。   这两人一看清楚,都是惊叫一声,朝外面飞奔而去。   “有鬼啊,有鬼啊!”一边跑,一边呐喊,相信可以给她一些逃跑的时间。   时间紧迫,这无眼太婆死前受了那么大的痛苦,却也不算坏,现在又帮了奚兰,她就将之前装少女鬼的荷包拿出来。   “前辈,你附在我荷包上,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那无眼太婆甚是感激,“大仙说的可是当真?”   “当真。快一些!”   无眼太婆不知是因为甚么缘故,被困在了这恭房里,不得超生,她现在只能先带她走。再去想办法。   奚兰人从恭房里出来,快跑进花园的树影之中,她一步都不敢停,却还是被后面追来的人,拦在中宫的花园长廊上。   其中一个蓝衣宦官恭恭敬敬的上前来说:“让王妃受惊了,王妃,中宫大殿不是这个方向!”   她警戒着站在原地,面前站在四个人,正是她刚才发现的那四个高手。   现在,四人全部都现身了!   她在计算,若要和他们打,自己的胜算有多少?   还有就是,要动手,她的身手就会暴露,可此刻她急着去求见皇上,人命关天,她已顾不得那许多。   没听见她的回答,那宦官又说:“王妃,皇后娘娘还在等你用午膳呢,请吧?”   前面两人让出一条道来,等着她过去。   奚兰面色往下一冷,“若本王妃不想去呢?”   对方微微一笑,“那杂家,就只有得罪了!”   还是那副殷勤的嘴脸,配上这阴柔的声音,简直就是邪性。   奚兰也见过不少宦官了,这四个身上估计杀气太重了,让她感觉十分不妙,看来打一场在所难免了,只可惜,身上连个武器都没有,一对四,占不了上风。   不过,怎么都要试一试,当即她往后一退。   那四人机警整齐的站列着,往前逼来。   她又退,再逼。   四人直接将她逼到了树墙边,她正要先发制人。   长廊那边,一个胖嬷嬷领着两宫女两宦官,朝这边大步而来。   奚兰视线望过去,发现那胖嬷嬷有几分眼熟,似乎是太后身边的?   太后身边的嬷嬷到中宫来了,想来与她有关。   果然,那胖嬷嬷到了近处,趾高气扬的对围着奚兰的四个宦官说:“太后与王妃约好今儿响午在祥和宫用午膳,太后久等,王妃始终未来,太后只好让老生带了懿旨过来请了!”   那四个宦官一听,互相对视了一眼,依旧不肯放人道:“王妃也与皇后约好了……”   “是吗?”胖嬷嬷不等对方讲完,就看向王妃:“做奴才的,就好好的做奴才,何必帮主子做了决定?王妃既然先答应了太后,就不可能再答应皇后,何况人还在这里,问问就知道了!”   奚兰立马出来生气的怒斥道:“狗奴才,本王妃何时说过刚才的话?你是活够了吗?”   那宦官立刻底下头去,不敢再多言。   “既然如此,王妃赶紧来吧,太后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了!”   奚兰笑着点头,马上跟了上去。   终于安全的出了中宫,奚兰忙去向那位胖嬷嬷道谢。“谢谢这位嬷嬷为锦画解围,不知太后是如何得知,锦画进宫的?”   胖嬷嬷下意识的看了周围一番,谨慎回答:“王妃去了便知。”   “可是,奚兰还赶着去见皇上呢!”   她已经被皇后挡在中宫,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若还要去祥和宫一趟,那岂不是还要误上更多时间。   胖嬷嬷脸色未变,只是压低了声音道:“王妃还有眼睛盯着呢,赶紧走吧!”   奚兰只好点头跟上去,很快跟着胖嬷嬷到了祥和宫,没想到皇帝也在。   她立即走上去,往地上一跪。“皇上,请求皇上收回成命,留胥王府卫一条命,以罪身恕罪!”   皇上还穿着上朝时的皇袍,听她说完这些话后,十分不解问道:“锦画,你在说甚么?”   奚兰缓缓抬起头,皇上不知道她在说甚么?   “不是皇上下令,要以护王不利之罪,处斩所有胥王府卫吗?”   皇上听见此话,不解问道:“朕何时下过这样的旨意?”   他下了朝之后,在回乾坤殿的途中,遇上了守在那等候的杜美人,是杜美人说胥王妃匆忙进宫面圣,有事相求,不过被皇后请了过去,皇上便知,一定出了甚么问题。   便借了太后的人,去皇后宫中请,这才刚见面,便听到这事儿,龙颜大变。   “胥王府卫是朕送给淮儿的护身卫,这些年来一直竭尽所能守护淮儿,朕怎么可能下旨,处斩他们?”   她忙从地上爬起来,恍然大悟道:“皇上没下过这种旨意,那就是说,有人假传圣旨了!”   “看来,消息已经走漏出来了!”皇上神情往下沉去,一脸的不知所措。   之所以封了胥王府就是想将李淮的消息,封锁在王府中。   如今竟有人假传旨意去杀王府卫,必定是知道了什么,才在此刻跳出来,想斩草除根。   此刻他们都在太后的祥和内殿里,太后手里抱着那只叫铃铛的猫,深意提醒道:“可以假冒朕传去胥王府这样的旨意,让羽林卫相信并非易事,皇上身边估计还未清理干净!”   奚兰也顾不得这皇宫里还有多少人没清理了,她请求道:“皇上,既然不是您下的圣旨,那就赶紧让锦画带一道圣旨回去,让王府里的羽林卫知道自己受骗了呀!”   皇上点头,忙从身上取下一样物件儿来,“这是朕的玉佩,可以调遣所有羽林卫,见此玉如见朕,锦画,你赶紧拿着这枚玉佩回胥王府救人!”   奚兰接过来,往怀里一塞,怕再多出其他事端,便跟太后喝皇上告辞。   “等一等,锦画!”皇上叫来身边的亲随带刀侍卫两名,“此二人陆合,孙超,武艺高强,可护你安全回王府,中途不管任何人以各种借口阻拦,你可凭朕的玉佩不予理会。”   “锦画记住了!”   皇上这才点头,奚兰转身,又想起其他事来。   “父皇,儿臣还有事要求!”之前她对这皇帝芥蒂颇深,开口唤的都是‘皇上’现在要求人了,才改口称‘父皇’。   皇上似乎知道她要求甚么,表情凝固下去,问:“锦画,你可否是想替王府中其他人求情?”   既然对方都知道她所求何事,她也不必支支吾吾了,当即就坦然相告道:“王府中老弱妇孺皆是无辜之人,儿臣希望,不管今后莲湖之上发生何事,父皇可以开恩,不伤及无辜。”   处斩所有王府卫的命令虽然不是皇上下的,但是今早上得知此事,奚兰从未有过任何怀疑。   这皇家之中权利所争,为了掩盖真相,而滥杀无辜的事屡见不鲜,就算今日不灭口,哪日再说要杀人,也不是不可能。   说句难听的,皇帝留下的,都是信得过的人,他信得过自己亲手为李淮培养的王府卫,却不会信王府里那些无用的婢女宦官……   “锦画,你即也知道,莲湖上许会有大事发生,也应该清楚,这之中关系重大,那时候的事,朕还不能答应你。”   奚兰心中一沉,这话就基本能肯定,这皇帝杀意已起!   王府中上上下下几百号人,有多少人,可以逃过此劫?恐怕,她见过的大多数人,都不能幸免吧?   “锦画,朕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淮儿好,朕相信,你会明白朕的良苦用心的!”   她听了心中冷笑,觉得眼前的人,与那中宫里的人,并无两样。   她还能说甚么呢?终究不能夹着刀在皇帝脖子上,让她改变主意,她再不说其他,转身就从祥和殿里快步冲了出来。   进宫这一趟,是为了救王府卫的性命,现在她算是达成所愿,却如何也开心不起来。   很快,她带着那两个皇上的带刀侍卫,从宫南门出来。   陆合骑马在前头领路,她在中间,孙超在后面。   才响午过后,天又被乌云密布,不久就会下雨,街上看不到任何人。   奚兰瞧着周围的街道,慢慢放慢了马速,前面的陆合停下来,疑惑的问她:“王妃怎么停下来了?”   “路不对啊,这条不是回王府的路。”她对金陵的街道并不十分熟悉,但进宫回王府的路,她怎会记错?   后面的孙超解释道:“王妃这条是去胥王府的捷径,只是相对偏僻一些。”   因赶时间,选择近路无可厚非,奚兰就不再问什么,继续跟着陆合朝前走,才发现这条路不仅偏僻,这一路上,连个正常的百姓都没有。   这时,奚兰终于察觉到,前面的房顶上,有不少数的人埋伏在那里,看来是有人要置她于死地,她赶紧策马掉头往回奔。   她骑的马是汗血宝马,速度并非两名带刀侍卫可比,三人很快就隔开了一大段距离。   正当她以为,自己已逃开埋伏区域时,两边屋顶上有数名黑衣人飞身下来,手持利器,瞧这阵仗,奚兰是冲不过去了,她赶紧勒紧缰绳,又骑着追命往回奔。   “王妃,你作甚么?”后面追上来的陆合见她一脸惊然的骑马奔回来,对她刚才突然掉头不明所以。   她解释道:“这里有许多杀手,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说完,奚兰看了一眼陆合身后,疑惑问:“孙超呢?”   陆合这才发现孙超没跟上来,“许是他追错方向了吧,应该就在这附近!”   奚兰脸色一变,“此刻就你一个人,那些杀手追上来只怕你挡不住啊!”   陆合回答:“所以王妃你一定不要像先前那样,再擅自离开了!”   她点了点头,却是眸光一厉,在对方毫无防备之时,抽出马鞍上的长剑,一剑刺穿了陆合的胸膛,鲜血立刻喷溅到她脸上。   “王妃你……”对方口溢出鲜血,瞪大眼睛,临死前不敢相信的望着她。巨阵引扛。   奚兰眼睛都没眨一下,将长剑从陆合身体里拔出来,再一脚将他踹下了马背! ☆、第106章:身份被揭穿   奚兰不敢停留,将剑收回去,骑着追命朝前面的小巷奔去。   很快,便见孙超躺在血泊之中。早已断了气,粗略看,是被快剑抹了脖子。   看到这场景,奚兰一点也不吃惊,她早已料到,孙超死在了陆合手里。   所以,她杀陆合,没杀错人!   先说有人假传了圣旨到胥王府,要处斩所有胥王府军,太后那一句皇帝身边的人没清理干净,可一直在奚兰心里记着的,所以皇帝派给她任何人,她都留了个心眼。   两人带她从皇宫出来,这陆合带她走的这条偏僻道确实是回王府的捷径。但她不敢掉以轻心。   一发现前面的路上有埋伏,她就知道,这两名带刀侍卫里,至少有一名是来杀她的,她不敢确定,又不愿浪费时间。所以才掉头远离二人。   结果,回去的路也被堵了,她只好退回来,再见只有这陆合一人追上来,她便肯定,要杀她的人正是这陆合。   首先带她走这条捷径的人是陆合,他没料到奚兰会提前发现埋伏,从而掉头回去。   若他没有问题,他不该一个人过来,孙超既然不在,多半已经死在陆合手中。   此二人都是高手,能如此短时间内被搞定,肯定没有打斗,两个高手过招,不对上个十几回合,很难出结果。所以杀死孙超的方法只有一个,如同奚兰杀方陆合那样,毫无防备,一刀刺向对方致命之处。   孙超不知陆合诡计,在奚兰离开后,被对方一刀抹了脖子。   正如陆合没想到,奚兰并非一只毫无杀伤力的小白兔,所以对她没有防备,才会被她一剑给解决了!   陆合之死,也就是一个因果现世报。   他用这种方法杀了孙超,又怎会料到,不过片刻,这报应立刻就原原本本的回到了他身上。   如今,毫无悬念的解决了陆合,奚兰策马一阵狂奔,很快。就被数名黑衣人堵在了一个巷子里。   春雨来临之前,狂风卷起尘灰,在空中盘旋。   她毅然拔出长剑,面对这些不速之客。杀出一条血路在所难免。   但对方人数众多,她势单力薄,在杀了几人之后,便被击下了马背。   骨头撞在地面上,疼得她直冒冷汗,这过程中,她手里的长剑也被击落了,她咬牙回头看去,数名黑衣人已持刀逼上来,她手无寸铁,无法招架,心中生起一丝绝望,但很快又想起临行前,薛平安给她的那纸包,她伸手摸了摸,还在,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是红色粉末。   她见过这东西,一些江湖术士装神弄鬼时,常用到此物,名叫隐身散!   薛平安也知她这一路凶多吉少,所以才将此物给她,用来防身。   此刻她还真就派上了用场,当即就抓了一把往空中一扔,周围顿时出现一股红色的烟雾。   这隐身散,不是用了之后可隐身,而是可以用产生这样的烟雾,给她足够时间逃跑。   当烟雾一出现,她便趁机快速爬上房顶,沿着房顶一阵狂奔。   那些黑衣人等红色烟雾消失,却已看不见她的影子,等发现她时,她已逃出去一段距离。   不过,那些黑衣人很快便寻到她逃跑的路经,立刻又追上来,她被追赶,躲避攻击和逃跑之余,从房顶上滚落下来,这之间足有一丈之高,她吃痛的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头发已在这过程中,随着汗水散乱贴合在面上。   听到房顶上声音在靠拢,她咬牙爬起来,却发现左腿掉下来时骨折了,心头暗想这回完了,但逃生的毅力还在,她死了没关系,可紧跟着还会有七十四名铮铮铁骨的人与她陪葬,她不能死在这里!   “啊!”她强忍着刺骨的痛,任旧用那条骨折的腿站了起来。   那些来杀她的黑衣人见到如此顽强的她,也是为之震惊,但这却不足以让他们放下染血的凶器。   那年爹爹去追一只食人妖,被一根利骨刺穿了腹腔,奚兰为他拔那根利骨前料到,此利骨有可能插在他的血脉上,若拔出必会喷血而亡,所以她无法下手,只顾着慌乱的抹着额头上的冷汗。   奚兰,何为九死一生?爹爹看她不敢下手,便这样问她。   她回答: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爹爹用大手,拍着她的肩膀,重复道:虽九死无一生,吾未足悔恨。   她心中顿生起无数崇敬与勇气,这些都是爹爹毕生所求,就算九死他也无悔。面对死之坦然,还有什么可以惧怕的?   如今她濒临绝境,后面是渐渐逼近,要杀她的黑衣刺客,她咬牙艰难的一步步朝前移动,骨折的腿,已呈现出变形的形状,她不停止,就当这腿是断了吧!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她一遍遍的重复着这两句话,为生求勇气,若死,这便是她的墓志铭。   终于,她的伤腿摔下去,她想爬起来,却痛得再也没有力气。   回头看去,寒光逼近,黑衣人的长剑已无情的朝她挥下来。   “哐”的一声,她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眼前被一道黑影挡住了,她心头一块石头落下来。   终归是命不该死,九死一生,总还有一线生机。   一线,就够了!   她曾想过,有人来救自己,是紫虚元、是季锦江,或者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薛平安,但看清救她之人的脸时,她还是吃了一惊的。巨阵上弟。   莫恭懿一身黑袍,何其英姿,一把玄铁宝剑在手,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出剑便毙命,且他身边的随从也各个用剑入神,一番厮杀之后,渐渐将黑衣人逼退。   这献王世子与季锦江,乃金陵里两大武术奇才,季锦江枪术精湛,他剑术卓越,从前见识过季锦江的枪法,已是感叹颇多,如今见了莫恭懿使剑,不知这两人过招,谁人高下?   打斗声终于停止了!空气里弥漫着血气,崭新的尸体,还带着热气,有一名黑衣人还没死透,伸手去解开自己蒙在脸上的黑布,莫恭懿宝剑挥下,那人便咽了气。   奚兰还坐在地上,看见莫恭懿收了宝剑,朝她走来。   她下意识的往后挪动,那人到了她跟前蹲下,四目相对,那是一双邪魅的瑞凤眼,从面相上来看,拥有这样妖魅之眼的男人,狠辣却痴情。   原先他救她,是因为她是季锦画。   如今,他救她,却有了别的动机。   奚兰紧咬着下唇,腿上的疼痛,时刻提醒着她所处之境。   那人伸出那只染了血的手,勾起她的下巴,冷声问:“你到底是谁?” ☆、第107章   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掩掩躲躲这么久,奚兰反而轻松了,不用再在此人面前,接受他那感情上的枷锁了!   她倔强的用手将对方的手从自己脸上拨开。回答:“我早告诉过你,我不是曾经的季锦画,至于我是谁,献王世子何不去问问你的好兄弟,季锦江?”   莫恭懿与季家兄妹从小青梅竹马,关系匪浅,这事真相就算要道出来,也该让季锦江去面对。巨岛协划。   “锦画现在在哪里?”莫恭懿眸色渐冷,他早就发现这胥王妃与锦画不同一人,季锦江只数次提醒他,放开锦画,一切已回不去,他也曾想过放手,可是逼迫自己去做了之后。却又不甘,心里想着,哪怕她嫁了人心在自己这里也好,才会一次次的出现在她面前,想要找到那缺失的感觉。   可是,这个嫁给李淮的女人不是他爱的锦画!那锦画又在哪里?   锦画既未嫁给李淮。为何没有来找他?   “锦画到底在哪里?”他用力拽着奚兰的手腕,急需这顶着锦画面容的女人告诉他答案。   奚兰咬牙忍着痛,两个字从她口中流出来!   “死了!”   “什么?”莫恭懿眼睛睁大,不相信的望着她。   她也不必再回避,告诉对方:“季锦画在进宫选王妃之前就死了……”   “不可能!”莫恭懿打断她,见了他狠绝杀人的手段之后,突然这般痴狂模样,奚兰还是有些担心的。   不知此人得知了真相,会不会发狂将她也给一刀宰了?   若换了她,要她去亲手杀死一个与李淮长得一样的人,也很难吧?   所以明晓得躺在莲湖中央的只是一具尸体,她也不愿毁了他。   而此刻,莫恭懿还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锦画,你骗我……你为何要骗我?”   “我不是锦画!甚至在这之前,我从未见过你!”她不得不强撑着。让这男子必须面对事实的真相。   莫恭懿双手终于停止摇晃,这给她减轻了不少痛苦。   看她脸上被鲜血、汗水、灰尘沾满了,只依稀可见那一双清亮灵动的大眼,没有遮掩,没有谎言,陌生而惊心。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却再也看不出那人的影子。   他的心空了,被一股股冷风不断贯穿着,他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却又不知,全是假的,对他有什么好?   就算眼前的人,还是锦画,但也不是他的了……   他缓而恍惚松开抓住她胳膊的手,像失了魂似的往后一坐。   用了所有力气去否认,到最后,还是要接受这个事实的。   “我是否该开心?”他苦笑问。似在问自己,又似在问面前的奚兰。“锦画终究没有变心,也没有嫁给别人?”   她从前不明白爱一个人,得知他死讯的悲痛欲绝。   那时李淮的死从虚元口中说出时。她也如此刻一样,仿佛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   什么都不愿意相信了!   不敢说,她从那种伤心里走出来多远,她只是不断的让自己忙碌起来,只要一安静下来,心头就会想起有关李淮的一切,那些她不愿意接受的是事实,如狂浪卷来,顷刻间就可将她整个儿淹没。   她突然开始有些同情莫恭懿,仿佛从对方身上,看到了相同的自己。   他所经历的,都是她曾经历过的。   只有这样,才算是感同身受吧?   她想,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于是,就沉声开口道:“她离开了,你还在这里,便是断了今生的缘分,我相信她会去往生,而你的生活还会继续下去。”   她不擅长安慰人,所以声音听起来生硬,就像在对那些执念留在人间的亡灵,下最后的驱逐令。   莫恭懿缓慢抬起头,眼中有丝嘲讽,或许,是这个假冒锦画的女子,对他说过最真诚的话了吧?   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春满楼里,他打开门,唤她为蔷薇时,她那张无措惊愕的眼睛,明明让他察觉了陌生,他却傻傻的以为,她是因为生气,所以视而不见。   他痴恋的在别院假山中,拥她入怀,还来的却是她无情的一巴掌。他的锦画,怎会舍得打他呢?   他错了,错将别人,看成了心爱的女人……   莫恭懿用剑撑起身子站起来,长风卷起的衣袍,那失魂落魄的身影,即使受到身心的重创,却还是挺立在风中。   走出去两步,他又停下来,回头看向奚兰错位的腿。   人救了,却不是他要救的人!   可是终归是救了!   于是转身,再次蹲下身来,放下剑,轻冷说:“会有些疼!”   奚兰知道他要做什么,冲他点了点头。   莫恭懿便用两只大手,把住她的脚腕,用力一合,听见骨头关节的声音,刚才错位的腿,便恢复了原状。   这过程里,她果然一声都没有啃,咬牙坚持的模样,让周边站着的世子随从都有些不忍。   “你一点都不像她,你怎么会是她呢?”莫恭懿站起来,目光如一潭死水。   奚兰不曾见过那传闻中的季锦画,但想必,能让这献王世子倾心的女子,一定是卓约万方,不凡尤物。   将骨折的腿重新接好,奚兰可以勉强站起来了!   不久,世子侍卫找到了追命,牵到她面前来,莫恭懿对她说:“你走吧,就当这是我为锦画做的最后件事。”   奚兰没有道谢,但对于此人的为人,还心中却是感激的,毕竟,她欠了人家一条命。   翻身上马,原本应该马上离开此地,但她驾着追命在原地踏了几步。她说:“世子既然选择了太子作为同盟,人各有志,我无资格话语,但今日世子救我,若被太子知道,必对世子不利。”   莫恭懿站在马下,眸色微动,这女人的聪明,倒是令他刮目相看。   他莫家确实站到了太子一派,今日刺杀行动,亦是与莫家下面一个刺杀团相关,他提前得知刺杀的是胥王妃,便立刻带人过来救人,既已出手,就不可留下活口去通风报信,所以当那刺客见出来救人的是献王世子,才想要摘下面罩,让世子看清他的脸。   可惜,世子早已知道他是谁,杀心已起,便不必再看他死时的脸了吧?   也是这个动作,让奚兰猜到,杀手是认识莫恭懿的,并且还颇有渊源,而今日要阻她回王府的人,自然与太子一党脱不了干系,从而推断出,莫家已与太子联盟。   “太子李权生性残暴,并非明君……”   “胥王妃是在劝莫家弃暗投明吗?”莫恭懿打断她。   对方自然以为,她是在为自己夫君做说客,但其实不知,她是感激对方的救命之恩。   她面不改色道:“世子殿下是聪明人,其实大可不必赴这趟浑水,莫家手握重兵,即使帮李权登基,他也不一定会容得下莫家!”   莫恭懿眸带不屑,问:“帮李淮登基,他就容得下我莫家?”   奚兰突然不知如何说下去,莫家的处境,与曾经的季家一模一样。   为了避免这种处境,季家才想方设法要将自己的女儿扶上皇后之位,这座后位,就是一张护身符。   而莫家,却没有这张护身符,他们必然还寻求其他的途径……   她眼前,突然看到莫恭懿一身鲜血,在夜色中奔跑。   血,那是谁的血?   而他又是在哪里?   幻象中,奚兰似乎看到了月光下,映照在湖面的假山倒影。   奚兰一脸惊然,差一点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视线终于回到现实,马下那双漂亮的瑞凤眼正疑惑的望着她。   她回过神来,什么都未说,立刻调转马头,朝胥王府飞奔而去。   终于安全回来了,敲开胥王府大门,一直等着她回来的薛平安与孙伯玉媚人在院子里迎上她。   “王妃……王妃回来了!”   “王妃!这是怎么了?”   看她沾满鲜血的衣衫,以及花掉的脸,所有人心痛又担心。   她强撑着身子,大步跨过几人,“去安定院!”   酉时还有一段时间,为了赶上这个时辰,她差点折在路上了!   此刻那些羽林卫看到她回来了,这一身狼狈,与早上见到的王妃相差太远,但没人认不得她,更没人会再小看她。   “皇上玉令在此,御林军副队长陈冲听旨,即刻释放所有胥王府卫,不得有误!”她使出浑身所有力气,才将这句话说完。   音落那时,她终于可以歇一会儿了,两眼一闭,身子就往前面栽下去。   身边的薛平安和浅默赶紧扶住她,众人一时惊慌。   那些还未来得及松绑的王府卫全部站了起来,而绑在严明身上的绳子,更是一下子就被他挣断了!   以他的身手,这几根草绳,何以困得住他?不过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罢了!   如今皇帝不杀他们了,救命恩人却倒下了,他第一冲过来,差一点没哭出来,那嗓门盖过了所有人是声音吼道:“王妃!王妃!你别死啊,你可千万别死啊!”   薛平安真是气他这乌鸦嘴,用胳膊将他挤开,“王妃不会死,你这样吼,是想吓死谁?还不赶紧帮忙将王妃抬回安睿阁去?”   “对对对!”严明被薛平安这么吼骂,立刻住了口,要帮忙抬王妃回去,压根就不用其他人,他一个就可以了,当即蹲下身去,众人合力将奚兰背在他背上。   他箭步如飞的往安睿阁飞奔,比起他来,手里没东西的一众婢女仆人都追不上她。   到了厢内,几个婢女帮忙将奚兰放在床上,薛平安第一时间过来把脉。   严明一张苦脸焦躁的瞅着薛平安,急不可耐的问:“薛平安,王妃是不是受伤了?伤到哪里?有没有伤到要害?”   薛平安行医数年,什么样危急的时候没有?即使面对病危的患者,他也能冷静处之,但看到奚兰这样子在眼前晕厥过去时,也跟着手忙脚乱了,他摸了好几次,竟都没摸到脉象,心头更是不安起来。   “薛平安!薛平安你倒是回我一句啊!”面前还有这五大三粗的严明在旁边添乱。   他那温雅的性子,也发怒吼道:“严侍卫,你能不能别在这里吵?让我安心将脉把了行不行?”   从没见过薛平安红脸吼人,严明脸上一怔,也意识到自己错了!忙点头回答:“我这不也是急吗,那我出去候着,薛大夫你赶紧为王妃诊脉,赶紧……”   说完,他两步一回头的往外走。到了外厢,王府卫的人都赶过来了,他又恢复了愤怒嚎叫道:“哪个狗日的伤了我家王妃,老子要去跟他拼命!”   严挺一脸愁容,拿他无可奈何的问:“你要找谁拼命去?”   “若不是那窝子御林军的废物,王妃又怎会因为我们,把命都快丢了?爷爷我这就去宰了那群废物!”好些个王府卫也是气得张牙舞爪,被他这么一怂恿,全部都要操家伙去跟羽林卫拼命。 ☆、第108章   “都给我回来!”严挺终归还是保存理智的,他一把将弟弟拽回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骂道:“难道还嫌此刻不够乱吗?你们现在去跟御林军拼命,伤了自己。王妃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众人一听,立刻不甘不情愿的停下来,一张张愤而不平却无力自拔的面孔望着说话的严挺。   火字队队长庄智谋出来附和道:“严挺说得不错,王妃拼死进宫,才赦免了我们的死罪,若此刻我们冲动行事,只会让局面更加混乱,大伙先冷静一下,等薛大夫为王妃诊断之后再说吧!”   王爷不在了,几名小队长的话,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薛平安在厢里为奚兰诊脉完毕,出来便被一众王府卫包围。   “王妃怎样了?薛大夫!”   “王妃前夜身体受了春寒,今日进宫,硬撑着消耗殆尽。所以才会昏厥过去,此刻需要休息,你们也不要围在这里了!”薛平安一大早就被牵连进这些事中,如今也没有功夫松口气。   听到他这样回答,所有人脸上都挂着不安。   在他们眼中,王妃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丫头而已。她独自进宫,都经受了了什么,才将皇帝的旨意带回来?无人可想象这其中的艰辛。   薛平安见大家都不退下,便开口劝道:“王妃不会有事,这点儿伤病,还击不垮她!都回去吧!”   最后还是严挺出来组织所有人退下,不过很快,他们又恢复成那六支精湛的王府卫,保护起王府的安全。   奚兰昏睡到半夜,想喝水,便睁开眼睛唤了一声,“浅默,水。”   浅默也许睡着了,没人应,她强撑着从床榻上下来,自己倒了一杯冷掉的凉茶灌了下去。   当她放下茶杯时。便左右望了望,竟不见浅默的踪影。   疑惑中,她走出主厢,外面深黑的夜,寂静得仿佛整个王府院落,就只有她一人。   人都去了哪里?   她心头瘆的慌,记忆回到她拿着皇帝的玉令,传达圣令之时,难道她没有救回所有人?   突然,她发现院落里,有一点亮光,那是……书房!   奚兰快步跑过去,轻轻推开了门,便看见书桌前,坐着一俊美的白袍男子。   “李淮!”她眼中先是出现了惊喜,后来变成苦笑。   低头用力的掐了自己的手。不痛!   原来真的是在做梦!   李淮是假的!   “你怎么穿着单衣就出来了?夜里凉,生病了怎么办?”李淮手中拿着一支毛笔,正在纸上画着什么。   奚兰慢慢走过去,“你在画什么?”   李淮微微一笑。露出那洁白的皓齿,轻轻放下笔,问她:“你喜欢吗?”   她低头看去,发现纸上画的是一名穿着红色喜袍的女子。   凤冠霞帔、玉花采结绶下点缀的美人,眸眼清亮,画得活灵活现。   那几分智色几分忧更惹人深看,她从不知自己可以如此漂亮,竟情不自禁伸手去摸。   “小心,画还未干!”李淮提醒她,她忙将手伸回来,手指还是沾上了画中人头发的黑墨。   她问:“这画里的是我?”   “嗯。”李淮点头,伸手拉她,在书桌前坐下。“你不是曾埋怨过本王,没给你画像吗?”   她目光从那副画上移开,落到眼前这俊美的脸颊上。   自己曾埋怨过吗?也许吧!   梦中的梦境,总是透露心事的!   “你画得真好!”她发自内心的夸奖,可惜人不是真的,画也不是真的。   她伸手去抚摸李淮的面颊,那冰冷的触感从指间传来,好真实的梦境啊!   到底是她在梦里,还是李淮在她梦里?   她不知道,有些欣喜,又有些害怕。   害怕下一刻,梦就像先前那样醒了!   “你怎么哭了?”李淮剑眉心疼的蹙起,眼看那滴晶莹的泪珠从脸颊滑落,他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你若生气了,就骂本王吧!”   她听此,哭得更惨了!   那是他们大婚那日,他对她说的话。   她是真生气了,但她生的不是李淮的气,而是老天爷的气。   为何要让她遇见李淮,又为何要让他成为入世魔,这段姻缘于她来说,实在是沉重无比。   “对不起,对不起,是本王离开太久了!”李淮抱着她,身体的冰冷的,声音却是温暖的。   “李淮,该我说对不起才对……”   “为何如此说?”对方将她从怀中拉出来,疑惑不解的凝视着她。   暗黄的烛光将她卷翘的睫毛侧影,映在脸颊上,她吞了吞口水,回答:“有一天,我会迫不得已做一件事,你不要怪我!”   李淮那张脸的表情,凝固起来,眸中透出黯淡的光。   她觉得这梦里的李淮必然是知道,自己在讲什么,既然如此,那么这忏悔,也许更有意义。   “对不起,李淮,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任何人,可是我不得不这样做,对不起……”她失声痛哭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中滑落,她眼前变得模糊,再也听不到李淮的声音,她只顾着抱头痛哭,像一个丢了最宝贵物品的小孩。   “丫头,丫头你怎么了?”听到她哭,守在床榻边寸步不离薛平安轻轻摇晃着她的身体。   她抱着身子,整个身子卷缩在被子里持续了好久,终于被薛平安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她用袖子将脸上的泪痕擦干,深呼吸了一口气,回头看那满脸担心的男子。   “平安,我总会梦见他,梦里的他,就如他活着时那样真实,平安你说,是否是他的亡魂回来找我了?”   薛平安看见她这样,双眉紧紧锁在一起,紧闭的双唇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坐起来,嘲笑问道:“连平安你也觉得我疯了吗?”   对方轻吐出一口气,起身去给她端来一碗从夜里就一直熬煮的鸡汤。   “你身体太虚弱,快喝了吧!”   她从来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端过来,用汤勺往嘴里喂。   薛平安赶紧嘱咐道:“烫……”   但她已吞下去了!   “那么烫你也吞下去了?”对方心疼又不解的问她。   她回答说:“再烫我也吞过!”   那人听了,眉头又是一紧,正常人无法去想象她从前的生活,薛平安却能想象。   她从小就这么坚强,独立,再没有谁,可以像她做得这样好了,也再没有谁可以向她这般,让他心疼了!   他伸手端过奚兰手里的汤碗,轻轻吹凉了,才凑到她面前。   奚兰愣了一下,没张口。   她从不善于这般矫情,面对别人的好,她自然会犹豫。   薛平安早有准备她会如此,挤出一个笑容,云淡风轻的说:“我的家人在那年全部没了,丫头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除了师父以外,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了!”巨岛扔亡。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存在于别人心中如此重的位置。   但站在平安的角度想,这世上最珍贵的,莫过于绝望的时候,别人带来的希望。   对当年的沈家少爷来说,奚兰就是这样的一道希望。   当听到这席话,奚兰眼角突然一酸,生生将眼泪给逼了回去。   她马上张嘴喝了对方送来的鸡汤,但没喝几口,就发现自己手指上有东西,她立刻停下低头去看。   薛平安不知她在看什么,忙问:“怎么了?”   她脸色大变,情绪激动的问:“平安,我手指上这些黑墨,从哪里来的?” ☆、第109章   薛平安看过她手上的墨迹时,拧眉回想又摇头,不曾记得这是从何来。   白天他们将她带回来,由婢女洗了身子换了衣衫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哪里会有墨迹呢?   奚兰立刻从床榻上下来,这动作惊了薛平安,焦心劝道:“你要去哪里?你身子还很虚弱,应该卧床休息啊!”   她没有回应,只是跌跌撞撞的从厢里冲出去,直奔李淮的书房,薛平安拿她没办法,只好寸步不离的跟着。   推开书房的大门,笔墨气息扑笔而来,她大步跨进去,来到书桌前,匆忙的步伐却是一顿,整个身子停在原地。目光一动不动的落在桌案上,那幅凤冠霞帔的女子画像上。   薛平安随后进来,也被那幅画像惊住了!   李淮出事后,他曾到这书房里来过,这书房里每一个角落摆放着甚么他都十分熟悉,这多出来的女子画像是从何而来?   奚兰木讷的走过去。将画拿在手里,嘴里喃喃道:“他回来了,真的是他回来了……”   可是为何她只能在梦中,才能看见他?   “李淮,你出来啊,再让我看看你!”她在原地旋转,大声朝周围呼喊。   好像,李淮真的就在附近似的。   薛平安一脸凝重的过来劝她,“别这样,别人会以为你疯了!”   她身体一僵,自嘲道:“我倒宁愿是疯了!”   这样就真不必在意别人的目光了,疯子的世界里,兴许可以看到那个温润的王爷,而不是在宫棺中,等待入世的魔!   “师父说,王爷还会醒过来……”薛平安向安慰她。但这话却让她更加难过。   她猛然转身,反问道:“醒过来,还是他吗?平安,你可知,魔是万恶之首,它之所以坠入魔道,必是罪业深重,只有杀戮和鲜血,才可以祭养它,那时候的王爷,到底是什么?”   对方被她这样问及,一时语塞,最后却还是坚定的说:“师父这些年,为了保护王爷做了这么多,我相信他老人家一定有原因。”   “确实有原因,只是你如此相信你师父。他老人家却未能将原因告诉你,你不觉得你很傻吗?”   薛平安又是一愣,眼中透出丝丝失落,点头承认道:“嗯。有人如你这般聪慧,就有人像我这般傻,傻不好吗?傻一点,偏安于一世不经风雨。”   他终归是心疼奚兰所经历的那些,岂是一般女子可承受的?   多希望,她像普通简单人那样过活。   可终究不能啊!   奚兰仔细将桌案上的画收起来,轻声叹道:“挺好!”   从书房中出来,深夜的风吹着屋檐上吊挂的红灯笼,也吹着她的长发。   现在她真有些颠倒了,现实里迷糊,梦里却那么清醒。   薛平安瞧她站在那吹风,赶紧催促她道:“你春寒还未好尽,还是回卧室中歇着吧?”   “不了,我答应了别人一件事,还是赶紧去做了比较好。”   对方不解,什么事一定要此刻去做?   奚兰低头从身上摸出那块荷包来,白天从中宫里带出的无眼太婆还在身上呢,她急需要将此鬼送去往生。   “丫头?”   她回头,淡淡说:“帮我准备些东西吧,其余的,你就不必管了!”   薛平安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话说得如此清楚,也就不问了!   “要准备些什么?”   “白蜡一对,青香一把,酒盅三个,筷子三双,熟猪肉两斤,往生钱,黄纸……”   对方听了她要的这些东西,也差不多猜到她要做的,与鬼有关系了!   不免有些惊慌,“难道你想请王爷的亡灵?”   奚兰失笑,“这倒不失一个好办法!”   薛平安立刻就着急了,“丫头,你这样做又是何苦啊?”巨呆引划。   不管李淮回不回得来,现在都只是个鬼,即使她是龙家传人,也只是个人,活人沾染了死人,会影响命数,更何况,现在的奚兰身体还如此虚弱,根本不能抵御强大的鬼气。   “平安,你以为我真的失去理智了吗?”奚兰回头看他,虽然他不愿意讲他师父的更多事,但却能感受到,他真心为自己好。   “我只不过在宫里遇见一个可怜的婆婆,答应帮她往生罢了!”   对方不太肯定的问:“真的?”   “嗯!就附在这个荷包……”她眉头一紧。   赶紧往身上摸了摸,她的龙凝珠不见了!   那个无眼鬼婆婆也不见了!   “不好了!”   瞧她脸色大变,薛平安知道,一定发生了甚么大事!   “怎么了?”   “一定是那只鬼趁我昏迷时,偷走了我的龙凝珠!”她在宫里遇见那只无眼鬼时,只觉得她可怜,想着一出宫就替她超度,却未想到,这鬼竟然窥探着她身上的龙凝珠!   “这可如何是好?”薛平安不懂,也只能跟着干着急。   要找出那只鬼来,必须知道那只鬼是谁。   可是,她连这鬼叫什名谁都不知,此刻那只鬼拿着她的龙凝珠,估计早已逃之夭夭了!   龙凝珠是季锦江给她的,那宝物吸噬了许多邪魔之气,放在她这种一身正气的人身上,可以帮助她,但若落到这些邪恶鬼灵手中,一定会出事,出大事!   结果第二天天一亮,紫虚元就出现在了她床前!   “臭丫头,你给我起来!”   奚兰头晕眼花的睁开眼,一看见这厮生气的瞪着她,她就知道自己没做梦。   “虚元,出事了?”   “你也晓得出事了?”紫虚元叉着腰,质问她:“你身上的那颗珠子去哪了?”   她身体还很虚,一听到对方问龙凝珠,睡意已经去了几分。   “我正要告诉你,那龙凝珠被一只鬼偷走了!”   “怎会有鬼敢近你身的?”紫虚元不解的问。   “是因为我让那鬼附在身上的,昨天我出了些事,不然也不会这样……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知道是我的龙凝珠?”   紫虚元一听她说完,就抓着头皮在床边来回游走。   “臭丫头,你怎么这样让人不省心呢?那龙凝珠是积聚了多少邪魔之气的容器?你在李淮身边,从李淮身上吸噬的邪魔之气全是龙凝珠给你吸走了,现在那东西落到了一只鬼身上,还能不出事?”邪魔之气对于人来说,是致命的。   但对于各路妖魔鬼怪,简直就是仙丹!   奚兰听完,也是急了!“你倒是说啊,到底发生了何事?”   “就昨夜里,金陵城中,死了三个童男三个童女,天还没亮,金陵大街小巷都传遍了,那个大理寺的宋大人寻到我,让我帮忙去看看,发现六个孩童身上都出现了一模一样的黑手印,能一天晚上,一起杀了这么多孩童的,不是妖魔就是鬼,这孽障只害童子必定是取童子精,若是吸精增法,就算是有些道行的妖鬼,也不可能一夜就需要这么多,必定是在供养什么法物。”   在这些妖鬼眼中,童子精乃人世间最纯净的贡品。自古以来,取童子精害人性命的邪魔数不胜数,也最为人神共愤。   受害的皆是几岁的幼童,死后还不能超生,何其可恨?   紫虚元又说:“说到这样强大的法器,只记得你身上有这样一件儿,果然,还真是从你身上出去的!”   奚兰心中一紧,愧疚之心立刻灌满了她周身。   若不是她一时糊涂,将那鬼带在身上,龙凝珠就不会被偷,便不会有那两名无辜孩童惨死了吧?   “虚元,这次是我闯大祸了!”她抬头看去,长这么大,第一次因自己的失误害了无辜的人,整个人顿时乱了起来。   紫虚元看不得她这一脸难过和愧疚,摆摆手提醒道:“说抱歉的话皆是于事无补,得赶紧将那孽障找出来才是当务之急!”   “可这只鬼有了龙凝珠,也不好对付!”莲湖中央的难事儿还没处理完,她连口气都歇不了,这边儿自己又闯了祸事。   对方也是一脸愁容,告诉她:“而且,一般的小鬼根本就碰不了那龙凝珠,想必那偷龙凝珠的孽障非同寻常!”   奚兰顿时不解道:“不可能啊,我亲眼见证了那只鬼,除了被挖了双眼,鬼气也很薄弱,连只厉鬼都算不上!”   若不是这样,她又怎敢大意,将此鬼放在身上?   紫虚元一听她这样说,脸色立马变了,问她:“你说那只鬼被人挖了双眼?”   奚兰点头,“对啊!是个花发老太婆!我遇见她时,她就蹲在茅坑里!”   “蹲在茅坑里的无眼太婆?这下才是真坏了!”紫虚元又焦躁起来,来回在床边踱来踱去。 ☆、第110章:鬼仙端婆   “到底怎么了呀?你赶紧告诉我!”奚兰还裹在被子里,因她穿着单薄的衣裳,此刻天亮了,光线太强。终归是男女有别,她才不敢下床。   紫虚元这个道士,估计是六根真的清静了,竟然一点都未意识到这点。   他停下来问奚兰,“你真是嫁了人脑子都嫁傻了啊,你从宫里带出来的那个是鬼仙端婆啊!”   她身子打了一个寒颤,鬼仙端婆?   螃蟹怕见漆,端婆怕陡路,五月锋,八月耦,目无瞳,栆鸡口,桑虾殁异,榆负留。   这首市井孩童嘴里念的端婆。就是那鬼仙端婆,生前是一个卖耦的老太婆,心肠十分歹毒,经常右拐别家的小孩到山里残忍杀害,被抓后被愤怒的百姓挖去双眼活活打死,但她死后。任不悔改,更经常化身成慈祥的瞎眼老婆婆,骗天真的孩童送她回家,这几百年来留存在世上,名列八大鬼仙之中,罪孽累累。   “这鬼仙端婆如何会在皇后的宫中?”紫虚元疑惑的问。   宫中虽有怨魂无数,但那些怨魂都是死在宫中的。   文国皇宫四大门,可不是普通的门,两百年前修建之时,是有高人作法,请了八大门神守护,外面的鬼进不去,里面的鬼也休想从那里面出来,这端婆是如何进去的?   奚兰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她说:“有样东西我早给你看看了,一直没找到机会……”   她想掀被子从里面出来。又看了一眼紫虚元,赶紧停止了!   紫虚元两个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她,片刻,不解的问:“什么东西?赶紧拿给我看看啊!”   “你能不能退避到外厢片刻?让我更衣起床!”   对方一听,立刻不自然的吞了吞口水。   “哦……”然后他红着脸,转身走到了隔着珠帘的外厢,背对着里面说:“你就因为这个一直没出来?你为何不早说?”   “一般男子都不会这样跑到女人家的寝房中来,这还需要我说吗?”奚兰无奈的讲。   这厮一听,特别不开心的讲:“你又不是一般女子,我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奚兰从床上下来,找了一件浅蓝色的轻便对领长裙穿上,从前得不到就想,现在满满的华丽衣裳,她却不爱穿了!   始终是不喜身上有累赘,如今这番境地,也没外面的人在意她的王妃身份了吧?   这时就听见外厢传来紫虚元的碎碎念。   “心动无静。不动了真。心为祸本,心为道宗,不动不静,无想无存。无心无动,有动从心……浩然正气,浩然正气……”   她大步走出去,问:“呆子,你做甚么?”   “啊!”紫虚元竟被她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在那念心经?”奚兰凑过去质问道。   紫虚元挺直脖子反驳道:“你才做了亏心事呢!”   瞧他那一脸通红的模样,分明就是心中有鬼!   这厮怕她继续追问下去,急切的问;“你不是要拿东西给我看吗?赶紧啊!”   她摇摇头,只好去梳妆台上,将初次进宫请安时,皇后赏的那枚青玉镯子拿出来,放到对方手里。   紫虚元拿起来,放在从纸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下细看。   奚兰那天在宫里就看了无数回了,旁的人她不敢问,就盯着紫虚元能问问。   “这玉镯有名堂!”紫虚元看了许久,放下来说了这么一句。   “你也发现了吧?”奚兰忙问。   “发现什么?”那边却是一张无知茫然的脸。   她疑惑道:“难道你没有看见那玉镯里面有什么东西?”   对方还真就没看见有东西了,他又把玉镯扬在头顶,走到窗户旁边,让阳光将玉镯照得透亮。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两个人都是一惊。   是薛平安过来给奚兰诊脉,浅默也一起进来的,两人瞧见紫虚元在房间里面,肯定吃惊。   “紫道长……”   奚兰走过去,将薛平安请进来,然后对浅默吩咐道:“去外面候着,别让其他人再进来了!”   要是让府里的王府卫看到紫虚元在她房间里,估计全部得怒发冲冠,要活寡了这厮不成。   浅默衷心,不敢多问,谨慎的退到外面去。   薛平安瞧着紫虚元站在窗边对着那玉镯子细看,就走到奚兰身旁,轻声问:“是否是你丢失的那颗珠子有什么线索了?”   这平安晓得奚兰与这紫虚元的关系,这突然一大早,逃过御林军和所有王府卫的视线,这么出现在王妃寝卧里,若没有紧要的事,与采花的登徒子有何区别。   “嗯,京城里出了些事。”奚兰简略的回答,神情黯淡。   想到那些死在端婆手下的幼小生灵,她要如何做才能弥补?   那边的紫虚元看了好片刻,硬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臭丫头,你就说你到底看见了甚么?我又没有通灵眼,什么都没看出来。”   两人就走过去,奚兰接过他手里的镯子来,放在阳光下,指给他看:“越好的玉成色越好,在阳光下更是通透,这块老玉是极好的玉,但你瞧那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杂质?”   “没有啊!”   “是啊!”   两个声音同时在她耳边响起,她转头看去,说‘没有’的是紫虚元,说‘是’的竟是薛平安。   这回换紫虚元惊讶了!   他问薛平安:“你看见了?”   他大名鼎鼎的南仙山清阳真人关门弟子,都什么未看出来,这个郎中竟然看出来了,有天理?   对方点头,才没有他那么多心理话,如实回答:“那玉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光照下面看,好像是红色或紫色的?”   他不敢肯定,又抬头认真去看。   奚兰接过话来说:“是血!”   “血?”两人诧异的看过来,她何以肯定?   而且,这镯子卓然天成,血怎么会侵到玉之中去?   奚兰解释道:“那里边儿的东西我已观察过数回了,只是猜想,不敢肯定,但现在虚元看不见,平安却看得见我才敢肯定!”   紫虚元有些不服气,凭什么他一个郎中可以看得见这种东西?他身子靠在窗台上,质疑问道:“喂,郎中,你是蒙的吧?”   现在的郎中怎么都如此不诚实呢?为了显得自己什么都知道,女人随便问什么,都回答是事!真没原则!   这些话,他没问出来,但已完完全全的呈现在他那两只鄙夷的眸子里。   薛平安朴真,并不将他的质疑放进心里,只淡笑着回答:“看到就是看到,看不到就是看不到,薛某何须妄语呢?”   奚兰站出来澄清道:“虚元,平安那双眼睛,确实能看到些不同的东西。”   先前那尸体里的鬼影,不就只有薛平安能看到吗?   紫虚元耸耸肩,回应道:“好吧,现在郎中都有通灵眼了!”   他这左一个‘郎中’右一个‘郎中’的,奚兰怎么听着像在骂人呢?   “平安是王府的医官,你可以叫他大夫。”   他将那清秀粉白的脸蛋高高扬起,不屑道:“我还是王府的座上宾呢,不如让他叫我大人好了!”   奚兰也是拿他这张嘴没办法,好在薛平安肚量大,根本无视了!   她说:“这玉镯里面的东西寻常人看不见,只有我和平安……”   紫虚元插进话来强调道:“先声明啊,我只是肉眼没看见,但我发现了这玉佩有名堂!”   “好吧,就算你看见了!”她无奈的附和着她,想继续下面的探讨。   这厮听了她这敷衍的语气,十分不乐意!   “什么叫就算我看见了?”   奚兰这回不想将就着他了,怎么感觉薛平安一进来,他的重心就变了!   “紫虚元,你到底想不想把龙凝珠找回来?”   紫虚元瞧她生气了,才轻咳了一声,收敛起来。“当然想了,但这事儿如此辣手,你难道还想让这郎中也插一脚?”   终于将自己的心里话抖露出来了吧!奚兰斜轻声回答:“多一个人总是好的吧?”   “他不行!”这家伙一点儿都不会做人!他指着薛平安的脸说:“臭丫头,你是不是被那邪魔之气冲昏了头啊?这人和他师父狼狈为奸、同流合污,你怎么可以信任他?”巨呆记血。   紫虚元嫉恶如仇,当得知李淮是入世之魔,而在背后帮助隐瞒的人,就是薛平安和他那个装神弄鬼的师父后,他就对此人各种嫌隙。   奚兰若不是与薛平安是昔年故交,也许和他一样固执吧!   但听到他如此直言不讳的破口大骂,脸上还是难看起来。   “虚元,平安没有对我做过什么坏事……”薛平安在这件事里,并不是一个自主安排自己角色的人,他十四岁那年被他的师父收养,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所说的话,他当然不会违背。   而且这么多次,薛平安都帮她救她,从上次他苦心劝她走时,她就知道,他只是身不由己而已。   所以她相信平安说的那句:这个世界除了师父以外,你就是我最亲的人。   “没做过什么坏事?”紫虚元难以置信的瞪着她:“真正要做坏事的人,是会让你看出来的吗?多则是这样道貌岸然,谦谦文儒的伪君子!”   “够了,紫虚元,你还是个出家人呢,怎么能说话如此刻薄!”奚兰终于发飙了!   这厮被她吼得一愣,他为了她操碎了心,她固执得跟牛似的,没有一次听他的,现在连这么明显的事,也要和她唱反调,简直就是不知好歹!   “兰儿,算了,不必为了我与紫道长争执,这些事,本身也不是平安擅长的。”   紫虚元这边还没气完,听见他亲昵的唤龙奚兰为‘兰儿’,更是莫名的冒火。   他立马质问道:“你不是王府的医官吗?你不是应该叫她王妃吗?” ☆、第111章:鬼仙对魔   “紫虚元,你到底有完没完?”奚兰挡在薛平安前头,而后者则是一脸的无奈。   最后叹了口气,对她讲:“算了。我出去候着,稍后你们谈完了,我再为你诊脉吧!”   说完,就平静的从厢里退了出去。   门一关上,奚兰斜视着紫虚元,质问道:“你今日一反常态!”   就算薛平安有问题,他们也不必这么明显表露出来。   在她眼中,远离敌人不一定可以远离战争,而将敌人放置身边,时时盯着,没准还可以少一个敌人,多一个朋友。   还有,她也想趁此机会,探探薛平安那位师父的底。紫虚元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呢?   可偏偏对此事,紫虚元就像个傻子,还一脸正气声明道:“我就是看不惯你什么人都相信,什么人都亲近的做派!”   奚兰一怔,想要解释。   对方伸出五指。挡在他们之间。   “臭丫头,你什么都不用说,越狡辩越显得你轻浮!”   她整个儿惊呆了!巨贞休巴。   “我轻浮?”这厮哪只眼睛看见她轻浮了?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这个词形容了,有一种被雷劈过后的彷徨!   紫虚元点头,丝毫不隐晦他市井大妈的潜质,指责道:“难道不是吗?你怎么也算是个已婚命妇了,你名义上的夫君才刚死,你一个寡妇,不是因为守贞惜操吗?但你却和那郎中暧昧不清,两人共处一室,还让他看你……”   奚兰眼睛瞪得溜圆,质问道:“我让他看我什么了?”   紫虚元也豁出去了,气势不退,强调道:“他整晚都守着你!睡觉有什么好守的?你又死不了!”   她真想一巴掌给这厮挥过去。什么叫交友不慎,这就是!   明明什么都没干,却被他说得如此不堪。   可是想想又觉得哪里没对劲,她抬头,狐疑的看向紫虚元,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昏睡发烧,前一天是浅默守着她,其他丫鬟他们又放心不下,薛平安才让浅默去隔壁房间里休息,自己代替照看着。   奚兰也没有想那么多,毕竟过去十七年,她都这样过来了!   若换了从前,她与各种人交朋友,那就是豪义之气,现在,竟变成了轻浮!   男人和女人。为何差距就如此大呢?   而且指出这些的,还是个道士!   此刻这道士被质问为何知道的,两眼一直,解释道:“我算的!”   “胡说!”奚兰一口否决。“我说怎么老感觉房顶有人,原来就是你!”   “你才胡说,我昨夜里在客栈,不然宋大人派来的人如何找到我的?”   很好的狡辩,还有人证,可惜奚兰却不傻。“你来了两回,就在宋大人找你之前,那时候天还未亮,你发现平安候在外厢,所以就没下来,回去客栈后,才去查看了尸体!”   竟被她一丝不差的猜准,紫虚元不予狡辩。   他说:“那又怎样,这能掩盖你与那薛郎中暧昧不清的事实吗?”   暧昧不清!   这回奚兰是真有点生气了,她反驳道:“我与平安清清白白,什么叫暧昧不清?你可不要造这样的口业!”说完,她发自肺腑的讲:“我心中只有李淮,平安是旧年的小友,他心地善良,绝非什么奸险之人,在如何看人上,我相信我龙公子还是不会有错的!”   这厮不屑道:“是,你们龙家相面确实有一手,可那是看人,我们南仙山看人欲人性,确实赛过你龙家数倍!”   简单说,你会看人,贫道会看男人!   贫道才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我怎么觉得你另有所指?”   紫虚元不回答,似是默认。   奚兰叹了口气,自己也是被他一席污蔑的话搞晕了,换了别人,她才不将这些看在眼里,可这紫虚元真是气人啊,两人虽不算常年在一起,但也算了解,怎么能这样说她呢?   她将镯子拿过来收好,冷静下来,紫虚元发现她情绪一下子低落了很多,猜到是自己说话太过分了!   他其实并不是真觉得她轻浮不检点,只是一冲动,就说得过了!   此刻忙过来讨好道:“奚兰,我嘴贫,师父因为这个没少责骂过我,但我依旧改不了,你不会因为这个郁郁寡欢吧?”   她叹了口气,回答说:“不是因为你,只是你说的话提醒了我罢了!”   “我提醒你甚么了?”他装不懂的无辜模样。   “你说我是寡妇啊,我才意识到,我此刻真的是寡妇了!”李淮死了,人鬼殊途的道理,她比谁都懂。   她自然是寡妇!   只是这个过程来得太快,被她忽略了,被紫虚元一提醒,她整个人都难受极了!   紫虚元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说错话了,他守在面前安慰道:“别啊,你是龙公子,只是被形势所逼才留在这王府中,只要你想走,没人拦得住你,咱们把这京城中的事一料理完,立刻就离开这儿,你还是原先的龙公子,多好呀?”   若能如此简单才好呢!   奚兰笑中带着自嘲,“虚元,你是个道士,你不懂,喜欢一个人,看着这个人在你面前死去,而你无力改变任何的那种痛,就像烙在心上的‘罪’字疤,一辈子都不会忘的,我想,大概我做不回曾经的龙公子了!”   她从没有计划过自己的未来,对于龙家传人来说,一辈子像爹爹那样降魔除妖,为世苍生便是一生。   可做了季锦画,遇上了李淮,她理解了另外一种人生,她正在慢慢将自己代入这种人生,可那夜一道天雷劈下,打乱了所有!   “一个只有银簪的女子,一定十分喜爱她的银簪,但有一天她突然得到了一支漂亮名贵的金簪,她投入了所有喜爱在这金簪上,但突然那天金簪断了,她就只能戴原先那支银簪了,可她却不能像当初那样喜欢它了!”   紫虚元听到她如此描述自己原先的生活,与现在的生活,心头有些酸楚,轻声问:“王府的生活就那么好吗?”   他从小跟着师父在世外荒山上学艺,吃斋修智,从未觉得世人的生活有多好,无知、贪婪、世俗……而他们,看破不道破,逍遥自在,得悟大悟,有何不好?   奚兰眼角微红,她将脸转到一边,轻笑回答:“倒不是说银簪不够好,只是自己的心跟着金簪走了吧!”   也当然不是王府的生活有多好,而是因为这王府中有李淮!   若是李淮,不在这王府,就在山野荒林,漏棚草屋、粗茶淡饭也好。   紫虚元没有再说其他,沉默了片刻,才低眉确认道:“你方才说那玉佩里的东西是血……那应该是血咒了吧?”   留在物件儿上的血,寻常人看不到,那血也非人之血,定是妖鬼之血。   从皇后那里得来的玉镯上,沾了这玩意儿,不用想,都知道,这玉镯多半是受了诅咒。   “只是这诅咒到底咒的什么?我看你也没什么大问题啊!”   奚兰紧眉沉思着,不语。   紫虚元又说:“又是诅咒,之前鹭西阁里陈凤月的事儿,依照宫里的势力,应该也和这皇后脱不了干系,若这背后的玄门高手都是一个人,要搞这样的血咒,不可能没用啊!”   “我知道这镯子有名堂,所以从未戴过,一直锁在梳妆台里的。”   对方提醒道:“下了血咒的玉镯子,先不说下咒的东西有多厉害,但凡有诅咒,都不吉利,你放在这每日入住的房间中,也会有所影响吧?”   她听了这样的推测,眉头一紧,假设道:“就假如你怀疑的是对的,这玉镯最开始要针对的人,就不是我,而是李淮呢?”   “怎么说?”   她回答:“那日余贵妃得知李淮将他的白玉观音给了我时,十分伤心的哭诉他不应该离开那白玉观音!为什么?对于李淮来说,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敢近身呢?”   紫虚元没回答,听着她分析。   “你还记得吗,当初我和他在风雪顶时,出现的那头鬼狼,鬼狼杀了那么多人,结果在见了我之后却走了!我当时以为,是我有什么神力逼退了鬼狼,现在想想,应该是李淮才会!”   这厮听她这么一提醒,立刻茅塞顿开。   “是啊,一个连鬼狼都会避开的入世魔,戴什么护身符?这护身符护什么?”   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那护身符并不是像我们平素带的那种护身符,我猜想,那应该是一种可以镇住李淮身体中魔性的护身符,若那天与花妖厮打,护身符在李淮身上,也许他就不会引下天雷了!”   这护身符的猜想就算对了,紫虚元还是有所疑惑,他问:“可是……护身符与那块玉佩有什么联系?”   “还是假如,宫中那个玄门高手是皇后的人,此人会不会像平安的师父一样,一直清楚李淮是什么?”   这一点,对方完全不用怀疑,“自古以来,玄门之中,能通鬼神的高人不少,既然有魔入世,必然就有英勇的人要去阻止!”   奚兰继续正题:“我是说,那玉镯子中的血咒也许就是针对入世魔的。”   “这么说,皇后还是为了李淮好哦?你不是说皇后是李淮的死对头吗?”   她摇摇头,“你忘了?李淮还躺在莲湖中央呢,只需毁了他的尸身,什么入世魔就全没了!”   若猜想全部都对,这才是皇后所要的。   紫虚元拍手称快,“那这位皇后与我还是志同道合呢!”   奚兰咬了咬嘴唇,有些动摇的心,感到十分不安。   “既然皇后要除了入世魔,我们应该支持她才对嘛!”   她问道:“那你知道,皇后想用什么方法毁掉李淮的尸身?”   “这还不简单?找几个绝顶高手,趁夜潜进王府,就像我这样,再到莲湖中央放把火!搞定完事儿!”   奚兰冷笑:“天真!你当薛平安的师父是江湖神棍吗?有人要去烧尸体,他会算不到?”   这厮倔强补充道:“那皇后可以车轮战嘛,反正毁掉尸身为止!”   她无奈摇头叹息,“这样劳神折兵的,还很容易就暴露自己,皇后才没那么蠢!”   紫虚元立刻明白了,响指打得响亮。“不能用人,但可以用鬼嘛!”   “入世魔的尸身进了宫棺,魔气一定日渐日烈,魔未入世时,各方妖魔鬼怪都会蠢蠢欲动,所以宫棺也不简单,周围一定设有各种杀鬼屠妖的阵法,那么,此鬼一定不能是一般的小鬼,不然根本不敢近身,必然是一只强大到可以无视一切的鬼!”   两个人此刻基本都恍然大悟了!   奚兰说:“端婆不是游神进的宫,而是被人请进宫里的!”   对方忙说:“若端婆是皇后请来对付入世魔的,那我们得赶在这之前,将李淮的尸身烧了,不然让她制了李淮,必定会吸走入世魔所有邪魔之力,那时候我们要对付的可不是一个偷了龙凝珠的鬼仙了,而是一个法力无边的鬼魔!”   一说起要烧李淮的尸体,她就犯了难。   “虚元……你说会不会有可能,李淮他还有救?” ☆、第112章:法号无尽   紫虚元立刻严肃的警告道:“臭丫头,你千万不要有这样的想法!”   奚兰将头低下去,不看他,但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她问:“如何不能有?难道魔生下来就是魔吗?”   “生为龙家唯一的传人。你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对方不敢相信的走到她面前,喊她的名字:“要说起来,他李淮也算不得是你夫君,人家娶的是季家的小姐,而你姓龙,你叫龙奚兰,你醒醒吧!”   奚兰心中如被针穿,紧咬嘴唇不说话。   紫虚元话已说得这么明显,也毫不介意再说:“再说,他李淮活着的时候,心也没有在你这里,一直是你一厢情愿单相思,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放不下……”   “你别说了!”奚兰深吸一口气。声音很低。   她不想与紫虚元争吵,也清楚他说的每一句话,她也想控制住自己的心,可谈何容易?   “你以为我乐意说吗?我只是……”   “端婆现在有了龙凝珠,一定不好对付,光靠我们两人之力。估计很难。”她表情僵硬的止了对方的话。   这厮也晓得,此刻不是探讨感情的时候。   外面还有个偷了龙凝珠作祟的端婆,他们身上唯一的法器,就是龙家的龙虎玉,龙虎玉的法力,并不够对付端婆!   “所以我们要去找几个高人来帮忙!顺便还要借几样宝贝!”   奚兰用手撑着下巴,问:“端婆随时都可能再行凶,我们没有太多时间长途跋涉寻帮手,就京城附近的,你心中有没有人选?”   “白莲观方度道长乃我侧门师兄,他手上有一只云天瓶,可收鬼捉妖,但这端婆不是一般鬼妖,有了云天瓶还必须有一样强大的神器加持,云天瓶兴许才够力。”   两个人一说起如何对付端婆,立刻就忘了之前的不愉快。   “强大的神器?我家的龙虎玉是上古法器。应该可以一用。”   紫虚元摇摇头,回答:“这还不够!我们两人都没有真正对付过鬼仙,何况这孽障手头还有龙凝珠!”   他的顾虑是对的,奚兰想到一个人,她说:“我爹有一位前辈,就是京城外的平安寺方丈,法号无尽,此人乃得道高僧,得他相助,我们应该胜算会大一些!”   对方一听,立刻就来了兴致。“你早说你认识无尽啊!我方才也想到了他,但听说当年我们南仙山与佛家结了些梁子,不知能不能请的动他。”   “出家人慈悲为怀,我相信无尽大师一定会帮我们的。”   “那还磨蹭甚么,即刻就出发吧,再晚又有人要死了!”   “等一等!”奚兰叫住他。“你这样出去,只怕是不妥!”巨纵向才。   他可是天没亮的时候,飞檐走壁进来的,现在这样堂而皇之从王府中出去。羽林卫怎么看?   还有,他一个道士,跟王妃一起出去,不会有人过问吗?   难不成还告诉守门的,本王妃去捉鬼,去去就回?   紫虚元想想,也觉得不妥!   趁黑进来容易,想白日青光的在羽林卫眼皮子底下玩轻功,非得被乱箭射死不可!   “那你说怎么办?”   “昨天我已经出去过了,我这里还有皇帝的玉令,我要带谁出去,自然没人敢拦我!你就扮成我的婢女吧!”   紫虚元瞪大一惊,一声怒吼:“什么?婢女!”   他觉得这臭丫头一定是想趁机报复她。   “是啊,婢女!”奚兰才没有那么多小心思呢,也是迫于现状。   “这王府里不是也有不少宦官吗?我扮成公公不了好了!”   她摇头回答:“当然不行,公公们的衣服都是有号的,若我派人去公公那拿宦官服,必然惊动府里的王府卫,到时候御林军不拿你试问,王府卫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她还不忘提醒:“最近他们可是特别敏感!”   “臭丫头,你整我!”紫虚元气得一脸通红,叉着腰似乎要宁死不从!   奚兰说:“为救苍生,扮一下女人算得了什么?”   说完,她去拿了一件儿自己的素色长裙给他。   “这件你应该能穿,赶紧去里面换吧!”   紫虚元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甘不愿的拿着衣裳进去换了!   奚兰便将薛平安叫进来,为自己诊脉。   两人坐在外厢的圆桌旁边,薛平安说:“王妃身体还未痊愈,需再服几日药,多多休息。”   “平安,我就想问你寻一颗八宝丸。”   对方一听,脸色随之一变。“王妃的身子只需修整几日便可,何须服八宝丸呢?那药虽可以续精加力,但终归是药物作用,对女子身体没什么好处。”   奚兰就是知道此药可以让人暂时恢复精神体力,所以才要像他寻一颗。   那东西珍贵,一般人没有,都是给这些王公贵族的人吃的,薛平安肯定有。   “平安,你就给我一颗吧,急用!”   平安眉头微微蹙起,下意识问:“莫非你又要出府?”   “平安你晓得,这次我闯了大祸,必须要立即去解决,不然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因我而死!”她晓得瞒不住他,就如实相告了!   薛平安叹了口气,脸上诸多担心。   “昨天你出去,就是捡了命才回来的,今天身体还未渐好……你这是不想要这条命了吗?”   她很感激有人将她这条几经生死的命,看得重要,但是有些事,即使她死,也必须去阻止啊!“平安,我心意已决,你就只需给我八宝丸,多谢!”   薛平安冷面起身,奚兰以为他会为了阻止她出府而拒绝,却没想到,他只是轻浅的回答:“我药箱里就有一颗八宝丸。”   说完,他就取了出来,交到奚兰手中。   这时候,紫虚元从内厢里走了出来。   两个人目光扫过去,眼睛立即被一抹粉红刺痛,薛平安脑门上立刻就多出了几条黑线,半张着嘴,根本合不拢。   紫虚元见了两人眼神,本来应该狂躁的,哪只,他竟然抖了抖胸前那两坨不知甚物,粗声问道:“怎么?很美?”   薛平安轻咳了一身,忙低下头,大有一副非礼勿视的感觉。   “嗯,竟不知紫道长也有如此娇嫩可人的一面。”   奚兰摩拳擦掌走过去,围着他身边儿转了一圈,点了点头,仿佛还不错。   紫虚元原本就长得清秀,先前在南仙山里长得细皮嫩肉的,这样打扮不说话,还是能骗过去的。   随即,奚兰又叫来浅默,为紫虚元上了点淡妆,两人准备了一下,拿了晚上要用的家伙,就要出去。   那时候薛平安已经告退了,两人从安睿阁出来时,以严明严挺两兄弟为首的王府卫拥了过来。   “王妃,听薛大夫说你要出府,我们都准备好了!”严明说着,抖了抖手里的长刀。   奚兰脸色一变,这薛平安是怕她有意外,所以才让王府卫跟着出去,可是今夜非比寻常,她没想过要带王府中的任何人出去。   “本王妃只是回一趟季府,你们不必……”   严挺很坚定的说:“不行,现在非常时期,王妃去哪里都必须由我们守着!”   看他们这样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于是她只好商量只让严明两兄弟跟去,其他人留在王府中。   商定完毕后,严明才注意到奚兰身后那个高个儿的丫鬟,顿时浓眉一挑,好奇问道:“王妃身边,何时多了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姐姐?” ☆、第113章:王爷没死   瞧着严明这眼神,奚兰赶紧挡在紫虚元面前,回答:“这是我从季府带过来的丫鬟,这些天发生太多事。你们没见过她。”   王妃说的话,谁敢不信啊?严明立刻笑嘻嘻的点头应着。“我就说嘛,只要是王府里的人,哪个我不认识呢?王妃人美心慧,身边的丫鬟都是拔尖儿的……”   “咳咳!”他哥严挺轻咳了一声,是提醒他说得太多了!   他茫然转过头去,反应过来才憨笑道:“那,我们就走吧?”共见扑血。   奚兰持了玉令带三人出府,时间有限,为了行动方便,不打算驱马车,于是四人都是骑马。   奚兰和紫虚元上骑上马背,严明就分外吃惊的凑到紫虚元马前,叹道:“将军府出来的丫鬟也会骑马,真是罕见啊!”   紫虚元坐在马上,头上飞着一群鸟。无力的翻了个白眼。   “严明,赶紧上马吧,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奚兰吩咐道。   对方点点头,走到自己的马旁边。   几人很快就策马奔腾在金陵的大街上,紫虚元特意骑到奚兰旁边问:“你不会要让这两根尾巴一直跟着吧?”   “他们担心我的安危绝不会擅离职守的,只能让他们暂时跟着了!”   这厮满腹抱怨的说:“那我岂不是要一直这个鬼样子?不行,我得找个地方将衣服换下来。”   严明起码追上来。笑呵呵的问:“还不知道这位姐姐芳名呢?”   紫虚元黑着一脸,不回答。   奚兰忙接过问题帮助回答:“叫阿紫!”   “阿紫姐姐啊!”   严明难得嘴这样甜,不过这讨好的脸,紫虚元着实有点吃不消,就尖了声回答:“别叫人家姐姐啊,人家年方才十七呢!”   对方听了点点头,忙赔笑道:“对对,那以后我就叫你阿紫妹妹好了!”   紫虚元扯着腮帮子一笑,等二严稍微远离了,他立刻不能忍受的威胁道:“臭丫头,你赶紧把我支开,这身衣服我真不穿了,不然我就不装了!”   奚兰也怕他被当场识穿,就只好商量将严明严挺两兄弟骗到客栈,喂些迷药下去。这样也方便他们出城去办事。   “王妃,我们不是要回季府吗?怎么来客栈了?”严挺终究还是谨慎些,临时换任何一个地方,他都会过问。   “我们去客栈里等一个人。”奚兰这样说,也就不多做其他解释。   严挺也不敢细问主子的私事,只好跟着他们到了东来客栈。   四人一进去,先要了一间上好的厢房,上楼的时候,紫虚元搓了搓眼睛,很是纳闷的说:“我怎么觉得会出事儿啊?看来得上去卜一卦啊!”   严明凑上来问:“什么挂?”   “没什么!”   两人心知肚明的相视一眼,便不再回应,到了厢房里,紫虚元趁二人不备,亲自在茶壶里下了药,殷勤的端到二严面前。   “两位大哥,请喝茶!”   严明喜滋滋的端过来。正要往嘴里送,严挺用手给他挡下来,然后机警的对奚兰说:“王妃我们出来,最好还是不要沾外面的任何东西为好!”   紫虚元忙劝道:“没事儿,谁也不晓得我们来这里,严侍卫言重了!”   严挺依旧恪尽职守道:“话虽如此,我们还是应该提防着,王妃。”   奚兰笑了笑。点头回答:“严挺你说得对,是本王妃顾虑不周!”   严明立刻将茶杯放下,心想,自己差一点又犯大错了!   紫虚元憋了口闷气将茶杯一放,下药不成,他干脆去隔壁将衣服换下来好了,打定主意,她起身对奚兰说:“王妃,我先回季府去了!”   奚兰猜到他忍受不了一身女装,点头应了!   这一去,就不用女装回来了!   他们先前说好,可以分头行事,紫虚元去白莲观找方度,奚兰去平安寺找无尽大师。   严明瞧着他出去,立刻起身说:“怕有意外,属下先护送阿紫妹妹回去!”   “不用了,严明!”奚兰赶紧叫住他,说:“应该没有刺客对季府的一个粗使丫头有兴趣吧?”   严明瞧了瞧他哥,赶紧抱歉的点头应是,接着又坐下来。   不过,以为会一去不回‘阿紫妹妹’立刻又调头转了回来,瞧她一脸跟见鬼了似的表情,厢里的三人都是一惊。   “怎么了阿紫妹妹?”严明最为紧张,立刻就涌了过去。   紫虚元无视了担心她的严明,几步走到奚兰面前,在她耳边细语说:“瞿王李冭来了,就在楼下大厅里!”   难怪这厮跟见了鬼似的,原来是见着了有断袖之癖的瞿王爷。   他这声音才刚落,门外就有人敲门。   严挺打开门,门外站的,还真就是一身锦衣,风度翩翩的瞿王李冭。   李冭身边就跟着两个小厮,比以往要低调许多。   “方才看到七皇娣进来,不太确定,所以特地上来确认,原来真是七皇娣!”   奚兰怔了一下,立刻起身,客气笑道:“原来是六皇兄!六皇兄怎会出现在此地?”   李冭如实回答:“听闻紫道长住在这里,所以特地来寻他,可是方才听客栈店小二说,他似乎一大早就出去了,东西还在厢房里,也不知几时能回来!”   她听了,目光看向一旁低头的紫虚元,展开眉眼回答:“原来六皇兄也是在此来寻紫道长的啊!”   “七皇娣也是吗?”李冭疑惑问,为了避人耳目,他进到厢房里来。   多日没有胥王府的消息,其实他也十分担心七弟李淮。   “那日花街上到底发生了何事?七弟可还安好?”   奚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那方又担心的说:“父皇下了圣旨,说七弟违抗圣意擅自行事,被罚关在王府中禁足,从小到大,父皇对七弟都十分宠爱,这次真是史无前例,还派了三百御林军将胥王府围得水泄不通,京城里又有许多无稽传言,说七弟他已去世,本王实在担心七弟。”   她点头,“多谢瞿王记挂,王爷他……”   对方自顾自说:“其实,本王猜到七弟应该是受了伤,父皇怕他再被奸人所害,才出此下策吧?七皇娣若不方便说,也不勉强,本王今日来这客栈找紫道长,也是为此事,不过他不在,兴许是躲着本王吧,那本王就不自讨没趣了!”   听见此话,奚兰觉得这瞿王爷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她好意安慰道:“也许紫道长进来被要事缠身,并非有意躲着六皇兄!”   李冭回答:“或许吧!不过七皇娣独自出来应当注意一些,最近几日,京城不太平!”   一夜之间,死了六个孩童,此事早已让全城人心惶惶了,李冭怎会不知。   “锦画会的,六皇兄也保重。”   本来以为人就要离开了,瞿王还有话要拜托。   他说:“七皇娣若见了紫道长,可否帮本王传个话?就说本王已不介意他之前假冒龙门公子的事了!”   真是好肚量啊,大文国堂堂的王爷,被一山野道痞给骗了,竟是王爷贴上脸来说他不介意了!   真是感人肺腑!   可那道痞呢,穿着他一身粉嫩,无动于衷的站在那边,做他的阿紫妹妹。   此刻,奚兰客气回答:“若锦画见到紫道长,一定帮忙转告!”   李冭这才告辞,带人离去。   瞧他一走,奚兰就回头对紫虚元说:“事不宜迟,我们先走吧,阿紫你先回季府去,不必跟着了!”   没想到会撞见李冭,但一撞见了,就免不了走漏风声,还是即刻出城寻人的好。   几人一道从客栈里下来,奚兰对二严说,自己要去平安寺为王爷祈福,两人没有疑问。   不过走过楼下大厅的时候,一群吃茶的客人正在闲聊,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这胥王爷大好个人怎会一夜之间就没了呢?说起来,应该还和他新娶的这王妃有关系!”   这东来客栈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客栈,来往南北的客人无数,开头说这个的人,嘴薄口清,身材消瘦,年过不惑,一看就是靠嘴吃饭说书先生,常年混迹在各大茶楼客栈,将这普天之下的奇闻趣事说得绘声绘色,很快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怎么说?”   奚兰不想理会,领着两人往前面走。   那边说书先生富有穿透力的声音紧随而至。   “这胥王爷前面订了两门婚事,结果那两位小姐都在下聘之日蹊跷的死了,有人说这胥王爷命里克妻,这是实话,可为何这新娶的王妃,就没有被克死呢?”   众人起哄问道:“对啊,怎么就没有被克死呢?”   “因为这王妃压根就是个妖!”   大厅里一阵哗然,严明听此,脸上一橫,立刻就要冲过去手刃了那尖嘴的说书先生,被奚兰一把拽住。   “干甚么?”   严明愤道:“这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属下这就要去宰了他!”   奚兰面色淡然回答:“不过茶前饭后的笑话罢了,何须当真?”   “可他们骂王妃您是妖!”严明冲动护主,奚兰还是感激的。   “若我真是妖,就不用你动手了,我自己也要杀了他们灭口,我即不是妖,又何惧他胡言乱语呢?”   听了她这话,严挺附和道:“确实,身正不怕影子歪,王妃何等身份?无视就好!”   几人正要出来,里面有人问:“这么说,胥王爷是被妖害死了?那朝阳郡主怎么办?”   听见有人说朝阳郡主,奚兰已经往客栈外面跨出去的步伐突然一顿。   “从前在下遇见一位高人,他说这朝阳郡主与胥王爷原本是鸳鸯星下凡,天造地设的一对,但因为受了奸人所害,才不得不远嫁他国,如今蒙国不仁,犯我边城,杀我百姓,实在人神共愤,自古以来,两国交兵,和亲公主有勇气抛开世俗选择回乡的没有几个,可见朝阳郡主何等的气魄,简直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奚兰怎么听都觉得有点嘲讽,自己变成了害人的妖,抛夫回国的宁晚缀变成了巾帼英雄!   无奈的摇摇头,她从客栈里出来,朝马棚走去的时候,自来话少的严挺轻声对她说:“王妃,王爷与朝阳郡主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她听了苦笑:“他人都不在了,我再往心里去有什么意义?”   严挺一怔,双眉紧锁,片刻之后,又走近来说:“王爷兴许没有死!”   她惶然回头,疑惑问:“严挺,你为何这样说?”   对方将那俊朗的脸颊埋下去,并不太想多说。   奚兰转身过去,走到他面前,又轻声问了一遍:“严挺,你都知道什么?”   严明也不知哥哥为何会有这样的话,也是着急:“哥,你倒是说啊,这说话说一半儿非得急死人啊!”   “严挺,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需要隐瞒我的?”   他对奚兰肯定是满心的敬重与服从,为了聊表忠心,他回答道:“是薛大夫的师父私下给属下交代的,他说王爷未死,再等些时日,王爷就会活过来,所以他要属下一定要守好王爷的身体!”   奚兰心中一紧,不知要如何说。   ‘李淮’会活过来她当然知道,但是活过来的那个人,还是李淮吗?   严明脸上一喜,“哥,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才说呢?”   对方对他十分不信任的说:“虽然我是你亲哥,但……”   “算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严挺看向奚兰,有些困惑的说:“不过,薛大夫的师父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要属下记下来,我一介武夫,实在不懂其中深意是甚么!”   她赶紧看过去,问:“他让你记下甚么?” ☆、第114章:他的心在我这里   “他念了一首诗……众生诸佛不相侵,山自高兮水自深。万别千差明底事,鹧鸪啼处百花深……属下除了会识字其他的一概不同,找了府里有学问的孙伯讨教过。他也没说出这诗有何深意!”严挺坦白说完,目光就瞅着奚兰。   在他眼里,王妃冰雪聪明,才学过人,一定知道,高人留下这诗寓意着什么。   奚兰一时片刻,整个人都在那首诗的禅意中,到最后,她也没向二人解释任何。   “王妃,这诗到底是何意啊?”严明是个急性子,迷糊的时候,就焦躁得不行。   “不过是一首故弄玄虚的诗罢了!”她敷衍着,出城去平安寺的路上,她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嘴里一直默念着那首诗。   平安寺坐落在城西一个静湖旁边,后面是满山的竹子。   黄色的墙。灰色的瓦,层次分明。   一到了这佛门境地,几个人都不约而同敬畏起来。   奚兰进了山门殿,四处鸟语花香,并未见到几个僧侣。   今日是斋戒之日,到寺庙来的信徒少许,门庭冷落。   她带着严挺严明直奔了大雄宝殿。终于看见了几个人,跪在佛主面前叩拜。   “王妃在此等候,待属下去将里面的人赶出来,王妃再进去。”严明说完,就要大步过去赶人。   “回来,若拜佛也要如此蛮横跋扈,这佛拜了也枉费了!本王妃想独自在这里,你们杀气太重,还是退到外面候着吧!”奚兰本就不是真来拜佛的,此刻终于有机会将两人支开。   严挺顾虑道:“这不妥吧?”   她脸色一沉:“本王妃下的命令,就一丝作用也没有?”   对方立刻低头自责,“属下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王妃安危!”   “这佛门境地,歹人也不敢在此行凶吧?”   说完,就驱走了二人!   转身走近大雄宝殿。想到后面法堂去寻平安寺的僧侣。   就听到一旁跪拜在释迦摩尼佛像前的女子在虔心祈愿:“望佛主保佑季海平安度过此劫,信女愿常伴青灯,此生永不踏入红……”   “郡主,使不得啊!”发愿人话音未落,旁边一碧衣丫鬟立刻止了她。   发愿人将她推开:“宝露,你莫要管我!”   奚兰停下来,回头去看,果然看到宁晚缀一身墨绿色长裙,不施粉黛的脸,憔悴无比。   还记得最后次见她,就是染了寒症走的,想必此刻还不见痊愈。   也应该听闻了些王府的事,故才到寺庙中为李淮发愿,且发的还是坠入空门的愿。   实在是与朝阳郡主相比,自己正蓄谋要烧了李淮的尸身,有些惭愧。   宁晚缀双手合实。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声音凄凉的说:“若季海真有何意外,我也不打算苟活人世了,如果我常伴青灯便可以换来他一世安稳,那又算得了什么?”   奚兰都觉得这话好感人,至少,晓得李淮死的时候,她还没想过要死。   她想。自己对李淮的感情,一定不及宁晚缀多吧?   毕竟,他们才相识不过数日,而宁晚缀,却在李淮整个曾经里占得满满的。   相同,李淮也将宁晚缀的曾经挤满,曾经,曾经,这煞旁人的曾经……她想转身离开,恰遇对方目光移过来,认出了她!共沟助亡。   “锦画!锦画!”宁晚缀一惊,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她,忙擦了眼泪起身朝她快步而来。   “真的是你,锦画,你怎么在这里?季海呢?”王府里的消息全部被封锁,宁晚缀以求了宁国公进宫打探消息,硬是什么也没打探到。   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市井中那些关于李淮已死的可怕传闻。   此刻看到奚兰,她当然急着要问清楚。   可看到一个女人,对自己夫君的事如此上心,还当面这样问她,她就觉得讽刺。   “朝阳郡主难道没有听到皇上的圣旨吗?”圣旨上如何说,就是什么。   对方并不识她眼中的冷漠,两手有力抓着她的手腕,哭着问:“锦画,我求求你告诉我,季海他没有事,对不对?我求你……”   她双眉一紧,各种复杂的心情浮上心头。   瞧着眼前的女子,突然觉得似曾相识。   哦,那不就是初知李淮已死时的自己?   原来,就是这般可笑的样子……她眨了眨眼睫,轻声回答:“朝阳郡主对王爷的情意,真是天地可鉴,日月能证,不过,朝阳郡主可知道面前的我是谁?”   宁晚缀双目一僵,不知她反问是何意。   她接着说:“他们叫我胥王妃!”   明明她才是王妃,这女人打心底里,绝没有这样以为吧?   要不然,又怎会如此肆无忌惮的在她面前,炫耀自己的悲伤?   没错,这悲伤刺痛了奚兰的双眼,她小气到不能忍受这个女人比她更悲伤!   “锦画,我只是担心季海的安危……在我嫁去蒙国那年开始,我就放开他了,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娶你。”   奚兰整个心一紧,终于,如巾帼的女英雄说出了心里话。   原来,李淮娶她,是因为昔日情人对李淮放手了,所以李淮才娶她……   于是,在宁晚缀眼中,她一直都是自己的替代品而已。   她竟一时不知要说什么,突然发现自己除了拥有胥王妃的头衔外,从未真正拥有过李淮。   她甚至闭上眼,许久都没想起来他长什么样子。   宁晚缀看到她那心如死灰的表情,立刻出声解释:“锦画,我的意思是说……我和季海早没有甚么了……”   “朝阳郡主,你心中从来就不待见我,又何必在意我心中难过不难过?”   “锦画,你为何要这样说?”   既然她要问个明白,奚兰也就成全她,说:“不悔此生种情深,甘愿孤旅自飘零,你爱李淮这么多年,或许从小就认定了胥王妃是你的位置,可是命运捉弄,这一切与你失之交臂,即使你远嫁蒙国,看似放下了李淮,但你字字间所表现出来的挂怀,又是真放下了?不过是骗自己罢了!”   宁晚缀放开她,往后一退。“你是如何知道那首诗的?”   “鹭西阁楼上,不是你与李淮一起挂上去的吗?”   奚兰几乎能想象,那时候他们彼此看对方的幸福模样,正因为这样,她才不要这女人那怜惜般的感情施舍。   宁晚缀苦笑,眼泪却不停往下流,甚至开始抽泣。“是,没错,我一直认为是你占了我的位置,我怎会真的接受你呢?那些求好和善意,不过是为了李淮所做的,我不想让他难做,我只希望他可以好好的,只要他的心在我这里,王妃的位置于我来说,又有什么关系?那不过就是个名号而已!” ☆、第115章   奚兰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的面对宁晚缀所说的每一句话。   但当听到她说,只要李淮的心她那里时,奚兰整个心。还是如被剑刃刮过。   还记得他们大婚那日,李淮对她说:时隔如此多年,我与朝阳,已是不可能了!   那时,他是怎样的心境说出这凄美的话呢?   他的心在哪里,奚兰不知道,但是,他从未将心留在她身上。   奚兰闭上双眸,轻轻呼吸着染了香灰的空气,曾一度喜欢闻这味道,但从今以后,每每闻此,必会想起这般滋味了吧?   “朝阳郡主不在意的王妃之位,现在成为我最珍贵的东西。”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挤出一个笑容,转身穿过宝殿。朝往前面的法堂。   在去法堂要经过一个四方院落,外面有阳光普照,打落在她脸上,温暖得如祖母的手。   奚兰缓缓抬头看去,头顶的榆树叶,正在发出翠绿色的叶芽,她崇拜这样的一颗参天大树,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都可以在这个绿意昂扬的季节。并发希望。   她不要陷入那不能自拔的感情淤泥中,更不要像宁晚缀一样,为了与佛主交换条件,而发愿坠入空门。   在她眼中,那愚蠢之极。   她朝法堂而去,推开高门,里面点着无数青灯,周围壁画色彩鲜艳,入目生动。   又四处寻了一番,任不见有僧侣。   既然如此,她便朝前去。对着殿堂正前方的一尊燃灯古佛像叩拜行礼。   对于佛理甚是了解的奇门异士,江湖上数不胜数,以龙家为首的。便是其中之一。   所以随口就能念各种佛家咒经,而佛教道义深厚,海纳百川,教人从善也是无量门宗。   爹爹曾说,她上辈子出自佛门,所以慧根颇深,但后来犯了戒,这辈子恐怕是无缘进佛门了!   正要起身前,那古佛上,飘落下来一张黄色纸卷,正巧就落在她膝盖前方。   她拿起来一看,上面是一段抄写的经文。   她竟不知此经文出自哪里,只觉佛理无限,便忍不住轻轻诵念。   她念经深入时,听见前头传来木鱼敲击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她忙抬头朝前看,不知何时,那古佛前方有一蓝衣的白须老僧坐在下头,一手敲击木鱼,一边在轻念:“智者非为命,而坏清净心,为度诸有情,常习菩提行……”   她一时不知什么情况,但还是跪在那里,轻声问:“大师,可是无尽大师?”   她其实从未见过无尽大师,只是觉得此人虽然僧袍朴素,却浑身散发着超脱世俗的佛气,便猜想此人就是她要找的无尽大师。   “无尽苦悲,无尽烦思,无尽功德,无尽轮回。施主所问,是哪个无尽?”   奚兰低下头,细细想过之后才回答:“自然是放下凡世苦悲的无尽。”   对方停止了手敲木鱼,回头看向她。   其貌慈祥,一看便知得道已久,是奚兰之年岁不可猜忌的高人。   “终于等到你来了!”   奚兰心头一喜,高僧就是高僧,自然早就晓得她要来。   当即就恭敬的请求道:“后辈犯下大错,造成无辜之人受牵连,一心想要阻止孽事发生,但力所不足,还请无尽大师出山,祝我一臂之力!”   无尽听后,微笑着摇了摇头。   她诧异,不知摇头是何意。   无尽便说:“此因是你一手种下,自然要你亲自去解,为师这一世所修不多,唯一剩下的便是你手上那纸大金刚凡咒了!这能否帮到你,还得看你的造化了!”   她两眼一傻,原本想着请无尽与她一起去对付那端婆,现在无尽不去,连样像样儿的法器都不借给她,就给这么一张大金刚凡咒,那她和紫虚元不是要去送死了吗?   送死倒不打紧,他们死了,端婆依旧在世作恶,她造的孽,还是不能善终了!   心中如此想,她还是恭敬的叩谢道:“既然大师已将最为宝贵的赠予我,实在感激。”但她抬头,又问:“众生诸佛不相侵,山自高兮水自深,大师乃佛家高人,可否为痴人指点一下迷津。”   “众生诸佛,即是一根长在路边的草也有佛性,世人执念太重,不懂好坏皆在人一念之间,这世间瞬息万变,生即是死,死既是生,他既然来了,就有他来的道理,去阻止并非良策……”   无尽大师这些话道破了她心中困惑已久的问题,她还想追问关于李淮入世魔的身份时,被外面传来的钟声给打断了!   “咚——咚——咚——咚……”平安寺钟楼上,钟声一起,惊起树梢上麻雀。   奚兰回头去看,大殿门紧紧关着,而持续不断的敲钟正不断传来。   想起在东来客栈里,紫虚元说有事发生,“难道是指这里吗?”   她再回头,站在古佛前方的无尽竟然无影无踪了,她甚至不知,是如何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消失的。   她立马快步从这法堂里出去,便见无数僧侣匆忙朝一个地方而去。   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何事,正好一个小和尚匆忙跑在前头,她忙伸手拉住对方问:“小师傅,不知前方发生了何事?”   和尚合掌,身子前倾做礼回答:“阿弥陀佛,我寺主持方丈无尽大师已修得功德圆满,入灭涅槃了!”   她听了心中‘咯噔’一下,无尽大师圆寂了?那刚才她在那边遇上的高僧又是谁呢?   为了一探究竟,她忙跟着一起跑过去。   马上又来到另一间法堂,这间法堂更宽敞,但是并未有塑任何佛像,是用于平时僧侣们念经打坐的地方,这时里面已坐满了身穿灰色僧袍的僧侣,他们全部盘腿坐在蒲团上,念《地藏王菩萨本愿经》。   奚兰朝正前方的法台看去,那上面正中央坐着一名白须高僧,身裹红色袈裟,手出法界定印,双目轻闭,神色与如禅打坐毫无区别,但显然是凡尘已尽。   而那入灭的无尽,确实是方才赠她大金刚凡经的高僧。   时间才不过片刻,无尽大师怎会在这里圆寂了?   怎么想都不对,正在疑惑时,她想起那纸大金刚凡咒,便立刻去找。   哪里还有什么大金刚凡咒?正无措时,便见自己手掌上,不知何时,已印上了那大金刚凡咒。   她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见到的,并不是无尽大师的真身,而是无尽大师入灭前的一个幻影。   当即,她就恭敬的退出大殿,跪在大门前,磕了三个响头。   从平安寺出来,再未见到宁晚缀等人。   严挺严明迎上来,问道:“王妃可知寺中有高僧圆寂?”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马上带二人往城里赶,希望天黑之前,能与紫虚元回合。   他们约好在东来客栈碰头,于是奚兰就带着两人去东来客栈等。   在一楼大厅里,找了个偏角处坐下,要了几个下酒菜,奚兰允了他们喝酒。   酒一送上来,这回严明学聪明了,并没有去倒,严挺也是坐着不动。   瞧二人如此,奚兰便说:“已经有银针试过了,没有毒,可以放心大胆的吃!”   两兄弟这才放下了那严肃的表情,不过严挺还是说:“属下不饿,夫人您吃吧,我去外面候着!”   因为出门在外,怕叫王妃引人侧目,所以才改口叫夫人。   说罢,严明人满为患的大厅里走了出去。   奚兰知道他谨慎,也就不再多劝了!共在妖技。   严明瞧着哥哥出去了,无奈的摇头道:“夫人别跟我哥一般见识,他人太轴!”   好歹王妃看得起他们,与他们同桌吃饭,多大的荣幸啊!   奚兰笑了笑:“你哥稳重沉着,你应该多学学他!”   严明听此,心头有些紧:“夫人说话跟王爷一个调门儿,果然是夫妻!”   她听了这话愣了一下,脑海里突然又回荡起宁晚缀说的那句‘只要他的心在我这里,那个王妃之位与我来说不过是个名号而已’。   “王妃是不是我说了什么话让你难受了?”严明看她表情如此,立刻起身道歉。   奚兰摇了摇头,“坐下来!”   严明苦着脸回答:“属下说话笨,怕惹王妃生气,还是饿着吧!”   “赶紧坐下来,你这么高个子,一会儿别人都注意到我了!”   对方听此,才乖乖的坐下来。   她端起酒壶,往严明的酒杯里倒满。   “夫人使不得啊!”王妃给他倒酒,这厮简直是受宠若惊,差点没当场跪下去谢恩了!   奚兰压根就没有当自己是王妃,而是敬重他们是条汉子,喝了酒,好说话而已。   “来!”她举起酒杯。   严明两眼一傻,“夫人在外饮酒,不太妥吧?”   “有何不妥的,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她豪气说完,自己都怔了一下,果然是放松不得,不然立刻就变成了龙公子。   好在对方脑子一向不灵光,竟没有多想。   “那既然如此,严明就敬夫人一杯,祝夫人早日与主子团聚!”严明笑呵呵的说完,看起来特别开心。   奚兰心中万千情绪,无尽大师的幻象说,他既然来了,必有他来的道理。   难道,无尽大师是在暗示她,顺其自然不去阻止魔入世吗?   “严明,你跟在你主子身边这么多年,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长这么大,奚兰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去问一个傻大兵这样的问题。   怎样的人?她从第一次见到李淮时,就看透了他的面相。   但现在她都嫁为他妻了,却感觉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李淮才不过离开几日而已,但她就像他从来没有在自己的世界出现过一般,她唯一能与他联系起来的,竟然是宁晚缀口中,不屑一顾的王妃位。   这对她来说,是何样的讽刺呢?   “王爷是一个特别心细的人!”严明回忆起李淮来,脸上立刻就全部变成了崇敬之色,严肃里带着些忧伤。   “他可以清楚的记得我们王府卫每个人身上都有哪些伤,比如我哥大腿上有一道旧伤,每到冬季便会复发痛痒,所以王爷每年那个时候,都会特赦让我哥修养,还准我哥在府里的温泉池泡伤。”   奚兰心中怅惘,这样好的李淮,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还有!”严明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本页面都被翻烂的旧书,奚兰见那是一本《论语》,心头有些吃惊。   便听见严明说:“我是因为力大如牛被破格准入王府卫的,之前大字都不识一个,进了王府军没少被其他人嘲笑,这本《论语》就是王爷那年送我的,这里面的每一篇我都背得下来!”   难怪,书都背翻成那样了!   奚兰笑了笑,赞道:“他果然是一个好主子!”   这时候,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跑过来对奚兰说:“这位客官,刚才那位威武的蓝衣大哥是和你们一起的吗?”   她抬头看去,蓝衣大哥?莫不是说的严挺?   严明听了,马上激动得站了起来:“我哥咋啦?” ☆、第116章:夜入大理寺   小二瞧他这马上就要出去拼命的架势,勾着背,一脸苦相的说:“哎哟,不是他咋啦。是他要把别人咋啦!”   奚兰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冷静的将严挺拉到一边。“小二,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说吧!”   小二就如实讲道:“客官,是这样的,不知我们客栈的人怎么得罪了那位爷,方才不知怎地,就被那位爷给逮着一顿暴打啊,他身手了得啊,我们都不敢上去拉,连旁边巡逻的官差都拿他没办法,他下手还重,要是再不停,估计那人就给他打死啦!”   她听此立刻起身,带着严明往外面而去。   心头只觉得奇怪,这严挺向来做事稳重。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打人呢?   而跟在她身后的严明一脸气势汹汹的说:“我哥可不轻易打人,就算打,肯定都是该打之人!”   奚兰也没功夫教训他这霸道的道理,从东来客栈大门一出来,就瞧见大街上围了一堆人看人脑,人群里,一个哀嚎的男声传过来。   她跑过去挤进人堆里,发现严挺打的,竟然是中午那个说书先生!   那时候听见这说书先生说她是妖。严挺还附和说‘身正不怕影子歪’,如今这么狠的抽这说书先生,所为何事,奚兰心头也有数了!   “我还说是谁呢,原来是这王八蛋,哥!揍狠些!”严明在旁边唯恐天下不乱的吼着。   奚兰目光斜视过去,“赶紧去将你哥拉回来,这是命令!”   严明一怔,不敢怠慢的跑进去,拦下严挺,知道是王妃的意思。严挺也打得解了气,最后还补上一脚,才悻悻地回来了!   那说书先生。算是捡了条命,被客栈的人给抬走了!   严挺来到奚兰面前,瞧她一脸不悦,立刻低头知错道:“属下擅自行事,目无章法,甘愿受王妃处置!”   “知错还做才是你最大的问题,枉我还觉得你沉稳内敛!”   严明瞧哥哥被骂,小心翼翼的在旁边劝道:“王妃这事儿不怪我哥,要是换了我,我也要揍那厮!”   严挺却心甘情愿的说:“王妃教训的是!”   奚兰拿他两兄弟没办法,正好此刻紫虚元骑马匆匆赶到,一身风尘仆仆。   她赶紧将二严遣到一边,跟紫虚元走到一边详谈。   “我没请到无尽大师!”   紫虚元眼睛一鼓,“没请到?”   她立马给对方做了个手势,解释道:“无尽大师已入灭圆寂!”   这道士一听。脸色往下一沉:“我说什么来着,必有大事发生吧?无尽早不入灭晚不入灭,这是算好时间吧?”   “修得胡言啊!”奚兰提醒他道。   “不是吗?请不到他,今夜咱们就等着被端婆超度吧!”这会儿天都要黑了,他才得知无尽圆寂的消息,有些无法接受。   奚兰也很是无奈,就劝道:“你乃南仙山清阳真人关门弟子,我乃龙门唯一传人,还有方度道长和云天瓶,全力一搏,应该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紫虚元摆摆手,“也罢了,原本就没想过要全身而退!”   方度道长进城后,先去查看端婆害死的童尸了,所以此刻只有紫虚元过来碰头。   “那两个尾巴你打算怎么处理?”严氏兄弟实在是顽固,想要甩掉,估计很难!   “我已在酒里下了迷药,不过只有严明喝了,算时间药效应快起来了,我将他俩兄弟骗到客栈厢房中,你趁机打晕严挺!”   紫虚元点头,“这样好办,不过我更想打他弟严明!”   两人商量好,她就将二严带上客栈,下午去过的客房中。   瞧这两兄弟如此信任自己,她心中顿时生出很深的愧疚之感。   “夫人,天色已晚,今日已出来整整一天,若有甚么事,明日再谈也好啊!”严挺做事严谨,看到王妃与这紫道长相约在客栈议事,心头有些不舒服。   奚兰淡定搪塞道:“我有十分重要的事要询问紫道长,你不必多问。”   严挺无奈,之后跟着上楼。   奚兰再转头看去,严明目光已有些浑浊,似乎很快就会倒下。   所以一进了厢房,她就大喊了一声:“严明!”   严明整个儿身体挡下去,严挺见状,自然冲过去查看情况,旁边的紫虚元抓住机会,大步上去,瞧准了一个刀手用力敲下去,严挺竟直立了好久,才倒下去。   两个人松了口气,合力将二严抬到床上。   随即,奚兰换上一身黑色男装,为掩人耳目带上斗笠,两人才关门出了东来客栈,骑马去跟方度回合。   夜已渐深,平日里的京城未宵禁前,四处人烟不散。   今日所有商户都早早关了门,街上除了骑兵巡逻队以外,再也看不到别的人。   “停!”因为看不到别的人,奚兰跟紫虚元两个一黑一白骑马飞奔,才惹人怀疑。   一对骑兵卫追上来,将两人拦下。   “这两日城中不太平,你们难道没看到贴在大街小巷上的布告?”   一夜之间死了六个孩童,实在骇人听闻,弄得人心惶惶,官府为此特意张贴的布告,告诫民众入夜后关闭大门,不要出户。   奚兰隔着斗笠上的薄纱看见,拦下他们的骑兵带队之人有些眼熟,想了想,不就是当初追她进春满楼的那个副官陈肖吗!   此刻,紫虚元二不挂五的回答道:“莫非入夜后不准人出现在大街上吗?官爷,我们可都是良民!”   “是吗?”陈肖这人秉公职守,是一个刚正不阿之人,一瞧他们两人就觉得有问题,他指着龙奚兰说:“深更半夜戴笠遮面,必定心中有鬼,将头上的斗笠取下来!”   奚兰要是取了,很容易被人认出来,所以她否认道:“官爷,在下与师兄此刻正赶去大理寺帮宋子耀大人破案,这时辰要是过了,你担待得起么?”   陈肖一听,她竟然说了大理寺宋大人,似乎不像是假的。   再看旁边的紫虚元确实有些眼熟,便让自己的人让开一条道来。   他拱手作出失敬的歉意来,道:“既然是要去大理寺,那我等就护送两位前去吧!”   这陈肖做事果然周全,这样既不耽误时间,还可以确定她是否在说谎。   两人也不拒绝,就由着金陵骑兵队的人送他们去大理寺。   大理寺设在金陵城北,归刑部管辖,因听紫虚元说,今夜还会有凶案发生,所以全部人都集在大理寺等着破案。   连白莲观的方度道长都被请来了,大家都知道这案不好破。   花街上花妖的事,才过去不久,立刻又出现了这档子事儿,光大理寺里就有好几个人不堪重负,赐掉公职回家种田,以求一昔安寝。   人各有志嘛,这也怪不得人家。   两人下了马,并排走近大理寺中,陈肖并未离开,还跟着他们进去了,想看看此二人到底什么来头。   宋子耀听说紫虚元回来了,赶紧带着一行人一起迎过来,“紫道长!”共史刚扛。   奚兰发现短短几日,这位宋大人比之前消瘦了许多。   也难怪,最近京城屡出诡案,他已忙得焦头烂额,有家回不得,连胡须也是几日都不得空打理了,原先的白面小生,如今变成了颓废小叔。   “紫道长来得正好,我们去堂里说话!”宋子耀很急迫的邀他们进去,奚兰发现似乎有点儿不对劲,大理寺怎么多了许多穿青色铠甲的侍卫?   这样的铠甲,似乎是皇城禁军?   皇城里就三支禁军,一则御林军,二则胥王府军,三则不就是剩下东宫的护殿军了么?   不想,几人被宋子耀一邀进去,就看到堂里坐着两位锦衣玉面贵人。   奚兰很快就看清了此二人的面容,穿红色锦袍的是太子李权,穿黑色锦袍的则是献王世子莫恭懿。   他们怎么到大理寺来了?   紫虚元见此,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奚兰,他们此刻都心知肚明,今夜要做的事,可不止捉鬼仙那样简单了! ☆、第117章   这时候,宋子耀恭恭敬敬的给他们介绍两位贵人的身份。   紫虚元曾在瞿王的宴席上,见过太子,也早就认识莫恭懿。   虽是道痞。依旧不敢造次,一一给二人问了个礼。   这时候,堂里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都落到了奚兰身上。   因为自始至终,她都带着那面斗笠,即使见了两位贵人,也没有要取下来的意思。   他们都知道,跟着紫虚元来的,一定是什么玄门高人,所以宋子耀先尊敬的开口问:“不知这位是……”   奚兰矗立在人群之中,黑色的笠纱将她整个人都罩在里面,清冷神秘。   她没有回答,周围一时间,死一般的寂静。   “他才是真正的龙门公子!”紫虚元打破了这种寂静,周围人的脸色急转。   “久闻龙公子大名,今日得此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不论什么地方什么场合,总会有几个拍马屁的,大理寺里也不例外。   奚兰微微拱起手,粗声道:“过奖了!”   “是否是所有传言中的世外高人,都喜欢像龙公子这般,带上一面斗笠故弄玄虚呢?”人堆里,突然出来一道略带讽刺的声音。   所有人都闻声看过去,便见坐在那边,一脸闲散的太子李权,手里把玩着一串玛瑙珠。   别人看他的时候,他的眼中。也只有那串玛瑙珠,所谓目空一切。便是如此吧?   奚兰听此,便低头谨慎道:“请太子殿下恕罪。草民因为旧年伤了脸,实在狰狞难看,故才带了斗笠遮面,并非有意要故弄玄虚。”   话先说在前头,免得这些人要她取下斗笠来,她无法招架。   李权虽想看那斗笠后面的脸长什么样子,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能强人所难吧?   夜还长着呢,想揭开那面纱还不难?   “既然如此,大家就说正事吧!金陵幼童案影响甚大,小王今夜与太子殿下过来帮忙,只要不打扰到各位就好!”莫恭懿客套的笑着,尽管如此,那一身浮华却难让人亲近。   宋子耀附和道:“世子哪里的话,能得太子殿下与世子的帮助,我等求之不得。”   众人都点头附和。   一时之间。场面还算融洽,不过很快,就可以感觉到这堂里徘徊着一种紧张的氛围。   只因那两个位高权重的贵人坐在那,就如两尊大神,不敢轻视。   也是这时,太子意味深长道:“原本,宋大人请了南仙山的紫道长来,本太子不该有何过问,但上次花街上的事,也是紫道长办的吧?相信大家都晓得,胥王爷到今日都还未出过王府呢,这事儿没有追究紫道长的过失已属不易了,但要人再相信南仙山的实力恐怕有些难!”   李权这番话中夹带的讽刺实在太明显,宋子耀脸为难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请紫虚元来惹了太子不悦。   可他也是为了早日破案啊,李权自来不过问这种事,今夜突然带了这么多护殿军过来,本身就让人费解了,现在他开口就针对紫虚元二人,真是进退两难。   但人是宋子耀请来的,李权虽为太子,他还是不得不说一句:“花街之事实在复杂,并非紫道长一人之力可以掌控的!”   李权冷笑了一声,直言问:“既然能力不足,何必多言其他呢?”   旁的人,就再也不敢替紫虚元说话了!   紫虚元对这太子原本没什么意见,但一进来,就被他这般数落,肯定不舒坦。   “贫道确实学艺不精,真是惭愧吶!”他双手放上头顶,仰起俊脸望向浩瀚星空,“没能斩光天下所有视人命为草芥的暴徒,实在愧对南仙山各位前辈真人的教诲,以及师父清阳道长所重托,贫道实在是有愧于这一身道袍!惭愧!太惭愧!”   他说得那个激愤,就差一点没拔剑自刎了!(一点点哦)。   这话应对李权那些讽刺,没有什么不妥,但李权那张本就阴暗的脸,更是多了几分阴森。   视人命为草芥的暴徒,说的不是什么邪魔妖怪,恰恰指的是这位高在其位,嗜杀成性的太子殿下。   在场之人,谁不晓得,他暴戾冷血,死在他手下的人又岂止了了!   敢如此挑衅他残暴的人,估计文国上下,找不出几个来。   紫虚元就这么毫无悬念的挑衅了,做就是做了,本就是出世修行的人,他敬神明可不畏权贵!   不过李权并未发作,只是微微偏起那高贵的头颅,“既然如此惭愧,想来也没那本事管这幼童案!”   语气说得虽轻,却明显是命令的意思。   幼童案真凶,乃偷了龙凝珠的端婆,这事儿就算大理寺不请他们来,他们也管定了!   李权亲自跑过来搅局,一点儿都不令他们惊奇。   端婆就是被请进宫里去的,到底是宫里的谁,奚兰和紫虚元再清楚不过了!   紫虚元刚要开口反驳,奚兰出手将他往身边一拉。   “既然太子殿下想帮忙宋大人破案,又觉得我们无力承担,自然有太子殿下的道理,不过这幼童案若再继续发生,皇上怪罪下来刑部大理寺一定都难辞其咎,相信太子殿下一定不会坐视旁观的!”   他们自由随性惯了,以紫虚元那性子,绝不将李权的命令放在眼里,但毕竟这还在京城,还是不要与他硬碰最好。   李权一项目中无人,这龙门公子一说话,他竟斜视过来,邪气一笑。   “龙门公子倒有几分眼力,本太子今夜,确实带了一位高人过来。”   所有人神色都是一变。   高人!   难怪要将紫虚元挤出去,原来是有意安排人过来。   宋子耀忙问:“不知高人是谁?”   奚兰有些激动,看来藏在后宫中那位玄门人士,要献身了!   李权吩咐身边的宦官道:“去将灭地大法师请进来!”   “是!”   那公公一路小跑出堂,很快就将一带紫袍的白发老翁给请进来了!   还别说,这白发老翁一进来,大理寺的四方院中,一阵风席卷而来,许多人都被那风卷起的尘沙迷了眼,他一站定,风就停了!   这让所有人都对这老翁肃然起敬,太子都说是高人了,那一定是高人!共丰斤血。   相比之下,紫虚元和带了斗笠装神的龙门公子,就是两个愣头青嘛,连宋子耀都有些临阵倒戈了!   “灭地大法师!久仰大名!果然是闻不如见!”   紫虚元心头冷哼,果然是吃公粮的,拍马屁都这么专业。   奚兰和他一样对这灭地不屑一顾,她移到紫虚元背后,用两人才听得见的音量讲:“刚才那风,有古怪!”   不用她提醒,紫虚元也发现了!   他说:“没古怪才古怪呢,这老头有点本事!”   “我们静观其变,看这太子和这老头儿要玩什么把戏!”   紫虚元自然是听她的。   这会儿大堂门一关,因为不是普通的案子,所以平时办案的程序都一并省了!   主讲的变成了太子叫来的这灭地大法师!   这大法师架子大得一进来,就坐到了太子旁边,立马就有人送上来最名贵的茶,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这位大法师身上,奚兰跟紫虚元瞬间就变成了路人甲。   既然没人注意,紫虚元就得引些注意了,他朝前走了几步,直接就到了这大法师面前,学着刚才那些拍马屁之人的喉舌,说:“这位大法师看来是常年隐在那座大山里的前辈高人,今日一见后辈感到莫大荣幸啊,斗胆问一句,不知大法师何门何派?”   玄学异术里门派虽多,但正派里主要的出处无非是道佛两派。   这两派的高人他们就算没见过,多少也听过些名号吧,这灭地大法师到底是谁,当真没听过!   那灭地老眼贼亮,一移到紫虚元身上,他禁打了个寒战。   心想,这老东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小子,论起岁数来,你师父都低我好几倍呢,你叫我一声前辈,不亏!”   紫虚元心中冷笑,这老头好大的口气,连他师父都不放在眼里。   他也不生气,顺口就说:“哦?我师父清阳真人今年一百八十八,那前辈你怎么也有个三百来岁了吧?”   众人一听皆哗然,有人竟夸了一句:“那就是活神仙了呀!”   紫虚元心头冷笑,这里的人,可真好骗。   这时,太子李权先入为主道:“灭地大法师乃真正的世外高人,若不是本太子虔心打动了他,他是绝不会出山的!”   听此,众人就忙着将这太子也夸一番。   李权得意的笑了笑,然后看向灭地说:“大法师法力无边,如今这京城的幼童案不知那作祟的到底是何方妖孽?”   这灭地大法师袖袍一抛,伸出手掌来掐指一算,说:“不过是一只死了百年的小鬼,待老夫施法将她收来,打烂她的魂魄即妥!”   “原来如此!”宋子耀啥也不懂,当真就信以为真了!   紫虚元站不住了,他立即出声质问:“大法师确定,只是一只死了百年的小鬼?”   “这鬼叫林永花,因为生前无育,被丈夫休妻后另娶,她嫉恨在心,三年后潜入前夫家,杀光了一家五口后自溺,如今在人世修了百年,算有了作孽的本事……”   他打断这老头的话说:“大法师就这么掐指算了下年代,就知道了这么多?”   李权不悦道:“灭地大法师法力无边,自然比你道行高出数倍,紫道长做不到,又何必自讨没趣的质问大法师?”   紫虚元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高人呢,着实吃惊到不行。   “就是,紫道长,灭地大法师绝非凡胎,他说的必然有一定道理吧?”说话的是刑部侍郎钟何,此人早就被这老头儿的神气感染,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报!”大门被推开,一护殿卫大步进来,单膝跪在李权面前,禀报道:“太子殿下,方才发现大理寺后院有一具尸体!”   众人哗然。   宋子耀上前来说:“后院确实暂时停放着尸体,但不是一具,而是六具!”   正是前夜被害的那六个孩童的尸体,因为案子诡秘,所以破例运到了大理寺,紫虚元凌晨过来查看时,已做了驱邪阵。   那护殿卫忙说:“不是那六具孩童尸体,这回是一具成人尸!”   这下所有人都是一惊!   就在大理寺中,出了命案?   紫虚元下意识的回头来看奚兰,两人都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但都觉得这事儿突然发生,必定有蹊跷。   “怎会多了一具成人尸?”宋子耀色如死灰,死在大理寺中的人,不会是他的门卿吧?   当即就带着众人往后院赶去,不过万万没想到的是,死者竟然是方度!   “方师兄!”紫虚元刚才还镇定自如,一看到那身黄色道袍,就知道是被他请来的方度,整个人如临大敌,完全就惊乱了!   他第一时间冲到方度面前,不准任何人靠近,查看完方度的气息,发现早就断了气。   再看这尸体,七窍流血,双目惧睁,死相何其狰狞,必是五脏六腑都碎了吧!   方度是白莲观观主,与紫虚元一样,师出南仙,无论是身手和道行,都绝非一般,不然他们也不可能第一个就想到让他来帮忙。   两人也不过才一个时辰不见,怎会再见,就变成了一具尸体呢?   怎么想都觉得难以接受!   奚兰见此,也跟着有些慌乱,急忙走过去帮忙查看方度的尸身。   这时宋子耀说:“方道长刚才留在后院查看尸体,我离开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怎就发生了这种事?”   而且就在大理寺中,到处都是人,却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了!   邪乎,太邪乎!   尽管事发突然,奚兰还是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很快她就发现了什么!   “方道长脖子上有什么东西!”   紫虚元蹲在地上,快手将方度的道袍扒开,便看见那皮肉上面,出现了与那些幼童尸上一样的鬼掌印。   但除了鬼掌印,还有其他别的东西。   血,没有凝固,还能闻到那扑鼻的腥味。   仔细看过后,发现那血还有形状。   似乎是用尖利的指甲刮破皮肉,鲜血掺出来之后,形成的了三个字:林永花。 ☆、第118章:方度惨死   一听见奚兰说,方道长的尸体上有东西,头顶上立刻就多了数支火把。   在熊熊火光下,那扭曲的血字十分刺眼。   除了那白发的灭地。所有人在看到那三个字时,全都一脸的不可置信。   “大法师真乃神人吶!”立刻有人为求庇佑,向那灭地谄媚。   “连方度道长都死在这林永花的鬼手之下,恐怕除了灭地大法师以外,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除掉这只恶鬼了!”   紫虚元当然不信,他猛地站起来,将众人推开,直奔灭地。   奚兰知道他要做什么,赶紧将他拉住,“臭小子,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住气!”   他们都知道这灭地有问题,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将灭地当神供着,若他们二人公然质疑灭地,必定会遭到其他人的抵制,这样的话。对他们根本没有一丝好处。   再则,方度死的蹊跷,他们都相信,以方度的能力,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死在一只恶鬼手头。   两人突然想起方度身上带来的云天瓶,紫虚元忙退回去找,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云天瓶不见了!   奚兰和紫虚元心中都各自翻滚着巨浪,学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事!   她立刻出声问道:“有没有人见过方道长身上的那个白色瓷瓶?”   没有人回应,她将目光落在了灭地身上。   这灭地一副老谋深算。早就掌握全局的模样,让她非常疑惑。   “灭地法师料事如神。既然能事先知道,害人的是那叫林永花的女鬼。那法师可知道,方度道长的云天瓶去了何处?”   灭地听了,还真就闭眼,神思了片刻,然后睁眼,就指了指大理寺外面。   “出大门右边十米,有一颗槐树。”   所有人都没动,是奚兰扒开人群,从这里走了出去。共丰沟圾。   外面的天早就黑了,而今夜天上虽然有月亮,街道上却黑成一片。   奚兰借助微弱的月光,出了大门之后,就往右边走了十几步,果然就看到了一颗槐树。   她围着槐树走了一圈,发现树根处,有一块地方的土有些松动。她立马徒手去刨,刨得袍角上都沾满了泥土,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再挖深些,就在下面了!”一个女声提醒她。   她立刻回头去看,周围根本就没人!   刚才那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她知道这儿有点邪乎,心头同时也在疑惑,大理寺里的人怎么也一个也没有跟出来?   此刻,她蹲在槐树下,周围黑黢黢的一遍,静得连呼吸声都那么刺耳。   所以头顶上有些细微的声音,奚兰也听得清清楚楚,她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不过她没有害怕,只是觉得瘆的慌。   因为时刻感觉,头顶上有一双眼睛,正在黑暗中,窥视着自己。   阴风穿过奚兰的衣衫,她闻到一股发霉的鬼气,她尽量沉住气,缓慢的抬头看上去,隔着一层薄纱,可以看到头顶的树梢上,有一个女人的头颅。   那头颅的脸,苍白中带着死人青,一双血红的眼睛鼓鼓地瞪着她,瞧她看着自己,还凶狠的说:“我是林永花……我不想灰飞烟灭……”   奚兰心头大惊,原来她就是林永花!   她没有半刻遐思,立即起身,就伸手盖住那头颅的脑袋,企图通灵这女鬼来查明真相,结果手才刚刚碰上去,整个人就被一道强大的鬼力反弹开,身体直接被弹飞到一丈开外,连头上的斗笠都被弹落在地。   她吃痛的咬紧牙冠,身子坠到地上那刹,全身如散架一般。   而且,更是奇怪,她那双通灵眼根本就没看见林永花有那么强的鬼灵力,那弹开她的那道强力又是从何而来?   这时,她跪在地上,正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衣衫亮了!   那是火把照过来的光线,是大理寺里的人出来寻她了!   她看到一双黑色的皮质靴,出现在面前,心头猛地一紧。   紫虚元穿的是布靴,所以前面的这个人,绝不是他。   而眼前这双皮靴面上,雕出了精致的纹路,能穿上如此华贵的皮靴,就在刚才的大理寺,估计只有那两个人。   “龙公子受伤了!”那人蹲下来,欲伸手拉她一把,但看清她的脸时愣了一下。   奚兰没有动,有许多火光照在她背后。   而她分外清楚,面前的莫恭懿,是太子的人!   也许下一刻,她的身份,就会在众目睽睽下被揭穿。   那时候,又将面临什么?   却不想……   “龙公子这张脸确实狰狞,还是时时将斗笠戴着吧,免得吓到了旁人!”莫恭懿蹲下来,捡起旁边的斗笠,亲自为她戴上。   奚兰松了口气,却不知,此刻为何还要帮自己。   那次从宫中带皇令出来被追杀,他说那是他最后一次帮季锦画。   现在也晓得她并非季锦画,这样做,更让她感到迷惑。   “发生了什么事?”紫虚元快速跑过来,将奚兰拉到身后。   也是此刻,那白发老头儿疾步从旁边穿过去,所有人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不知他要做什么。   奚兰立刻追上去,喊了一声:“前辈,且慢!”   她知道,这灭地晓得那槐树上女鬼的事儿,此刻这番,只怕是要将那女鬼给铲除了!   可她还没搞清楚那女鬼的鬼力从何而来,所以急于去阻止这老头。   看见她冲上去,紫虚元当然没有闲着,也是要跟着上前去阻拦。   却不料,周围数把长剑,立刻就橫在了他们面前。   那妖邪的太子悠然翩翩的步了过来,“二位既然没那本事,就不要去影响灭地大法师替天行道!”   李权阻止他们过去,必定有自己的阴谋。   方度道长已经惨死在里面了,他们无法继续坐以待毙!   可是这么多把剑比在胸前,他们若要鱼死网破,凭他二人之力,胜算不大。   而且硬拼是匹夫之勇,真正要对付的是那鬼仙端婆,所以,他们必须保存自己,才可以等到转机。   只见那灭地大步到了槐树下,伸手在树干上一抓,凡人之眼当然什么都看不到,而奚兰却看得见,一个黑影被他从树干里拖出来。   灭地手一扬,一张字符从袖子里飞出,直接贴到了那黑影上。   其他人什么也没看见,却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就看见空气里染烧了起来,从燃烧的轮廓看去,竟有一个人的身躯,被烈火焚烧时,剧烈挣扎着,不断发出那惨叫声来,这真吓坏了众人,不过有那灭地在,大家都没乱,很快那堆火燃尽了,地上出现一堆黑灰,风一吹,黑灰飞起散尽,这才是真正的灰飞烟灭!   “好啊,灭地大法师除掉了那女鬼!”周围竟响起了叫好声。   “臭小子,也许今夜我们都会死!”奚兰目光没移,但她知道紫虚元听得见她的话。 ☆、第119章:邪恶鬼灵   也许从他们进大理寺开始,一切都在这场预谋之中。   但她看不清,计划这一切的是人还是鬼。   都说鬼害人。可她却看到了人害鬼!   这世道变了,变得与她熟悉的有些不同。人越来越像鬼了,而鬼却越来越像人了!   看似惊动全城的幼童案,在灭地大法师除掉了恶鬼中结束了!   宋子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松了口大气,破了这个案子,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看见紫虚元他们还被李权的人控制住,他还是够义气的,立刻回头,硬着头皮求道:“太子殿下,紫道长与龙公子并无过错,可否让护殿军暂且退下?”   李权目光扫过来,放掉这两个人,并非他的本意。   但在场这么多人,他若无故跟这二人过不去,必定留下口舌。   毕竟南仙山对大文国的影响之大,他不能轻视。且紫虚元在皇上那里口碑很好,光凭这一点,也无法动手!   不过现在看,就是两个乳臭未干的江湖术士,难不成还能翻天?   挥了挥手,护殿军全部整齐的收剑退下。   奚兰与紫虚元相视一眼,他们并不觉得,一切都过去了!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即将从云端游出的圆月,沉声说:“今夜是月半!”   此刻,灭地大法师在万众瞩目中走了过来!   紫虚元突然大步从人群里跨了出去,“大法师方才用的御变之术真让后辈刮目相看。不过后辈有些疑惑,大法师刚才用的那纸符咒。似乎是白色的?”   符咒分很多种,他们从来不用白色的符咒。那一般都是用来诅咒人,都是死人用的!   旁的人自然不懂这符咒颜色的区分,只是有人质疑他说:“紫道长好眼力,刚才那么黑,紫道长竟能一眼辨别咒符的颜色。”   他根本就不将这质疑声方进眼里,毅然坚定的挡在灭地面前。   这般看,一老一少,一深一白,犹如鼎立在大殿间的两根门珠。   “可否请大法师将自己的符咒借给后辈观阅?”共丸见圾。   那大法师一双白眉,如长在悬崖上的须草,乍一看,老得道貌仙骨,仔细看,竟透着一股子邪气。   瞧这老头儿一双阴光眼斜视着自己,紫虚元又说了一声:“请大法师将符咒借阅一下……”   “紫道长,不可对大法师无理!”李权一怒。才刚将这二人给放了,立马就出来惹事!   但大家并未被太子的话吸引过去,瞧紫虚元与大法师僵持着,所有人都不知下一刻将会爆发什么。   可是谁也没想到,站在大法师身侧不远处,一直都沉默的奚兰突然从人群中跳出,手指缝里三根银针,直接就插进了大法师的天灵盖中。   大法师吃痛的双手往后掀她,发怒嚎叫一声,周围突散出一股强大的鬼灵力,将周围毫无防备的人震倒在地。   紫虚元同一时间上前,袖口里已飞出八张用他和奚兰的血画的南仙镇鬼符,分别贴到了灭地的阳跷、阴跷、都脉、天柱等脉位。   “吾上太山府,谒拜皇老君,交吾却鬼,语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天左契,佩戴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刚,左呼六甲,右呼六丁,前皇神,后越章,神师诛罚,不避豪强,先斩小鬼,后杀游光,何神敢住,何鬼敢当,一鬼不出,斩付魁刚,急急如律令。”   那三根银针,是用于将恶鬼封在肉躯之中。   这镇鬼咒,则是减弱恶鬼的鬼灵力的,不过他们此刻对付的,并非是寻常意义中的恶鬼,而是一只拥有几百年修为的鬼仙,所以这镇鬼咒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此刻,灭地怒吼一声,袖袍在空中飞舞,卷起一阵巨大的阴风,火把都吹灭了,而贴在他身上的八张符咒立马就燃了四张。   等其他人从地上爬起来时,更不知三人打成一团是因何原因,紫听见原本声音深沉厚重的灭地,怒吼时,嗓子变得尖利,完全就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们做什么!?”有人惊慌问,更多的,是被这无故卷起的狂风感到畏惧。   “你们请来的这大法师根本不是人,他才是那只作恶的鬼!”   奚兰和紫虚元都晓得真正作祟的东西是端婆,所以这看似是世外高人的灭地一出口说,害人的鬼是林永花,而恰巧方度身上就克着林永花的名字,这让所有人都误信灭地真乃神人。   可这世间,神奇的事不少,却绝对不是这一件。   紫虚元一见方度的尸体,就晓得方度是死在灭地手上的,当时气血上脑,立即就要去和灭地拼命,奚兰才拉住他。   到了外面的槐树下,奚兰遇见了真正的林永花,她企图通灵林永花时,却被一股巨大的鬼灵力弹开,那灵力绝不是出自林永花,而那只可怜的女鬼,恰恰是被那道鬼灵力受制在槐树上,为的,便是之后将所有恶事栽赃给她。   奚兰没能靠近林永花,但灭地却轻易靠近,并未被那股鬼灵力所伤,原因则是,那鬼力本就是出自他手里。   奚兰一见解决了林永花,都肯定灭地只是肉躯,操控他的,是真正的端婆。   端婆解决林永花用了强大的鬼力,所以此刻动手,便是他们最好的时机!   ……   这些人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般诡异的时候?全部都不知所措的一通乱窜。   只有那些护殿军,各自拿着长剑,眼看此翻状况,自然怕再发生意外伤及太子,他们立刻排出阵型,将李权护在中央。   李权脸色十分生气,这显然是他没有料及到会出现的突发事件,接着他就在护殿军的保护下,慢慢的移进了大理寺中去。   紫虚说完,从身上背着的包袱里,摸出锁鬼的红线来扔给奚兰,两人一人牵一头,步伐敏捷熟练的朝灭地跑去,灭地暂时被镇鬼符咒镇住无法动弹,他们用锁鬼绳以最快的速度将灭地的身子缠了数圈,因为之前知道要对付的是鬼仙,所以锁鬼绳儿都准备得有两指粗。   “臭小子,接住了!”捆好之后,奚兰将绳头儿扔给紫虚元,然后从腰间取出数张龙家的镇鬼咒,靠近了找好位置贴上去,这次她左手贴,右手就用沾过庙水的银针穿破符咒,直接插进灭地的肉躯里。   灭地怒吼声震天,那银针也确实伤到了这孽障,若换了其他的鬼,在奚兰那三根银针插下天灵盖时,魄也该散了!   可这孽障不但灵魄完好,甚至还毁了紫虚元四张镇鬼符。   此刻,那灭地吼道:“你们两个愣头青,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   她的声音突然又变回了男声,刚强有力!   紫虚元扯着绳子,暗叫不好。他们之所以能用镇鬼符将这孽障给暂时镇住,是因为那三根银针将端婆的灵魄给锁在了肉身里。   今天月半,如果不解决了这孽障,过了今天,只怕更没机会对付。   他立马取下自己身上的九星桃木剑来,企图靠近,将端婆与她寄生的肉躯一起解决了!   “虚元,小心!”不过此举太冒险,奚兰立刻出声阻止他。   可已经晚了,紫虚元已持桃木剑一跃而起,腾空落下后,那木剑直直插进了端婆所寄肉身的头颅中。   一道刺目紫光,从那具肉身中穿出来,周围的人,但凡肉眼见到紫光,皆是双目刺痛,全部痛倒在地上翻滚。   一时之间,周围全部是哀嚎声。   “虚元!”奚兰虽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在地上翻滚,她的眼睛也受到了影响,好片刻,眼前一片模糊,她只看到紫虚元的身体被那道紫光吞没,她心头慌了,将头上的斗笠取下来扔了,快速的朝前方摸索过去。   “虚元,你在哪儿?”   模糊的眼前,感觉到热量和火光。   有一具肉体,被熊熊烈火包裹,她心里很慌乱,不知道被烧的是端婆还是紫虚元。   “虚元!”她双手在空中挥舞,突然前面有一个阻物,她摸到那是紫虚元身上白衣的棉布,心头一喜。“虚元!”   眼睛,终于可以慢慢看到些什么了!   而眼前的人,是那张她所熟悉的清秀俊颜。   “臭小子……”她原本应该庆幸,紫虚元解决了端婆,但是看到面前这人的神情时,她心头有一个声音在说话:这不是他。   是的,这不是紫虚元!   她早就清楚,端婆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但事情发展,更让她措手不及。她慌忙朝后退了一步,下意识伸手去摸撇在腰上的符咒和银针。   可是,腰上却什么都没有了!   这时,紫虚元右唇角往上牵起,出现了一个乖邪的笑容。问她:“你是在找这个吗?”   他手上拿着她的符咒袋,嘴里一吹,那符咒袋就燃了起来。   奚兰立刻拔出腰上的长剑,指着他:“孽障!”   对方用兰花指挑起额头上的一缕碎发,笑道:“人家是紫虚元!你要杀我吗?来,割这——”   紫虚元指着他脖子的动脉,提醒奚兰。   如果是别的不相干的人,她一咬牙,也许真就割下去了!   但看到紫虚元的脸,她不能!   那是臭小子啊,她割下去,臭小子就没命了!   “舍不得吧?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人家!”那孽障用紫虚元的身子扭了扭,奚兰抓住机会,用剑划破三指,盖上他的额头。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恶灵退散!急急如律令!”   她企图用自身的灵气将端婆从紫虚元肉身里逼出来。   当她手指的鲜血,沿着紫虚元的额头流下去,她只看到那张笑得邪乎的脸,伸出舌头来舔了舔,惬意道:“嗯,不错,沾了邪魔之气的处子之身,胜过一百个童男童女!”   见端婆完全不受其影响,她想将手收回来。   但身子却被整个席卷进一阵狂风中,无法控制,似乎随时就将摇摇欲坠至粉身碎骨……   意识再回到身体里,她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莲湖中央的那巨石之中。   她看到周围有许多天然晶石在发光,正前方,李淮的尸身正躺在前方的水晶棺里,亦如她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一样,平静的闭着双眼。   “李淮!”她想动,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弹。   “简直就是自不量力!”一道影子,突然就出现在了奚兰面前。   她惊愕的看着那张脸,还是紫虚元。   “孽障,你对我用了禁锢术?”这是一种诅咒邪术,下咒之灵力量强大,便可操控她的身体,也就是说,此刻下咒之灵让她做什么,她就会做什么。   眼前的‘紫虚元’邪邪一笑,“老生等了五百年,终于等到这样一次机会,你的龙凝珠,帮了我的大忙,此劫一过,这三界之中,唯我独尊!”   “呸,邪不胜正,你必将五雷轰顶,如死在你手中的怨灵一样,灰飞烟灭!”   ‘紫虚元’仰头发出一声怪笑,“灰飞烟灭?哈哈哈哈,你恐怕不知道这具肉身,比那糟老头的好了不知多少倍!在我的龙凝珠掌控入世魔的魔灵之前,我应该好好的感谢他一番。”   奚兰咬牙切齿,却恨自己力所不能及。   她第一次遇见这样强大的邪恶之灵,不但折了紫虚元的肉身,现在自己恐怕也难保了!   她救不了紫虚元,更救不了自己!   怎么办?   “你知道吗?奚兰,我喜欢你?”这时候,眼前的‘紫虚元’声音突然一变,变回了自己的声音。   奚兰一惊,“臭小子,是你吗?”   ‘紫虚元’伸手过来,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亲昵道:“是我呀,从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喜欢你,你知道吗?”   奚兰整个儿一僵,这虽然是紫虚元的声音,但绝不是这臭小子会跟她说的话。   “不,你不是他!你想用他的声音来迷惑我!”   眼前这被鬼灵复身的鬼灵又是邪邪一笑,“即使我不是他,但这却是他的心声,既然老生占了他的肉身,也就回报他一具处子之身吧!”   说完,那双大手,就沿着她的颈脖往下探去!   奚兰顿时慌了!   “臭小子!臭小子!你给我住手!” ☆、第120章:就凭你也想杀她,滚!   这端婆为何能说出紫虚元从六岁起就喜欢她的话?自然这老鬼婆上了紫虚元的身,可以看到他的心思。   “紫虚元,将你的手拿开!”奚兰动弹不得,只希望那肉躯的主人。可以被唤醒。   鬼上身她见过很多,但都是一些意志薄弱之人。   紫虚元一身道气,从小可是吃着香灰长大的,绝非凡胎,他不可能没有丝毫意识的。   “奚兰,我不能控制!”这次,那身体里突然出现了紫虚元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叫他的名字,起了作用!   忙喊:“紫虚元,你可以的,将这孽障从你身体里赶出去!”   可是那只手,不受控制的沿着她的颈脖抚摸到锁骨那里,撩乱了她的衣领。   她可以明显感觉,那手在颤抖,那是本尊在与寄在他肉身里的邪恶鬼灵做着抗争。   接着,身体里又出现那邪气的婆子声,说:“傻子。你不要违背你的心,明明就那么喜欢她,却不敢告诉她,真是没出息!”   “你胡说,我是道士,清心寡欲!”紫虚元反驳道,那张清秀的脸蛋因为用力挣扎变得有些扭曲。   老婆子清冷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青花银丝发簪。   “老生胡说?这簪子不是你在临西镇上,第一眼瞧上就想送给她的吗?那时候你身上没有钱财,你花了些时辰给老板算命,换了这枚簪子。结果你的臭丫头,却更喜欢李淮送她的金凤步摇。但你还是日日夜夜将这支青花银丝发簪戴在身上,每每想起她的时候。就拿出来睹物思人!你们这些臭道士,口口声声说什么清心寡欲,其实还是难断凡心……”   “你住口,老妖婆!”紫虚元恼羞成怒,脸上青筋暴怒。   奚兰听完这些话,竟不知那臭小子原来和自己一样傻。   “奚兰别听她胡说……”话没说完,他整个身体靠过来,将奚来撞到石壁上。   一手掐着她的下巴,一手抓握着她的臂膀。   “紫虚元,她想占用你的身体,我们不能让她得逞,你醒一醒……”   “奚兰,对不起!我做不到!”紫虚元硬撑过后,嘴唇轻轻落到她的脸颊上。   她全身一僵,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她无法想象再接下来。她和紫虚元会发生什么。   她可以明显感觉到,操控紫虚元做这一切的,并非的那只邪恶的鬼仙,而是压抑在他内心中的欲念。   “臭小子,你放开我,不然我就砍了你的手!”奚兰气急败坏吼道。共司名扛。   紫虚元下一刻,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沿着她脸上的轮廓,深情浅吻。   一滴泪缓缓从她眼角流下,她心里希望,此刻自己已经死了!   她不愿意这样与紫虚元发生什么,更不愿在李淮的尸身面前。   突然,身体被松开了,她睁开眼,看到紫虚元目光空洞的站在面前,胸口的白衣被刺目的鲜血染红……   “这回你不必砍我的手了,臭丫头!”   她惊声唤道:“虚元!”   紫虚元竟然用自己的意识,将那只青花银丝发簪,插进了他的心口!   鲜血在往外流,她突然意识到,紫虚元会因此而死!   然后她就看到,一道暗紫色的邪恶光影,从紫虚元身体里愤怒穿出来。   这就是鬼仙端婆附在龙凝珠上的真灵,紫虚元压上自己的性命,才将端婆从自己的肉身里逼了出来。   奚兰的手指动了动,她马上意识到,禁锢术破了!   在紫虚元的身体颓然倒下时,她冲过去抱住他的身体,捂住那流血的伤口。   “臭小子,你别死!”   面对死亡,她早学会了坦然接受,可是这端婆是她惹出来了,该死的人是她才对。   “臭丫头,我不喜欢你,你不必对我有所愧疚!”他这样说的时候,吃痛的去摸自己的胸口,手掌刚好盖在奚兰的手背上。   他从未发现,这臭丫头哭的时候,这样好看。   也许是因为,这一回,她是为了自己哭吧?   奚兰生气的吼他:“说什么胡话?我对你愧疚,怎会是因为你喜欢我?”   她生气的其实是,他为何这么狠,用那簪子插自己的心口!   “那这样我就放心了!”他吐出一口气。   “放什么心,你忘了,你答应我爹要带我回天灵镇的!”她不知道那簪子插进去多少,但看位置,心脏一定是穿了!   紫虚元强撑着,用力笑了一下,回答:“我忘了!”   “你忘了?”   “嗯,你也忘了吧!丫头!”   “臭道士!敢坏我好事,想死老生就成全你!”却不想,那道暗紫色的邪光,重新凝固出了一个白发太婆,一脸的凶神恶煞,直直朝他们逼来。   刚才,紫虚元只是将端婆从肉身里逼了出来,并非除掉她,如今这邪恶鬼仙又是卷土重来。   奚兰看到她带着满身鬼灵之气朝躺在地上的紫虚元飞来,她义无反顾的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也是这刹那,她想起无尽大师给他的大金刚凡咒。   她大声用梵文念出来,并用金刚指企图挡住端婆的鬼煞气。   可接着,她的脖子就被一股强力拖着,悬浮在了半空中。   也许是她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那大金刚凡咒上,结果什么作用都没起到,让她失望至绝望。   “龙家曾经确实出过几个强人,但你与他们相比,实在逊色太多!”她可以感受到,那股强大的鬼力,正在腐蚀她的肉身,她不屈服,特别是听到这鬼婆说自己逊色的时候,她不甘心。   用力咬着舌头,恨意从心头浮起。   可是终归还是凡人的躯体,再也没有其他用武之地。   在三界之中,万千生灵中,如此渺小,却自不量力的要担任祁拯救苍生的角色。   这一刻,她都觉得自己可笑。   端婆又说:“不过,你与他们的下场都是一样的!”   音一落,奚兰就感觉到一股致命的鬼气穿透自己的身体,她可以感觉到,灵魂正在被撕裂……   这一回,她和紫虚元都把自己的性命给玩没了!   死就死吧!   她放弃挣扎,想最后一眼看看这个世界。   突然,一道白光喷发出来,将覆盖在她身体上的紫光覆盖,压迫。   “就凭你,也想杀她!滚!”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惜,她却再没有意识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21章   睁开眼,温淡的光线,将面前帐幔照出暖意。   奚兰的手指动了动,感觉到一丝笨重。好像那手不是自己的。   我还活着?   她这样问自己,然后用力的呼吸了一口人间的空气。   确认,原来自己真的还活着。   可是,她怎会从强大的端婆手中活过来的?还有紫虚元那臭小子呢?   意识到这个,她如雷击般,猛地坐从榻上坐起来,四处张望,呐喊:“臭小子你在哪儿?”   珠帘后面慌忙走出来两个人影,那是青莲和浅默,她们在外厢,听到似乎是主子的声音,便立刻进来查看。   “紫虚元呢?”她一瞧见是两人,立刻就问。   浅默有些疑惑,怎么王妃醒过来,问紫道长做什么!   不过她还是如实回答:“王妃,紫道长没在这里!你不知道。紫道长捉妖有功,此刻应该在宫里领赏呢!”   她全身一僵,“那我为什么在这里?”   她不是也应该和紫虚元一起消失吗?她明明记得他们被端婆带着到了莲湖中央的棺宫,然后紫虚元为了逼出端婆,用银发簪插了自己的心脏!   而她,也要死在端婆手中!   不对,似乎还漏掉了什么!   她猛然抬头:“白光,我听到李淮的声音……”   青莲听到她这话,立刻就说:“对了,浅默快去禀告王爷,说王妃醒了!”   奚兰一惊。“你说什么,禀告谁?”   这回换青莲有些不懂了。她说:“王妃你醒过来了,当然是禀告王爷啊!”   她不敢相信的说:“王爷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要禀告王爷?禀告哪个王爷?   “王妃你这是怎么了。王爷好好的,怎么会死了呢?”青莲忙谨慎的提醒她。   她听了这个回答,茫然的坐在那里,眨着眼睛看着两个与她一样茫然的丫头。   半响,她顶着一头蓬松的乱发将青莲一把拉到跟前来问:“王爷不是被雷劈死了吗?”   青莲忙捂着她的嘴巴,“王妃你说什么胡话!赶紧别说了!”   “怎么,王妃那么希望本王被雷劈死了?”正在她疑惑的时候,珠帘后面悠然步进来一个人,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袍子,如他活着时一样,温雅迷人。   奚兰吞了吞口水,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人越走越近。   他的眼,他的眉,他的薄唇,都入他活着时一样,光彩夺目。   这是魔身入世了吗?   还是……她用力的揉搓着眼睛。没有看错,是李淮!   她马上又用手去掐另一只手背,直到疼得她自己将手松开。   “王爷!”这是两个婢女恭敬的称呼主子的声音。   她意识到自己不是做梦,面前的李淮是真的,连浅默和青莲都看得见他。   “李淮?你真的是李淮?”她明明记得李淮被雷劈过后,额头上出现了一个水滴状的印记。共司医圾。   可是现在他额头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锦画,你到底怎生了,昨天从回门宴上回来后,你就一直昏睡到现在……”李淮说时,脸色微微有些担忧,他对浅默说:“赶紧去将薛大夫请来,王妃是不是发烧,影响到头了!”   她诧异地看着面前的李淮:“你说什么?我昨天才从回门宴回来?”   “嗯,你落了水之后,染了寒症,本王只得将你带回来了!”   她更加迷糊了,问他:“染了寒症的不是朝阳郡主吗?怎么变成我了?”   “晚缀她没事,是你得了寒症!”李淮强调完,伸出那只纤长玉手来抚摸她的额头,“咦,烧退了呀,可怎生跟全然不记得了一样迷糊,莫非还在生本王的气?”   “我生你什么气?难不成你在湖里先救了朝阳!”她质问他。   李淮一怔,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所以王妃确实还在生本王的气,甚至醒来第一件事儿希望本王被雷劈死!”这王爷神色平静,一如记忆中那般样子稳重平淡。   可奚兰哪里有功夫生气啊,她完全就没搞明白,怎么会这样?   她问:“我们从季府出来,难道没有去花街寻紫虚元吗?”   明明是从季府出来,去花街寻紫虚元的时候,遇见了花妖,然后发生了接下来一系列的事。   “你发烧成那样,本王哪里敢带着你乱走,再说,你一个王妃,去花街做什么?”李淮无奈的摇了摇头,往外厢扫了一眼:“薛大夫怎生还没来?”   浅默安慰道:“兴许已经到院口了!”   王爷急着叫薛大夫来看她是不是烧坏了脑子吗?   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就问:“刚才她们说什么紫道长捉妖有功,那是怎么一回事?”   “你昏睡了这一天一夜不知道,花街上闹花妖,是紫道长去将妖给收了,这回父皇是真要给他封官了!”   “所以,我们没有去花街?你也没有被雷劈?”   那明媚英俊的男子,对她的不依不饶,选择了沉默。   李淮就这样瞧着她,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站起来说:“本王亲自去请薛大夫来,锦画,你坐在床上,别乱动!”   说完,就迈着步子走了出去,又在门口将薛平安给迎了进来。   “平安,你快给王妃把脉,寒症是否退些了!”   薛平安放下药箱,来到里面,用纱布隔着为奚兰诊脉。   “王妃身子很好,烧已退了,再喝上几服药便没事了!”   李淮坐在一旁,温声问:“这寒症来得突然,不会影响到王妃的行为吧?”   薛平安眉头轻蹙,思考了一下,回答:“王爷请放心,王妃只是身体受了寒而已,养好了就无碍了,不会影响到其他!”   他听了点头,“本王也是这样觉得的,不过王妃醒来后,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会不会发烧,导致她……”   奚兰插进话去说:“王爷,我还在这里呢,你觉得我脑子有病,大可以私底下悄悄问薛大夫!”   李淮与薛平安相视一眼,没有再说其他。   薛平安接着就从这里面退出去了!   奚兰还是没想明白,为何她这意识回来,周围一切都变了!   “锦画,你在寻什么?”瞧她在身上摸索,李淮关心的问。   “找到了!”   她从枕头下,将那个兰花香囊给摸了出来。   打开一看,龙凝珠还好好的放在里面。   难道,她只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的李淮是入世魔!   “怎么会这样?”   她不明白,那时候她就要死在端婆手中,明明听到了李淮的声音,为什么醒来后,就变成了这样?   难道,真的只是做了一个梦?   “原来是一场噩梦!”她拍了拍胸口,庆幸的对李淮说:“太好了,李淮,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你还是那个温润善良的王爷!”   “什么噩梦让你变成这样?”李淮舒了口气,从脖子上取下来一块白玉观音,“都说让你戴着了,你偏偏要还给本王。”   奚兰猛然一惊!她都快忘了这块白玉观音了!   如果真的有这块白玉观音,那就是她并非全是在做梦,她恍惚的抬头去看李淮,对方瞧她这脸色大变的模样,剑眉一紧,“锦画,你又怎么了?”   “李淮,这白玉观音,是不是你从小就戴在身上的?”   “是的,母妃让本王不要离身,说这是本王的护身符!”李淮回答:“你到底怎么了?莫非你做的噩梦,与本王这块观音有关系?”   奚兰吞了吞口水,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又问:“王爷出生那年,文国是否闹过一次旱灾?导致无数饥民涌入金陵城?”   李淮几乎没有任何遐思,就点头应道:“嗯,当年的事你也听过吗?听闻本王出生带来了一场大雨,结束了连月的干旱之苦,所以父皇跟本王名为‘淮’字季海!”   她听了整个人又是怔住,这么说来,梦并非全是假的,她面前这位善良美好的王爷,依旧有那可怕的一面!   那她记忆中的所有,到底是不是一场梦?   “锦画,你应该多多休息!”   “没事,我没事!”她摇摇头,将李淮取下来的白玉观音接过来。“李淮,从今日开始,你不要再随随便便将这块护身符取下来给我了!”   李淮不解:“本王自来都辟邪,哪里需要这东西,还是留在你身边比较好,自从你嫁来王府,就诸多不顺,别人都说本王克妻,若是你真有三长两短,不就坐实了本王克妻?”   奚兰听此,觉得这眼前的人儿,再真实不过了!   也许此刻的一切,就如她所期望的那样发生了,可她依旧记得自己得知李淮死讯时,那种钻心的痛。   她再也无法承受那样失去李淮的痛苦了,虽然此刻他活着坐在她面前,仿佛什么都未变,但她清楚,什么都变了!   这场‘梦’不能改变李淮是入世魔的事实,不管是什么力量,让这一切犹如从未发生过一样,不过,既然重新来过,就是给她的机会。   “李淮,我有我自己的护身符,这是你的,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论如何,再也不要取下来!”   瞧她说得如此认真,李淮只好由着她,将白玉观音带回去。   他这会儿起身问她:“你饿了吧?本王让膳房给你准备膳食。”   她点点头,瞧李淮往外面走,她马上叫住他:“李淮!”   “嗯?”对方回头以为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就守着我行吗,别出去了!”   李淮不解道:“本王不出去,怎么吩咐膳房?”   她从床上跑下来,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说:“你唤浅默进来,让浅默去做就好了,你留在这里!”   只怪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诡异了,她害怕啊,害怕所有的一切又是另一场梦,害怕李淮一出去,就不回来了,又变成了躺在莲湖中央的一具冰冷尸体。   李淮垂下眼睫,目光扫向她踩在地毯上的光脚丫上,“锦画,你这样跑下床,是不想身子好起来了吗?”   “只要你不走,我就好起来了!”她拉着他的手掌心,从底往上望着他。   从李淮的角度看她,一张病殃殃的脸,将平素里的英气减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小女人般的娇弱,她身上穿着一件儿单薄的水红色内衫,玲珑的身段在薄衫中若隐若现。   “锦画!”他轻唤着这个名字,可以听出,那嗓子里有些燥热。“若本王不走,你知道会发生何事吗?”   “嗯?”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更没有往那方面想。   脑子里全部都是那些疑惑,入世魔、龙凝珠、鬼仙端婆……   “啊!”下一刻,她脚下突然悬空,她惊呼出声。“李淮你放我下来!”   “不是你让本王留下来吗?”李淮那张俊美的脸颊微微偏着,大步将她抱回床榻上,轻轻放下。   她躺在丝被褥上,这才意识到,李淮要做什么,小脸立刻一红。   “李淮,我……”她心跳加速,脑袋里所有疑惑不解,都被这一刻的紧张一扫而空了!   “嘘,别说话!”对方的身子已压上来,她的手抵触到他坚硬如实胸膛,那熟悉的温度,是属于她日思夜想的李淮。 ☆、第122章:自由的味道   “李淮,你还有伤在身!”她睁着那双明亮灵动大眼,望着他。   可脸早就羞得一脸通红。   李淮微微一笑,“这伤早就不碍事了!”   说完。吻上她的唇,她试着闭上眼睛,去感受这熟悉的味道。   她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这一刻。   可是,老天似乎眷顾着她,让一切都变成了她想象的样子。   李淮没有死,没有端婆作恶,就没有那些无辜的幼童被残杀,紫虚元也好好的!   她用手抚摸那张温热的面颊,两个人缠绕在一起,她在他怀里,软得像棉花一般。估圣乒血。   他体内的温度再急速升温,当他的手探进那件薄衫,触碰到那温热的柔软时,她感到全身都紧绷起来,颤抖着。等待时,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渴望,将记忆里那些深刻冲淡。   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此刻的才是真实的。   “禀告王爷,朝阳郡主过来探望王妃……”珠帘外面,突然响起浅默的声音。   两个人的身子都是一僵,奚兰的手还缠在李淮的脖子上,她清楚的看见他听到‘朝阳郡主’时,神色巨变,由温热变得冰冷的过程。   她的身子,也将积聚在内的热情。全部冰却了!   将手缓缓滑落下来,奚兰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收起自己心底所有的失落。   原来,这场完美的梦醒之后。现实没有改变的,还有李淮那颗爱着宁晚缀的心。   奚兰终究骗不了自己,去忘记平安寺中,宁晚缀所说的那些话。   她说她不在乎李淮的王妃位,只要他的心在她那里就好。   “李淮!”看见李淮整理好衣衫,从床榻上下去,奚兰出声唤他,声音有一暗哑。   “你的心是否……”   “锦画,我们晚一些再谈吧?”李淮的声音,充满了平淡,一如她了解的样子。   也许,他在努力避免刚才的尴尬吧!   所以也一并逃避了她眼中的失落。   接着,她微微一笑,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嗯,别让客人久等了!”   看着李淮从这里出去,她平静的将浅默唤进来。为她更衣梳妆。   “浅默,真的只是我做了一场梦吗?”她望着铜镜里那张苍白的脸,不确定的问。   “王妃说什么,奴婢怎么没听懂啊!”浅默认真的为她上妆,生怕自己的主子被那郡主比下去。   刚才她远远的在院子那头看了一眼,朝阳郡主穿着一件儿粉色的裙袍,漂亮得连蝴蝶都招去了!   为此,她在王妃的衣柜里寻了好久,发现都是些素色的裙衫,实在没有一件适合这春日的盎然之色。   不过,最后还是被她寻到一件,她拿到奚兰面前来给她看。   奚兰眉头微微一蹙:“这件可是玉宁坊锦绣堂婉娘亲自为我做的?”   “王妃好记性,这件儿确实是婉娘做的,那时王妃还没有嫁给王爷呢!”一旁的青莲笑着应道。   她都快忘了那件事了!   以前她以为锦绣堂的婉娘是她娘亲,但那日她去寻了,并不是,她应该再见一见这位婉娘的。   “可否请那位婉娘到府上来,再为我做几件衣裳?”   浅默忙点头说:“对,让婉娘来为王妃做几件艳丽的裙装,一定比那……”   意识到这话不妥,这丫头忙低下头去住了口。   青莲迟疑了一下,说:“好,我去请一请。”   奚兰目光看过去,将那件粉黄相间的裙衫推到一边。   “换一件吧,这一件我不太喜欢。”   她看得出浅默为何拿来这一件,因为宁晚缀来了,这丫头有意将她打扮得漂亮些。   可是她不想为了投其所好,就变成宁晚缀。   做自己,即使不被他喜,也不丢人吧?   所以最后她还是穿着一件水绿色的裙装,出现在了王府的茶厅中。   “七皇嫂!你好些了吗?”长乐也一起来了,这位公主,与她的缀姐姐,总是形影不离的。   “好很多了!”她点头回答。   宁晚缀站起来,一脸担心的迎她过来,“之前听闻你昏睡不醒,实在是太惹人心忧,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染病了!”   “我无碍,你不必自责!”她没有强颜欢笑,显得异常平淡。   这时李淮坐在茶厅主位上,刘瑾正在泡茶。   听闻,这刘瑾泡得一手好茶,所以每次李淮要饮的茶,都是由这公公一手泡制。   相同,每回王府中来了客人,也是由他动手。   奚兰轻慢步过去,在李淮旁边的位置坐下。   刘瑾立即帮她泡了一杯同李淮一样的茶,她端起来,喝了一小口,果然很香。   抬眼,发现宁晚缀茶碗里茶色与自己茶碗里的,似乎有些不同。   这边长乐也发现了这点,“刘公公,我也要喝缀姐姐的雪竹茶。”   刘瑾回头迟疑了一下,然后去看了李淮,才点头应道:“公主稍等。”   奚兰不明白,为何喝雪竹茶要去看李淮眼色,难道,这雪竹茶有那样珍贵吗?   她记得在老家,喝得最多的就是这种茶了!   如今换到胥王府,就变成了宁晚缀的专属?   她埋头,又喝了杯中的一小口茶,这一回,却什么香也闻不到了!   俨然变成了一口马尿,她将茶碗轻轻放下,还下意识的推开了!   旁边的李淮目光移过来,“锦画,茶不合口味吗?”   “其实锦画不喜欢喝茶!”这样,你就不用投其所好,像讨好宁晚缀那样讨好我了!   瞧王府中,都有宁晚缀专属的茶品,可见这女人喜欢品茶,极为挑口。   在这些有门有户的侯门贵族里,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少,就因为这样,她不想一样,更开始有些厌恶,李淮那没心没肺的对她好。   看见他死了,她希望他没死,可以这样看着活着的他。   可现在他真的没死,她却还是不满足。   “噢?”李淮挑眉,从前,可没听她这样说过。   那边的宁晚缀好心说:“锦画若不喜饮茶,其实可以品尝一下这雪竹茶,这是生长在北方灵山上的一种植物,长得像竹子,但叶是白色的,因为生长在酷寒之巅,所以采摘十分费力,每年只有少量进贡到京城来,极为珍贵,它味道苦中带着甘甜,你一定会喜欢的。”   听见这长篇大论,奚兰心头不以为然,所谓采摘十分费力,她十岁时,就独自进山,给爹爹挖了一篮子回来,东西确实是好东西,只是在她眼中,并没有那般珍贵罢了!   “这样珍贵的东西,就更不要给我这样一个不懂茶味的人来喝了吧!”她终于对这女人的好意挤出了一个笑容。   不管此刻在旁人眼中,她有多么的狭隘,她不会后悔。   她始终相信,宁晚缀对她好,是不愿李淮为难。   既然人家不愿李淮为难,那她就来做这样的恶人吧!   宁晚缀脸上一怔,没想到,她会如此不给面子。   不过马上,她温柔的笑开,赞道:“锦画直爽的性格,与我认识的许多名门夫人不一样。”   “是吧?”长乐笑着附和:“长乐也觉得,七皇嫂特别爽直。”说完,长乐看向李淮那边,说:“对了七哥,你可否帮长乐一件事?”   李淮听到妹妹这样与自己说话,有些好奇,“何事?”   长乐低着头红脸说:“这季节可以春猎了,七哥可否安排一次春猎,叫上三哥他们一起,去春猎呢?”   “只怕你最想七哥叫上的是献王世子吧?”他自然看穿了皇妹的心思,就直言问了!   “七哥!”长乐被点破,顿时有些恼怒,撒娇地吼了一嗓子。   宁晚缀在旁边跟着取笑起来,而坐在一旁的奚兰,始终像个局外人。   她平静的站起来,轻声说:“王爷、朝阳郡主、长乐公主,我身子有些不适,就先不奉陪了!”   “嗯,锦画寒症未愈,还是先回房歇着吧!”宁晚缀善解人意的说。   奚兰也没有等李淮说什么,就自行踏了出来。   走上长廊,她还回头看了一眼。   茶厅里,三人的谈笑声,真是刺痛她的耳膜。   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过长廊,穿过院子,来到王府的马棚。   看着一排排骏马,她包了干草放到食槽中,没等它们吃完,她走到追命面前,解开缰绳,轻快的越上了马背!   这时,看管马匹的小厮跑过来见她骑在马背上,有些吃惊。   “王妃你这是要用马吗?这匹马性子有些烈,王爷说等调教好了再……”   “驾!”她没有理会小厮的话,骑着追命从院落里奔了出去。   春风吹打着她的面颊,这才是她要的自由的味道! ☆、第123章:菩提前世   她喜欢金陵的春天,樱花开满繁华的街市。   鸟儿在枝头叫嚷,人们的脸上是淳朴的笑容。   她就这样骑马奔腾在这其中,没有各种礼仪的约束。不必隐藏自己的真心,世界之大,任她行走。   离开——这两个字不止一次在她心头响起,她一次又一次的说服自己留下。   那时候得知李淮死了,她伤心欲绝,却也找各种理由,让自己留在金陵城中。   她不懂自己与这座城池和那个人,到底有怎样的姻缘,只觉得心中那道执念,似乎与生俱来。   如今李淮没死,那她是否可以说服自己离开呢?   说来可笑,她有勇气去面对凶险的黑暗,却没有勇气去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相守。   城外,蓝天连着山峰。   绿草苍苍,她骑着追命在草地上狂奔。   风吹散了她绾好的发髻,也吹乱了她的袖袍。   仰头。精致妆容下清丽的容颜在阳光下发着光。   她望着白云望着蓝天,浅浅笑开!   为何要开心呢,奚兰开心他还活着,开心那些发生过的事,变成了一场梦,梦里所有不幸的人都还活着,而那些伤痛与艰难,仅仅变成了她一个人的秘密。   累了,她从追命背上下来,躺在草地上大口喘气。   心头似乎就不那么难过了!   伸出五指,抓住阳光的一角。她轻轻念着:“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不悲不喜……”   若她对李淮无所求。也就不会有悲伤,若她对李淮的好无依赖,便可随时离开。   这样其实挺好,得不到李淮的爱,她还可以守着自己的心。   若真的得到了,只怕她早已巴巴的将这颗心也送过去了!   手掌背着阳光,她似乎看到手心上,沾上了什么东西。   她杵进了仔细看去,竟看到若隐若现的大金刚凡咒在手掌心里发光,只片刻,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她猛地从草坪上坐起来,用另一只手戳了戳,她知道刚才一定不是眼花,那绝对是无尽大师圆寂前,赠予她的《大金刚凡咒》。   如果那些记忆,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那么此刻在她周围发生的都是怎么改变的?   这《大金刚凡咒》到底有何用处?估向叨圾。   “duang——”哪里传来寺庙的敲钟声,她忙抬头四处张望。   很快就发现坐落在远处竹林深处的寺庙,这下午骑马出来,一通漫无母的的奔跑,竟不知不觉,来到了平安寺外面。   也许冥冥之中,什么指引着她到这里来。   于是她起身,牵着追命,来到寺庙外,拴在门前的树梢上。   再然后快步走了进去,穿过凭着记忆里,穿过大雄宝殿,来到寺庙的法堂。   却意外的看见许多僧侣从法堂中严肃出来,与记忆里,她来寺庙求见无尽大师时的场面十分相似。   同时,她也看到了那天被她拦下来的小和尚,她赶紧过去拦住他,急切的问:“小师傅,刚才的钟声是否是寺中有的无尽大师圆寂了?”   小和尚愣了一下,立刻合掌低头:“施主,不可妄语,无尽大师好好的,刚在法堂中讲座完毕,方才的钟声,是本寺礼钟!”   奚兰立刻意识到自己缺失,连忙低声抱歉。   这时候,另外一边,有个小和尚快跑过来,轻声问她:“施主是否姓龙?”   这回换她愣住,想来这庙中有高人算到她回来此,当即就点了点头。   “我是姓龙,敢问师父有何事?”   那小和尚回答:“无尽大师请施主进去。”   她又点头,“那就有劳小师傅带路了!”   和尚将她领进去,高大森严的法堂里,可以感受到佛家的超脱与平静。   但身在其中的奚兰却满腹心事。   她穿过几个圆柱,终于来到了正前方,无尽盘坐的法台下面。   小和尚将她带进来,就退了出去。   而法台上面,那位穿着黄色僧袍披着袈裟的老和尚,则是她曾见过的无尽。   只是她那时见到的是幻影,如今看到的是活人。   “无尽大师我们见过吗?”   无尽微微一笑,“答案不是早已在你心中了吗?”   那就是他们确实见过了,这却让她糊涂了!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晚辈实在愚钝,还请大师指点。”若那些记忆中所发生的已经发生过,那么现在她所处的,难道不是真实的?   “亦真亦假,时梦时真,这不是就是人世的真谛吗?”   她开始有点讨厌佛家人什么都不讲明白的习惯了!   可又不得不仔细去思考其中的禅理。   “徒儿,师父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抬头,眉头微微合拢。   记得记忆里,无尽大师对她说话时,也自称师父。   那时候她并未多在意,这回,无尽大师直接叫她‘徒儿’,她知道她前世是佛门中人,难道无尽大师曾是她前一世的师父?   她干脆坐到蒲团上,尊敬的说:“大师请讲。”   “很多很多年前,魔界结封印被人误开,邪魔入世,造成一片生灵涂炭;得道上仙倏世为将魔尊吞天赶回魔界,耗尽所有仙根,将自己一并封在了魔界,受尽万魔穿心之苦,许多年过去了,人们只记得魔入世霍乱三界,却忘了那个为人间太平而入了魔道的倏世,唯有一个法号叫菩提的小尼姑在听师父讲座时听说了倏世的故事,认为倏世即使坠入魔道,也存有仙佛之根,她将她的想法告诉其他人,同是佛家子弟的师兄师弟却觉得她异想天开,她不吃不喝在佛前发愿,愿用自己的肉血之身引倏世入世,并度他重回仙道。”   奚兰听得入迷,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无尽大师继续讲道:“菩提的虔心打动了三界上仙,诸仙合力引倏世轮回入世,而那位菩提小尼,也随之一起入世,因果轮回,俗世一切看起来不相关,却又命中注定。”   “无尽大师,你是说,那位菩提小尼也跟着倏世入世了吗?那么倏世后来到底有没有重回仙道?”   无尽大师微微一笑,从法台上慢慢走下来,在她面前停下,“是啊,菩提,倏世后来,到底有没有重回仙道呢?”   她抬头望着这位得到高僧笑得慈祥的脸,却如醍醐灌顶般。   “大师给我讲这个名字,难道倏世与我有何关联?”   无尽还是笑着,不过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师父授业时,你又不专心!”   她吃痛的摸了摸,将手拿下来时,就看到前面的法台上,供着燃灯古佛。   而无尽师父正盘腿坐在下面与一小尼姑说话。   “师父,难道我真的错了吗?”小尼姑看似十分烦恼,但心中的执念却很深。   “菩提,你认为你错了吗?”   菩提摇头念道:“众生诸佛不相侵,山自高兮水自深,万别千差明底事,鹧鸪啼处百花深。既然众生诸佛,这众生坠入了魔界,就不是众生了吗?师父,佛要度的,是愚昧无知的人,更是受苦受难之人!徒儿佛根尚浅,愿心薄弱,却也愿意用上来生今世为他发愿,只希望度他出魔界,重回仙途。”   “菩提,你可知你愿心已出,不可违背?”   “徒儿绝不后悔!”菩提肃然跪下,在佛前磕头。   从此日落月升,风听雨来,跪在燃灯古佛前,为倏世念了一万八千七百五十一遍《往生咒》,终于耗尽生命,死在了古佛之前。   奚兰看得早已泪流满面,她从小就听别人讲小尼菩提的故事,故事里,菩提执迷不悟,不断情根,苦恋上半人半魔的倏世,为将万恶的魔从魔界中解封,违背佛理作出让万千后世之人唾骂之事。   是的,故事里的菩提与倏世皆是大奸大恶之徒。   可她看到的菩提与倏世却是为己救苍生的英雄,终归是世人负了他们。   又是弹指间,她视线回到眼前。   还是那位慈眉善目的无尽大师站在她面前,问她:“菩提,你可都想起来了?”   爹爹说她前世是佛门中人,犯了戒,今生才入了道门。   原来,她就是菩提!   “师父,难道李淮就是倏世?”她惶然抬头,希望得到答案。   无尽微笑着点头:“他是封印吞天的倏世,是万魔穿心的倏世,更是你前世耗尽生命,誓要度他重回仙道的倏世……”   奚兰听此,立刻擦干眼泪,跪在地上,对无尽俯地一拜:“徒儿多谢师父再世点悟!”   前尘之事重新回到她的记忆中,她深刻的感受到那一万八千七百五十一遍《往生咒》的执念。   “那师父,莲湖之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为何所发生的改变了,她所处的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真亦是假,假亦是真,师父给你的《凡咒》可更因得果,种因得因,种果得果,看似一切都变了,却只是一时,该发生的,未来还会发生的,就在此时的你呀!”   她这才明白过来,是她手上的《大金刚凡咒》改变了因果。   “持《凡咒》并非易事,若非你有菩提强大的执念加持,是无法掌控的,你须铭记于心,手握的能力越大,身负的责任就越大,一咒之间,瞬息万变,可救万千生灵,亦可负灭众生……菩提,你可明了?”   “徒儿明白了!”她心中感概万千。   以为一切只是场梦,原来并非是场梦。   那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只是在她掌间一咒间,变回了她希望的模样。   所以李淮还是李淮,同时他是等待入世度劫的魔。   从今往后,她持了手上这道《凡咒》,便要续任前世的愿心,度倏世入仙道。   “此去艰难险阻,更是你九死一生不可能悔改,菩提……”   “徒儿绝不后悔。!”她紧紧捏着手掌,说出于前世相同的回答。   无尽了然一笑,缓缓转身,背对着她挥了挥袍袖。“那你且去吧!”   奚兰应着起身,徐徐从法堂中出来,背后是无尽大师入人真心的经语声。   “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   奚兰迈过大雄宝殿外三十七石阶,身后再次传来不断响起的庙钟声,无数僧尼从身边跑过,她听到有人说:“无尽大师圆寂入灭了!”   踏进平安寺时,她带着自身的所有困惑而来。   踏出平安寺时,奚兰的所有心境已大不相同。   她回头,看着那神圣的佛家殿庙,喃喃自语道:“我不是菩提,却因菩提而来……”   天快黑了,春雨说来就来,她不打算找地方躲雨,城门关上那时,她应该回去,于是骑着追命原路赶回去。   可是,她冒雨赶到城门下,还是过了时辰,城门已然关上了!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让追命调头,既然回不去,也得先找个地方避雨才行。   “驾!”她的声音,淹没在雨声中。   “——”背后传来城门缓缓打开沉重的声音,她不敢相信的回头去看,发现城门里面有人举着雨伞快步出来。   她停下来,心想,会是谁,冒雨而来? ☆、第124章   那人走近了,浅紫色的袍角,也一并被这春雨给染湿了!   她不知道,李淮是如何寻到她的。也许在她出府时,他便掌握了她的行踪吧,不过他并没急于寻她回去,任她在晴天奔驰旷野后,才在这春雨落下城门关闭之时出现。   “锦画,天黑了!”他声音清晰的从雨中传来,眸中忧色如春雨纷纷,侧人心肺。   奚兰从马上下来,李淮用伞为她挡雨,自己的半个身子全进了雨里。   她什么都没说,牵着马,由着他为自己撑伞,往城门里走。   这边,停着王府的马车,严挺接过她的马,送两人上了马车。   李淮将自己的披风递给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心说:“寒症才刚刚渐好,又出来淋雨,想来你是不想自己好起来了!”   “我很好。”奚兰用他的披风紧紧将自己的身子裹起来,发自内心的说:“真的,李淮。”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释然过,这场雨的到来,洗净了她所有不该有的贪念。   决定回来时,她已打定主意,要将这颗心中的情爱隐藏。   她留在李淮身边,不再为她是胥王妃,而是为她前世在佛前发下的愿。   李淮不懂。她眼中的释然因何而来,平淡的问:“听说你去了平安寺。”估向宏扛。   其实她从王府茶厅里出去不久。李淮就借故出了来,见到她直冲冲的到了马棚里。还大方的给每一匹马喂了干草,他就没有去打扰,不过却未想到的是,她给其他马喂了草之后,骑着他准备送给她的那匹白马奔走而出。   不知她要去哪里,担心她会出意外,立即追上去,在城外才找到了她,远远看见,那一人一马在蓝天下奔驰,他明白那是一种叫做洒脱的东西,那一刻他有一种错觉。这个女人不属于后门深庭,她如翱翔在天际中的雄鹰一般自由随性,他竟觉得,她随时都会离开。   “你今天是否在想,再也不回来了?”马车在雨中前行。雨水打落在周围,将他们隔离在这辆马车上。   她转过视线去看,李淮的目光虽轻浅,但她还是看到那其中夹带试探的害怕。   她问他:“你害怕我不回来了吗?”   李淮脸上一愣,沉默了起来。   不知道他在思及甚么,她还是有过片刻希望他肯定回答。   不过就算他不回答也没关系,她应该不悲不喜……   “我害怕你对本王失望了,不回来了!”半响之后,沉寂的马车中,响起李淮的声音。   他的目光,如冰雪融化后的水一样清澈。   这让奚兰情不自禁的去想,那为救世人,而令自己陷入万魔之困的上仙倏世。   当他受尽万魔噬心之苦时,可否后悔过自己所做的一切呢?   她想一定没有,倏世之善良,怜悯苍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愿意付诸生命,引他回仙途。   在她心中,菩提只是一个小小的尼姑,转世后能得到度倏世之大任,是无量之功德。   为受尽魔界之苦的倏世,她前世无怨,此生无悔。   “李淮,你只须记得,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李淮发现,她眸中多了很多东西,他从来看不懂她,更不明白她的坚定从何而来。   “锦画,你听别人说起了什么吗?”   奚兰将视线移开,摇了摇头,回答:“不过是进了佛寺,听一位大师讲了个故事而已。”   “哦,那那位大师讲了什么?”   她将头轻轻靠在李淮肩膀上,轻轻说:“我累了,等我睡一觉起来,再告诉你好吗?”   “好!”他爽快的答应着。   回去王府时,是李淮抱着奚兰回去的。   那时候,她真的睡着了,安心的靠在李淮的怀里,睡得像个孩子一样。   李淮命人为她擦尽了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才从房间里出来。   薛平安送药过来,他吩咐浅默去亲自熬煮,瞧着薛平安要离开,他唤了一声:“平安,趁这寂夜,与本王喝上几杯如何?”   对方点头应道:“王爷即已开口,自然可以。”   于是就命人将酒端到书房,两人相对坐下。   薛平安首先开口说:“王爷喝酒平安可以相陪,若是感情之事,平安实在无能为力。”   李淮听到他这先入为主,不由得一笑,“你呀你呀,倒是能置身事外。”   平安无奈摇头,“实则是平安对男女情爱之事,实在是一窍不通。”   谁人都知薛平安从不近女色,自李淮认识他以来,从不见他对任何女子有过兴趣,有好几次,李淮还想亲自做媒,为他择一良配,都被他给推辞了!   “这么多年来,你一如既往的心如止水,本王现在都开始相信外界的传闻了……”   对方听此,无奈的笑了笑,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讲道:“其实并非是平安心如止水,其实……是在很多年前,就将心交了出去。”   “哦?”李淮好奇的挑眉,看来人还是得酒后才有真言。“那是哪家的女子?”   薛平安思绪从远方飘回,看到对面的李淮,摇头回答:“那是一位公子!”   李淮脸色跟着一紧,“这么说,平安你当真是有断袖之癖?”   “王爷大可以这样以为!”薛平安端起酒杯来敬他,二人并不为断袖之癖有所尴尬。   “若有情,这世间所有情感都是平等的吧?”李淮怅然道,他六哥也是这样,他并不对此有歧见。“不晓得是哪家的公子,可以让平安这么多年也恋恋不忘?”   薛平安回过神来,提醒道:“几杯下肚,才发现说王爷的事,变成了平安的,不好,不好!”   “本王?”他指了指自己,又是好笑,竟然亲自为对方斟酒。“本王近来总是做梦。”   “王爷梦见什么?”薛平安放下酒杯,神情有丝转变。   李淮回答:“那也许又是一个噩梦吧,不提也罢。”   说到这里,薛平安轻声应道:“近来平安也总是做一个相同的噩梦。”   “什么噩梦?”   薛平安低下头:“平安不敢说。”   这样说,一定是与他有关了,立即挥手道:“噩梦又不是真的,说了赦你无罪。”   既然如此,薛平安才敢大胆道来:“我梦见……王爷被雷劈死了!”   李淮脸色往下一沉,整个人却是僵在那里。   好半响,他才回过神来说:“真巧,本王做了与你一样的梦。”   梦里他被雷劈死,但仿佛那又不是他。   “平安听人说,梦是反的。”两人做了相同的梦,多少让人忌讳,薛平安忙出声安慰。   李淮说:“梦境也许有所指,无意听闻你师父对解梦十分在行,不知可否请他来解此梦?”   薛平安忙歉意回答:“师父他老人家进来并不在京中……不如请紫道长来吧,他乃南仙高人,一定知道这梦中的玄机。”   他想想觉得可以,“正好本王有意请他到王府中来常住。”   两人又喝了两杯,薛平安便回去了!   李淮回到厢里,听到奚兰在与谁说话。   “那都是假的,对不对?”   他站在珠帘后面,看到她还躺在床上。   他心中一紧,原来是她在说梦话,他步过去,在她身边躺下来,看到她眼泪流下来,他就伸手去拭。   轻声问她:“哭什么?”   便见她半睡半醒的睁开眼,回答:“李淮你告诉我,你没死,好不好?” ☆、第125章:菩提星现世   李淮心口一痛,原来是她也做梦,梦见自己死了!   忙轻声安慰道:“傻瓜,我就在这里。为何会死?”   奚兰却没有停止哭泣。她用力抱着自己的手臂,瑟瑟发抖道:“李淮,我好冷,你可以抱紧我吗?”   他将身体靠近去。轻轻将她的身子揽进怀里,闻到她头发的发香,心头有一种奇怪而复杂的情绪在乱窜。   从未见过她这般脆弱的时候,仿佛他们真的存在于那个梦中的世界。   “李淮,我爱你,你知道吗?”她哭泣的声音,从怀中传来。   他低头看她,那卷翘的睫羽上,沾上了晶莹的泪花,使他情不自禁低头去浅吻。   也不知她是否清醒了。她不安分的卷缩在他身下,用那双纤瘦却有力的手。抱着他的脖子,生怕他会离开似的,一遍遍的问:“你知道吗?都知道吗?”   “你说了很多遍了!锦画!”   谁知,她突然双眼巨大睁开,用力将他推开,喊了一声:“我不是……”   “锦画,你不是什么?”李淮瞧她坐起来,似乎是自己说的什么惹她生气了!   她就坐在那里,任由凌乱的发丝挡着光洁的脸颊。半响,她才回过神来,捡起自己的理智回答:“没什么,我做了噩梦!”   他下意识的问:“你的梦里……是否是本王死了?”   他清楚的看到她目光有刹那惊起,但转瞬间,却摇头回答:“我忘了!”   他什么都没有再问,安慰她再睡下。   奚兰与他一同躺下后,却久久的睁着眼睛,望着枕边人的睡颜。   明明就发现她在说谎,可他却什么都没有问。   她早知道他善于隐藏自己的内心,可是,他却没能隐藏起他对宁晚缀的真心。   李淮你说得没错,我是对你失望了!   你答应过你会努力去做的,但是显然并没有。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你做不到的,我会做到。   我会隐藏起这颗对你的真心,做我该做的事。   ……   李淮晨起时,竟不知奚兰是何时起床的。   前一天还一脸病容,今天似乎就好了很多。   她坐在床边,已梳妆完毕,手里捧着一本佛经。   “何时起来的?为何不唤醒本王?”他走过去,轻声问。   她低垂着眉眼,并未将视线从书面上移开,淡淡回答:“王爷睡得深,便没有打扰。”   这时陈娘按例带着伺候的奴婢过来,为李淮更衣,准备的早膳放在桌子上,李淮唤她:“锦画,用早膳了!”   她放下佛经,轻浅的笑了笑,“王爷用吧,锦画已经吃过了!”   说完,她就从厢房里步了出来。   如果换了往日,她一定不会留他一个人在里面用膳的。   李淮瞧她走出去,有些晃神。   用过早膳,正想出去看看他的王妃都在外面做什么,就看到几个丫鬟进厢里来搬东西。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王爷似乎错过了什么。   “谁让你们搬这些东西了?要搬去哪里?”   带头的丫鬟是浅默,她正要来给主子禀报呢,先被主子问了出来,顿时觉得自己该死。   “王爷,这是王妃让奴婢们搬的,这些箱子里的都是王妃东西,王妃让我们般到后面的偏厢去。”   他们所住的这安睿阁,有两个院子,这个院子大些,正中间的屋子便是主厢,后面那个院子小一些,所以叫的偏厢。   “为何要搬到偏厢去?”   这时候,奚兰从外面踏了进来,她说:“是我决定要搬到后面去住,王爷。”   “本王觉得这主厢住得挺好……”   “所以王爷还住在主厢!”   李淮这才反应过来,他的王妃是要跟他分房睡。   眼瞧着这么多奴婢在这,他不好当面问,就几步跨过来,将奚兰拉到满是樱花的院子里,不解问:“锦画,你要与本王置气,不必要用这样的方式。”   “王爷,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很平静的说。   这也并非是她故作平静,经过前一日的事,她已彻底想明白,自己所有的难过与纠结,源自于对李淮的奢望。   而李淮爱宁晚缀爱了二十多年,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她没认识他时,他爱着宁晚缀。   她嫁给他后,他依然爱着宁晚缀。   即便他拥有入世魔的肉身,但他此刻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人就会有他的情感,改变不了!   就算他说他会努力控制自己的感情,但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奚兰不生他的气,她只苦叹命运捉弄,没有投身为他的青梅竹马。   她不愿自己爱得那么卑微,那就去掉爱的成分。对这个人,像每一个她怜悯的受苦之人一样对待。他的心和感情在哪里,都与她无关了!   既然如此,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分开。   李淮问她:“那是哪样的?”   “李淮,你娶我,只是因为你需要这段婚姻。而我嫁给你,也仅仅是因为我的家族需要这段婚姻,从今以后,你大可以将我们之间的关系看成是联盟关系,事实也是如此。”她已经尽量让自己平静,但说完这段话,她还是能感觉心中空空的。   对方瞧她说得如此认真,怔怔的望着她。   在这些王公贵族里,从来都只有男人冷落女人,这倒好,他堂堂文国王爷,结婚半月不到,反被逼分房睡。   “锦画,本王是想对你好的。”他早已说过,他娶她,并不仅仅是因为利益的联姻,是他真的想从昔年的旧情中走出来,他看到奚兰第一眼时,就选定了她。   “要我如何说,你才肯信我呢?锦画?”   奚兰面色不动,心中却有些难过。   她爱的人,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若哪一天,他全都知道了,只怕会更低看她吧?   罢了,既已下定决心,又何必去担心,在他心中是哪般样子。   “李淮,你什么都不必讲,没关系的!”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在安慰他似的。   对方将头偏过去,看到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   她将手缓慢的收回来,转身面向这一院的春暖花开,张开手,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说:“感情之事是强求不来的,你假装来喜欢我,还不如两个人像朋友一样相处,这样彼此不会太难受。”   李淮紧皱着眉头,从来没见过,这样说话的人。   “你现在是胥王妃了,并不是季府的小姐,怎么能将这身份看得如此草率?”   她心头诧异,王爷终归是那个王爷,对挑衅他身份和权利的行为,是不可能轻易容忍的。   此刻,倒怪起她的不是来了!   奚兰也不生气,她只是稍微偏过头来,打量着李淮的脸颊,反问道:“将这身份看得草率的人,不是王爷您吗?”   李淮神色波动,似乎不懂她为何会这样说。   “当满城有关你的谣言在人们口中传说时,你是如何看待这个身份的呢?”奚兰的语气没有任何责怪,她只是提出一个简单的问题。   这让对方不明白,她是如何做到这般无所谓的。   “李淮,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与你生气,只是觉得我们不能彼此相爱,但至少应该彼此尊重。”   如果他的心不在她那里,他蒙上爱情的好,她也不要。   李淮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沉默起来,不知还能说什么,去改变她的选择。   奚兰接下来如愿以偿的搬到了后面的院子里,午膳过后,听说李淮出了王府,青莲过来对她说:“王妃,你不该搬到这里来的。”   浅默听见这话,也立即应声道:“是啊,我们都看得出来,王爷并非对王妃无意的,你这样直接将王爷推开,实在不像你的作风。”   她们想不明白,王妃那么聪明,怎么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   青莲说:“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他们的心就不会一心一意放在一个女人身上,那朝阳郡主虽然回来了,但她毕竟是蒙国的四王妃,王爷再不可能与她有什么瓜葛了,为何王妃要这样大方的将王爷送过去呢?”   “就是,王妃啊,那朝阳郡主与王府上许多丫头都熟识的,你这一搬出来,她那边铁定知道了,这不是让她得意了吗?”浅默本不想这样去揣测那善良温柔的朝阳郡主。但站在主子的角度想,确实是这样的。   “行了!”奚兰懒洋洋的说:“你们如果很闲的话,就帮着将那几本经文抄一遍吧!”   她是实在不想听两人叽叽喳喳说过没玩了!   王府里的空气,也实在沉闷。   就这样安稳的过了几日,她在自己的小院里足不出户,也没见过李淮,身旁的两个丫鬟瞧她整日抱着经书看,顿时有些担忧。   她哪里有那闲工夫看破红尘,全然是想腾出些自己的时间,练习御变之术。   她发现手上有了那道《凡咒》之后,她通灵能力大增,甚至有好几次手触摸到古物时,可以通过那件古物,看到一些以前的零星画面。   于是她找来当初皇后所赐的那枚青玉镯子,此刻她知道,这镯子很可能与端婆有关,虽然她用《凡咒》改变了已发生的事,但端婆还在宫中,若不请走了,迟早会出事。   奚兰此刻,将镯子放在手心里,闭目念了咒语,企图可以看到关于这镯子背后的高人。   ……   中宫后殿,这里是皇后纳兰氏的寝殿。   铺在中央的地毯,图纹精致复杂,一缕千金的罗纱绸,点缀着殿前的浮华。   纳兰氏喜欢养植物,这中宫中不乏各类珍惜花品,连这寝殿之内,也放着数盆难养的雪兰。   此刻纳兰氏正悠然自得的欣赏着那盆,她精心养了数月的雪兰花,瞧着它终于要在这个春季开花了,十分开心。   “徐嬷嬷,明日的养花料可别误了时辰啊,本宫这株雪兰可等不了!”   听到皇后的吩咐,一年过半百的妇人巧快答道:“娘娘尽管放心,奴婢已经准备好了!”   徐嬷嬷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做事麻利,从没让主子操心过,所以这徐嬷嬷在中宫,那也是个狠角色,下面儿的人生怕得罪了她,都是极力讨好。   但有一个人,是徐嬷嬷不敢得罪的。   这才刚应了皇后的话,徐嬷嬷一转身,就瞧见一名黑衣女子疾步进来,她忙谨慎的让开一条道来。   “皇后如此悠闲,还不知发生了何等大事!”   皇后听见来人的声音,立刻回头,脸上挂着尊敬和疑惑。“难道是正殿里请来的那位神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穿着简洁,年纪与皇后不相上下,头上什么头饰都没有,普通的长相,但那气势,却让人望而生畏,不敢怠慢。   听了皇后的话,她问:“我早提醒过你,胥王新娶的王妃有问题,你有听我的话,将那镯子赐给她吗?”   皇后点头回答:“本宫以按照你说的,将那玉镯赐给她了……”   “可为何还迟迟不见效果?”   那人直接无视了皇后眼中的诧异,她快步走到殿中央,那里摆放着一口玉制的圆水缸,里面装了三分之二的水,水里养了一条黑背鱼。   她伸手在水面上挥过,刚才还安静的黑鱼,突然从玉缸中滕水而起。估布宏圾。   她脸色往下一沉,更加难看起来。   皇后从不见此人有过这样的表情,也知道发生了大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大金刚凡咒》的能力,如此说来,守护此咒的菩提星已经现世了!”   “余仙姑,什么大金刚菩提星?”皇后不明白她口中所说的是什么,但可以猜测出来,这对她们十分不利。   余仙姑围着玉缸转了三圈,停下来对纳兰氏讲:“我只能告诉你,胥王娶的女人并非是真正的季二小姐,你想要除掉胥王帮你儿子顺利登基,就必须除掉那个女人!”   纳兰氏闻言色变,“本宫连白夜门的杀手都失手了,那女人实在命大……”   余仙姑逼上来提醒她道:“你莫要等到菩提星护魔神入世,到那时候,你与你儿子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纳兰氏吓得整个人都愣了,片刻,她回转过来,眼中透出狠利。“仙姑可有什么其他良计?” ☆、第126章   余仙姑附在她耳边,细语说了几句什么,纳兰氏应道,“本宫这就命人去安排。”   对方还另加上一句。“此女若就是普提星现世。可不那么好对付。”   “仙姑放心,既然她不是真的季二小姐,一旦将此事捅破,季家那是杀头的欺君之罪。本宫一定派人将此事办妥了!”   余仙姑听了,面波不动,无法揣测其任何心绪。   胥王府的蔷薇花开了!   李淮从宫中回来,正好看到许多五彩蝶在花园中飞舞,想到许多天都没有见王妃了,心里琢磨着这么多天过去,她气应该消了些吧?就折了院里的蔷薇花插在青花瓶中,遣人送到后面的院子去。   瞧着那一朵朵粉艳的花插在花瓶里,奚兰将手头的《茅山御术》往青莲的扇子下一放。   这边刘瑾笑嘻嘻的说:“王妃,这些蔷薇花。是咱们王爷亲手摘的,您都不知道。那上面有刺儿,把咱家王爷的手都划破了!流了好多血!”   奚兰眉毛一挑,问道:“如此辛苦?那拿你们这些奴才来,是干嘛的?”   她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如何都想象不出来,李淮折蔷薇花的模样。   也许,像他在春阳宫那般用季锦画的名字作诗一样,风雅浪漫,又也许。如他为宁晚缀在鹭西阁楼上,挂下私定终身的风铃时一样虔心。   总之,不管是哪般样子,总是让人迷醉吧!   她淡然一笑,还是不去想的好。   刘瑾瞧她似乎很生气的样子,心头有些高兴,真就有模有样的回答:“可不是吗?奴才在后面一个劲的说,让奴才来摘,可王爷他不准啊,还将奴才辛苦摘的两朵给扔在院子里当肥料了!”   奚兰低下头,撇了撇嘴巴,没有回答。   刘瑾瞅着她这样子不温不热的,感觉自己说得还不够感动,就接着说:“王妃,这些天王爷军营皇宫两头跑,累得有时候连膳都用不了,可辛苦了,我们这些奴才劝他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奴才觉得,还是王妃说话,在王爷那有份量。”   “刘瑾,这些话是你家主子让你说的吗?”   这公公立刻三指指天:“奴才对天发誓,句句发自奴才肺腑!”   “那就好!”她放心的点了点头。   但刘瑾还有话说:“不过……王爷今天好不容易提早回府,想请王妃今晚去前院用膳。”   奚兰本想拒绝,但若真是李淮的意思,拒绝了不好交代,等不了多久,季家的人估计都要找来了!   正好,她有事要跟李淮商量。   于是用晚膳时,她就简单的整理了一番,一如她往常的素雅打扮,若不是浅默坚持,她几乎素面朝天就要去见李淮了!   到了前院,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   李淮穿着一身紫色轻便的棉袍,今日的他与往常不太一样。   平素他总是精神的用玉冠束发,今日却留着余半滑润青丝,垂在背脊上。   他本就仪表堂堂,英气逼人,褪去身上的华贵之气,倒有几分世外修行之人的散漫气质。   这不免让奚兰想到那位曾是三界上仙的倏世,在他还没有坠入魔界之前,一定是一位迷人的仙者。   “锦画,过来。”李淮唤她坐下,温婉说:“本王吩咐厨房,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她从不挑口,低头扫了全桌,确实都是季锦画喜欢吃的菜。   “王爷有心了!”她表现得一如几天前,她要搬去后院住时的平淡。   这些天他早出晚归,有意避开不见到她,以为两人再见到时,她会热情一些,但见此,便知先前希望过高。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他一手扶着袖子,一手为她夹菜。估布狂技。   奚兰没有拒绝,只是目光垂视着他那双漂亮的手指。   他有些不解,唤道:“锦画?”   他立刻回头看刘瑾,便见这厮心虚的将头低下去。   “是否是刘瑾下午去后院的时候,对你讲了什么不实的话?”   李淮对于自己的奴才,还是分外了解的。   “没什么,其实我根本就不相信!”她摆摆手,大气的说,其实也不为刘瑾骗她而生气。   但李淮却不知她所指的是何事:“不相信什么?”   “像王爷这样金贵的人儿,怎么可能亲自去院子里摘花,还划破手指呢?”她笑了笑,低头扒了口饭。   对面的男子却是愣了一下。   下午的蔷薇花,确实是他亲手折的,只不过,没有笨拙到折花还划破手指而已。   听到奚兰口中那几分嘲意,他也就默认了,但一回头,就斜了刘瑾一眼,后者立刻弓背低头的从里边儿退了出去。   隔了半响,李淮温声说:“锦画,明日本王组织了春猎,你天天闷在王府中也无聊,不如跟本王一起去猎场透透气吧?”   上次宁晚缀来的时候,长乐就说了这春猎,想来到时候京城里那些个纨绔子弟都要去,免不了有莫恭懿,她还是不要去的好。   “我不喜欢杀生,还是王爷自己去吧,到时候我在王府里帮王爷多抄几遍心经消消业!”   李淮顿觉无奈,敢与他如此说话的,也只有这女人了!   她难道就不怕他会生气吗?   叹了口气,他试探问:“若是本王想让你去,你也不去吗?”   “王爷自己去会开心一些!”她低头不看他。   李淮不好再说其他,两人这顿晚膳,看似融洽,却像完成任务一样草草结束。   用完膳,奚兰从前院的圆门中出来,发现身边的两个丫头不知跑去了哪里。   而且奇怪的是,通往后院的一条石板路上,今夜却没有点夜灯。   正在她停顿的这片刻,有个人提着一盏红色灯笼已来到了她跟前,“本王送你回去吧?”   瞧她没动,李淮又动气的添了一句:“这些奴才近来越发怠慢了,今夜连灯都不点。”   说完,他伸手过来拉奚兰的手。   但是却没有如愿牵到她的手。   她像提前预卜了他的动作似的,在他伸手的那刻,便将双手轻轻背在了背上,仰头望着星空,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朝前慢慢走去。   她什么都不在乎,又怎会在意这条路有没有点灯呢。她说:“不点灯也好,这样才看得见星星很亮。” ☆、第127章:房中有人   李淮自来欣赏她这种随遇而安的心态,于是也不说什么,掌着灯,跟在后面。   奚兰走到后院门口。停下来说:“听闻王爷这几日在军营中忙碌。可有见到紫道长?”   记忆里最后剩下的,是那小子半死不活的模样。   她当然还记得那种好友濒临死亡的绝望之感,用《凡咒》改变了紫虚元死亡的命运,可无尽大师说过,改变只是一时的,该来的总会来的。   无尽大师圆寂。不就是《凡咒》也没有改变的一个例子吗?   这些天她躲在后院里细心钻研佛家各门经书,王府中所有的佛家书籍中,并没有记载《凡咒》的信息,她必须要掌握《凡咒》,越多越好。   李淮自然对她问起紫虚元一事,有些好奇,不过都通通压在了心底。   “紫道长为花街的奇案立了大功。父皇封他为护国尊师,享正二品官员俸禄,并赐了长安湖的闲啐居给他,约莫明日就会搬过去了吧!”   奚兰其实是想让李淮将紫虚元请到王府中来,有了他,自己做事要方便许多。可现在李淮竟然没提,她也就不提。   这时,又听见对方略有担心的说:“听闻你这几日都在抄读佛经,皇祖母与母妃都虔心礼佛,你有这份心也是好的,不过可不要太痴迷于此。”   世人皆知,入佛深厚了,难免会斩断尘缘,清心寡欲。   若他的王妃年纪轻轻,就打算破尘而去,那可就不好了!   奚兰当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他还当真以为她受了打击,欲要打破红尘吗?   “王爷的提醒,我记下了!”她轻声说完,又嘱咐道:“王爷回去吧,我到了!”   李淮站定了,并没有立即转身离去。   他提着那盏红色灯笼,站在院墙下。目送奚兰走进屋檐之中。   “锦画……”   “嗯?”她回头,通过那遇难的红色光线,看到有何东西的阴影,折射到了对方的额头上,妖娆如邪,却又温雅似风。   “再过几日,你就搬回去住吧?”他试探性的问她,没听见她的回答,他又说:“今日进宫,父皇还期待着何时能抱上皇孙呢!”   她怔住,皇孙?   她与李淮?   无数种复杂的感觉在心头缠绕着,原本以为李淮希望她搬回去,是因为他希望她回去呢,后面再添上这样一句,又算什么呢?   她终究什么也没回应,转身推门进去。   看见门关上了,她也没有瞧自己一眼,李淮心头突然有种挫败感。   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要添上后面那一句,那时候,他只是觉得堂堂一个大男人,还是王爷,请夫人回去没得到回应太丢面子了,有皇帝老子当后背,丢的就是老子的脸了!   现在想也知道,自己后面那句画蛇添足了,但话已经说出来,咬烂舌头也改变不了啊!   于是只好转身回去了!   奚兰瞧着门外那盏红灯远去了,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自语道:“还好你说了后面那句,不然……也许……我就心软的答应了!”   另一方面,又是感叹,女人真是容易满足呀!   为这事也没纠结多久,奚兰立刻在房间里找出三枚铜钱来为起卦。   她要看看李淮明日出去春猎,有没有危险。   挂起,忌神是木,应对此卦的年月时间,是凶!   明日李淮上山,凶多吉少!   她脸色已经全然暗沉下去了,为了更精确些,她反复起卦数遍,最后肯定,此凶来自水里。   李淮是去山上狩猎,怎么会跟水有关的凶兆呢?   不管如何,她明天肯定是要一起去山上的。   正因为此,她才推迟了与李淮一起去春猎,若是那样,自己是胥王妃,人多眼杂,行动多有不便。   而等李淮他们走了,她再悄悄溜出王府,乔装后再跟着上山,暗中保护,自然要来得容易些。   于是次日天未亮,奚兰就起床准备了!   她首先要做的,是如何将青莲和浅墨搞定,并非是她信不过这两个人,只是不愿太多人知道,隔墙有耳。   凌晨的天空,红光微现。   院子里,潮湿的空气里,全是雨露的清香。   奚兰本想着比两个丫头先起来,去后面的小厨房弄些粥来下药,结果门才刚打开,就看到院子里站了个人。   她差点没吓了一大跳。“臭小子,你怎么找来这了?”   在《凡咒》的效力没有出现时,紫虚元也是像这样,突然出现在王府中的。   所以,《凡咒》改变的是某一件事的结果,改变不了人的行为。   比如,像紫虚元这样喜欢翻墙的道痞,不管她念多少遍《凡咒》,他还是会翻。   “臭丫头,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当真是嫁进了王府就啥也不过问了是吗?”   她赶紧走过去,将紫虚元拉到屋檐下。“这王府里高手如云,你进来也不怕被人抓住啊?”   那时候与《凡咒》改变的结果,唯一不同的是,一个是用簪子自己把自己插死了,而另一个是被王府卫用乱箭给射死了!   “就这些个废物,贫道还不放在眼里。”紫虚元甩开她拽着自己的手,伸手拍了拍两边儿的衣袖。   “进去说吧!”天一会儿就亮了,被下面的奴才看见了,也不好。   紫虚元就跟着她进去,趁她关门的时候,这厮一屁股坐在圆蹬上,问:“臭丫头你听说了吗?皇帝老子封我当护国尊师了!”   “你来这里,就是给我说这件事儿吗?”奚兰清楚,这家伙可不是贪图富贵的人,她也早就晓得,他留下来,是为了她。   “不然呢?难道你还期盼着我能给你说点儿其他的?”他翻了个白眼,自己动手倒了杯茶。   不过桌上茶壶里的茶是前一晚上的,早凉透了,他没料到,刚喝进去,就尽数给喷了出来。立刻就不满的数落道:“你这当的哪门子王妃,当着当着都搬到这鸟不拉屎的破院来了,甚至连口好茶都没有!”   此刻的紫虚元,还是那个因为她不肯定跟他走,而生气的紫虚元。   奚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虚元,我有事要和你说。”   对方立刻将头偏到一边,伸出五个手指来挡在她面前。“想求我帮忙呢,免谈!”   “那好吧!”她就当真不开口了!   紫虚元却不是真的免谈,他立刻转头过来,特别有兴致的说:“算了,贫道改变主意了,你先讲来听听,然后贫道再考虑要不要帮你。”   “虚元!你前几日都是呆在宫里的对不对?”   她起身,去梳妆台那里,拿出了一个珠宝盒子来。   “嗯,然后?”   把将盒子推到紫虚元面前,“这东西是我从宫里得来的。”   对方一看见那盒子上面被她贴上了封咒符,立刻大骂道:“谁又这么缺德,搞诅咒啊?”   “虚元,这镯子里有阴鬼血,是用来下诅咒的,这诅咒不是对我,而是用来对付李淮的,而下咒的人就在宫里,你从宫里出来,有没有发现什么?”   紫虚元脸色凝重起来,似乎想到什么,“等等,我怎么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不是似曾相识,是压根就发生过的。   那皇后纳兰氏赐她的青玉镯子,在她念起《凡咒》之前,已经与那时候的紫虚元看过这镯子了!   其中的阴鬼血,需要有通灵眼的人才看得见。   “这镯子是宫里那个皇后赐你的对不对?”紫虚元把盒子打开,看了里面的镯子之后,抬头问。   “是的,这镯子里的阴鬼血来头十分大……”   “这个——”这家伙十分烦恼的打断了她的话,“我又是怎么知道这镯子是皇后给你的呢?你之前是否有给我看过?”   她要如何对他解释呢,如果要解释的话,就不止要解释《凡咒》的力量了,还要解释李淮的身份。   紫虚元那么轴,到时候听到一半,要去斩妖除魔,怎么办?   于是她还是决定试探一下,就下意识的问:“虚元,你从前应该有听过一个菩提小尼的故事吧?”   “菩提小尼?”这家伙眉毛呈一高一低状,斜视着上面儿的房梁,回答:“就是那个为了一个邪魔而欺师灭祖的花尼姑?”   奚兰顿时脸色有点难看,“你说话能不能好听些?亏你还是修行之人呢!”   “好笑了,是那菩提小尼做的事人神共愤,怎么能怪得着贫道说话难听?还有臭丫头,我明明就问你那镯子的事,你给我扯开话题做甚么?”   她脸上特别严肃的强调:“因为这有关系,你到底是要听还是不听?”   这厮听了立马就学乖了,“行,那欺师灭祖的菩提小尼然后呢?”   “如果我告诉你,那个菩提小尼并不是像传闻中说的那样,你信不信?”   紫虚元狐疑的瞅着她,“臭丫头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该不会是那对受了诅咒的镯子,影响到你了吧?”   奚兰突然觉得,与这厮实在无法交流下去!   瞧他瞪着自己不说话,紫虚元又忙说:“你继续说。”   “我发现世人冤枉了菩提小尼,她是有大善大德之人。”   这回换紫虚元不解了,他质疑道:“一个现身给邪魔歪道的佛家子弟,叫大善大德?你说哪门哪派的笑话。”   “你是说倏世吗?倏世原本是上仙,是为了封印魔王吞天才坠入魔界的,他是有仙根的人!”   “打住!”紫虚元瞧她越说越不靠谱,竟然端起桌面上的茶杯,往她脸上一泼。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净!”   奚兰全然没料到这厮驱邪说来就来,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差点没一脚给踹过去。   “臭小子!”   紫虚元这才确认她没中邪,忙站起来纳闷道:“原来你没中邪啊!”   “你才中邪了!你肯定故意的!”   他举起双手,求饶道:“贫道发誓,绝不是故意的,只是一进来,就发现你身上带着邪魔气……”   “邪魔气!”奚兰低下头去不看他的眼睛,邪魔气,应该是从李淮那来的。   虽然她有龙凝珠吸噬邪魔之气,但总还是会残留一些。   紫虚元发现她有些心虚,再开口时,变得严肃了许多。   “其实,我过来找你,也是想问你,你近来,有没有做一个奇怪的梦?”   “梦?”她抬头,面带疑惑。   “李淮前两天来找我,让我帮他解梦,他与薛大夫近来做了一个相同的梦,梦里李淮死了!”   奚兰面色无波,没有任何惊讶之色,她问:“那你解出来了吗?”   “这不是紧要的,紧要的是,他们做的这个梦,我似乎也有梦到过。”他说话时,一直注意着奚兰的表情变化,最后似乎很肯定的走近来,轻声问:“臭丫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她立刻否认道:“我……我又不是大罗神仙,我怎么知道?”   “你说谎,你一定知道。你不想告诉我,是想隐瞒什么?”   被这家伙逼问,她也纠结,最后只好问:“你听说过《大金刚凡咒》吗?”   紫虚元眸眼明显一亮,“那是上古传说中,可以改变一切的咒语……可那都是传说,到底有没有存在于这世上,没人证实过。”   “虚元,如果我告诉你,那道咒语此刻就在我手上,你信不信?”   对方听了一愣,隔了片刻才说:“你骗我有何好处吗?”   “你信不信?”估扔宏巴。   “信!”这家伙异常坚定的回答,这让奚兰有点小感动。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这道咒语,我用过一次,那时候发生了很严重的事,你几乎生命垂危了,所以我用了这道咒语,你们所做的梦,实则是都发生过的事。”   紫虚元听了久久不敢相信,他诧异的望着她,半张着的嘴,想合都合不拢。   “真的?”   “嗯。”   “那李淮为何会死?我为何又会死?”   奚兰就简略的回答了李淮如何捉花妖时,被雷劈死了,有意忽略掉了他是入世魔收了诅咒镯子的影响,才被雷劈的这一段。   紫虚元听后,平复了好久才回答:“这么说,《凡咒》的超凡力量是真的?”   奚兰刚要回答,突然听见了外面有声音,她忙给对方做出禁声的动作,片刻之后,门外响起了李淮的声音。   “锦画,你房间里有其他人吗?” ☆、第128章:出墙红杏   两人都是一惊,紫虚元已经起身,敏捷的藏到了房间的帐幔后面去了!   奚兰却站在原地,不敢去应门。因为她完全没有想到。要如何去解释。   一不晓得李淮到底听到了什么,二是因为此人并不那么容易哄骗,如何是好?   “锦画?”未等到她的回应,李淮的音调提高,变得急迫。   奚兰不敢多等,几步走过去。将门打开。   李淮一身灰白色骑射装,挺拔身姿站在门外,英气逼人。   不过脸上的疑色和担心,却看得奚兰心头有些慌,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王爷这么早,怎么过来了?”   “锦画,本王刚才在院子里头听到你在和谁说话?”李淮踏进房间。目光四处搜索。   桌面上放着一盏灯,茶壶的位置动过了,只有一只茶杯,茶杯周围有洒乱的水迹,回头,发现奚兰头发上也有水迹。   “王爷听错了!”   李淮面色一如方才那样严肃,这房间进来是桌椅,再进去挂着青色纱帐,帐幔后面,则是床榻。   瞧李淮朝里面进去,心里手心都掺出汗了,紫虚元还在里面呢!   这一进去,必然被发现,她和紫虚元,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但她跟着李淮走过帐幔后,那颗悬着的心便放下了。刚才跑进来的紫虚元不见了!   李淮看到里面并没人,又见床铺叠得整整齐齐,他才回头问她:“你一晚没睡?还是已经起来许久了?”   “起来许久了!”她镇定的回答完,又问:“王爷过来为何事?”   “因为马上要出发去猎场,想再过来询问你一下,当真不与本王去吗?”李淮目光并未看她,她也可以明显感觉到。他语气生硬,全然不似那个温柔的王爷。   没等到奚兰的回答,他又说:“不过,看来王妃许多事要忙,本王就不勉强了!”   说完,他就快步走了出去。   他怀疑她,无可厚非。   按照他们这些侯门皇族那套规矩,只怕她在他眼中,已是失德之妇了!估讨私才。   奚兰瞧着那抹生气的背影,心头有些难过。   那人彻底没了影子,她还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也许这样很好,可以让他嫌弃厌恶她,再也不会来干扰她的心。   这时房梁下,跃下一道白色人影,紫虚元轻功了得,刚才知道李淮要进来,便飞上了房梁上,如果是其他习武之人,以李淮的能力,发现房梁上有人也不难,但紫虚元从小学会隐气之术,没被发现也正常。   “臭丫头,这李淮看来是觉得你红杏出墙了!我敢打赌,你以后在这王府里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干脆走了得了,你要走,谁又拦得了你!”   奚兰没有搭理他。她脑子里在疑惑,依照李淮那种细致的性格,怎会进来看了一眼就走了?   难道,他已经察觉到了房梁上有人?   不过又觉得不可能,因为紫虚元在房梁上,连她都没发现。   “臭丫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不会走!我说过很多遍了!”她突然火气上来,甩了张厌恶的脸。   紫虚元一怔,心知这丫头是对李淮着了魔了!   “既然那么喜欢,何不去争取,躲到你后院来畏畏缩缩,算什么?”   奚兰也曾试过去争取,但现实太残酷,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再则,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做,何故纠结于那儿女情长之中。   “都说了你不懂了,虚元,这就是我的宿命……”她想到菩提才古佛前所发下的宏愿,不惜用生命拯救倏世的仙灵,那种无悔虔诚的毅力,让人感动更让人难过。   她不是菩提,而是数百年后的龙家传人,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与菩提有着相同的灵魂!   “对于自己无能去改变的东西,宿命显然是一个很好的借口!”紫虚元表情麻木,瞧着她这样子,有些失望吧?   这回,她觉得紫虚元说得很对。   不过,还是要很认真的对他讲:“虚元,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为何要这样做,那时候,也许你会站在我这一边替我说话!”   她吐出一口气,眼看着天就要亮了,今天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也不管紫虚元接下来要做什么,相信,他如何进来,便知如何除去。   朝前走了两步,听到紫虚元抱怨的低声,“臭丫头,哪一回我不是站在你那一边替你说话?”   六岁那年,她们偷偷跑进清阳真人的炼丹房,一声脆响,一个足有她一半大的丹药罐摔得粉碎。那是清阳真人最珍贵的丹药罐。   不久,闻声赶来的清阳真人问:“是谁打破了药罐?”   虽然爹爹讲,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但那时候奚兰才六岁,害怕受到责罚,便低着头咬着唇不语,是那时候还有几分婴儿肥的紫虚元光着一脚丫子站了出来。   因当时奚兰不想紫虚元黏着她,就故意藏起了他另一只鞋子,哪晓得这臭小子从小就轴,光着脚丫子也追了过来,正巧撞见奚兰偷看丹药罐,结果不慎将药罐打烂了!   “师师师师……父……是徒儿打烂的!”   这一承认,就被清阳罚了一天跪,连吃的都没有,奚兰心头还是愧疚的,偷藏了一个馒头,从石雕后面扔给他吃,结果这臭小子轴得一口也没咬。   “活该你挨饿!”最后还气得奚兰一肚子气跑开了!   奚兰才刚一跑开,清阳真人从另外一边儿走出来,面上永远是那张慈祥又深不可测的笑脸。   “虚元,你可知师父为何要罚你?”   “因为,徒儿打破了药罐!”   清阳用手里的拂尘敲打在他头上,“呆!你以为师父当真老糊涂了?”   “师父!”   清阳抬眼眺望小奚兰跑远的方向,无奈第叹了口气:“这也是你的宿命吶,天道轮回不可改……”   “虚元,我不是那个意思!”思绪被奚兰的声音拉回现实。   他回过头来,目中几多失落。   “罢了,我才不在乎!”他转身,从房间就一出去,飞身上房,很快就没了人影。   奚兰虽知道,这回应该真的伤了这臭小子了,但她无瑕顾及其他了!   天亮之前,她对青莲与浅默下了药,并将两人搬到床上躺好,然后乔装,从王府后门翻了出来。   王府卫几乎全跟着李淮去西山猎场狩猎了,只剩下火队在王府中保护她的安全,所以她逃过火队的视线,还是很容易办到的。   从王府中出来,她先去买了一匹马,路经一茶楼的时候,发现一个剑客手持一把好剑,正巧她需要一把剑,便顺手牵羊了过来。   不过,却没想到,这把剑竟有一个大来头! ☆、第129章:围困西山   这种顺手牵羊的事,也并不光彩,若不是她急用,也断不会如此做。只想着用完了剑。再将这剑给悄悄送回来。   于是她悄悄记住了拿这剑的主人。那人一身深蓝色锦衣,一脸的络腮胡子,但看得出来,五官英挺,气势逼人,年纪应该与李淮差不多。一身贵气,想来出生不低,不知,怎会出现在那杂乱的茶馆里,若不是这样,奚兰也没机会偷剑了!   现在,奚兰要上西山皇家猎场去。自然要先了解西山的地形。   这对于她来说,再简单不过,花钱去找了京城里画地图的先生,买了一张西山的手绘地图。   她瞅着这地图一看,发现西山朝南连着红金山,红金山高偏远,那上面有只可怕的生物,奚兰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楚。   且她祥看了许久,并未发现西山猎场上有湖泊之内的地方,那她给李淮卜那卦象中的‘水’险,到底从何而来?   将地图一收,麻利的塞进怀里,翻身上马。   管那水险从何而来,先上去看看再说。   马儿出了城,很快就到了西山下,因为是皇家林园。进山的地方都有士兵把守,所以她绕了条险道,马自然不能上去,就只好将马儿藏在山下,徒步上山。   以胥王爷为首的春猎队,今日来了不少人。   闻王、闻王妃、瞿王、竺王、献王世子、长乐公主、平央公主与驸马爷,自然。还有少不了的朝阳郡主。   皇家猎场里面,专门有为这些权贵搭建休息用的帐篷。   他们有时候上来狩猎,季节好,半月也不会下山。   这回春猎预计两天两夜,上午修整,下午才开始骑马出猎。   闻王打了几只野兔,瞿王打了只野鸡,竺王一无所获,倒是献王世子不轻易动手,小的猎物他看不上,要逮就逮大的,竟然真被他射了一只鹿!   奚兰在猎场里找了颗隐蔽但视野好的大树稍,爬上去背靠树杈,清晨出来一直忙,这会儿都没落到口吃的,早饿得不行了,这时,只好将背上的包袱取下来,拿出里面的干粮。   那是出城前,在城里买的白面馒头,用手掰开两半,放进嘴里,实在食之无味。   可吃东西,填饱肚子就好,她没有什么不满足,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其中,一道银铃般的女声,很快就传进了她耳里。   “恭懿哥哥打了一头鹿!快来看啊!”   “献王世子好箭法,一箭就正中要害!”   “中午有烤鹿肉可以吃了吧!”长乐守在打猎归来的莫恭懿旁边,不过,莫恭懿却没有多少注意力在她身上。   “论箭法,这金陵城中,胥王爷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呢!”莫恭懿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水壶,大口喝了一口。   闻王笑着过来说:“可是七弟一早上却甚么也没打到!”说着,他四处寻找李淮的身影,瞧他也跟着从马上下来,平常的脸,却明显有些不快。   瞿王李冭在旁边说:“老七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啊?想来是新婚燕尔,胥王妃没有一起跟来的缘故。”   李淮没有回答,卸下身上的弓箭,有一双素白娇嫩的手,给他递过来一个茶杯。“季海,你累了吧?”   他目光看过去,面前温柔如水的女子,让他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他轻轻接过茶杯,将茶一饮而尽。   “谢谢!”   那双手的主人颔首浅笑:“你我何须言谢?”   若是往常,李淮应该会回赠给她一抹明媚温暖的笑容。   可今天却显然没有那个兴致。   宁晚缀与他一起长大,实在了解他的性子,不管发生多大的事,他沉稳深邃,不会轻易将自己的情绪暴露人前,即使当初她远嫁的圣旨下来,他也不过是私底下闹过,这般样子,到底又是为了甚么呢?   趁着大家都围绕着献王世子的鹿时,宁晚缀柔声对李淮说:“季海,刚才我看到那边开了好大一片山花,你陪我去那边走走吧?”   李淮目光原本正瞅着人群那边发呆,听到她的声音,也未立即反应过来。   “季海?”   “嗯?”他回头,看到宁晚缀脸上有挂着担心的神情,才后知后觉的听见了她的话。“好!”   两人从帐区走出来,山里的空气特别好,用力呼吸一口,全是周围植被的味道。   四处鸟语花香,两人走出营帐区不远处,就看到那片黄色山花。   “季海,你有心事吗?”宁晚缀走在他前面,突然停下来问他。   李淮也停下来,摇摇头,对她挤出一个笑容。“没有,仅仅是有些乏力而已。”   “你骗不了我!”宁晚缀微微低下头,柔声说:“不过你若不愿说,没关系,只希望我在你身边,可以让你好受一些。”   阳光从头顶树叶的缝隙中照下,落下不全的光晕照在她白皙的脸上,让那张原本就美丽的脸颊,更加动人。   李淮还记得,从前的他,不管遇上多么糟心的事,只要看到这张面孔,眼前便会烟消云散,在他记忆中,宁晚缀就是像阳光一样存在的。   阳光,自然是不可缺失的。   所以当这缕阳光,突然远离了他,他在黑暗中,摸索了五年,终于学会了如何适应没有阳光的日子,但当这缕阳光再次照下来时,阳光没变,还是那样美好灿烂,但他却发现,自己的眼睛脆弱得经受不起这光芒了!   他努力平衡着,开始找寻答案。   不可置疑的是,眼前这温婉如初的女子,早已是他如亲人一般的朋友,他不会忍心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也许,是为了去守护当初他没有守护下来的诺言。   又也许,是为了去弥补,他懦弱而没有留下的人。   “晚缀,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他声音有些无力,这样持续了一整个早上。   宁晚缀仰头望着那张俊色脸颊,她轻轻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眼角突然一酸,轻声道:“季海……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不曾问你,你是否不希望我回来?”   “晚缀,你说什么傻话,这五年来,我每时每刻都想见到你……”   对方不解又忧伤的望着他:“那你又为何难彷徨不定?是她让你动摇了吗?”   李淮双眉一紧,薄唇紧闭没有回答,似乎在思考她这个问题。   宁晚缀见此,心头有什么东西,在收紧。   “季海,我知道,锦画是一个好女人!”当她第一次问李淮,他的妻子是怎样一个人时,他对她沉默,她就能想象到,那一定是一个特别的女子。   李淮瞧见她眼眶中打转的泪珠,心中也跟着一紧。“晚缀,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你!”   那些有过的美好和纯真,确实是无人可以代替的。   “我信你,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谁让我如此坚信了!”她任由那两行眼泪掉下来,这么多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从蒙国回来,回到他身边。   可再回来时,他大婚的消息,在全金陵城中传播,人人都说胥王妃如何优秀,而她只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何为物是人非……   于是,滴酒不沾的她,在他的大婚上失态了,喝得酩酊大醉。   她不管别人诧异的目光,她只在乎,那个心里的人,是否还在!   在她差一点就要倒在演戏上时,他终于出现了!   他终是放不下她啊!   时隔五年,她又能卷缩在他怀中哭泣了,可是,他身上的嬉袍却刺痛了她的眼眸。   那是原本,他该为她穿上的啊!   “季海……为何当初不带我走?为何不带我走?”   她喝醉了,却还是怨着他。   若他们放弃一切浮华,远走高飞,天下之大,哪里不能是他们的家?   “晚缀,对不起!”   五年前他送她去合婚时,便对她讲了这三个字,那时,秋分黄叶,被风吹得漫天飞舞。   萧瑟的季节,凋零了万物,也揉碎了她的心。   她脑子里每每回想起他说那三个字时的无奈难过,她就生不如死。   又或许,没有那三个字,她也坚持不了这五年了吧?   她就不愿这一生,他对她说的最后三个字是‘对不起’,所以她回来了!   此刻,黄花丛中,她早已泪如雨下。   李淮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她哭,整个人都乱了!“晚缀,别哭好吗?”   宁晚缀并没有停下来,她抽泣着,伤心说:“季海!这些天,我总是做着一个好可怕的梦!”   她也做了那个好可怕的梦!   “还好……那只是一个梦!”她两步靠前,目中带着惶恐,期望听的人,可以感受这样的她,她说:“在梦里我好怕,好怕会永远失去你,再也见不到你!”   却不知为何,李淮听到这话,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她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也是这般哭着对他说:“李淮我爱你,你知道吗?”   当宁晚缀伸手,圈住他的腰际时,他的思绪才被拉回。   “季海!他们骂我无德失贞,我都不在乎,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不是在遥远的蒙国,可以这样一辈子看见你就好!”她的泪,染在了他的衣襟上。   听见这凄泪之语,他脸上浮出难过之色,终究没有勇气将她推开。   人心,是肉长的,责任,更是与日俱增。   曾经深深爱着的人,怎么可能将她放逐呢?   是的,他做不到。   也许,他内心底也从未想过自己能做到。   几丈开外,那颗长在黄山花丛中的大树上,一双失神的眸子,眨也不眨的俯视着两人的身影。   奚兰的耳力自来就好,何况是这山林之间,有丝毫声音,也听得真真的。   她不光听见他们说的每一个字,甚至还听到紫虚元在耳边说:“臭丫头,他终将负你!”   一滴泪,悄悄滑落下来,她将脸微微仰着。   既然决心搁浅的情感,又何必去难过呢?   她将脸颊微微仰起,不去看,不去听,任由这一切发生,都与她无关。   “是谁!”那边,突然传来一道厉声。   那是李淮的声音,她心中一惊,定是她刚才疏忽了,被发现了!   不过她并没有轻举妄动,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浅灰色轻便衣裳,怕暴露行踪,别人看见她的脸,特意准备了一张白色的面具,此刻她缓慢的将面具戴上。   “出来!”   声音再次传来,她深知,行踪被暴露,这样隐蔽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一会儿再来其他人,再逃跑就不易了!   决定了,奚兰眼睛缓慢闭上,深吸一口气,翻身跃下树梢。   李淮看见是一带着怪异面具之人,立刻将身前的宁晚缀拉到身后,就像每次危机时,李淮将她拉在身后一样。   发誓过不为所动的,看见这个动作,她还是有些难过。   所以,她站在原地,忘记了原本要离开的计划。   “你是谁?”   被问及自己是谁的时候,她心头隐痛,是啊,我是谁?   龙家的儿子,还是季家的小姐?   “你可知擅闯皇家猎场是死罪?”李淮瞧她不答,一只手已摸向腰间的宝剑。   他如何狠绝对待刺客的模样,奚兰有幸得见。   没想到有一天,会是对自己!   她不怪他,在这种局面下,是她错了,不该被情绪所动,暴露了自己。   不管是面对李淮还是别的人,失误的最坏结果,就是死!   “死罪?你有本事死得了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好大的口气!”李淮目光很冷,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头,数丈之外,无数行动敏捷的身影,有序的围了过来。   “抓住他,要活的!”李淮下令。   一时之间,冰刃寒光,扰乱了山林之间的平静。   奚兰看到那些将自己围困起来,皆是她熟悉的面孔,心中有些感伤。   一张面具,隔离了所有。   他们曾经誓死保护她,她也曾用生命为他们宣言。   但现在,他们正用冰刃对着她。   一咒起,所有皆梦,独她一人醒。   清醒不好吗?清醒很好,可清醒着的人,却是必须去承受这一切之人。估系有亡。   “菩提你可知此咒不可悔改?”无尽大师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徒儿绝不后悔!”   那个虔心的菩提,便是她此刻的样子吧? ☆、第130章:生死契   尽管如此,看似无处可逃,她却一点也不害怕。   在她摸出袖囊中的隐身散时,目光还停留在李淮拉着宁晚缀的手上。   隐身散落地。花丛中烟雾缭绕。   所有人都是一惊。严挺第一个冲过去,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抓到。   烟雾散尽,刚才那面具人也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追!”李淮又下令,尽管人消失了,不过是凭借轻功,跃上了头顶的大树。隐秘在其中罢了!   李淮本以为此人来者不善,但看刚才她有机会动手,却连剑柄都没有摸一下,就觉得诧异。   此人既不是为了杀他而来,又躲在树上鬼鬼祟祟做甚?   此刻,所有王府卫听命,全部快速穿进树林之中。寻找那诡秘的面具人去了!   他回头,对身后哭红了眼的女子说:“晚缀,没事了!”   但却发现,对方的神似有些奇怪。   “晚缀,你怎生了?”   “那个人……”宁晚缀瞧着王府卫们消失的方向,目光也变空了,好像在惧怕着什么。   李淮双眉一紧,问:“那个人你认识?”   宁晚缀没看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慌张和不安。   “那个人手里拿的剑……我见过……”   他为之一惊,“锦画,你在哪里见过那把剑?”   李淮只记得,面具人手中的剑,看起来十分名贵,与面具人一身简素的打扮很不搭。   但看此刻宁晚缀的表情,他心中突然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晚缀。你一定看错了,他不可能不远万里,从蒙国道这里来的!”说着这样安慰的话,李淮心中实则无低。   那个人出现就十分古怪,动机尚不明,没揭开面具之前,谁都可以是。   宁晚缀却猛地往后一退:“季海。如果真的是他怎么办?如果是他来带我回去怎么办?我不想回去,我不想离开你!”   李淮瞧她这样子,也十分难受。   “晚缀,即使是他,也没关系,这里是文国!他奈何不了你!”   这时候,身后快步走来几个人。   “老七,刚才听到这边有动机,发生了何事?”首先开口的是瞿王李冭。   他瞧众人过来,立刻恢复了那稳重平静的模样,简单回答:“这林子里有刺客!”   “刺客!”长乐吓得捂住嘴巴!   闻王立即过来关心问道:“你们没受伤吧?这皇家猎场里,怎会有刺客呢?”   他说:“其实也不确定是否是刺客,他并没有对我们动手。”   闻王说:“这里是皇家禁地,闲杂人等一律不能进来,就算他没有对你们动手,也一定不是什么善类!”   一旁好心的竺王安慰道:“不过,老七与朝阳郡主没事就好!”   “是啊!都回去吧!”   大家自然也注意到了宁晚缀那哭红的双眼,不过碍于世俗,没有人询问,都只装着没看见。   唯独只有莫恭懿表情往下沉,似乎心有不悦。   在众人往回走的时候,他也没有动。   只能李淮走到他身侧时,冷面说:“胥王爷,可否暂留说两句话?”   全京城的人都晓得季家小姐、献王世子、胥王爷以及朝阳郡主的感情纠葛,在场的其他人,自然也心知肚明所为何事。估系休亡。   怕二人私底下怒发冲冠动手,这里年岁最长的闻王站出来说:“鹿肉应该快烤好了,不然我们先……”   “三哥,你们先回去吧!”李淮温淡的打断了闻王的话。   闻王抬了抬浓眉,既然如此,那他也就不管这闲事了!   他给其他人递了个眼神,大意是,咱们走吧,等他们打起来再过来劝架。   很快,那些人都回去了!   剩下一片踩踏得不像样子的花地,以及两个挺拔英姿的男儿。   两人先前都没有说话,在他们之间,充斥着两股无形的煞气,互相碰撞较量着。   最后,是莫恭懿率先打破了僵局。   “李淮,你这样做,算什么?”其实按照位份,献王世子只是世子,并没有李淮位份高,但他敢直唤亲王的名讳,很好的应证那句话:王世子莫狂妄无礼,目中无人。   他确实狂妄,也并非是时时刻刻如此。   而是触及了他的底线时,万人敬仰在他之上的胥王爷,也不过是个三心二意的轻浮之人罢了!   “本王如何做?”李淮从不屑与任何人解释什么,此刻被他带着歧意质问,更是不屑。   “与一个嫁作他人的有夫之妇纠缠不清,藕断丝连,弄得人尽皆知,算什么?”   既然他装不懂,莫恭懿就重复讲明了一些。   李淮眸色冰冷,不悦已不足以说明他的心情。   “本王做什么,何时需要王世子来指手画脚?”   莫恭懿气愤之色已冲上眉梢,“别拿身份来压我,我只问你,你既然放不下心中的人,为何又要娶锦画?你娶了她,不能好好的保护她,还要她整日因你生活在流言蜚语中,你将锦画置于何地?”   这原本也不说他愿意做的,实在是身处其位,无法顾及全部,此刻被莫恭懿问纠,他心中也是恼意十足。   但他尽量在克制自己,只沉声提醒:“那是本王与锦画的事!献王世子,还是顾好自己吧!”   对方怎可能被他这话说退,他上前两步,气势逼近道:“你若不能好好对锦画,就不要绑着她!”   这话,终于击起了李淮的恨意。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莫恭懿目光坚定,如雷如电。“你若不能好好对锦画,就将她让给我!”   这话在他心中压了许久,一说出来,就如火山喷发一般,一发不可悔。   此话一出,自然也挑起了李淮从一开始就隐忍的战火。   这世界上,有两种仇恨是不可原谅的。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缠绕在此二人身上的,不就是第二种吗?   一个夺了他的妻,一个对他的妻恋恋不忘,占有欲这种东西,在男人身上尤其可怕,更何况是两个从小就要风得风的男人。   莫恭懿先拔出了腰间的剑,往地上一插。   “李淮,你要是个男人,我们来一场光明正大的较量,签下生死契,断手死伤无悔,但要是我赢了你,你就休妻,我会带她走!” ☆、第131章:荒野白骨   这时候,躲在一旁的闻王等人终于等到了上场的时候。   他们赶紧冲出来劝道:“大家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武呢!”   “是啊,献王世子……这样于礼不合。也是只叫旁人看了笑话……”瞿王小心翼翼的将莫恭懿往后拉。生怕他下一刻就拿到去跟李淮拼命。   不过莫恭懿自然不会妥协,他目光挑衅着李淮:“怎么,李淮,你不敢?躲起来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不必激本王,如果你一定要拼个输赢,本王随时奉陪。但用她来当作筹码,本王不会这样做。”李淮终究还是要理智些,将一个堂堂的胥王妃当作一场决斗的战利品,不论是对皇权,还是王妃本人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对方一听,立刻又裂开嘴嘲笑道:“呵。莫非你还怕了这场决斗成为日后坊间的笑话?你怎么不想想?你的所作所为,就已让她变成了一个笑话!”   “够了!那是王妃与本王的事!”李淮隐忍过后,还是被激怒了!   他冲过去,一把揪起对方的袍领。   周围的人立刻过来阻拦,瞿王挡在中间,喊着:“老七,冷静些!”   从来都将情绪控制得很好的胥王爷发怒起来,竟让晴朗无风的山间,吹起一股冷风。   不过,所有人都只注意着这场纷争,并未留意这场冷风的怪异。   莫恭懿被李淮揪着衣领,怎可能束手不动?他手臂用力一掀,周围拉劝的几人,都不抵他的力气,全部给掀开了!   这样一来,两人的战火正式拉开。   当年的武状元莫恭懿身手了得。在全京城都是响当当的名号,又常年在军中历练,有人说,这一辈中,唯一能与他相比的就是季大将军的长子季锦江。   故而,他叫嚣要与李淮比武,闻王等人才极力劝阻。   这皇家子弟虽都从小习武保身。但李淮终究是从小就在宫中养尊处优的皇子,不比莫恭懿粗野,比起武来肯定吃亏。   可没想到,两人真的动起手来,莫恭懿并不占多少上风。   莫恭懿爆发力惊人,但李淮反应迅猛,招招抵挡还有力还击,没有武器,十几个回合下来,也不见高低上下。   在旁边等待时机的闻王赶紧给其他两位王爷挤了个眼色,几人一起,冒着被打残的风险,一拥而上。   “在这样打下去天都黑了?你们两个倒是打痛快了,就让大伙空着肚子陪着你们干着急,你们于心何忍?”闻王这回是动气叫骂的,两人才不甘又愤恨的停了手。   瞿王见势,便过来添上一句。   “大家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因为女人而闹得不愉快,以我说,男子汉大丈夫,有何放不下的?”就像瞿王李冭本尊一样,才不会为了女人怒发冲冠呢!   “就是,这样伤了和气不说,传出去,不都叫别人笑话了吗?”竺王爷本不喜欢掺和这些事,但看两人要伤到了谁,都于心不忍。   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有个相同点,就是谁也没将这些话放进耳里。   有这么多人拦着,他们想打也打不起来了!   现在天快黑了,闻王担心两人一会儿又起冲突,就打算立一条君子约定,他相信此二人,都会赴约。   “当然,若你们实在是闲得慌,想要对弈高下,我们不会阻拦,但不是现在,今日我们是来狩猎的,李淮你是文国亲王,此次狩猎是你组织的,你更应该以身作则!”   瞿王精明,立刻明白了闻王的意思,他附和道:“对,既然是来狩猎,就好好的打猎吃肉,你们要对决一战生死什么的,等下山了,本王来做见证人,如何?”   既然也打不起来了,莫恭懿怎会放过这样一个羞辱李淮的机会,他叫嚣道:“就怕堂堂胥王爷不敢应战!”   李淮隐忍,并不是惧怕,而是不做无谓的莽夫。   面对献王世子这般挑衅,他若真忍气吞声,那即便不是莽夫,也是懦夫。   “本王早就说过,献王世子若一定要比个高低,本王随时奉陪。”   就这样,一场足以让全京城沸腾的无礼决斗出现了!   而此刻,奚兰还在与追她的王府卫周旋,她跑进茂密的树林区之后,王府卫就彻底失去了她的踪影,加之,奚兰隐藏自己的踪迹也很拿手,他们只能凭借树林中少量的痕迹追踪她的去向,眼看天色越来越暗,等到林中彻底失去光线时,就更追不到了!   追在前头的严挺停下来,给散在周围的兄弟吹了个口哨,所有人都跟着停下来。   “二弟,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地方我们方才已经来过了?”严挺问身后的严明。   后者回答:“确实有些眼熟,不过这林间四处都长得差不多,很难分辨。”   严挺朝前走了两步,在一刻大树下指了指:“这块划痕,是一炷香之前我经过这里用剑划的。”   自己划下的形状他记得很清楚,而且这划痕还是崭新的,绝对是刚才他们路经时的地方。   “这就怪了,我们追这一路,都是勇往直前,怎么会绕回来?”   山野里这种怪事,他们也常听前辈提起,何况现在一天黑白交界之时。   严明靠近来压低了声音问:“哥,你说我们追的那个人是不是有些古怪?”   “没古怪我们就不追了!”   严明摇头晃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啥个意思?”   “我是觉得,那人很可能就不是人!”   眼看天就黑尽了,听到弟弟这么一句,严挺脸色还是有变。“胡说什么?要是被王爷听见,又得罚你了!”   “没胡说,只是觉得邪乎,那个人是如何进了这禁区,我们这么多人追过来,要说大家轻功底子都不差,还硬是连此人半个影子都没见着,这会儿还在这遇上了鬼打墙!他要是人的话,那他不应该跟我们一样,被迷在这吗?可为什么我总觉得是那个人故意将我们引到这里的。”   听他说得有凭有据的,庄智谋抗着大刀走过来说:“严明难得聪明一回,不过我赞成他说的,刚才我似乎听到一个女声在叫我的名字,以为是风声,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蹊跷。”   严挺听了两人的话,表情明显比先前严肃些,顿时警戒起来,说:“召集大家集合,此人在这里失了踪迹,我们不能在此迷失,必须赶快回去向王爷禀报。”   毕竟,保护王爷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天黑之后,乌云压顶。   风里,可以闻到大雨来临之前的味道。   奚兰彻底甩掉了王府卫之后,在一块空地上停下来。   瞧着突然变色的天气,她心头已升起不好的预感。   周围已是一片漆黑,她不敢冒然在林中生火,为了看清手中的罗盘,她只能点起一只火折子。   看到罗盘指针在西北方向摇摆不定时,她马上将罗盘也一并放进怀里,朝前走了九步,扒开挡在身前的草丛,便看见草丛中,有一堆白骨。   那白骨身上还有一些残存的衣料,大致一看,应该上了年代了!   奚兰忙从背包中摸出一根灰香与一章符来来,将符裹在点燃的香上,插在白骨前方。   “老兄,虽不知你为何惨死在这山林间,既然你帮了我的忙,我也还你一个愿,之后,便由本公子送你上路吧!天长水地长水金长水三水并一水叫大鬼请二鬼四个小鬼把磨推,正推正转倒推倒转如若不转压在阴山下面寄骨千年不许出世南斗六郎北斗七星太上老君急急敕令!敕!敕!敕!”   一咒完,前方亮起了绿莹莹的几处光芒,光芒之中,也出现了一个影子。   那人生前穿的是一件深色的布衣,因为是善意现身,便收起了死时狰狞的模样。   此鬼生前大致年龄三十岁出头,普通的长相,不过从这面相看,生前正直,是个大孝子。   “高人,我叫陈富碌,是金陵西郊人士,数年前因母亲顽疾,才冒死偷跑上这座禁山为老母采药,却恰逢皇帝狩猎,被官兵追至此地,迷路,最后困死在此,这座禁山中有一股力量将我封在这里五年之久,能见高人,只愿高人可以帮我完成遗愿。”陈富碌的亡灵苦惨说完,已朝她下跪。   奚兰回答:“你说吧,有何遗愿?”   “我家住在西郊九星村,我离家时,老母张月莲还在家中等候,如今我暴尸荒野数年,也不知她是生是死,只期望高人能代我这个亡人回去看一看,若老母还在,对她说一声儿子不孝,不能为她尽孝到终,若她已故,请高人为我这不孝子帮老母点上引魂香,不必像我一样,困在这山野之间,不得超生。”   这世间苦命之人何其之多,奚兰从小就看惯了这些,却还是心中为他难受。   她怜悯道:“你放心吧,本公子一定帮你完成这遗愿,现在,就由我送你上路吧!”   陈富碌说:“这座西山不准寻常人进来,也不准孤魂野鬼进来,所以在许多年前就被皇家人请了高人做法,封了界线,恐怕,你送不走我,除非打开封界线。”   奚兰听了这话,不免有些疑惑。   这种结界阵,不管是谁施的,如此大一片山林都可以封起来,可想此人能力之大。   如此强人,光为了给皇家人狩猎制造个好环境,就耗费自己如此大的能力实在匪夷所思,但冒然开启结界线,只为了帮一只小鬼超生,她是绝对不可能做的,而且,还有《凡咒》之前,鬼仙端婆的例子在那摆着,她再不敢冒然带鬼出去了!   “你且放心,那结界线在那,我应该也能送你去往生!”   亡灵不敢相信:“当真?”   “试一试就知道了!”估池夹号。   她身上有龙凝珠,耗费龙凝珠的能力,送一只小鬼冲破封界线出去,应该是可行的。   于是,当即就在地上画出超度符圈,摸出龙凝珠来,低声念起了咒语。   不多久,陈富碌身上,开始出现白色的光芒。   他双目喊着晶莹,一脸的感激,很快就消失在了那白色光芒之中。   周围随之一变,全黑了!   奚兰看着这堆白骨,原本想挖个坑,把它埋了!   却是‘轰动’一声闷雷,将她全身的寒毛都给炸起来了!   她回头望着这漆黑的森林,周围安静得太诡异了!   这西山是皇家的猎区,虽然每年都有不少贵族上山捕猎,但绝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安静。   当奚兰意识到,这可能是邪魔煞气造成的时,她就开始拼命的往回跑。   跑到半路时,大雨倾盆而下,她在林间几次被植被绊倒,都咬牙忍痛爬起来,继续跑。   终于,她看到了前面有亮光。   营区,人影,李淮在那里!   “大夫!有没有大夫?快找大夫来!”大雨里,一个女声紧张的呐喊着。   闻声赶来的闻王问:“朝阳郡主怎么了?”   “季海他不舒服,他在发热,好烫,快走大夫来!”   奚兰听到这话后,心中已经暗叫不好,突然,一道炸雷从她头顶劈过,将右面的一颗大树直接给劈断了!   巨大的树干向前倾倒,前方的人听到这响动立刻高声大呼,“朝阳快跑啊,树倒下来了!”   “季海……”树干直接压在了前面的几座帐篷上,里面当然还有人,不知死伤,周围无事的人,也乱作了一团。   雷声还在酝酿,奚兰也顾不了那么多,趁乱蹿进其中一个帐篷。   帐中灯火苗被一股四处冲撞的邪气操控着,变得东倒西歪,而她很快就注意到躺在那里的李淮。   李淮尚有一些意识,他发现自己发烧不止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让宁晚缀走,此刻看到有人进来,他以为是宁晚缀又回来了,他难受的一手抓扯着床单,血红的双眼看着渐渐靠近的人影,喊道:“晚缀……晚缀……快……”   奚兰听到他喊这个名字,心中也跟着一紧。   不管心中有多难受,她靠近的急切步伐一刻也没有停留。   走近了,李淮看清了她脸上的白色面具。   “是你……”   她回答:“是我,让你失望了,李淮!” ☆、第132章:等我回来,李淮   听到外面人们嘈乱的声音,再看李淮现在这个状况,她先是蹲下身来,用力按住他的手。再拔开他脖子的衣领。寻找着什么,随即脸色就跟着往下一沉。   那白玉观音不见了!   白玉观音怎会不见了?她明明叮嘱过他,无论如何,不可将观音取下来。   然后,她就发现李淮的脖子处有一道抓痕,这也许是不久之前。有人偷走白玉观音时留下的。   可李淮身份尊贵,身边一直都有人紧随,谁人如此大胆,竟然偷他戴在脖子上的物件儿?   这时候,帐外面响起步伐声。   她机警的站起身,便见到是宁晚缀与贴身丫鬟匆匆进来,她迅速蹿跃过去。一刀手就将那丫鬟给打晕了!   宁晚缀企图放声呼救,她捂着对方的嘴,将其推至帐门后面。   “李淮刚才与谁打斗过?”对方看见了她脸上的白色面具,早已经吓得愣住了!根本就没听见她的问题。   为了保险起见,她不得不出声威胁:“你要敢出声,我就杀了他!”估池亩弟。   对于两个相爱的人,用宁晚缀自己的命来威胁她,远没有用李淮的命做筹码有用。   所以奚兰这声告诫落下,宁晚缀里呼吸都不敢大气出了!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瞧见这女人一直注意着她腰间的宝剑上,想来此剑她见过。   也管不了这剑有何名堂了,她再次追问道:“李淮刚才和谁动过手?快说!”   偷白玉观音的人,绝对不是偷鸡摸狗之辈,不然一定会被李淮发现。   而且,下手之人,一定还在这狩猎的营区内。   “是献王世子……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一来怕她坏事。二来实在不想听她哭求声,奚兰刀手用力敲下,宁晚缀也跟着倒地。   奚兰再回头看了一眼李淮,她比谁都清楚,李淮没有护身符,会在雷雨之夜现出魔身。   那时,也许没人能阻止他。而这周围上百的无辜之人,也许会全部损命在这里。   所以,她必须要阻止这一切发生,在李淮魔灵作祟之前,找回护身符,带他离开这里。   她几步回去,将神智不清的李淮身子抬起来,咬破手指,点在李淮的额头上。   那里有颗水滴状的印记,那便是魔灵之印,奚兰是通灵家族之人,又有《大金刚凡咒》灵身,她的血自然有镇邪压魔之功效,但可以压制多久,尚不得知,只希望,惨剧发生之前,她已找回来白玉观音。   “坚持住,等我回来!”奚兰对意识薄弱的李淮说,收回手,她起身快速跑出去,外面因为大雨,将篝火全部熄灭,光线很暗,加之大部分人都在抢救被压在大树下的伤者,也就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身影。   她在夜雨中巡视了一圈,发现莫恭懿的马停在后面的帐篷前,想必,那就是献王世子的营帐了!   奚兰飞奔过去,靴子踩溅着水洼中的浑水。   此刻正在营帐中收拾东西的莫恭懿,被帐篷外面来者不善的动静惊起,他以最敏捷的速度,拿起放在案板上的宝剑。   刚要拔剑时,却看到营帐门帘掀起,从后面走出来一灰衣女子,他整个人都是一怔,不曾想到,为何这个女人会突然出现在这西山上。   “锦画……”   “恭懿!”奚兰已经很尽力的表演着一直以来,自己担任的这个角色。   在冲过来找莫恭懿时,她原本想着,与其火拼。   但莫恭懿身手了得,就算她有制胜的把握,那时候,李淮已经魔灵附身,根本不可挽回。所以,她才急中生智,想起利用这张与季锦画相同的脸。   无论如何,这招在莫恭懿没有拔剑的那刻起,就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锦画,你怎么在这里?”莫恭懿放下剑,朝她几步走近。   奚兰瞧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臂腕上的银制匕首,狠厉的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莫恭懿一惊,想要还手,却被她匕首划破了皮肤,顿时,鲜血长流。   “莫恭懿!这匕首是真的,你若想保着自己的命,就将东西交出来。”   对方这才意识到,他的锦画不会如此对他,他的锦画更没有这样的身手。   “你是谁?”   “我欠你一条命,但不要逼我杀你,将李淮的观音交出来!”龙奚兰确实欠莫恭懿一条命,在她念起《凡咒》之前,若不是莫恭懿从杀手手中救了她,她也没有命,去念起《凡咒》改变一切,这是恩,对于他们这些玄门中参透因果的人来说,看得尤其重要。   她一直强迫自己记着这一点,只要有机会必还,便互不相欠。   莫恭懿听到此女直接要那观音,似乎懂了什么,又似乎没懂。   他说:“你拿那观音来做什么?”   奚兰反问他:“你拿来做什么?我以为不可一世的献王世子不算正人君子但也算不是是个真小人,但这种偷鸡摸狗之事,由世子殿下做出来,实在太叫人失望,快将观音交出来!”   她手中的刀又进了半寸,莫恭懿知道,她绝不是吓唬自己,便将观音摸出来,奚兰一把夺过去,架在对方身上的匕首,却没有远离。   “你到底是谁?”任谁也不会轻易放弃追问,与自己的爱人长着相同面孔的人是谁。   莫恭懿也不会。   他此刻脑子里突然纷乱的散现出几个画面。   那日是别院湖畔假山群中,那女子毅然对他讲:“放手吧,我爱上李淮了!”   那夜,那女子红艳凤袍加身,却用金簪顶在喉咙上,告诫他:“你若再不走,我就死给你看!”   他恍然无措,凄声忧叹道:“原来,梦是真的!”   梦中,他听闻杀手要半路刺杀回王府的胥王妃,他带人去救她,却得知,所救之人,并非他的季锦画!   奚兰已然在《凡咒》之前,见过他这番模样了!   此刻,已没有多余时间给她耽误,趁莫恭懿神伤时,她转身夺门而出。   手里紧紧捏着李淮的护身符,她飞快的在雨中穿梭,心中不停的呐喊:李淮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 ☆、第133章   所幸的是,当她回去时,李淮还完好的坐在那里。   她赶紧将那枚观音带回去他身上,外面不断传来侍卫的声音。闻王营救了被大树压上的人。也许就会带大夫进来这里,如果他们进来发现她,或者看到被魔化的李淮,若是全死了,也无碍,但若是留有活口。李淮是魔的消息也许就会传遍京城。   她不能让李淮这个样子出现在人们面前,所以,她必须带他离开这里。   可外面下着倾盆大雨,还在打雷,若她带李淮出去,再劈一次,这回。可是她与李淮一起死了!   不,她不相信上天如此残酷,既然给了倏世和菩提机会,就不应该中途反悔。   奚兰环顾营帐四周的物件儿,她麻利的拿起斗笠给李淮带上,再用披风将他发热的身子裹紧,然后用力将他背在身上。   从小练功,力气自然不是普通女人可比,但李淮的身材颀长高大,于她来说,还是吃力了些。   她咬紧牙冠喘着粗气,一口气跑到了帐篷外面,雨水打落在身上的声音,立刻盖过了周围的一切,她找到李淮的马儿,天才晓得。她用了多大力气才将那具身体抬上马背,放稳了,她才爬上去。   “驾!”马儿有些受惊,在烂泥中惊叫。   还好周围杂乱黑暗,根本就没人发现那马儿惊叫所为何时。   终于安抚好那匹黑马,从营地出来,有一条路。还算宽敞,好在她白天已经摸清了周围的地形,她骑着马儿,仅凭感觉,带着李淮在黑暗的山林中穿梭。   雨水洗刷着她的脸颊和眼睛,好几次,都因为前路不清,差点就被旁边伸出来的枝桠给扫下马背,好在都挺过来了!   西山很大,行到后半夜,她才寻到一处可以修整的地方。   那是一处高地的山岩石,经过大自然各种打磨变迁,形成了一个山洞,洞中并非一个出口,而是两个,一个是她带李淮进去的,而另一个出口外面,却是悬崖峭壁,所以狂风吹时,山洞整个儿贯通了,可此刻她已没有更多的时间和体力去找另外一个地方了,她找到一处挡风的角落,将李淮背过去。   再仔细瞧过他的眼睛后,发现还是血红,她心头跟着一紧。   尽管她早已累得筋疲力尽了,但她还不能休息,她见此着站起来,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镇魔的符咒和红绳儿,沿着李淮的身体周围圈起来,然后就拿着剑戴着面具盘坐在镇魔线外面守着。   好几次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就模糊看到一个额头上有印记的李淮大开杀戒的模样。   她通灵,所以这种似梦非梦的幻境,便是周围不断升起的邪魔之气造成的。   十五年前的鹭西阁,也是这样一个雷雨之夜,李淮脖子上的护身符被意外拿下,造就了当时许多宫人惨死,她不知道那场杀戮是如何结束的,也许是那位高人,也许是当时还年少的李淮自己醒来。   总之,若再出现一回,奚兰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控制他。   但是她相信着,不管情况会多糟糕,总会过去的。   这一刻,她脑海里,突然想起那日在鹭西阁,余贵妃对她讲:“本宫老了,不能守护淮儿一世,如今他身边有了你!”   李淮,若我此生的宿命便是守护你,为你为苍生,我愿意。   但你一定要坚持,并没魔灵噬了心,那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而那时,守护你的唯一使命,就是杀了你!   想到此,奚兰心如刀绞,这样拼死守护的人,却可能有一天,必须得她亲手诛杀,那是何等残酷?   此刻,看到李淮身子在那瑟瑟发抖,一定很难受,山间的夜太冷,可惜外面下雨,找不到干材生火。   干材……她记得方才进山洞时,似乎绊倒什么东西。   赶紧摸索过去查看,不知是谁,放了一段粗木在里面,上了年代,上面都爬满了青苔。   她没有停手,拿来宝剑削开面上的青苔,里面的木头是干燥的,她心头一喜,这剑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便用剑将木头削成条形。   没费多久就在镇魔线外面生起了一堆火,她将李淮身上的湿衣全部脱下来晾干了,自己身上的衣物也早都被雨水打湿,便一并脱下来晾着。   李淮模糊中,似看到一女子在火堆前梳理长发,他嘴张了张,一股热气在胸口乱窜,他克制着自己内心对杀戮的渴望,用力的将眼睛紧闭。   奚兰发现他难受的样子,便壮着胆子跨过封魔线,来到李淮身边。   她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李淮握成拳的手背,那上面正经脉暴露,呈现出乌黑的颜色,十分诡邪。   瞧他没有攻击自己,她才敢用力去掰开那手掌,她很清楚,若李淮突然醒来,神智被魔灵掌控,也许她就会当场损命,但她强迫自己不要怕,这里不会有其他人来帮他减轻痛苦,只有她啊!   奚兰在李淮的手心里画下符画,她就坐在他身旁,轻轻祷念:“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出自道教清心咒)。   看到那手被上暴露的经脉逐渐变化,她嘴里吐出一口长气,但没有休息太久,她又继续念。   这是个漫长而劳累的过程,她心里承载了太多,都来不及顾及自己是否冷了饿了!   雨终于停了,奚兰还是迎来了天亮!   她支起全身酸痛的身子,扳开李淮的眼皮,发现依旧是红眼,她有些灰心,原本以为天亮了,他就可以好转的。   但显然没有,她在旁边坐了会儿,看到篝火快熄灭了,她就想出去加几块木头,但身体刚用力,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锦画,别走!”   她全身一僵,李淮发现是她了吗?   为了确认这一点,她去看李淮的脸,发现他埋袖子里,还在昏睡之中。   “锦画,是本王对不起你!”   又是一声,全是愧疚与无法弥补的忏悔。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在睡梦中喊自己的名字,但全部是因为歉疚。   奚兰苦笑了一下,僵坐在他旁边,望着他的侧脸,轻声说:“李淮,我不要你的爱,自然也不要你的抱歉,你只需要守住自己的心就好了,而我,会守着你……”   她话还没落完,李淮突然一把用力的将她掀开,她身体重重的趴到了旁边的岩石上。   “锦画,我不想伤害你!”   她爬起来,看向李淮。   也许他早就对自己有过这方面的猜测了吧?那时,他看到整个天字队的尸体躺在雪地中时,他绝望悲泣的,也许是对那未知的那个自己,产生的愤恨!   “嗯,我信你,你不会伤害我的。”奚兰躺下去,用手从他身后圈住他,并用手抓住他的手,轻声说。   正如她生病喊冷时,李淮抱着她那般。   尽管此刻境地艰难,但奚兰却觉得开心。   她又贪心了,他终于只属于她来了!   在山的那一头,胥王爷突然失踪了,天亮前,有人发现被击晕的朝阳郡主,才从她那里得知,有一个面具人闯进胥王爷的营帐将王爷掳走了!   天亮后,无数官兵涌上西山,接近正午,整个山头已经搜索完毕,但却连王爷的半个影子都没找到,皇帝大怒,命步兵五队的人在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   同样急得焦头烂额的胥王府兵,也跟着找了大半天,一无所获,几个队长便开始合计下一步对策。   庄智谋说:“那山头上有些邪乎,昨天出现的那个神秘的面具人,将我们隐进林子里找到天黑才出来!依我看,掳走王爷的人,铁定就是昨天我们追的那个,那人如果真会什么邪术,还是请护国尊师过来吧!”   因为步兵五队的人也帮忙着搜索,那五队统领关山白是皇后的人,他们又不是不清楚,王爷要是还困在这山里,被皇后钻了空子,那可不得了,所以表面上看,他们都是在找王爷,但实质是在抢着找。   严挺考虑了庄智谋的话,点头答应道:“那事不宜迟,我这就下山去请护国尊师过来。”   不过,他并没有回到城中,下山后,在回城的大道交叉路的茶棚里,就撞见了在那喝茶的紫虚元。   “尊师,你怎么在这里?”严挺下了马,大步走过去,都没来得及坐下,就直言道:“不过正好,卑职正好有事求尊师!”   紫虚元手里端着粗碗茶,挑了半边眉毛看他道:“我说怎么早起那一卦里透着劳心费力的兆头,原来是你……不会是你家王爷在西山猎场里失踪了吧?”   胥王爷失踪这种大事,是不可能大招旗鼓的去外面宣传的,何况才过去半天,所以紫虚元肯定不是从别处听来的。   严挺立刻就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估庄以划。   “尊师既然未卜先知,那卑职也就不废话了,我家王爷一向对你敬重有嘉,你就看在他份儿上,无论如何也跟卑职走一趟吧!”   紫虚元面色往下一沉,他知道,本该呆在胥王府中的奚兰人不在,什么事让她紧紧追上西山去,与李淮一并消失了?   这莫非,就是这臭丫头隐瞒他的源头吗?   到底是不是,找到人就知道了,他两口喝了碗里的茶,跟着严挺上了山。   严挺将前一天面具人的事与他细说了一遍。   “现在全山几乎都搜遍了,就是没找到人,尊师,你可有何高法,帮我们寻到王爷的出处?”   紫虚元没回答,从怀里摸出一只银簪来,嘴里默念了两句,再将那三颗白棋子抛向空中,不时,便带着众王府卫往前走。   他们发现紫虚元带他们走的,正是前一天他们追面具人的那条路,不过他们都没有说话,朝前行了半个时辰左右,最前头的紫虚元,在密林中停下来,侧转扒开茂密的草丛,便见那里面,躺着一堆白骨。   “这是皇家禁地,怎会有一堆白骨?”   众人不解,紫虚元却只在乎那地面上半张没烧完的黄色符咒。   他捡起来一看,正是龙家的超生咒,心头不禁暗骂:这臭丫头,到哪儿都能找到事干!   可若是她带走了李淮,到底又为了什么呢?   接着他带着众人在山里寻到傍晚,依然一无所获,所有人都开始怀疑,王爷是否还在这山上时,他瞅着前方的灌木丛低语:“原来是障眼术……”   “尊师,你说什么?”紧跟着他的严挺没听明白。   他摇头不再复述,只说:“你们都回去等着吧,王爷不在这山里,但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去的。”   “尊师说的当真?”众人喜出望外。   他拍着胸脯:“贫道以我的道号担保!”   就这样,大家都信了他的话,当真以为回去就可以等到自家王爷回来。   待这些人一走,紫虚元就走到前面一颗野枣树下转了两圈。   于此同时,奚兰正守在李淮旁边打瞌睡,突然被心惊而起,她迅速拾起身侧宝剑,转身欲出去看看是谁破了她的障眼法,背后却传来个声音,阻了她的步伐。   “你……要去做什么?”是李淮醒了,她背对着他,此刻,脸上并没有戴那面具,他这样问她,是否是已经看见了她的脸?   奚兰不清楚,身体僵在原地不敢动。   李淮只看得见她绾在头顶的发髻,与熟悉的背影。   “为何要背对着本王,转过来让本王看看你的脸!” ☆、第134章:魔迷心窍   她听见这话,头微微偏了偏,不过终究没有转过身去。   她压低了声音说:“你就在这里,不要乱动。”   李淮脸色一变。这声音他记得。   不过。他没能留住奚兰匆忙的步伐,她已从山洞口出去了!   在山洞外,她拿出包袱里的面具来带在脸上,不行穿过一片密林,就看到前面的一片草地上,站着一个人影。   这便是破了她障眼法的人吧。她下意识的去摸腰上的宝剑,却听到那人说:“到现在,你还不打算告诉我实情吗?”   她听到那声音是紫虚元的,才立刻放下的戒备。   既然被他找到这里来了,她心中倒有些释然,便是瞒不下去了!   于是,取下脸上的面具。大步走过去。   今天是一个大晴天,月半之时,又是山里,头顶的星空十分璀璨。   “虚元,我从未想过可以对你隐瞒这件事,但是在我给你将所有都说完之前,你可不可以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站在我这一边?”   紫虚元心头已有了几分猜测,此刻听到她要自己答应这个要求,当然不愿。   “站在你那一边可以,但首先得你是对的,如果你一意孤行,我又怎会纵容你做傻事?”   她听见这话,心头有些失望。   不就是因为他轴,所以才没告诉他吗!   “你说吧!”   她沉默起来。如果他不答应,她就决定这样耗着。   紫虚元心头急切,终于忍不住,“好,我答应你,你赶紧说!”   奚兰才如实将所有的过程,详细的讲了一遍。   对方听了。出奇的平静。   星空下,两人的衣衫在夜风中摇摆,良久,她用干哑的声音说:“所以,我的前世,则是你口中那个人神共愤的菩提小尼,虚元!”   紫虚元依旧没有回答,他看到她的脸颊,在月光中迷茫,却十分耀眼。   啥,她就是菩提小尼?   呵呵,他不信。   但他不知自己不信的是菩提小尼并非鬼迷心窍,还是倏世并非罪大恶极,总之,这个过程,要他颠覆以往的所有认知。   奚兰知道,这很难。   她也这样经历过,不过那时亲眼看到菩提在古佛前的虔心,让她感同身受罢了!   也是那时,当她清楚自己就是菩提的转世时,菩提的信念,便变成了她的。   “虚元,你说些什么吧!”   他这样不声不响,着实让奚兰感到不安。   紫虚元难以言喻的问:“臭丫头?你真的觉得这就是一来到这个世界的宿命吗?”   “并非我觉得,这确实是!”   他听了却是嘲弄般的一笑,“呵呵,这是我学道以来,第一次觉得前世今生,多么可笑……可笑到要将拯救苍生的使命,承载在一个小尼姑身上。”   奚兰问他:“虚元,我们穷尽一生,所学之术,不就是为了救济苍生吗?”估庄岁划。   “是!可那是魔,魔不值得拯救!”紫虚元身为南仙之人,心中正气凛然,早在骨子里就生成了,固执得像一头牛!   “谁说魔就不值得了?难道我们的先辈说的话,就一定正确吗?”她情绪有点激动,质问的声音,也跟着颤抖。   紫虚元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轻轻摇头,“先辈的话,也许不一定正确,但必然有他的道理。我问你,就算你可以阻止一次他死之后以魔身入世,你能阻止多少次?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个嗜血的屠夫,谁也不清楚,他下一刻会不会大开杀戒,那些死在他手下的无辜亡灵还少吗?”   奚兰满腔信心,摸着胸口说:“我知道,我可以感觉到,只要他有事,我就可以感觉到,真的,你看昨夜我不是带他度过了难关吗?虚元,我真的可以做到!”   她迫切的希望说服对方,并得到支持。   但看她这般痴迷无悔的样子,紫虚元就心痛。   “这绝不会是唯一一次,他是大文国的王爷啊,有多少双要至他于死地的眼睛正盯着他?你算什么?你能护得了他一时,你能护得了他一世?”   这话,确实挺残忍的,但奚兰却不为所动,她回答:“不试一试,怎就知道自己做不到?”   紫虚元只能苦笑说:“你真是魔迷了心窍,为他一人,值得吗?”   “值得!”她点点头,试探地问:“虚元,你现在肯站在我这一边了吗?”   他决然回答:“你做梦!”   奚兰全身像被人泼了冰水,一股失望,冲上心头,无论说再多,对这臭小子来说,根本无用。   这是,她最不想面对的场面。   但是,她不得不去面对。   “既然如此,你也休想阻止我!”她目光渐冷,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紫虚元一愣,她那么了解自己,已经猜到他会为了快速解决这一切,对李淮下手。   是的,他就是这样想的。   只要一个李淮死了,就省了那么多的艰辛,还可救很多人的性命,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这臭丫头,真的会为了保护那个人,要和自己拼命吗?   奚兰为了深刻自己的决心,她举着剑,决然说:“如果你要动他,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紫虚元没有动,听到这话,他更是欲哭不泪。   “你真的……让我很失望,龙奚兰!”   她知道,但她别无选择。   “对不起,这并非我本意!”   她也不想用剑指着他,但唯有这样坚定,才可以打消紫虚元要杀李淮的念头!   紫虚元深吸一口气,撂下狠话道:“臭丫头你记住!这次我可以放过他,但如果他哪天魔性大发伤及无辜,我就算丢掉项上人头,也要替天行道!”   说完,他就转身要走,朝前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   奚兰心头一紧,担心着他会不会又反悔了!   便见他憋着气头,从袖囊里摸出个东西,调头回来,将那东西硬塞进西兰手头。   还强调:“不是我担心你,是我怕你把自己累死了没人看着那杀人的魔!”   奚兰低头一看,那是个药瓶,眼角跟着就一酸,是她强忍着,眼泪才没掉下来。   她比谁都清楚,这臭小子就是嘴狠了些,其实特别的善良。   “不用送我!哼!”他撂完最后一句话,就愤愤的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奚兰手里紧紧的捏着那个药瓶,对着他消失的地方轻声说:“臭小子,谢谢你!”   不久,她将面具戴回去,将那个药瓶珍惜的放进怀里,往岩石山洞走去,但她回到山洞里时,却发现李淮不见了!   “李淮!”她心中一急,这黑灯瞎火的,他会去哪里?   最要命的是,他虽然醒了,但是他身上的魔气并没有退,若再出什么意外,如何是好?   当即,她匆匆忙朝山洞外面奔去,却因为太焦急,一头撞上了前方那面坚硬的胸膛上。 ☆、第135章:杀生 为钻石满1000加更   就差一点,这力道,就将她脸上的面具给撞下来了!   还好她反应迅猛,一把给抓住了!   抬头。看到那双熟悉温亮的眸子!   她清了清嗓子。问:“我不是让你在里面等着吗?”   李淮目光盯着他,透出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你的声音……”   奚兰心头暗想,完了,他认出自己来了,心头立刻紧张得心脏快跳出来了!   “你是紫虚合?”他下一句话,就让她松了口气。   立刻就昂首挺胸道:“是。是我!”   她有两种声音,一是原本女人的声音,二是跟着爹爹学的男声,她扮成男儿身的龙公子时,就是这个声音。   李淮凭借声音辨出她来,也不稀奇。   这时,李淮好奇的朝前走了一步:“你为何要戴上面具?”   “我……我的脸毁了!”她解释道。一个毁了面容的人,要遮住自己的脸,再正常不过。   “谢谢你!”那人突然感激的说。   这让奚兰一愣,说感谢,不太像是李淮会做的事。   这时,她看到对方的眸中闪动着,仿佛心中在挣扎着什么,最后问她:“你将本王从营帐中带出来,是为了帮本王,对不对?”   奚兰没有回答。   她早就猜到,李淮对另一个他自己,是有感觉的。   不然,他当初不会说,他也做过可怕的噩梦,那噩梦仿佛永远也不会醒来。   接着,李淮就说:“要避开那些寻找本王的人。你一定做了不少吧?”   奚兰觉得面前的李淮有些奇怪,她下意识的问:“王爷在这之前,都有知觉和意识吗?”   如果有,他会不会早就看到她没戴面具的脸了?   还有,他刚才去了外面,去了哪里?   为何她回来,他就紧跟着回来了?   所以她心中有个猜想。他早就什么都听见了!   “很模糊,几乎不记得了!”李淮平静的回答。   这平静,却更让奚兰疑惑不安。估来双技。   她又问:“王爷,你为何不问我为何要帮你?”   对方却泰然回答:“虚合你是出世修行之人,真的会在意俗世的种种原因吗?”   李淮却又说得不错,修行人最重要的则是慈悲。   “王爷……”她心中还有许多疑问,却被对方打断了!   李淮问她:“你饿不饿?本王找过了,这山洞里什么都没有,漫漫长夜,也该找些什么来果腹吧?”   她怔了一下,马上说:“那王爷等我,我去给你找些吃的来!”   说完,她就要往山洞外面去。   李淮竟一把拽着她的手腕,将她往回拉:“你要去找什么吃的给本王?本王可是很挑嘴的!”   “方才天还亮的时候,看到山洞外面有些野菜,王爷将就着吃一些吧,如果王爷今夜情况好一些,明早天一亮,就可以下山回府了!到时候大鱼大肉任由王爷吃!”她说得认真,竟没有注意到对方那脸上的淡淡笑意。   “你打算让本王吃野菜充饥?”   她又是一怔,才意识到李淮从小吃惯了山珍海味,哪里满足于这些野味山菜呢?   “那王爷想吃什么?”   “这山野里哪里不是吃的?”李淮招招手,叫她跟上去。   她基本也猜到他要做什么了,可这黑灯瞎火的,难道还要去打猎杀生吗?   就见李淮举了火把,步入岩石杂草丛里,寻了一遍,不知道再找些什么,没多久,似乎找到了,他便将火把拿给奚来举着,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条红绳儿来打成结。   “这红绳儿不是……”   李淮没看她,点头应道:“是啊,本王将上面的符纸扯下来了,这绳子正合适。”   他将打好的绳结放在一个通往地下,黑黢黢的小洞口,并作出禁声的动作,让她将火把给熄灭了!   奚兰看出来,那是一个野兔的洞,就问他:“你不会是想要守株待兔吧?”   李淮笑了笑口语说:“聪明!”   她只得无奈的坐在一旁的岩石上,跟他一起守着那洞口的动静!   月光照下来,照在那张光洁俊美的脸上,她手放在膝盖上,撑着下巴看得发呆。   前一夜,她还背着他,人魔一线。   那种艰辛的漫长困苦还在脑海里回荡,但看到此刻任然美好的李淮,她就确定,一切都是值得的。   也许是因为太劳累了,她竟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哇!”突然,被一声惊喜吵醒,她看到李淮手头提着一只野兔,对她摇晃:“本王说了吧,这山野里,哪里不是吃的?”   他那个守株待兔的法子竟然真管用了!   奚兰无奈摇头,笑道:“看不出来王爷竟然还有这个本事。”   “你们这些修行人真当本王是酒囊饭袋吗?”因为捉到这样一只又肥又大的兔子,李淮相当开心,不过他似乎有些疑惑,他问:“虚合,你为何不问本王为什么要用这样一个愚蠢的法子?”   “这还用问吗?”她耸肩,指着周围的地形说:“王爷先是找到了这个野兔洞,前一夜下了整夜雨,这兔子一定饿了一天一夜了,且野兔喜欢夜里觅食,所以今夜必会出来觅食,它两只眼睛长在头顶,很难看到脚下的情况,不就被王爷下的套给套住了吗?”   这法子不但不笨,且还是捉野兔最省力的方法。   但此刻,李淮听了她的回答,却是保持原样的凝视着她。   那目光让奚兰十分不自在,她赶紧将戴着面具的脸埋下去。“王爷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乍一眼看到那个面具,觉得有些诡异。”   她回答:“那王爷就别看!”   不久,他们一起回去了山洞里,要处理那只野兔,奚兰接过来说:“王爷,让我来做吧!”   他这样金贵的人儿,何时做过这种伙呢?   不过这并非她主动的原因之所在。   李淮也有些不解:“虚合,你乃修行之人,不怕杀生吗?”   她没有回答,提着野兔朝洞外的一颗大树下走去。   杀生?她当然不愿。   但李淮身上的杀戮已经太重了,这小小的杀孽就加注在自己身上吧!   她将兔子放在地上,然后双膝跪地,小声默念:“兔子对不起,今日我要取你的血肉为食,是我的孽你的功德,望你下一世能修成人,不被人食肉。”   说完,她就摸出匕首来,麻利的帮这兔子送上了路。   其实从小她都随父吃素的,到了京城,因为要扮演季锦画,她才不得已食了肉,每食一次,就要在心中默念咒语数遍才会安宁,又何时,亲手动手杀过生呢?   所以这一刀下去,看到兔子挣扎着很快就不动了,她从紫虚元走时就忍住的眼泪,立刻刷刷的往下掉。   她忙取下面具来将泪擦干,还得为兔子念几遍往生咒。   “你怎么了?”许久不见他回去,李淮便出来一探究竟,就便看到了她对着那颗大树擦泪背影。 ☆、第136章:驯虎   听到李淮的声音,奚兰赶紧将面具戴上。“只是觉得这兔子可怜。”   两下将兔皮给剥了,然后起身回去山洞里。   她发现李淮瞧她的眼神,总有些异样。便问:“王爷在看什么?”   “你的面具上沾了兔血!”他回答。   “哦!我们赶紧将兔子给烤了吧!”她没有管脸上的面具。只是在生火的时候,又试探性的问:“王爷为何不问我是如何毁了脸?”   一个正常人,在得知一位认识的人毁容,第一个反应不应该是询问原因吗?   可是李淮这整个过程都太平静了,平静得她不得不怀疑,一切都是装的。   “本王又不在意你的脸。又何必问呢?”   这话听起来倒是很容易让人信服,谁让他是身份尊贵的王爷呢!   似乎是意识到她心里的想法,李淮添上一句:“本王与你是生死之交,你的模样也早就刻在心中了,不光是你的脸!”   她怔了一下,明明是两个大男人坐在火堆旁边烤山兔,她怎么有种李淮在告白的错觉?   “能与王爷成为生死之交。简直就是虚合莫大的荣幸!”   李淮亲手拿着那兔子,在火苗上翻滚,听到她说这话,温淡一笑。   “其实是本王荣幸才对,承蒙虚合兄如此照顾,总觉得……”   听他欲言又止,她好奇问:“王爷总觉得什么?”   “总觉得虚合你与本王认识了许久,仿佛每日朝夕相处一般!”   她回答:“或许王爷与我前一世就认识。”   前世,他或许不认识她,但她却对他的名字如雷贯耳。   所以奚兰会想,那菩提小尼,是否真的有动过凡心,为那不凡仙姿的倏世。   李淮目光从火堆上看过去,那白色面具下,一双清亮的眸子,印上了火苗的形状。   他没有看多久。低头凝望着那只烤得油光满面的兔子。   “你不愿杀生,又为何要为本王杀生?”   她沉默了少卿,回答:“我们在这山中,不知道还会遇上什么,王爷需要补充体力,我也需要。”   人们总会有各种借口,来摆脱自己的罪孽。   弱肉强食的定律。也恒古不变。   但怜悯与慈悲之心,是来自大智慧人的。   她们修行,是为了寻求帮世人与苍生远离苦悲的方法。   但却还没有智者的根基,还会在这条漫长艰难的路上,不停的犯错。   要如何回答李淮这个问题,她便想到了一个佛教故事。   “相传,释迦摩尼在还未成佛之前,在偏远的森林中苦修,因为不食肉,只吃观音土,饿得皮包骨头,在他身体就要消耗殆尽时,一只山兔为了助佛修行,一头撞死在了大树上,释迦摩尼悲鸣不已,山兔以自身血肉供养他,他若不食,山兔的一片苦心就枉费了,所以……”   李淮笑着接过话来说:“所以佛主也食肉了!”   “佛门不食肉并非是因为那是肉!”   “那是什么?”   她算看出来了,这王爷是故意在找茬。   也难怪,他从前就看不太惯他们这些玄门人士。   不过她还是耐着性子,并且十分郑重回答:“那是生命!”   李淮并非真的呆木,他又怎会领悟不到这其中的道理。   他眼神有些出神,明显比刚才低落了许多。   “你们的先辈说,滥杀无辜,会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他杀了那么多人,一定会在地狱中,尝尽地狱烈火焚身,万箭穿心,刮皮凌迟之苦!   奚兰心头一紧,现在的李淮,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怎可能想象得到,他的仙灵,早就在魔界中,受尽了一切磨难。   所以,相比起倏世为世人所受之苦,她此刻所做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一切都有机会改变,只要放下屠刀……”便能重回仙途。   她在心中默默念了最后六个字。   不久,兔肉烤好了,李淮掰了一半来给她,她摇了摇头回答:“我不饿!”   其实,她白天也只吃了一个变硬的馒头而已,说不饿当然是假的。   再则,她带着面具,也不方便。   瞧她起身往山洞外走去,李淮放下兔肉跟出来。   “你不吃,本王一个人岂不是要吃独食?”   “王爷长这么大,应该吃过不少独食。”说完,她用轻功跃上旁边的大岩石,那上面虽然不平整,却很宽敞。   晴朗的大山中,星空仿佛触手可及,美得令人心旷神怡。   李淮从下面看到她躺在岩石上,翘着腿,那惬意模样,有一时失神。   不过,他并没有再说其他,就回去了石洞之中。   奚兰听见他离开的步伐身,将面上的面具摘下来,眸中透着淡淡的惆丝,她轻声念道:“东扯红花西扯叶,看似无心却有心……”   她是如何抱着疲惫的身体睡着的,她已不记得了!   只记得早上醒来时,问道一阵阵烤地瓜的香气,而她脸上的面具,已不知何时戴了回去。   她沉思了片刻,才翻身跃下岩石。   回去洞中,不见李淮,只看到洞里的火炭中,几个烤熟的地瓜又肥又圆。   “咕咕——”她早已是饥肠滚滚,看到那地瓜,更是馋得不行。   当即就剥了皮来吃了一个,吃过之后,也不见李淮回来,她有些担心,就出山洞去寻。   通过观察草叶上的露水,可以判断李淮的去向,于是她就这样寻到了一条山溪边上,便看见一身白衣的李淮蹲在溪流边用青叶在舀水。   奚兰舒了口气,还以为他出了甚么意外呢!   但不得不承认,初阳透过树叶照在溪水上,光线反射在李淮脸上,十分迷人。   她含笑,看得出神。   若可以与他一起归隐山林,像这样避世修行,该有多好?   可是,身在其位,不能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而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李淮终究是文过的七皇子,他生来不凡,还有仙魔的根基,若能登上皇位,那时候造就的福德才是才是泽被苍生。   李淮似乎听到了她的动静,机警的回头看来。估豆向才。   奚兰立刻回过神来,因为从李淮的眼中,她看到了惊愕!   她看到李淮缓慢将自己手中的青叶放入水中,与此同时,她感受到身后有什么活物在移动,就离她三丈远。   那是个大家伙,不然不会造成移步土动的情况。   她下意识的去摸自己腰间的剑,李淮本来想告诫她不动的,但显然晚了,立刻就对着她吹了一声口哨。   她感觉到一股强风向自己袭来,立刻就趴到了地上。   然后就看到一个黄色的活物从侧面跃过,那竟然是一只老虎!   西山上竟然有老虎,这可吓了她一大跳。   那老虎原本还在观察自己的猎物,瞅见她一动,立刻就要扑上来,但这时李淮吹口哨声,引起了它的注意,所以它就拼命朝李淮扑去。   李淮身上没有武器,见老虎扑过来,他立刻抓起一块石头,快狠准的朝老虎的头击去。   老虎被击正着,但因皮毛太厚,并没有大碍,反而以为这一招,被激怒,嚎叫一声,又朝李淮身子扑去,这时,李淮已没有时间再捡石头,只是敏捷的跃上旁边的树干,但他没有躲在树干上面,只是借助树干的高度,一跃而下,竟然不偏不倚的骑在了老虎背上。   “别过来!”   奚兰本来已拔剑准备上去帮忙杀虎,听见他的话,被惊得不知所措起来。   “王爷,小心!”   老虎被骑在身下,不断嚎叫抖甩着利爪,李淮一直抓住它的头耳,几次险些就被甩下虎背,但却用惊人的力量撑住了!   那老虎在无法将李淮甩开时,选择冲进溪水里。   那山溪不深,也就半人多高,老虎蹿进去,刚好淹到脖子,它拼命的往溪对岸游,似乎在逃离什么比它这兽中之王还要恐怖的生物。   奚兰这才意识到,它要逃离的是,就是李淮。   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更加让她匪夷所思。   老虎带着李淮穿过了山溪,竟然在对岸趴在了地上,像一个臣服的子民。   奚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她提着剑也跑进了溪水中去,见李淮还坐在老虎背上,用手不断轻抚老虎背上湿掉的毛发。   那是凶猛食肉的老虎!不是马,更不是狗!   李淮在做什么?   甚至,他似乎成功了!   不可能,他身上的邪魔之气被白玉观音压下去了,但他身上似乎还蕴藏着,另一种神秘力量!   这样过了许久,李淮从那老虎背上下来。   那老虎用沉重的声音低嚎了两声,已不具备攻击性。   李淮就对着它低语了几声什么,那老虎便颠颠的埋头,蹿进了前面的林子里。   奚兰这才惊讶的跑过去,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那人却是一脸的困惑,他垂首看着自己的手,半响,才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原本是想杀了它的!”   “你真的不知道吗?”   可是为何,她会觉得,他已这样做过无数回了?   是她看错了什么吗?还是,她还不够了解眼前的人?   “本来是要帮你打些水回去的,只是虚惊一场,我们回去吧!”   她蹙眉,心头还对刚才的一幕惊魂未定,而李淮却还是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刚才出现的不是老虎,而只是一只猫。   两人跨过山溪,再回去山洞的路上,奚兰提议:“王爷如今身体似乎稳定了,今日便可下山回府了!”   走在前面的李淮听见她的话,停下来未回头,“本王回府了,虚合你……会去哪里?”   “我?”她有些迟疑,最后轻言回答:“我还有其他事要去办,就不送王爷了!”   李淮没回答,又迈步往前走。   不知道心头在想些什么,好片刻两人都没说话。   回到山洞,简单收拾了一下,两人便一起下山。   到了山下,她找到了自己的马,他们一起行到两路交汇的地方,奚兰拱手对马上的李淮讲:“王爷保重!”   “你也是!”   就此别过,李淮策马远去。   这样,胥王进城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宫里!   “淮儿回来了?”皇上早朝还没有下,得知这喜讯,立刻就要出宫去看他儿子。   但破天荒的,被皇后纳兰氏给拦下了!   “皇上,你这么急着出宫作什么,老七已经进宫来了!”   李淮知礼,知道他消失的这两天,全城闹得沸沸腾腾,皇帝老子估计都急死了,所以回城后,第一件事就是进宫面圣。   这下,看到最爱的儿子安然无恙的回来,皇帝大喜,听了皇后的话,要设宴庆祝。   皇帝也没有多想,当即就答应了!   既然是为胥王爷设的宴,自然少不了胥王妃。   更让人诧异的是,皇后这回热心过了头,早就派人去王府请人去了!   所以这边皇帝当着李淮的面,才刚刚准了这晚宴,立刻就有人来报,胥王妃失踪了!   皇帝大惊,这儿子才刚找回来,儿媳妇怎么没了?   旁边的皇后却略有深意的开口说:“皇上,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137:王妃是妖   皇帝目光看过去,瞧这皇后一脸的忧心忡忡,又偏生在这时开口,要说的。恐怕不是甚么好事。   “皇后要说什么?”   皇后略有疑虑的瞄了一旁的李淮一眼。轻声对皇帝讲:“近来,坊间传闻,说胥王府有妖……”   “荒谬!”皇帝气急道:“这种坊间传闻,岂可当真?亏你还是一国之后,竟随意听信这种无稽传言?”估豆纵才。   这纳兰氏被皇帝当面斥驳,竟然一点儿不适都没有。看来是早有预料。她耐着性子说:“皇上,臣妾也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白莲寺的智贤大师所说的话,却不可不信啊!”   “智贤大师?”皇帝似乎对这名号,不是很熟悉。   纳兰氏便说:“那是去年执掌白莲寺的方丈,此人德高望重,是京城内外。法力最为厉害的高僧。他说的话,怎会有错?”   皇帝脸色已被这话气得铁青,“这京城内外的高僧,朕就只听说过无尽大师!”   “皇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无尽大师如今已圆寂,京城四方就只有这位智贤大师可称得上高僧,前两日,臣妾请这位高僧进宫为本宫赐福念经时听得他说起,说王府近日有妖邪之气!臣妾一听,十分吃惊,再则实在担心老七的安慰,便派人去查探,得知这胥王妃有与其他人不同的怪异。”   皇帝深知纳兰氏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但听她说得如此有板有眼,又不好发作。   “你说你派人去王府查探。你查了谁?叫上来朕倒要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在那乱传胥王妃的是非!”   纳兰氏早就将人准备好了,听了皇帝这话,立刻就将在殿外厚着的两人请了进来。   在这过程中,李淮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很好的隐藏起了自己的心绪,也相信他的父皇一定不会任由皇后的处心积虑。   可这会儿。当他看到走进殿里其中一人的面孔时,却还是惊住了!   来的竟然是玉媚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玉媚人!   两人进殿之后,给三位位高权重的人一一行了礼,皇帝就对那穿着僧袍的白胡子和尚说:“智贤大师,你可是出家人,可不要胡言乱语!”   那智贤身子往前一倾,微低头道:“阿弥陀佛,皇上,出家人慈悲为怀,怎敢诳语,若不是此事关系重大,贫僧又怎会到这太合宝殿上指胥王妃的不是?”   皇帝面色不变,看着那和尚问:“智贤你说王府有妖气?为何要将矛头指到胥王妃身上?你可知胥王妃是功臣之女,若你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污蔑当朝王妃,那可是杀头之罪!”   “阿弥陀佛!”这白胡子老和尚还当真有那么点儿佛门高僧的气度,听了皇帝的恐吓,也无动于衷,还说:“贫僧出家修行为苦度苍生,从不过问朝堂之事,但若有妖作孽危害无辜之人,贫僧必然要出来替天行道!”   这时候,纳兰氏提醒说:“智贤大师,你赶紧将你所知道的告诉皇上吧!”   智贤低头,抬眼看着皇帝说:“皇上,两月前,本寺有一位妇人来求辟妖的符咒,贫僧便为她看了看,她身上确实沾染了妖气,贫僧从她口中得知,她正是季大将军家的九夫人,据她说,他们家的二小姐被妖邪附体,贫僧便主动提起去季家府宅看一看,这位九夫人说要回去与季大将军商量,却不想,这位九夫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皇帝听了,半信半疑的问:“可确认,当真是季府的九夫人?”   纳兰氏赶紧过来禀明:“皇上,此事臣妾已查明过了,季府确实有位九夫人,与智贤大师所描述的那位夫人,确属一人!”   “既然确属一人,为何不将那九夫人一起叫来说?”   纳兰氏一脸忌讳的回答:“皇上有所不知,那位九夫人在两月前已暴毙了!”   “暴毙?”皇帝脸色跟着下沉。   “是的,一夜暴毙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找不出准确死因。”   这时候,智贤便说:“皇上,那位九夫人是因为进了寺庙,带了辟妖的符咒回府,惹怒了府上的那只妖啊,所以才落得这下场!”   听了皇后与这智贤大师说得如此逼真,李淮就忍不住问了:“智贤大师既然以普度苍生为己任,那为何在两月前发现有妖不出来声张正义,偏生要等到这时?”   黄花菜都凉了!   智贤被问及,也十分镇定,他老谋深算的笑了笑。   “王爷难道忘了,那时候,一纸婚书从宫中到了季府,全城都沸腾了,王爷一向厌恶这些事,更不信鬼邪,贫僧那时若出来说,根本就没人信!”   李淮冷笑,讥讽道:“所以说,大师你还是在养精蓄锐,等待时机咯?”   那老和尚被一个后生如此嘲讽,心头有气,但身份有别,自然不敢表露出来。他看向皇帝道:“皇上,贫僧在这中间,已仔细算过季家二小姐的命格,她是活不过十七岁的,死期恰恰就在不久之前!”   这话一出口,连李淮的脸,也往下沉了!   纳兰氏瞧准时机,见缝插针道:“皇上,淮儿,你们想想,若智贤大师所言属实,季府两月前闹过妖邪之事,季二小姐也是短命之命,这嫁到王府的季二小姐又是谁?”   皇帝回答:“光凭一个和尚的一面之词,就可以将一国王妃说成是妖,未免也太儿戏了些!”   虽然他这样说,但坐在龙椅手,却有些坐不定了,把玩在手里的两个玉球,不停的在手心旋转。   纳兰氏太了解他的这动作了,每次动摇不坚定时,必会如此。   “皇上,这当然不行,所以就听听其他人的证词也不妨,玉媚人,把你知道的,都讲出来。”   玉媚人点头,不敢直看殿上威严的九五之尊。   她柔声道:“奴家是王府中的一名普通舞姬,平日对王妃并不甚了解,但有一次无意中看到,王妃身上发出异样的紫光……奴家不知那是什么,却又好奇,两日前的清晨,便偷偷溜进王妃住的院子,竟看到……竟看到……”   李淮听见她说这些,脸色早已铁青,“竟看到什么?” ☆、第138章:本王一定护你周全   “竟看到王妃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吸噬了她身边两个丫头的精气飞出王府去了!”玉媚人形容的时候,神情似乎逼真惊惧,很难看出表演的痕迹。   但李淮却更是厌恶这般。他大步朝前。单膝跪在皇帝面前:“父皇,儿臣不相信这一派胡言!”   “王爷,媚人所说之言,绝无假话,你这几日并未回府,所以你不知道。王妃对自己的两个丫头下了手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你闭嘴!”李淮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斥道:“本王的王妃是人是妖,难道本王还需要你来说吗?”   玉媚人毕竟还是对李淮有情,看到他当殿反驳自己,也是一愣,低头哭泣。   纳兰氏没等到皇帝回答,就过来。作出母仪天下的派头,十分关怀说:“淮儿,本宫听闻,这玉媚人曾对你有救命之恩,且她在王府中,呆了这么多年,一直勤勤恳恳,从未做过何越分本之事,相信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母后的意思,难道王妃就会对儿臣做甚么不好的事?”   换了往日,这皇后要当着皇帝面,指教数落他些什么,李淮是绝不回反驳的,但今天,显然有了例外。   皇帝粗眉一紧。有意提醒道:“淮儿,不可对你母后如此说话。”   李淮隐忍埋头站起来,双手已经在袍绣里,微微捏紧。   皇后这时候还要假惺惺的对皇帝说:“皇上,臣妾理解淮儿担心王妃的心情,换作是别人,如此指认臣妾。相信皇上也会站在臣妾这边,毕竟,臣妾是皇上的结发妻子!”   李淮不看她,这皇后狡猾善辩,他的有生之年,早就见识过。   这时候说来理解他,不过是为了得到皇帝的认同罢了!   果然,纳兰氏立刻就接着说:“不过,当局者迷啊,淮儿自从订下这门亲事开始,便意外连连,先是别院闹鬼、准王妃失踪、血洗季大将军府,后又出现鹭西宫木人咒事件,这一桩桩透着诡异的事件,哪一件不是与王妃有关系?而且,现在王妃人在何处?”估叼介号。   皇帝看向李淮,忧心忡忡的问:“淮儿,王妃没有与你一起去狩猎吗?你这几日,到底又遇见了什么事不见踪影。”   李淮表情严肃,如实回答道:“回父皇,锦画因身子不适,并未与儿臣一起上西山狩猎,而儿臣消失这几日,是因为在山中迷了路……”   他话还没说完,纳兰氏就接过来说:“淮儿,本宫为何听闻是有人将你从营地中劫走了?你若是迷了路,这些天你父皇派出那么多人在西山上寻找一无所获,怎会没能找出你来?”   李淮有意隐瞒那天的真实情况,也考虑到皇后会从这里刁难自己,他面色不改的回答:“儿臣离开营地那天,下着倾盆大雨,有雷电劈下,伤了营地中数人,场面混乱,那时候确实有神秘人出现在西山上,儿臣就是去追那神秘人,才在山间迷了路,后来在山里的一洞穴中度过了两日,今日才找到下山的路,回京后边即刻进宫了!”   皇帝安慰的点头道:“皇儿平安无事回来便好!”   皇后看出皇帝有意要将事态压下去,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皇上,现在淮儿平安回来当然是好,可现在出现了更为严峻的问题,王府中那两个伺候王妃的婢女一夜之间全都变成失了精魂的躯壳,王妃却不知所踪……不,王妃显然早已经不在人世,那个只是假借锦画皮囊的妖怪而已!”   “母后,就凭一个王府的舞姬所言,就断定儿臣的妻子的妖怪,显然太过草率,也难以使人信服。”   皇后惺惺作态道:“自然,现在的王妃到底是不是妖,不能光凭别人一面之词,须得找到王妃才能判断,淮儿这几日在山上风餐露宿,一定十分劳累,不如先下去休息片刻!”   李淮也不想继续听他们说这些,便恭敬拜退了!   而在另一边,并不知道自己已掉入危急中的奚兰,随即回到了季家。   她始终了两日,王府绝不可能没人清楚。她不会蠢到,直接回王府,她需要季家帮忙,将此事蒙混过去。   她是从季府后门翻墙进去的,不过她才刚落地,就有齐刷刷的无数把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是季府的侍卫!   只是白天,竟有这么多侍卫,仿佛是早就料到她出现似的。   看来,这两天里,有事发生。   这时,从侍卫后面急匆匆走出来一个挺拔的身姿,正是季锦江,他手势命令所有人收武器,一脸严厉的问她:“你怎么现在才出现?”   “发生了何事?”   “你还有脸问我发生了何事?”季锦江看起来十分生气,拽着她的手,就往后面的庭院奔去。   她被拽着走过了一个院子,看到周围没什么人了,才用力将拽着自己的那只手给甩开。   “到底发生了何事?”   季锦江回声,压低了声音回答她:“你的鲁莽,害死了两个丫头,皇后那边正以此事想要除掉你!”   她心下一紧,但是并没有慌。   “是青莲与浅默出事了吗?”听到对方说她害死了两个丫头,她又见季锦江如此生气,立刻就想到了那里。   “你到底对她们做了什么?”季府前一日就收到了消息,无奈那时候所有人都忙着找李淮,没人认真过问那件事。   奚兰听到这个问题,心里一紧,这么说,真的是青莲与浅默出事了!   “我要离开王府,不想她们打扰,所以离开前给她们下了些迷药,量不大,很快就会苏醒的!”回答完,她又紧张的问:“她们怎么了?”   季锦江表情凝重,早已料到此事蹊跷。   “她们到底怎么了,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没了意识,还留存着气息,现在这事,与你已脱不了干系。你现在即刻去换一身衣裳……”   见对方说这话时,眼神中存在犹豫,奚兰还在担心其他。   “对,我必须马上换身衣服,然后回去看看她们到底怎么了!”   季锦江恼意又上来,音调提高道:“你到此刻还在担心她们,她们是死是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如何自保!”   奚兰一惊,她现在作为季家的女儿,眼前的人,竟然是要她自保。   “你说我与此事脱不了干系是什么意思?他们说是我害了两个丫头?”如果紧紧是这样才好呢,她毕竟是王妃,真对两个低贱的婢女做了什么,也不用皇后来关心了,所以此事还会更复杂。   “你先去将衣服换了!”季锦江强硬的说完,便送她回去之前住过的厢房,换了一身天蓝色对襟丝绣长裙。   这过程里,她为自己卜了一卦,神像移位,却属于大凶之兆。   这回,恐怕凶多吉少了!   不过卦象里,并非必然,还有转机,她并不慌张,从容的从厢房里出来,季锦江守在外头,瞧她出来,便走过来细语说:“刚才宫里的羽林卫来了,被我挡在了院外头,我会帮你证明这几日你都在府中!”   她简单直接的问:“你就告诉我,他们给我按了一个什么罪名?”   季锦江怔了一下,沉声回答:“他们说你是妖!”   奚兰听了,冷冷一笑。   “真荒谬!”   这边嘲讽完,她眼中投出一丝失望。   “所以,你们季家打算中立一回,等我自生自灭吗?”   对方立刻否认道:“你是我找回来的,我怎么可能会不帮你?”   她还是冷笑,杵近了对他说:“但是我毕竟不是真的季锦画,若被他们发现我是假冒的,你们季家就是欺君之罪,可相反,若证实我是妖,那就是妖的错,你们季家可以找空子撇得干干净净,不是吗?”   季锦江不否认,她说得确实是季家正在干的。   皇后这一出戏,连白莲寺的智贤方丈都请出来了,到底是想证明奚兰是妖,还是是假的,不得而知,但必然是早有准备。   他们季家必须在此刻,寻找退路。   说难听些,奚兰只是季家的一颗棋子,这颗棋子,可以为他们拿下王妃甚至的未来皇后的宝座,也可以在他们形势不利时,抛之弃之!   “不到万不得已,我们绝不会抛开你的,我早就说过,我们此刻是在一条船上!”   奚兰却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而在她眼中,他们已经这样做了!   她说:“我不怕你们抛开我,我只怕你们帮皇后一把,来证明我是妖!”   季锦江一怔,将眼帘底下,不去看她的眼睛。   就在不久前,季府得到消息时,季常乾确实说了这样的话,若不能保,就应了皇后的意思。   奚兰瞧他沉默,更是血气上涌,竟用比季锦江细一半的手臂,一把拽起他的手腕,质问道:“告诉我,你们还没有到那一步?”   这其实并非季锦江的本意,但是家父之命,他不会违背。   她气愤的甩开对方的手,沉声道:“只要你们季家不这时候出来从中作梗,我就可以化险为夷,我要你帮我这一回!”   她没办法说服季常乾,但对于季锦江,她却想试一试。   季锦江也有些于心不忍,他说:“羽林卫的人会带你走,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想法子还自己清白!”   说完,季锦江就要带她从院中出去。   羽林卫的人还在外面等着。   这过程中,奚兰的心绪还是难免有些起伏不安,此去吉凶已在卦中预知,她现在特别想清楚一件事,就停下来问旁边的季锦江。   “李淮……李淮也知道了吧?”   季锦江回答:“宫里的人传来的消息,他当时就在宫中。”   “他……信了吗?”   这个世界上,任何人相信她是妖,她都不在乎。   她只想知道,那个人有没有信。   对方听出她语气中的小心翼翼,也生了恻隐之心。   他回答:“李淮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最清楚,他信不信,那得看你在他眼中是何样子了!”   是的,李淮绝不是一个轻易就听信别人谗言之人,他只相信证据和自己的眼睛。   可在这个时候,奚兰却害怕了!   皇后既然敢将矛头指向她,定然已准备好一切等着她自投罗网,李淮会不信吗?   她若是宁晚缀就好了!   这样,李淮一定会坚定不移的相信她的!   ……   宫里虽然是派的车辇来接她进宫,但是那车辇显然与以往坐的马车大不相同。   铁制的框架,坚硬无比,没有窗户,全部被一层黑布给挡住了,她坐进去时,车门便锁上了,里面再也没有一丝光线。   进宫的这段路程,也变得漫长艰难,她一路上都在想,李淮听到这个消息的各种反应。   在他面前,她终归是自卑的,想了那么多种,却没有一种是李淮肯相信她……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她不知道外面是哪里,想必,已经到了皇宫中。   她听到外面兵甲摩擦的声音,想必,这就是对妖的待遇吧?   车门终于打开了,她看到外面‘护送’她的羽林卫一身防备,手不离剑柄的请她下去。   她一下马车,就齐刷刷的一队羽林卫将她围了起来。   可想而知,若她此刻做出什么举动,便会被当场‘替天行道’吧?   “让开!”押着他的人墙前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心头一惊,那是李淮。   “胥王,皇上有旨……”   声音还未落下,就看见一人被踢飞在地。   接着,一抹英挺的身姿疾步进来,来到她身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锦画,你再委屈一下,本王一定护你周全。” ☆、第139章:另有玄机   她仰头,傻愣的望着眼前这一如明月般的男子。   这一路,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突然听到这话,她心头有惊有喜。对李淮微微一笑。“有王爷这一句话,就好!”   “锦画,他们会将你先关起来,你不要怕,本王会去部署安排。”李淮余光扫了周围的羽林卫,也有顾及。就没有说太多。   “嗯!”她点头。   接下来,羽林卫就带她去了徊十二宫的月影院。   这月影院在先帝在位时,一直间断发生许多骇人听闻的事,也就是住在这院中的所有小主,都会诡异暴毙,在这任职的奴才,也会身患怪病。不久就会死去,所以,在三十年前,这月影院完全荒废了!   宫中这三十年来,宫人近乎换了整批了,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几乎都是从别人口里说起。   奚兰被羽林卫带着,步入这陈旧破败的宫院,眉头就跟着一皱。   这地方邪气如此重,亏得皇后也能在后宫中找出来。   李淮一直不放心的跟着,瞧见这个地方,自然不愿意。   “这是个什么地方?王妃怎可以留在这里?”   一银甲彪悍的羽林卫出来恭敬回禀道:“胥王爷,因为此事特殊,其他宫院里,都住着这宫里的小主贵人,唯一空置的。也就只有这月影院了,所以只好委屈胥王妃了!”   这负责的羽林卫队长是最近晋升的,李淮也未见过几次,如此不给情面,必然是受了东宫的意思。   “王爷!”奚兰看出李淮还要说话,就出声唤了他。估叼扑技。   李淮垂目看下来,反而是她眼中透着担心。   “王爷。这里很好,你不必担心我。”她并不在乎这院子与她的身份有多么悬殊,她也不至于矫情到,在这节骨眼上,让李淮为她乱了分寸。   “锦画,他们是因为本王,才想害你!本王这就去找父皇,这一定不是他的意思,必然是下面这些蠢驴别有用心的安排!”他内心里十分愧疚,自从她嫁给他,几次三番差点丢了性命,这次,竟也要因他,背负这种荒谬的怀疑。   奚兰用另外一只手把住他的手背,细语劝道:“王爷,我知道你担心我,不愿我受委屈,可是这纵然不是皇上的意思,也必然是皇后的意思,她就是想借我来对付你。”   “本王怎会不清楚这些道理?但让你到这里来,必然有阴谋,你不清楚这院子的旧事……”   奚兰确实不清楚,但门打开那一刹那,已几乎可以看清楚,这里是个不祥之地了,大约就与梨院的西院一样!   “不论里面有什么,我不怕。”她坚定的说,心中却有颇多担忧,这回的事,必然是皇后背后的那高人策划,她若不看管,根本不易行事。“王爷,可去找过护国尊师了?”   闹了这么大的事,在这件事上,能帮得上忙的,自然是紫虚元。   可是问题就出在了这里,李淮蹙眉回答:“父皇已派人去寻了,紫道长在一日前,与王府卫上过西山后,就没了踪影。”   奚兰心头一沉,紫虚元若知道她有难,一定不会躲着不出来的。   所以,此刻他不知所踪,也许出了什么意外。   是的,没错,皇后既然要算计她,也许早就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要对她下手之前,必然会掐断她所有退路,应该早就对紫虚元下手了!   李淮看她突然面色大变,忙安慰道:“锦画,你别怕,找不到紫虚元,本王已经派严挺快马加鞭去白莲观找方度大师了!”   她眼中一亮。   对,还有方度大师。   方度与紫虚元是同宗系道门,为人正直,一定会帮她证明身份。   但她却高兴不起来,一直在担忧紫虚元的安危。   那臭小子身手不错,敏锐力也很强,应该不那么容易对付的。   旁边还有羽林卫,他们不好一直站在院外说话。   李淮坚持要陪奚兰一起进去,那些羽林卫因了他的身份,也不敢刁难。   此刻天已入黄昏,羽林卫点起了院中的几盏宫灯。   冷清的院落阴森森的,就如进了堆满冰块的冰窖一般,明明是春末,却有股刺骨的寒意袭来。   这里估计好些年都没人进来了,李淮推开月影院的正殿大门时,从里面,扑来冲鼻的霉酸味儿,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腐烂了似的。   这时,那羽林卫过来说:“胥王,这房间里都打扫过了,但那股味道实在除不去,卑职会在房中点上一壶檀香……”   这要吸入肺腑的东西,李淮怎肯放心让他去做此事,就说:“不必了,本王会亲自派人去办。”   刘瑾、薛平安、严明、庄智谋几人这时,被羽林卫一并挡在了月影院外面。   此刻的胥王妃无疑就像瘟疫一般,要被软禁在这月影院。   “锦画!”李淮拉着她的手说:“皇后一定还会在背后做手脚,所以本王不能一直在这里陪你,本王会让严明留在这里陪着你,他武功高强,对主衷心,若有其他突发事,一定会拼死护你。本王一定很快就接你从这里出去。”   她冲李淮点了点头,可以说,她从未想过,李淮会如此担心她。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要挺过去,为自己,为李淮。   “王爷,严挺虽然武功高强,但是行事太冲动,你若要留,就留下平安吧!”   李淮刚开始有些不解,后来又点头应道:“你想好了本王就答应你。”   趁此刻还有时间,她就抓紧时间问:“王爷打算从何处下手?”   李淮垂起眼睫,思忖了片刻,才回答:“锦画,这次是因为有玉媚人的指认,才会让你落下了口实,她所说的那些话,一定是别人教她的,本王会让她开口将实情说出来。”   奚兰也大概知道了此事是如何闹起来的,若不是她失踪了两天,也不会被抓住如此大的把柄。   “王爷,玉媚人说的话虽然起到了作用,还有一个人也很重要……”   李淮看向她那冷沉的面容,心中都有些自愧不如。   被人冤枉,侮辱,关进了这破落的鬼院,还能如此从容不迫的,这天下间的女人,恐怕除了她,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你是说智贤大师吗?”李淮当然忽略不了此人,他说:“这智贤大师在京中,确实有些名声,不过此人一向低调,与宫中之人并无过多来往,本王也不清楚,为何他这回会来帮助皇后,此刻他就在宫中,本王会寻机会,与他面谈。”   奚兰听了,却跟着面色一变,改变了主意劝道:“不可啊王爷,此人一定另有玄机……”   李淮不解,“另有玄机?” ☆、第140章   《凡咒》是她念起的,如今所发生的一切,虽与《凡咒》之前,大不相同。但显然。此刻所发生的很多事,与那时异曲同工。   谁又能肯定,这智贤大师,不是大理寺里装神弄鬼的灭地大法师?   “王爷,这智贤大师是出家之人,又是修行高僧。应该慈悲为怀才对,可他却捏造不实之事来嫁祸于我,不得不引人警惕!”对于智贤的疑虑,她全是猜想,并没万全的把握,所以她不便与李淮说起。   李淮此刻,一心都担心着她留在这月影院的安危。便伸手去取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白玉观音。   奚兰见状,立刻阻止了他。   “王爷,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以后不管再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将它取下来吗?”   这是那夜雨西山上,她费了多大劲,才拿回来的东西。   而且,今夜所要面对的,若是这白玉观音,就可以解决,那才好呢!   “锦画……”李淮看她的眼神自责,压在喉咙里的话,也不知要如何在这霉酸的屋子里诉说。   奚兰微微一笑,大多时候,她觉得自己看得懂他。   但此刻,却觉得。连自己也看不太懂了!   “王爷,那么多次我都可以挺过来,这次也一定可以,只等方度大师来,为我验明正身之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李淮点头,这时。院外刘瑾在那里焦急的唤着他。   “王爷!王爷!”   李淮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看样子,不会是什么好事。   奚兰发现他的手心里,全是汗渍,便用袖子,帮他轻轻的擦去。   “去吧,不管发生了何事,总要面对的。”   他看到这样的妻子,心中感慨,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才可以如此乐观呢?   不久,李淮疾步步出了月影院,便看到出宫去寻方度大师的严挺回来了!   但周围现在没有方度的身影。   “怎么回事?”   严挺上前,小声在他旁边耳语道:“王爷,不好了,方度道长死了!”   李淮在这短短时间中,已有了心理准备,可证实了此事时,还是不免脸色巨变。   “怎么死的?”   严挺将头微微埋下,不看主子明厉的眼神。   李淮对这些手下的一举一动,早就了如指掌,这个反应,想必是给此刻的局势雪上加霜了吧?   一个字,“说!”   对方不敢隐瞒,便一五一十陈诉道:“属下到白莲观时就得知,方度道长惨死在自己的丹药房中,被人挖了心,死得异常狰狞,并且,有一个白莲观的道士见证了整个过程,那个道士,此刻已被羽林卫带进宫中了……因为,那个道士称,害死方度道长的是一个女妖怪!”   女妖怪,不是直指被关在月影院中的胥王妃吗!   李淮更因这消息,剑眉深锁起来。   敌人这一步棋,下得太狠,完全没有为他们留任何余地。   他目光瞅了一眼月影院的方向,他一定可以找到化解的方法,但在离开之前,他还需要回去对王妃说几句话。   见到他步伐缓沉的回来,奚兰等待的心,也跟着紧紧揪起。   “王爷,是否是严挺回来了?”她猜测问道。   李淮眸波闪动,她太聪明敏锐,以至于他想此事给瞒下来都没机会。   “嗯!”他看着她,手已经下意识的握住她了!   奚兰得到了肯定,再见李淮心事如此之重,必然发生了不可挽回之事,她又轻声问:“方度大师他不会遇害了吧?”   李淮吞了吞口水,选择点头,然后安慰道:“不过没事,本王还可以找到别的人!”   她脸色没变,急迫的想知道更多。   “李淮,你如实告诉我,方度的死有没有与我扯上关系?”   在她念《凡咒》之前,方度不就是这样突然之间被害死了,且死因,正是为了嫁祸那无辜的女鬼,林永花。   《凡咒》确实改变了很多,但它却未能改变故事的发展顺序。   比如无尽圆寂、方度惨死、她终将经历生死一劫!   还有紫虚元,恐怕也不能善终了!   “锦画,现在还不到绝路,你不要灰心,还有本王在,他们休想动你一根毫毛!”   她感受到李淮握住手腕的力道,她相信他是真心的。   深吸一口气,她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给他。   轻声问:“李淮,你不是向来都相信证据吗?为何这次,所有证据都指向我,你还肯相信我?”   李淮听到她这样问自己,心头跟着一紧。   “如果你真是妖,既已消失,又何必再回来?”   他眸波翻滚如浪,她一直以为,他不知她,所有的心思,都在朝阳身上。   是她错怪了他吧,他早就看清了她,只不过未表露出来。   他并没有说完自己要说的所有话。   她低头,感概良多,再抬头,她对他说:“李淮,就算我不是妖,但我也不是季锦……”   她想告诉他隐瞒的真相,他却轻柔的吻上了她的唇。   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却能感觉到那柔软的在口中肆意的散尽温柔。   她原本想要隐藏的情感,又在这一刻,如惊涛骇浪一般重新翻滚起来,被狂躁的一阵疾风吹过,越掀越高。   终于,她鼓起勇气,将李淮推开。   他们谁也不晓得,过了这一夜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告诉她。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她想做一个坦诚的人,只希望,隐瞒了这么久,这坦诚还不算晚。   “李淮,我要告诉真相,我不是真的季……”   “本王知道,本王都知道!”李淮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语气里没有任何责怪。   奚兰愣得不知所措。“你都知道?”   “你以为本王真的愚笨到,任你蒙骗的地步吗?”早在他命人详查所有季锦画的信息时,他就对眼前的奚兰有了怀疑。   她不解仰头看去,“那你不恨我骗你吗?”   “恨?”他苦笑:“傻子,你忘了,那日是本王在春阳殿中选定了你?是本王亲自赠你的金步摇,你要逃离,也是本王将你带了回来,本王为何要恨你?”   他们都以为他选择这门婚事,是为了季家的支持。   却忽略了,这种利益相连之下,也可以有他的私心。   他说他喜欢她,奚兰从来没有在意过。   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宁晚缀身上,甚至忘了他曾坦诚告诉过她,自己所有的心情。   他没有像别人那样逃避他的责任,爱了就是爱了,喜欢着就喜欢着。   谁说,爱与喜欢,不会并存?   但奚兰的感情,容不得半点残存,不爱她,喜欢就像施舍一般,她宁愿孤独的活着。   “不管你是谁,都不重要,你只要记住,你是胥王妃就好!”李淮还抱着她,让她感受到温暖,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人在意她,保护她。   也许,她应该感谢皇后。   若没有皇后的算计,将她逼至绝境,她还没有勇气对李淮敞开心扉,更没有机会了解,这样的李淮。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她沉默了许久,知道不久之后,李淮就会离开,都已经说出了一半真相,那就不要再吝啬另一半了!   李淮却没有立刻回答她。   似乎在思考,要从何时说起。   “还记得我们在梨院的时候,六哥说起府中请来了龙门公子的事吗?”   奚兰忍不住温淡笑开,怎会不记得呢?   “那时候,你坐在本王旁边,听到六哥说出‘龙门公子’的名字时,你以为本王真的看不到你的震惊和疑惑吗?”   那时候,虽然不知道她就是龙门公子,但那样子,想必是认识龙门公子的吧?   “后来,六哥将传说中的龙门公子请到别院来,你主动对本王揭露,此人不是龙门公子时,本王确认了你认识龙门公子的事实,那时候,本王就知道,你绝非是季家的小姐了!”   季家的小姐不会是龙门公子。   “西院被封了,你翻墙过去查看,严明回来告知本王,你将每一个角落都认真的看完了,他还无心的说了一句,觉得王妃的架势,比龙公子还要龙公子,却不想那句话,被本王记得牢牢的,你的刺绣,就不必说了,然后,你失踪了,你失踪的房间里,杀手被一个力量比他薄弱的人杀死了,那时候本王还不知道,你就是那个人,甚至你戴着紫虚合的面具回来,本王也不知道,你在雪风之顶上拼死救我,为我包扎伤口时,我才注意到你的手那么熟悉。但我不敢肯定,我无法立即相信,我的王妃转眼会变成一个小道士,你扮成紫虚合离开时,我探视问你,王妃还会不会回来,你卜了卦说会,我便那样放你走了,你说卦不会骗人,我信你!还有,鹭西宫,紫虚元点名要你帮忙,你那笃信坚定的眼神,以及你帮紫虚元劝说父皇时的那份担心……”   “好了!”听了这么多,她想哭又想笑。   一直以为自己最聪明,现在看来,真正聪明的人,从不会表露出来。   他就这样看着她玩弄自己的聪明,不道破不揭穿。   “我还没有说完!”李淮垂视着她,又柔声道:“在西山上,你与紫虚元说的那些话,我也都听见了,若不是那样,我还不知道,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奚兰!”   对不起,奚兰!   奚兰眼角已酸痛着,热泪随时会掉落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是谁!   “以后,不用独自来承受所有,既然这一切因我而起,就让我来抗!”   他不愿意继续视而不见,他更害怕辜负相信他的人,当他听到菩提为了一个被人唾弃的邪魔所做的一切时,他就在奚兰身上,找到了相同的东西。   奚兰没有回应,她感动了,却不开心。   好像他们,是这世界上同病相怜的两个人一样。   “你有听到吗?”李淮问她。估低记圾。   “嗯!都听到了!你要做什么,只管去做吧,我在这里,没事的!”   不管会发生什么,他们会在一起面对,这就够了!   他放开她,其实还有话要说,不过又觉自己说太多。   而她又那么聪明,即使不说完,她应该也懂吧?   临走前,他郑重承诺道:“我很快就回来!等我!”   奚兰用力点头,瞧他跨出大门的背影,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表情也随着周围渐渐冷却的温度而变冷,此刻,看管她的羽林卫都在院外,冷清的院子里,却有无数黑影在四处流窜。   她知道,这些东西早就在,只不过,李淮没有离开前,它们不敢造次。   如今,李淮才刚一走,这些东西就像致命的瘟疫一般,不断放肆的飞来飞去。   “是活人的味道……”   “活人……为何她可以活着,而我却要死?”   “姑姑说,活人的鲜血是甜的,让我尝一尝?”   这些杂乱的声音,不断在奚兰耳畔响起。   她更看到好几个影子,朝她扑来,她挥起袖袍,这些影子被挥散开来,几声凄厉的尖叫过后,再也没有影子敢向她扑来。   不过她却可以感受到,被虎视眈眈诡异之感。   这些怨魂,与她从前见到的怨魂不一样,它们愤恨得张牙舞爪,恨不得,将她的肉身以及灵魂,撕得粉碎。   这时候,她看到前方的院门外,进来一白衣男子,她心想糟了,不该让薛平安进来这里的。   薛平安一进来,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忙问:“王妃,你怎么样?”   站在他正前方的奚兰却目光冷绝的望着他后面,喝道:“放开他!”   薛平安吞了吞口水,当即就打了个冷战,问:“放开谁?” ☆、第141章:夫复何求   奚兰自然不是对他说话,而是在他背后,用手箍住他脖子的女鬼。   “放开他!”瞧手还在,奚兰冲过去。又喝了一声。   那女鬼埋着头。并看不清年纪和模样,感受到她身上活人的煞气,微微抬起头来,用僵直呆滞的目光看向她,哀怨道:“我死时,连个男人都没有。死了这么多年,才遇上个这样俊俏的男人,为何要放?啊——”   她一手伸过去,抓住女鬼的头发往侧面一扔,那女鬼惊叫声,差点刺穿她的耳膜。   而薛平安,似乎也听到了那叫声。明显感觉到脖子上,一股凉意一起被拖离开了!   “王……”   “嘘,别说话,你生气太重了,这里的东西会注意到你!”她目光一直警惕着周围,不敢有一刻怠慢。   薛平安胆颤的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看向周围,然后便赶紧将眼睛闭上了!   奚兰于心不忍,就说:“不然你出去吧,我在这里就好,不知何因,这里聚集了这么的亡灵,怨气太重,对你实在不好!”   对方一听她说这话,虽然害怕,却还是睁眼。一把反抓着她的手说:“不行,我怎么可以辜负王爷的信任,留着你一人在此!”说完,他还鼓足勇气,抬起头来,勇敢说:“我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连你一个弱女子都比不过吗?”   她就暂时打消了让他出去的想法。不过,两人干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那些怨灵,像数天没有吃过东西的恶狗,而他们俨然就变成了两个香喷喷的肉包子。   她摸了摸身上,龙凝珠还在,今夜无论发生何事,她都要守护龙凝珠。   最后,她摸出了一个药瓶,怔了一下,这是紫虚元那天从西山上离开时,留给她的,她还没打开看里面是什么。   此刻,她赶紧打开瓶塞,将里面的蓝色药丸倒出来闻了闻。   “太好了!”噩耗连连的今天,终于有件好事了!   这药瓶里装的,是南仙山的凝神丸,此药正好有闭邪魔之功效,不过里面,就只有这样一颗。   她犹豫了一下,只有一颗,她是自己吃下,还是给薛平安吃?   今夜对她至关重要,这颗药丸,可以让她时刻保持清醒,可是……薛平安刚才被鬼抱了,他凡人之躯,只怕受不住这一抱!   算了,她龙公子还不至于跟一个普通人抢凝神丸吃。估低丸亡。   “平安,快把这个吃了!”她说时,已不由分说的将药碗塞到了薛平安嘴里。   “王妃,这是什么?”   她简单的回答:“你吃了后,可以强身健体!”   然后,她看到薛平安背上还背着包袱。   “里面是什么?”   薛平安放下来打开给她看,说:“这些东西是我从王府带来的,也许你能用上。”   奚兰看了看,心中稍有安慰。   盐、香灰、符纸、红线,确实是她需要的东西。   她当即扯了一断红线来,围着房间里的两张椅子栓起来,再用符水画上避鬼符,在周围的桌子和窗户上都贴满了!   薛平安安静地给她打着下手,两人做完这些,就在中间的两根椅子上坐下。   “平安,你晓得这月影院里,以前都发生过什么事吗?”   她进来只看见此地风水极差,几乎是整个徊十二宫的避煞处,住在这里的人,会被这股煞气影响,重则暴毙,轻则伤残不全。   但显然,这里的情况,比此还要过分。   这里积聚着如此多恶鬼,不知是被困在这里,还是其他原因。   “听以前的老宫人说起,这里是先帝在时,就频繁出事的鬼宫,在三十年前,就被封起来了,好像关了这里之后,也并没有安生,有许多年轻的宫女无故失踪了,找不到人也寻不到尸体,最后是有人路过这月影院外面,闻到恶臭,才打开来看,发现那些尸体都堆在这里,应该是夏季,尸体全都长蛆了……”   奚兰见过不少尸体,却尤其恶心那种长蛆的尸体,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那可有查出,死的那些宫女的死因?”   薛平安摇头,“不知道了,不过宫中关于死因的传闻却流传着许多种。”   “哦?都有哪些?”   “有人说,这些宫女全部被挖了心,还有人说,她们全部被红胡子老头儿给吸光了身上的血,也有人说找到她们的尸体时,她们全部都没有头……”   奚兰听完,看他也有些好奇,就细细给他讲述:“说这挖心的,可能是妖,一般作恶的妖分两种,一种是吸精气,统称为白妖,一种则是噬骨吞肉,统称为红妖,那种挖心的,便是后者,而这红胡子老头儿,则是指的那种在养尸地上养出来的僵尸,会咬人脖子吸人鲜血。至于最后一种,尸体全部没有头,那就有很多种解释了,最常见的,就是斩刑!刽子手将犯了罪的犯人头砍了!这不是鬼也不是妖,而是人!”   薛平安听到她讲完,不由得打了两个冷战。   在这阴森森的鬼宫里,听了前两种,妖和僵尸他都挺住了,偏偏说到人的时候,他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   “看来,这人与妖鬼僵尸,都没有多大区别。”   奚兰笑了笑,“你说得挺对,捉了那么多鬼邪,我觉得最可怕的,是人!”   薛平安本来还很害怕,看到她这笑容,心里好受了许多。   其实长久以来,他一直想问她一个问题。   今日也算天时地利人和了,他就直言问了!   “你从小到大,遇到那么多不同寻常的事,有没有怕过?”   她又是一笑,“害怕源自于内心,我自然也怕,与别人不同的是,即使再怕,我也会走下去!”   对方听她这样讲,有些惭愧。   “当年学师开始,道、医、文、武、师父问我要学什么,我毫不犹豫的回答,学道,这样我才可以像你一样降妖除魔,为民除害。不过,最后却没有坚持下来,后来师父劝我不必逞强,我从小就开始学医,不如继续学医,道可以降妖除魔,但医能救死扶伤,所做的是一样的事,是师父让我明白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价值,所以此生,我都不可能像丫头你这般了,你天生就注定是这样勇敢不凡的一个人!”   奚兰听到这褒奖,心中也感概。   “平安,你现在就很勇敢啊!”在她看来,明明就很害怕,却要硬着头皮,陪她坐在这里,已属不易了!   换了别的人,吓得尿裤子都常有。   “那是因为有你在!”平安认真说,“即使知道,这里发生过那么多可怕的事,但和你在一起,我就不那么害怕,因为……”   因为,就算我死在这里,也是死在了所爱之人的身边,夫复何求? ☆、第142章:鬼宫怪事   即便他没有将话说完,那闪躲的目光,也让奚兰有所感染。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这月影宫的事。   “其实。想要知道她们都是如何死的对于我来说不难。龙家人天生通灵……”她张开手背在眼前,几道不太明显的伤害裸露在外面。   “不过这里怨灵横生,我贸然通灵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不可知,但想必,皇后将我禁在此地,一定早有阴谋了!”所以她必须找出其中的问题。来一一破解。   薛平安问:“那我可以帮你什么?”   她眉眼清淡,一如湖中净水一般干净。   这样看过去,一并染湿了对方的心。   “平安,你师父这么多年来,一直隐秘在暗处,为李淮消灾解难,那他有没有提过在这皇宫中。替皇后谋事的高人是谁?”   既然是高人,出自何门何派,为何为了帮纳兰氏夺去皇权,而不惜请端婆进宫,滥杀无辜?   对方摇了摇头,回答:“师父并不常留在京中,他来去无影,即便是我想找他,也很难。而他对这皇城中的纠葛,也并不过问。”   她看出平安目光不定,想来,还有什么不愿说。   “平安,你曾经说过,当年你家的灭门惨案并不简单,这是否与我父亲还有你师父有关系,我父亲与你师父。又是什么关系?”   薛平安愣住,不解问:“我曾经这样对你讲过吗?”   她点头,那时,她还没有念起《凡咒》薛平安就算记得,也是在梦中。   薛平安这时将头低了下去,似在回想当年的事,她以为。他会讲给她听。   但最后,却只字不提。   奚兰抬头,往了一眼房间外头。   夜风,吹得廊上的夜灯左右摇晃,隔着纸窗看,便是那夜灯在浅色纸窗上不停摇摆的倒影。   她不愿再浪费时间,就问薛平安:“浅默与青莲你都看过了吗?你可知是什么至她们这样?”   对方双眉沉重的拧起,说到这件事,他也觉得怪异。   “我还想问你,你离开那天,到底对她们做了什么?”   奚兰一怔,“难道平安你也怀疑我是最终的罪魁祸首吗?”   那人赶紧摆手否认,“她们虽说身份卑微,但你却并非视人命如草芥之人,我之所以这样问题,只是想知道你在离开前,都对她们做了什么?”   “我给她们下了少许迷药,那迷药就是外面药房中很容易买到的普通迷药,量很少,我离开不久之后,她们就会醒过来,怎么了?”   薛平安浓眉深锁,抬头说出自己的猜想。   “她们两人是被玉媚人发现的,发现时,两人都久等不醒,除了剩下微弱的呼吸外,连脉搏都很难摸到。我从没有遇见过这种症状,玉媚人又一口咬定她们是被你吸精气所至,陈娘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便将消息压住,却不想,隔了一天,皇后的人还是找来了!”   奚兰心中愧疚,不管她们后来都遇见了什么,若那天她不向两人下药,也许就不会遇见这件事了!   “这样说,玉媚人确实是第一个发现浅默与青莲的人。这就奇怪了!”   “何处奇怪?”   她回答:“我记得那天王爷特意留下整个火字队保护我,玉媚人是何以逃过他们的防卫,进去的?”   王府卫身手各个了得,玉媚人又是怎样进去的?   “据说,当时玉媚人做了些点心,去慰劳那些火队侍卫,因为她一直是王府的人,所以侍卫们也没有多在意,她就趁那机会偷跑进去,侍卫没看见她以为她回去了,哪晓得她后来突然在睿安阁中惊声尖叫,说看到了王妃害死了两个丫头……”   “她当时就说是我?”   薛平安点头,“是的,大家自然不信,她坚称那就是你,说你飞上房顶不见了!”   “对了,那两个丫头的眼睛你检查过了吗?有没有异样?”若是被妖吸了精气,这通黑会变白,十分诡异,他们判断是否是妖作祟,通常都是辨别眼睛的。   对方回答:“有,她们眼睛颜色变得很奇怪。”   “如何奇怪?”   薛平安想了想,才描述道:“通黑颜色变成了灰色,很浅。”   奚兰沉思了半响,说:“若真是有甚么妖精,又怎会刚好被她撞上呢,李淮说得对,玉媚人是和想害我的人串通好的。”   她想起李淮说要去找玉媚人,那女人已走到了这一步,要她松口谈何容易。   她又问:“平安,有没有一种药,可以让改变眼睛变成这样?”   “你是觉得,浅默与青莲是中毒吗?”薛平安斜睨着她,“我没听过可以让眼睛变色的药,但我倒是听说过一种叫一线丹的药,可以使人变成活死人。”   奚兰要的就是这样一种药,她坐起来,问:“可知道,这种药的出处?”   她对药类也是颇有了解的,连她都没有听说过,想必此药难得。   “出处不知道,我也是几年前在宫中任职时,在御药房里废旧的医书上,得知了这种药的效力,还有半张炼制此药的旧方子。”   “你有炼制此药的方法?”   对方摇头:“药方不全,且这宫中的医官也无人知道此丹药是出自谁人之手。”   她就问:“那你可有办法,将这药方补全?”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炼制这样的丹药十分耗时间,且还要找人试药,你也晓得,这种药是害人用的,试药的估计都活不了!”   奚兰听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再执着让他去炼此丹药了!   这时候,外面的风吹得更狂烈了,风声像无数女子在哀嚎一般,她听得麻木时,都不知道那到底是风声,还是那些女鬼在那里哀嚎。   “啊有人!”薛平安虽极力控制,但看到纸窗外一闪而过的影子时,不免惊慌。   奚兰扫了一眼那方,回头告诫他道:“别到处看,也不要到处听,不管谁喊你,即使是我的声音,你也不要回答,知道了没有?”   薛平安点头。   她又问:“你可知,王爷会去找谁?”   薛平安听到这个问题,目光有些闪躲。   “怎么了?”   “王爷也许出宫了!”   “出宫了?”她心中本没有什么,但看对方这神情,让她心里浮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估宏医扛。   王爷,是要再去找一位德高望重的玄门人士,说话的份量,可足以与智贤大师相提并论。   在京中,也许不乏能人异士,但大多数都不是好虚名浮夸的人,一时之间,根本就不好找,唯一的几位,无尽圆寂了,方度惨死了,紫虚元始终了,而龙公子被囚禁了,还有四个高人,薛平安的师父不用惦记了,没人找得到他,另外三个,一个在季家,一个在宫中,还有个也许在风雪顶上。   这时候,薛平安沉声回答:“国公府!”   奚兰眉头拧起,问:“哪个国公府?”   “这金陵有几个国公府,当然是宁国公府!”   她听了眼神渐有黯淡,“哦!那就是他要找的人,是在宁国公府上?”   这就是为何薛平安方才有意回避的原因。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事。   而这些人,在她面前提起他们的事,也都会好意的避开她,却不知,这恰恰让她更在意。   李淮走时,让她等他回来,她不应该在这时,去想他们之间的事的。   薛平安讲述:“宁国公有两任夫人,第一任便是朝阳郡主的生母,在十几年前去世了,第二任则是现在的荣国夫人,这位荣国夫人,也是位奇女子,据传,她在没有嫁到国公府时,曾是醉仙岛的女弟子……”   奚兰脸色一惊,“你说的是那个早已消失的醉仙岛?”   虽然江湖上有南仙观,北龙门,但不得不说,在几百年前,真正的玄门至尊,非醉仙岛莫属。   人们都知东海上,有一座如仙境一般的岛屿名醉仙,而传说中,在醉仙岛上有群天赋秉异的术士,他们法术高强,能腾云驾雾、翻江倒海,不过那些能人,隐秘孤岛修行,更比南仙山的还要神秘,这数百年来,有许多其他门派的玄门术士出海去寻那醉仙岛,不是死在路上,就是在海上迷失了方向,不知所踪。   自然,也有人说自己去过醉仙岛,说那上面犹如仙境,但也有沼泽险地,奇兽怪鸟更是数不胜数。但到底是吹嘘还是瞎编乱造,也只要那个说的人知道了吧!   “以你说的,那王爷便是去请这位荣国夫人了!”   薛平安点了点头,回答:“是的。但不知,请不请得来。”   奚兰有所不解,她问:“以王爷与国公的关系,请来这位荣国夫人,还有难度吗?”   “这位荣国夫人性情古怪,她嫁去国公府后,就基本不露面,连国宴都不赏脸,所以要请动她,应该是件难事。”   她就不再说话,从袖子里拿出那几枚钱币来,想卜一卦。   但是那边的窗户,突然被一阵狂风给吹开了,她立即起身跨过去关窗户,窗户上面的尘灰掉落下来,迷了她的眼睛,她揉搓了两下,再回头看时,整个儿一惊!   薛平安不见了! ☆、第143章:烧了这妖孽   就在这短短片刻的功夫,薛平安就凭空消失了!   奚兰自然急了,立刻出声喊道:“平安?平安你在哪?”   可是除了风声,没人回应。   她想到院外还有把守的羽林卫。马上出声唤道:“来人啊?快来人!人都去哪儿了?”   她已喊得足够大声。但是却没人回应她,这下子,她就更急了,跑到门边,两手打开门,走到前廊上。却不由得为眼前看到的一震。   这宫里点的宫灯多是红色,刚才那些羽林卫来点灯时,自然也是点的红色。   可此刻,吊在屋檐下,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的竟然是白色宫灯!   白灯,绝不是活人会用的灯!   她心里暗自吃紧,面上还保持着龙氏镇定。看来是时辰到了,鬼邪之气上来了!   想必此刻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但薛平安方才就跟她坐在里面,现在也应该在这院子里才对。   一定是这鬼瘴气遮了她的眼睛,她必须得时刻保持清醒,在这里,她身上没有半件儿辟邪的法器,唯一一颗龙凝珠,还是所有妖魔鬼怪都想得到的!   “开门!开门!”她几步跑到大门那里,用力敲着门。   此刻要打乱这院中凝聚在一起的鬼气,必须要将大门打开,灌入更多的活人气息才行。   可是大门紧紧关闭着,无论她如何呐喊,都无人回应。   她气恼的踢了一脚大门,这些羽林卫一定是故意要害死他们。   “丫头!丫头!”这时,从前面的那间屋子里。传来薛平安惊慌失措的声音。   她本要立刻过去的,但这院中那么多恶鬼,她不能空手而去,马上就回身跑进屋里去找薛平安带来的那个包袱。   但那里面,哪里还有什么包袱?就连方才她亲手牵上的避鬼红线也一并不见了!   “丫头你在哪儿?丫头……”薛平安的声音还从那边角落的屋子里传来,奚兰不敢再等了,薛平安手无傅鸡之力。若是又被那些个怨气横生的女鬼挟了去,不到片刻,就被阴鬼气给压没了活气,必死无疑。   她大步朝那角落黑乎乎的房间冲去,一脚就踢开了那道门。   一股阴风从里面吹了出来,她赶紧用袖子遮住脸,才没吸入肺腑。   这种东西,伤得很,活人吸了,绝没有半点儿好处。   “丫头!快救我!”又一道声音传来。   奚兰放下袖子,就看到薛平安坐在间屋子正中央,被一根绳子给绑着,那模样,显然是吓坏了!   她本来要马上过去给薛平安松绑,但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对。   便狐疑问:“平安,是什么东西将你绑在这里的?”   她看了下,这屋子里除了薛平安绑在上面的木椅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而这种空房中间摆一把椅子的,就是典型的鬼屋格局。   “我也不知道,我只感觉有双手将我拽到了这里,你还愣着干嘛,这里好冷,快将我带出去!”薛平安不耐烦的说。   奚兰表情没变,朝前走过去,轻声回答着:“好,我这就来救你!”   音落,她已经到了薛平安旁边。   不过,她并没有帮他松绑,而是一手用力盖在了他的额头,念道:“苛门静,苛门静,苛门静至观世音,八大金刚前边走,四大灵符随后跟,左边托着托塔李天王,右边托着太上老君,脚一踢哼一声,血魔妖怪化灰尘,一符二佛,喔弥陀佛,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令!破!”   眼前的薛平安脸突然扭曲成一团,变成了一张十分难看诡异的鬼脸,再她喊‘破’的时候,便变成了一缕阴烟散开了!   “丫头!丫头!”又是薛平安的声音,此刻她眼中煞气如刀,暗自骂这些鬼东西应该下十八层地狱去!   她转身要从这房间里出去,可人才刚走到门口,那门便被一股力量给牵着,重重的合上了!   这门一关,整个屋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她感觉到很多东西,从她身边飘过,若是一只恶鬼,估计会躲着她,但这世界上不管是人还是鬼,一旦成了群,就难对付。   她用力咬了一口舌头,腥气侵入鼻喉,这让她整个人都精神了些,也让周围的鬼影暂时退避了!   她转身用力踢散了那门,便看见薛平安站在院子对面,一身白衣,十分好辨认,但他脖子上被一只女人手掐着的,她看不清楚这回到底是不是薛平安,这里面的鬼瘴气确实太厉害了!   “丫头,别过来,她想害的是你。”这回的薛平安不让她过去了!   会不会是真的薛平安?   她心想算了,豁出去了,管她有多少鬼,整死一只是一只,一股怒气涌上来,她大步冲过去,逮着那只女人手就往旁边扔开,再一手朝薛平安的额头上盖去。   但这次,一只大手抓住了她。   她抬头看去,发现是另外一个薛平安,脸上还带着一个怪异的笑容。   “丫头,你不是在找我吗?干嘛理那个小白脸?”   她心想坏了,用力一蹬,那抓住她手的薛平安被蹬散成一股阴烟散了,另外一个见状,尖叫了一声,也被她的手打散了!   这过程里,她已是气喘吁吁,她不敢再乱动了,这些鬼在消磨她的意志。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她闭上眼睛,默默念着。   不看,不听,不想,便不会被这里的瘴气迷惑。   可是,一直担忧着薛平安的安危,她却无法真的静下来。   她总能听见薛平安向她求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渐渐的,她心神彻底乱了!   便看到那些张牙舞爪的恶鬼,一个个朝她扑来!   她自然不肯傻站着坐以待毙,挥舞着袖袍,将这些鬼东西从面前打散。   不知过了多久,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喷洒在了她脸上。   一刹那,周围那些鬼影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周围几具羽林卫的尸体,还有,她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长剑。   而剑的那头,正在一个人的腹中。   那人双手用力拽着剑,但鲜血还是不断从他腹中流出来。   当她闻到那人血的味道时,她就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平安!平安!”她松开剑,惊愕害怕的走过去,薛平安吃痛的往地上一跪。   她脑子里,一时之间大乱。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她想跑过去查看薛平安的伤势,但两个粗壮的胳膊,一把将她拽了起来。   “抓住了,抓住了!”她目光惊慌的望着跪在前面的薛平安,想要将那两个箍住她的羽林卫甩开。“放开我!放开我!”   这声音一出来,她惊讶的发现她的声音变了,变成低沉暗哑。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也顾不上自己的声音,她希望有人可以出来救平安,所以她想到的人,只有李淮。   “李淮,你在哪儿?李淮?”   “这怎么回事?”院门口,一道磁性男声响起。   她忙看过去,发现一行浩浩荡荡的人进来了,为首那位,是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   皇上身边雍容华贵的女人急切提醒道:“皇上现在相信臣妾说的话了吧?你瞧这妖孽杀了多少人!”   皇上被这场面震得不清,那羽林卫队长蔡康忙劝道:“皇上,此地妖气太重,皇上还是赶紧退避吧!”   奚兰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事,是她高看了自己,竟被这月影院中的鬼气迷惑了,酿此大祸。   “皇上!皇上!”她想叫住皇帝,但那声音从口中出来,让人听得汗毛直立,就像是从万恶的地狱里传来的索命声一样。   皇帝就被一行人围佣这着,从院门走了出去。   皇后急于对于奚兰,忙问道:“皇上,要将那妖怪如何处置?”   后面跟着随行的智贤大师出来道:“是妖须得用火烧!”   皇帝被刚才那血腥一幕搞得还没有回过神来,此刻听到智贤的话,就像听了先皇圣旨一样。   “将她关进铁笼里烧了!”   这一行人里,除了皇后,余贵妃也在。   听说要将自己的儿媳妇烧了,她立刻惶恐害怕的跪在了皇帝面前。   哭喊道:“皇上,不可啊,皇上,锦画不会是妖的,锦画怎可能是妖,刚才杀人的一定不是她,是那院子里的脏东西上了她的身啊!”   皇帝被她这么一吼,好像清醒了一些,忙回头想去确认。   结果一个人出现,挡住了他的视线。   “皇上,此妖已杀死那么多羽林卫,若不马上烧死她,再等一会儿,恐怕铁笼子都关不住她了!”智贤的声音一落下,皇帝的眼神,又变得格外坚定。   他不由分说的命令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将那妖孽关进笼子里烧了!”   “是!”羽林卫听命,立刻去慎刑司搬铁笼。   奚兰虽隔了一段距离,但听到智贤大师那声音,她整个人都愣住了!估上双技。   那声音她听到过,那是灭地的声音!   果然被她猜中了,所谓的智贤大师有蹊跷!   “端婆!端婆!”她发怒地朝那方呐喊,便看到那披着袈裟的光头和尚,用一种诡异缓慢的动作,回头来看她,还对着她得逞的阴笑着…… ☆、第144章:她绝不是妖   不久,铁笼子被搬来,紧随而来的,还有用来烧她的木材和油。   奚兰想挣脱。不过身体已经被牢牢箍住。根本没有逃脱的余地。   她把那两个人高马大的羽林卫关进了笼子里,她回头去看院落里面,薛平安还趴在地上,不知还有没有气息。   “李淮,李淮你在哪儿?”她慌了,眼泪不停的掉下来。   多少次面对死亡。她不惧,却不能忍受无辜的人因她而死。   此刻,皇帝已经远离,智贤大师慢慢步了过来。   “贫僧要替这妖孽送经,你们先退下!”   邪恶的鬼仙端婆披上了袈裟,那一脸道貌,更是让她恶心。   端婆遣走这些羽林卫。又怎可能是为了给她送经?   奚兰立刻警醒过来,身体往笼子后面退去。   她身上有龙凝珠,端婆想要得到!   “端婆,你休想!”她伸手将龙凝珠摸出来,紧紧捏在手里。   前面的智贤阴邪一笑,明明是光头大和尚,笑声却诡异异常。   “休想?七大神器现世,本就是三界浩劫,老生留存世上几百年,天命所在,你个嫩毛丫头还想与老生作对?快将龙凝珠交出来,这样,你死后,老生还可放你亡魂一路,不然……”   她从铁笼子里站起来,“不然什么?灰飞烟灭吗?你以为我会怕?”   说完。她拿起龙凝珠往嘴里一塞。   端婆大惊,突然从那副皮囊里跑出来,直接穿过了那铁笼子,一手掐住奚兰的脖子,企图将她塞进嘴里的龙凝珠挤出来。   但奚兰狠狠的瞪着她,小脸早已通红,青筋暴露。用力往下咽。   “吐出来,你给我吐出来!”端婆气急,掐着她的胳膊举到空中。   她的头部抵在铁笼顶端,发髻散乱下来。   她死死的咬着嘴唇,任由这鬼邪如何折磨她,绝不吐出来。   这过程里,端婆怒气招来狂风,卷起沙尘漫天飞舞。   才走不远的皇帝不知又发生了何事,立刻带着众人调头回来看。   凡人肉眼看不见端婆,就只见智贤倒在地上,而铁笼里的奚兰双脚悬浮在空中,头发飞舞缭乱。   她脸上因为难受而呈现出来的表情狰狞十分,连那些杀人如麻的羽林卫见了,都吓得不敢靠近。   皇后一声质问,“还杵着做甚么?赶紧点火啊!”   端婆这时看到吞了龙凝珠的奚兰脖子下面,发出紫色光芒,鬼眼一厉,立刻伸出一只长满尖刺的手,要刨开她的皮肉,将里面的龙凝珠拿出来。估亚名才。   却不想,端婆手伸过去时,却被一道迸裂开的紫光飞弹开来。   这一击,直接伤了她的灵体,她呜咽着一声哀嚎,化成一道黑烟,消失在了夜色中。   奚兰脸向上,身子还悬浮在空中,她感觉到那龙凝珠正在她身体里蔓延开来,通过她的鲜血,到达每一寸肤骨。   “啊!”   好难受,感觉身体要被体内那道力量裂开……   “皇上,快看那紫光,这妖孽要现形啦!”皇后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声音扭曲在一起。   皇上先是被这场面震撼,随即理智一回来,亲自去抱起一旁的油罐,往那铁笼旁边的木材上浇。   余贵妃见奚兰身上的紫光,和牵扯起她的那股力量,也动摇了奚兰不是妖的想法。   所以,现在皇帝要烧妖,便无人阻拦了!   “皇上……皇上……不要啊……皇上她不是妖……”   却不知从哪里,传来这样一道虚弱的声音。   众人都是一惊,就看见月影宫院大门处,爬出一道染血的身影。   那是受了重伤的薛平安,因为留了太多血,他的面恐早已苍白得不成样子。   “薛大夫怎么还在那里,快带他去医治!”余贵妃见此,惊慌命令道。   可,皇帝却没有看一眼薛平安,更没将他的劝阻听进耳朵里去。   此刻,要烧死妖孽的决心,在这九五之尊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有两个羽林卫抬着架着过来救薛平安。   薛平安那执念颇深的目光却紧紧的望着铁笼的方向。   “她不是妖……她不是妖……”   再然后,便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奚兰似乎能感受到他生命尽头的所有痛苦,她的脸吊在空中,头发垂下,两滴泪水缓缓沿着脸线滑落。   平安,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火光挣艳,让她周身更加明亮。   原本是惨烈紧张的一幕,却被她身体里那道仿佛永散不尽紫光照得格外唯美。   爹爹,这回,我保住了龙凝珠了!   火焰,很快在周围燃烧起来,炙烤着她的皮肉。   她缓慢的闭上眼睛。   无尽说得对,《凡咒》可更因变果,但看似一切变了,却只是一时,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所以不管是《凡咒》前还《凡咒》之后,她终究会死吧?   承载了菩提的执念,就注定是如此悲壮的死去吗?   她还是有不甘呢,都没有好好的以她的样子,与所爱之人,在一起过!   这样,就怕死了,也会变成一个被烈火焚烧过,怨气横生的厉鬼吧?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求生的意念,突然从她胸口中喷发出来,她的双脚突然落地。   隔着熊熊烈火,她看到一个人,正从远处朝她奔来。   “李淮!”她眼角含泪,激动地抓住那铁笼。   却被烫得立刻放了手,手掌上立刻出现了两道红色烫痕。   “淮儿,不可过去!她是妖!”而在火焰这边,皇上一把拽住自己的儿子,不准他再往前靠一步。   “父皇,她绝不是妖!”李淮也顾不得身份,用力要将皇帝的手甩开,此刻火还没烧进去,他还看得见火光里的人影,绝望的望着他的眼神。   “挡住他,不准他过去!”皇帝担心儿子的安危,立刻厉声下了命令。   羽林卫们接到命令,第一时间就将武器架在了严挺严明身上。   而李淮很快被周围的羽林卫给围在了中间,他怎肯被他们控制,几个快狠的动作,就撂倒了最先近身的两人。   但还有源源不断的羽林卫朝他扑来,这些侍卫不敢对他用武器,只能靠人数和肉躯来阻止他前进。   他也确实被这些人绊住了!   就这么与那堆烈火数丈的距离,好像隔了万水千山那么远。   而此刻,火焰燃尽了周围的空气,奚兰已感觉到呼吸困难,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下去,双膝往前一跪整个儿倒了下去。   李淮看到她消失在火焰之后,整个身体一僵。   “不!不!”声音穿向长空,惊破徊宫的深夜。   他眼前,突然闪现出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   “锦画——”   那是,他被无数藤蔓缠绕着,不得自由。   “嗖”地一声,她拔出长剑,目光坚定的一步步朝他走来。   “李淮,别怕,我来救你!”   那时,前面重重危机,面临的是邪恶的花妖,她不曾退缩。   而他此刻,却被这些凡人之躯,挡在了烈火后面。   为何,他没有生得三头六臂?   为何,他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   真真痛恨,他这无能!   “你们也一并烧了本王吧,一并烧了本王吧!”他疯狂的挣扎着,为了控制他,身上已不知有多少双手的力量用在他身上。   她救了他无数回,他却只能这样眼睁睁看她被自己的父皇烧死…… ☆、第145章:留痕   突然,天际被一道白光照亮。   仿佛是老天爷被这一幕惨烈感动,突然开了眼。   惊醒了所有人的视野,紧接着。“轰动”一声。天上炸雷响起的同时,倾盆大雨随即而至。   李淮抬头望天,满怀期待和感激的接受着雨水的清洗。   周围一团乱起来,那些正在燃烧的烈火,正在一点点被浇灭,浓烟与雨雾争先恐后并存着。   “皇上!”德公公举着雨伞。过来为皇帝遮雨。   这时,后面不间断有人从慌乱中持伞过来为皇后和余贵妃撑起。   余贵妃走上来,拉着皇帝的手说:“是老天爷要留下她啊,皇上——”   皇后却不管雨下得多大,她也步上来,劝说道:“皇上,这一定是妖孽用法术唤来的急雨!”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   却不知何时,人群后面,多了一位披着黑色雨披的女子,此女约莫有三十五六岁,清淡的眉目里,透着与这大雨极为不合的宁静。   虽荣国夫人深居简出,但皇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念慈见过皇上、皇后、余贵妃……”   宁国公妻,诸葛念慈,一品诰命夫人,她嫁到宁国公府之前,曾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通天文地理,会奇门遁甲之术,旧年有几件京中的大事,都与她有关,不过自从她嫁给了宁国公后。便低调得再不过问世事。   想不到,李淮竟请动了她,连皇帝都颇为惊讶。   “夫人何以进宫来?”皇上虽是发问,眼中却有不少的敬重,说起来,当年,他还是楚王时。便是得了此女相助,才有机会登上皇位。   旧事虽去,但皇帝铭记在心。   所以连带着,对宁国公府颇为照拂。   但这诸葛念慈却一丝宠娇也没有,在雨中,微微埋下头,“念慈闻这宫中有妖,特来相助。”   皇后一听,马上站出来道:“夫人既然是来相助,就快想个办法,将那作孽的妖孽降服了吧,她连智贤大师都害死了!”   对方目光看过去,雨水彻底将火熄灭了!   前方的一堆人中,李淮挣扎着,要从羽林卫的控制里脱身。   “皇上,那铁笼里关的,可是胥王妃?”诸葛念慈忙问。   皇帝回答:“正是!”   她表情跟着一变,急声道:“皇上错信了那鬼和尚啦!”   皇帝一听,表情巨变。   “夫人此话怎讲?”   对方便回答:“方才念慈进宫时,在徊十二宫门外,看到一股黑气腾云而去,那是一只作恶于世数百年的鬼灵,便是那鬼纵了智贤大师的肉身进宫蒙骗皇上,皇上可去看前面智贤大师的身体,肯定是已死多日,早已僵硬。”   端婆作孽狠辣,从不留活口,连鬼都不放过,所以要夺智贤的肉身时,就将智贤一并害死了!   皇帝听了,立刻派人过去看。   智贤的尸体方才就在火堆旁边,烧了些袈裟,但肉身未毁,确实是僵硬如石,根本不是是刚死的模样。   火被熄灭了,这场大雨,如它来得急切那样,去得也快。   转瞬间,除了周围积起的雨水,它仿佛从未来过。   这时,皇帝问道:“那胥王妃为何能飞?身中出现紫光?”   诸葛念慈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眉头微微蹙拢,片刻,反问:“紫光?”   “是,紫光!说她不是妖都不信!”皇后一心想要至胥王妃于死地,即使形势转变,毅然没有改变初衷。   对方听了之后,眸波不动,只是转向皇帝那方,说:“这宫里招来刚才那么强大的鬼灵,怎可能那么轻易离开,恐怕是被何物炙伤了灵体,想必是王妃身上有何法器,正好逼退了那只鬼灵,皇上,这世间,上层法器发出彩光并不算什么奇事!”   皇帝听到这解释,才恍然明白自己的决定多么草率。   “快,快救胥王妃!”   他的声音落下,李淮已冲破众人,朝那铁笼奔去了!   铁笼周围,是一片废墟,乱倒着还在冒烟的黑炭。   而奚兰就趴在那之中,她身上的蓝色衣袍早已看不见本来的颜色。   铁门被拉开,李淮跪倒在她身侧,凄声唤道:“奚兰!奚兰!”   他的喉咙早已在刚才的挣扎中撕裂,声音也像披夹着一层浓雾。   没有回应,他伸手用力将她抱起来,也没去探她的鼻息,他心里知道,她一定还活着。   就这样,李淮抱着他,站立起来。   她的手无力的下坠而去,他目光心疼去看,那上面除了黑色的炭污,还有红色的烫伤,她真的是遍体鳞伤。   “御医?御医在哪里?”他急躁的怒嚎着,周围不断有慌忙的人影在穿梭,第一个到达他身边的,自然是严氏兄弟。   “御医已经去请了,先将王妃抬到最近的凤栖宫去……”   刚才那几个阻拦李淮的羽林卫听了命令,想上去帮忙。   李淮余光扫过去,眸中煞气腾起。   “滚开!”   几人被震慑,胆颤地退到一边儿,远远跟着。   一行人,急乱地跟着到了凤栖宫。   李淮将奚兰放在凤栖宫偏殿的床榻上,他想去给她拭擦手上的污迹,但又怕沾到伤口,将宫女递过来的面帕往地上一扔,怒骂道:“御医呢?御医为何还不来?”   “淮儿冷静一些!”余贵妃忙过来抓住他的手。   但他却没有听话的冷静下去,他目光带刀的看向门外,皇后正在一众宫人的围佣下,毫无歉意的站在那里看着。   这时,今夜所有在太医院里执勤的御医全部惶然而至。   他们先检查了王妃的气息与脉搏,最后确认还有一线生机,李淮整个人才稍微恢复了一些。   平静之后,他守在外面,等待御医为奚兰擦药。   “你还有甚么话好说的?”殿外,传来皇帝带气的声音。   尽管如此,皇后还是面如泰山,只不过面对皇帝的指责,微微低下了头。   “皇上,你也听宁夫人讲了,是那强大的鬼灵作祟,人又怎可能与鬼灵作对?臣妾确实无话可说……”   “你,简直就是心如蛇蝎,竟想至那孩子于死地!”   纳兰氏一听,一脸的无辜和冤愤。“皇上,臣妾也是被鬼迷了心窍,如何能怪到臣妾身上来?”   皇帝一脸怒气,根本不看她。   但是却无法继续责怪下去,毕竟,当时他自己也被那智贤迷得团团转。   不过,他还差点忘了还有个人。   “那个玉媚人呢?那玉媚人一口咬定王妃是妖,难道不是你指使的?”   皇后一听,立刻悲愤得两泪纵横,演得好不逼真。   “皇上,臣妾与那玉媚人毫无交集,不过是阴差阳错在寻找淮儿时,得知了此事,怎就变成了是臣妾指使她出来污蔑胥王妃?皇上,就算臣妾能收买人心,又怎能操控那作孽迷惑人的强大鬼灵?”   皇帝没有回答,但脸上的怒气不减。估亚状巴。   “来人,去将那玉媚人压上来,朕要亲自审问,一定要将这幕后指使给揪出来!”   身侧的羽林卫接命,立刻去寻那玉媚人。   但是不久就匆匆来报。   “皇上,玉媚人失踪了!”   皇上闻言色惊,大步跨到纳兰氏旁边,指着她脸鼻质问道:“你将人弄到哪儿去了?”   纳兰氏一脸无辜和被最亲之人怀疑的忧伤。   “皇上,这一晚上过来,臣妾一直紧随在您身侧,连口茶水都不曾喝到,又有何机去藏她?难道臣妾在皇上心中,就是这种人吗?”   皇上不语,数十年过来,他们除开权势的暗自较量,她终归是他的妻。   她是什么样子,他心里自然清楚。   纳兰氏瞧他不回答,一派心灰意冷之相。   “好,既然皇上不信,洛昭自会证明给你看!”   皇上听到她的自称,先是一愣,都有多少年,没有听见他的皇后自称她的闺名了!   心头一软,她说什么?她自会证明给他看?   她要如何证明?   立刻转身去看,便看见皇后奋力朝侧面的宫柱上撞去。   他一惊,忙去跑过去阻止,伸手,抓住了皇后的袖角,‘哗’地一身,衣料撕碎的声音。   他可以感受到,纳兰氏撞上去的力量,一心求死。   “洛昭!”他心急地唤了一声,皇后已撞了上去。   鲜血很快就从她头上如柱流下来,这下换皇帝惊慌失措了!   “御医,快来人啊,御医在哪里?”   殿内就有御医,听到召唤,立刻就出来三五个。   一并出来的,还有余贵妃,她看到皇帝抱着纳兰氏慌张的样子,脸上除了惊愕,还有失落。   在这深宫中,她见了那么多的新人宠妃,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最无法释怀的,还是他手中抱着的女子吧?   这个女人,抢了她一切引以为傲的东西。   荣耀和爱情!   可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分毫,唯有默默地将地方腾出来,那一刹那,她恶毒的想,就这样,让这女人一头撞死,该有多好?   于此同时,偏殿之中,为奚兰医治的御医从内间出来。   李淮大步走过去。“王妃如何了?”   “王爷不用担心,王妃福大命厚,只是被咽熏晕了,待一会儿喝上一碗清肺汤药,便能醒来,只不过……”   这位御医是太医院年纪最大的,瞧他脸有难色,李淮急切问:“不过什么?”   “不过王妃的双手和脖子几处烫伤严重,不能包扎,必须外放晾着,这段时日,必会疼痛难熬,且……今后恐怕会留下难看的烫痕。”   这对于一个拥有高贵身份的王妃来说,一定是件坏事。   李淮先是愣了一下,便大步朝里面走去。   内间中,只有两个宫女在里面伺候着,宫女见到他进来,忙小心谨慎的退了出去。   他来到床榻边上,蹲坐下,心疼的细看着奚兰已经清洗过后的手掌。   烫过的伤口红得连肉眼看过去都觉得疼,她一定很疼。   “奚兰,对不起,是本王回来晚了……”不然,她也许就不会受伤了!   他凝重的眉峰没有丝毫舒展开来的迹象,而奚兰昏迷的睡颜,让他想到在西山的山洞中,她是如何焦急的守在他面前,等待他醒来的。   “那时候一定很艰难吧?”他轻声问她。   还记得他在西山上,浑身发热,看到她带着面具出现的情景。   他听见她一遍遍的说,李淮,你坚持住。   那时候,她太慌张,声音就是她原本的声音。   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其实不是。   但那声音,是将他的意识留下的唯一动力,他希望,即使闭着眼睛的奚兰,也可以听到他的声音。   “你从前是什么样子,等你醒来,你再慢慢告诉本王好吗?”   奚兰自然听不见他的声音,安静的一如一具没有任何生气的尸体。   李淮有些害怕,小心翼翼的伸手去触摸她的皮肤,感觉到是温热的,才松了口气。   他柔声安慰说:“你别怕,就算留下疤痕很难看也没关系,本王不嫌弃你,你还是本王的王妃,知道了吗?” ☆、第146章:很疼   外面,皇上带纳兰氏回去西宫。   整个凤栖宫,突然清静了许多。   余贵妃站在殿门口,望着那一行人消失的方向。   宫楼之上。雨停云散。一轮清月从迷云中,崭露头角。   它的光辉,洒在这片宫城楼影之上,却让那遥望的人儿心中苦涩。   “贵妃娘娘别来无恙!”背后一道清雅的声音响起。   余贵妃头微微底下,回头看向说话的人,眸中是故人重逢的平淡。   “念慈。你当年说,本宫为他筹得了皇位,他的心将一生一世放在本宫身上,现在,还作数吗?”   诸葛念慈眨了眨眼眸,那张脸虽然不再青春,但却给人一种荣辱不惊的宁静之感。而从那轮廓上看,美人无疑,比美人更多的,是超越俗事的睿智。   她浅音说:“在这世上,有谁可以取代你在他心中的位置呢?”   余贵妃仰头嗤笑,承认道:“是啊,再也没有人可以像本宫为他这样,做那么多了!”   说着,她迈步出去。   两个贴身的婢女,紧紧的追了上去。   这时,李淮从里面内殿出来,看到诸葛念慈还未走,立刻步上来,眼中带着谢意,道:“多谢宁夫人相助,若没有夫人的证明。还不知锦画还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诸葛念慈微微一笑,“王爷不必客气,不过,王爷可要记得,我们说好的事。”   李淮表情有变,似乎有何难隐,但并未说出来。   对方望着内殿方向。略有深意的说:“看得出来,王爷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对王妃如此紧张,实在难得,不过王爷生来不凡,是以继承大统的命格,未来的路还很长……”   李淮静静听完,点头应道:“多谢荣国夫人的指点,人这一生,不会一帆风顺,本王从出生就深知了这个道理,未来,一定会好好走下去。”   他说完,又看向对方的眼睛,补充道:“王妃是上天赐给本王最好的礼物,有了她的陪伴,相信未来无论多么艰险,本王亦能坦然面对!”   “王爷识人如金,实在难得!”诸葛念慈毫无贬义,她十分欣赏李淮的聪睿。“但我还有一事要说。”   他听出这话中的转折,几乎已猜到,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他依旧沉定的站在对面,“荣国夫人有何话,但说无妨。”   诸葛念慈沉长的叹着气,转身朝内殿的方向走了数步。   她揭开蓝色的帐幔一角,便看到躺在里面的龙奚兰。   “那孩子是不可多得玄门奇才,吞噬了龙凝珠竟还有命在,以区区凡人之躯,容纳了那龙凝珠的所有煞邪之气……”   李淮步过来,不太明白,他问:“这不是很好吗?”   对方又是叹气,点头:“是很好,很好,她宿命之所在,可是,恐怕她以后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了……”   他听了顿然一惊:“夫人此话是何意?”   诸葛念慈缓缓回头,眸中了有遗憾。   “那煞邪之气与她已完全融合,她的身子,只怕是无法孕养了!”   李淮整个一僵,不敢相信他们竟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半响,他抬头追问道:“荣国夫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一定可以寻求什么神医仙丹来医治,对不对?”   诸葛念慈听了他的话,苦淡一笑。   心中,说不尽的无奈。   “夫人,难道觉得本王说得不可能实现?”   对方又是叹气,“王爷,以为我嫁入宁国公府这么多年,何以无所出?”   李淮脸上一怔,这件事,他自然知道。   毕竟诸葛念慈是宁晚缀的继母。   坊间也有很多传闻,他从前却不在意这些。   如今,诸葛念慈主动说起,却让他听得心里揪起。   “还不是因为早年的经历,被煞气伤了身子,这种痛苦和遗憾,伴随了我一生,所以看到那孩子,就像看到了当年的我!”她说完,便低头往外走。   李淮没有动,目光看向内殿中,那沉睡的面容。   许久,许久!   睁开眼,奚兰看到眼前的蓝色帐幔。   这是在通往冥界的路上吗?传闻里,阴鬼路上,是一片灰暗的才对呢!   “王妃,你醒了吗?”有个女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动了动,觉得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原来她还没死!   这里似乎是在皇宫中?她这样想着,想撑起身子坐起来。   “王妃,别动,你的伤!”那宫女年纪不大,但看样子,十分贴心。   她抬起手来看,是烫伤。   脑海里便是她被关在笼子里,被烈火焚烧的记忆。   是的,这烫伤,则是她抓住铁笼来的。   这时候,听闻她醒来的李淮疾步进来。   “奚……锦画!”他来到床边,带着淡淡笑容。   她躺在那里,看到那英俊的面颊,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活着见到他。   这么说,真的又一次逃过一劫。   “你去了哪里?”   虽然,他隐藏自己心事的能力如火纯清,但是她却想长在他肚子里的虫一样,看到他第一眼,便发现了!   他有心事!   “你因伤留宫修养,本王方才下了早朝,去了西宫,探望皇母后。”   奚兰目光一冷,那个要害她的贱人,没有害死她,难道还出了什么意外?   她就问:“王爷后来请来了荣国夫人对吗?”   李淮看着她,点头。   她又问:“所以,此刻我不是妖了,对吗?”   李淮缓慢坐到床沿上,将她的身子扶起来,拥在怀中,回答:“你从来就不是妖!”   她身子先是一僵,原本不太习惯,但这怀抱实在太舒服了,她用鼻子,长吸了一口那染着他身上淡香的气息,却因为这动作,让脖子上的烧伤十分难受。   瞧她紧眉咬牙,李淮小心翼翼的放开她。   “是不是很疼?”   “不疼!”她轻声回答,“王爷你既知道,我并不是什么候门小姐,也应知,这点伤于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终于可以在她面前坦诚相见,她觉得好轻松。   李淮听此,却更觉心疼。   那得都经历过什么,才会将这样的可怖的伤,轻描淡写的在口中描述?   “不管你是不是侯门小姐,这是伤,伤在身上,就会疼!”   他声音里带着责怪,是责怪她对自己的冷酷,但更多的,还是对他的自责。   她看得出来,心中安慰,便点头承认:“嗯,李淮,我很疼,但是看到你好好的,就好受许多。”   他无奈苦笑,即便是这样,她都还为他想着。   “饿了吗?我喂你吃粥好不好?”   奚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此刻,只怕是她想逞能也不行了!   “嗯!”   李淮忙起身,吩咐外面候着的宫女去将一直煨着的滋补粥端上来,亲自试过毒之后,才端到奚兰面前。   因为有些烫,他反复的吹了几遍,自己试过了温度,才喂给她吃。   她以为这辈子,这世上只有祖母才会像这样喂自己吃东西了,心头很暖,却没忍住,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对方见她如此,立刻紧张的放下碗勺,问她:“难受了吗?”   他没叫她别哭,只是心疼的问她一声:难受了吗?   她摇头,回答:“没有,只是想,如果可以这样永远下去,那该有多好!”   李淮一愣,忙伸手去将眼角那颗缓缓滑落的泪珠拭去。“傻子!你都嫁给本王了,我们当然会永远这样下去。”   “是吗?”她不能肯定。   从前的人生,总是这样起起伏伏惊险有余的过着,她早学会了如何从容面对所有坎坷。   却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时,感到惶恐不安。   也许这是作为龙家人天生的预感吧!   她知道,这才刚刚开始!   “当然了,本王答应你!”他没有给过奚兰任何承诺。   但奚兰却说:“李淮,你不必答应我甚么,更不要做任何承诺!”   她不希望变成一个需要承诺支撑意志的女人,她早决定了要收好自己的感情,即便是对她爱着的人。   她怕受到伤害,倒不是她多么胆怯懦弱,而是她清楚自己是谁,而又要面对什么,情爱牵扯太多,只会让她失去对事的掌控力,甚至作出无可挽回的错事。   李淮听此,脸色抑郁失色,“难道,你还在生本王的气?”   “李淮,我从未真的生过你的气。”她发自肺腑的说,好像在安慰他似的口气。估土助技。   “你可否不要永远将自己置身于保护别人的位置?将你的责任分担给本王,不好吗?”他欣赏她的勇为,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加心疼她。   不过是女子,为何时时都试图用那么薄弱的臂膀,来为他遮风挡雨,那不是他应做的吗?   他发自内心的觉得,这女人轻视了他的王威。   奚兰垂下眼帘,不语。   她的人生一开始,学到的第一门课,便是如何去做一个心存大爱之人,诚然,要为民解难,必须得有一颗大爱之心,因此,才忽略了自身。   这一点,又岂是李淮这样养尊处优的皇子可明白的呢?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李淮问她:“你觉得,像本王这样的身份,无法去体会你的世界是吗?”   她小心翼翼的瞄了他一眼,默认了!   李淮叹了口气,收起脸上的愠色,又重新端起粥碗来喂她。   她还是张嘴喝,乖巧得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他自然晓得,这不是她常有的样子,也分外珍惜此刻的融洽,直到粥碗见底,他才温声说:“我不知道你曾经生活的世界是怎样的,但我想知道,你会耐心带我去看一看,对吗?”   她听了这话,眼中有什么在闪烁着,也许是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她隔了半响,才回答:“若你愿意的话。”   李淮笑了笑,将空碗放到一边,本来想抱一抱她,但又怕弄到她的伤,便罢了!   他柔声征求她的意见问:“你身上的伤不易见风,就在这宫中小住几日,等伤口好些了,本王再带你回府,好吗?”   “好!”   这样说定,奚兰便在凤栖宫里住了三日。   伤口稍有好转,不过烫烧伤难愈合,且又在手上,导致她行动十分不便。   好在这些天李淮推掉了宫外所有事宜,一直在此陪着她,悉心照顾,温柔体贴。   午膳,李淮被皇帝召去商议何时,原本命了凤栖宫的宫女蓉蓉喂她用膳,但她坚持要自己动手。   也是因了这王妃的身份,不然从前,哪有这么娇贵啊!   就这样,她捏着筷子,小心翼翼的吃了会儿。   原本筷子拿得好好的,却突然掉到了地上。   旁边的蓉蓉立刻去帮她捡,她用手背止住对方:“等一等!”   她蹙眉看下去,仔细的看了那筷子的形状,抬头,脸色却渐沉。   殿外,传来脚步声。   她惶然起身,迎上去,便看见李淮回来,身后跟着严挺严明。   “王爷!是否是虚……紫道长有消息了?”   李淮即刻赶回来,确实为了此事,看到她不说便知,脸上凝重起来。 ☆、第147章:被毁的尸身   李淮顾虑的扫了一眼周围,将严氏兄弟与这殿中的宫女一并给遣了出去。   殿门关上那刻,他才轻声对她讲:“奚兰,本王已派人四处寻找紫虚元的下落。之前。都无所获,不过今日在临西镇传来消息,有人在那发现一具毁了面的男尸,怀疑可能就是他……”   “不可能!”她一口否认。   紫虚元怎可能死?连她爹都说紫虚元是难得的修行之才,他师父清阳真人已活了一百八十多年,他才十八岁而已。这回,他师父允了他下山来,怎可能是让他来送死?   李淮也不愿意相信这个消息就真,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张裹好的白帕来。   “那尸体身材与紫道长十分相似,穿的衣物,也似乎就是那日他离开西山身着的那一件白衫,下面的人查看了尸体。即刻赶回来禀报,近日天气日渐热起来,那尸身不易运回金陵,为了保存尸身,那尸身就放在义庄里,用冰块保存。”他说着,将手里那棉质的白帕递给奚兰,沉声道:“这是他身上,唯一发现的遗物,奚兰你好好看一看,是否是紫道长的!”   她也顾不得手上的伤了,忙用手接过来,快速揭开那白帕,看到里面的物件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如雷轰顶。   那是一支青花银丝发簪!   这发簪虽不名贵。但它的样式却极其别致,奚兰自然记得深刻,那是在没念凡咒之前,被紫虚元时时带在身上的,端婆说,那是原本,臭小子打算送给她的!   那时。为了不让附在自己身上的端婆得逞,紫虚元用此发簪刺了胸口!   “不”她伤手拿着那支簪子微微用力,却感觉不到手伤在疼。“不可能是他!”   李淮见状,立即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怕自己将那发簪拿出来,又弄伤她的伤,只得轻声唤着:“奚兰,将手放开,快将手放开!”   她似没听到一般,继续抓住那支发簪,望着他,瞪着无神大眼,“那不可能是他,你的人从哪里得到了这枚簪子,一定是他们想用来骗我的对不对?”估土女弟。   她坚信着紫虚元不可能就这样鸟无声息的死去,所以才会变成愤怒,认为是有人在误导她。   李淮却一心担心着她手上的伤,剑眉紧锁着,哄着她:“奚兰,怪听我的话,将手放开!”   听了这一声,她目光才缓而僵的看下去,她的手掌,因为拿着那根发簪太过用力,戳破了被烫过的脆弱肌皮,有血从里面侵出来,不多,但是很刺眼。   她轻轻的张开手掌,李淮赶紧将那支簪子拿出来,对着门外喊:“来人,去传太医来!”   奚兰看到他那紧张的模样,又开始陷入一种死一般的沉默。   她在想,一定是哪里出了错,她念了《凡咒》,为何却改变不了紫虚元的结果?   还是,《凡咒》根本就改变不了任何?   太医很快就来了,帮她清理了伤口,敷上药。   这过程很疼,她却麻木的坐着,像那只手不是她的一般,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李淮站在旁边看着,心头却如刀刺一般。   等太医一走,他脸色往下一垮,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愠色道:“你若下次再不将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儿……”   他声音断了,原本想威胁她来着,可是仔细想了,他能威胁她什么呢?   这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   奚兰目光移过来,平视着他:“我错了!”   这不是为了敷衍他,连她自己也觉得,她是错了吧?   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将紫虚元卷进来的。   若最开始,她将话说得再狠一点,或者与那臭小子划清界限,也许,他就不会出事了吧?   “你哪里错了?”李淮瞧着她这模样,语气却降了下来。   “他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吧?”李淮虽不知她与紫虚元的曾经都有怎样的故事,但那天在西山上,紫虚元苦口婆心的告诫她,连负气离开时,还不忘给她保命的东西,便可知,他对她一定很特别吧!   奚兰听到他如此说,眼角就觉得酸酸的,然后点了点头,“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他是我的朋友!”   还记得,七岁那年,她初修结束,要跟着龙父离开南仙山。   那天她特别兴奋,终于可以离开会天灵镇见祖母了!   可是那一日,却是个雨天,现在想来,若不是那天的雨,也许她都忘了当时都发生了什么。   盛夏季节,大雨一圈一圈的侵袭着周围连绵起伏的山峰。   小小的奚兰披着雨笠跟着龙父后面,背上,还背着一把与她身高极为不符的长剑。   下过雨的山路泥软路滑,行走起来十分艰难,不过她走得很稳,已走过了一个山头,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声传来。   “奚男!奚男!等等我!”   她疑惑停下来,唤了一声:“爹!”   龙父也停下来,往后望去,便看见雨雾里,跑来一个一身泥浆的小道士,小道士两手牵着前面的袍衫,里面似乎兜着什么物件儿,走近了,才看见里面是一个个大而饱满的梨儿。   “奚兰,你不是想吃后山的冰梨吗?这是我一大早去摘的,回来时你和叔伯都走了,所以我追过来了,还好追上了……”   奚兰见了那梨儿,再看那一身湿透的小道士,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火气,用力一把把那梨儿给掀翻了!   她还朝他吼:“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下雨吃什么冰梨?”   那些冰梨便一个个滚到了地上的泥浆中,立刻湖脏了!   小道士见状,却不是第一时间回应她的责备,而是蹲下身去,心疼的捡地上的梨儿。   站在一旁看着的龙父却始终没有上前去阻止,因为不过片刻,就看到自己的女儿也蹲下身一起去捡那冰梨了!   小小的奚兰用自己的袍角将所有冰梨接过来,用稚嫩的声音说:“臭小子,下次你再这样,就别说认识我!”   紫虚元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却抹得半脸泥浆。   “奚男,你是我第一个朋友!等我长大了,学好了艺,就去天灵镇找你,然后我们行走江湖,降妖除魔好不好?”   她倔强地将头扭到一边,道:“哼,等你学好了再说吧,你那么笨,我才不要带你!”   想到这些,奚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厌弃过自己。   那时候的她,为什么可恶的要将那些梨儿掀到地上呢?那后山常有凶兽出入,所以师父不准他们去后山,她明明就是心疼他去摘梨儿啊,还那样大老远的冒雨送过来,可是那臭小子,却从未生过她的气!   这样,她好想哭,但又不愿意在李淮面前哭出来,咬着唇坚持着,许久。   “奚兰,那种感觉我知道,我更明白接受朋友的死讯有多么的不舍和遗憾,但也希望你明白,无论发生任何,你还有我!”   李淮并不擅长安慰的话,这已是他在脑海里凑了半天,才出来的一段话。   奚兰缓缓抬头,看向那双深刻有力的俊眸。   “李淮,我要出宫,不管那具尸体是不是他,我必须去看看,若不是他,我还会继续找下去,若是他,我要亲自将他的尸身送回南仙山去!”   她欠他太多,从他们六岁相识开始,她连句好听的话都没对他讲过,她真的愧疚得好想甩自己几个大耳巴子! ☆、第148章:别负她 为槛外猫的南瓜车加更   看见她如此伤心,李淮心头,也有一种莫名又复杂的感觉浮上来。   此刻,面前眼前的情况。他心里的感觉。却不能像从前那般,全部隐藏,“你手被你折腾成这样,还想怎样?”   奚兰下定过的决心,从不会轻易因人改变。   即便眼前反对她的,是她的夫君。李淮。   “罢了!”李淮可没那么傻,何必在此刻因此去激起他们的矛盾,他说:“出宫可以,但是,你全部都得听本王的!”   头一回,拿一个人无可奈何,他心头有气。却又不得不通通受了!   奚兰见他松口,这也实在难得,忙低声回答:“我会听你的!”   她本就不是那种不明事理之人,更明白,李淮的感受。   既然,要出宫去,她不能就这么走了!   身份在那里,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皇后纳兰氏为证自己清白,不惜用头撞柱求死,这一招看似愚蠢无知,却用得恰到好处,成功的让皇帝软了心。   而纳兰氏伤的是头,几乎是跟阴差过了一回招了,比起她,还要更严重一些,于是。皇上下旨不准宫中任何人在提!   奚兰出宫之前,自然要过去探望,以表孝心。   “去西宫之前,我要先去看另外个人!”宫女为奚兰换上衣服后,她出来对李淮这样说。   前两日,她也有问起过薛平安的伤势,他都以她不易见风为由不允她过去探望。今日要离宫,自然是要去的。   李淮也早就准备好了!   “本王这就带你过去。”   这些天,天气果然有些热了,午后太阳晒着,额头上都冒出少许汗渍。   薛平安那日伤势严重,也是被安排在这凤栖宫里住下,是以王爷的医官身份,不过住得自然没有奚兰那般豪华,而是一个比较偏的院子,清静,人少。   而安排照顾的,包括照顾奚兰的蓉蓉,皆是从特地从鹭西阁里调遣过来的宫女。   引路的严挺严明推开门,李淮等着她一起走进那间屋子,屋里没有开窗,光线也很暗,紧接着而来的,则是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儿。   当奚兰看到床上躺着的薛平安时,心头又是一紧。   前两天李淮推脱不让她过来探望,她就料想,薛平安伤势严重,此刻见了,终于证实了这个事实。   薛平安闭眼睡在榻上,苍白的脸,干裂的嘴唇,已是濒临死亡的模样了!   她难过又自责的走过去,在床前停下,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能说什么。   “他醒过吗?”终于,她开口问李淮,声音有些沙哑。   李淮目光望着那床上的人,沉声回答:“断断续续醒过,但是意识都不太清醒!”   奚兰便走过去,伸出她烫烧伤稍微好些的左手。   严明不知她要做什么,忙出声阻止。“王妃不可……”   李淮已猜到她想要做甚,便用手势制止了!   严明闭了嘴,还被李淮给遣了出去。   这时,奚兰的手把上薛平安手腕的脉搏。   从前,都是这个人为她把脉,这还是她第一次,为薛平安把脉。   脉力很薄弱,失血过多,脾肺皆受了损,如此重伤,能痊愈的机会,那样渺茫。   她沉重地收回手来,望着那张苍白的脸说:“是我……伤了他,他是被我伤成这样的……”   此刻的心情,如何平静?   刚得知了许是紫虚元的死讯,现在又要面临她所做下的孽。   这便是《凡咒》所带来的后患无穷吗?   因因果果,她岂会相信,这世间,一道神奇咒念,可让一切悲离死别消失?不过是用另外一种代价,重新来一遍而已!   李淮见她如此自责,立即出声安慰道:“这不怪你,当时你没有意识……”   奚兰打断他道:“若我足够强大,就不会被那鬼宫里的众鬼迷惑,更不会伤到他了!”   李淮实在不忍心瞧他如此,换了口气说:“本王不信你是沉迷悲伤之人,平安那夜甘愿留在月影宫,就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何况他此刻还活着,你要相信,他会慢慢的好起来才对。”   “真的吗?”她从来不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但此刻,精神的刺激确实太大,多么想听到一个稍微好些的消息,即便早就清楚,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罢了!估土史圾。   “当然是真的,平安这条命本来都没得救了,却奇迹般的留着一口气在,他都撑了这么多天了,今日已是比前两日好过不知多少倍了,他一定会活下来的,宫中有最好的太医和珍贵的药材,只要他需要,本王一定为他寻来。”说完,他眼中也有几分亏欠。“平安不止是本王的医官,他还是本王的朋友,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王也会难过。”   奚兰相信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当即点头说:“嗯,我相信,平安一定能吉人天相!”   声音落下,便见晕睡的薛平安眼睫动了动。   两人都是一喜,奚兰凑上去,轻唤了一声。“平安?”   果然,平安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那样艰难却执着眸光,让人揪心,但也似乎应证了那句话。   “兰儿……”他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唤出了这两个字。   奚兰忙回答:“我在这里。”   薛平安看着她,微微一笑,仿佛放心了一般,无力的将眼睛闭上。   那天皇上要烧死她时,他以为,他们再也不能相见了!   如今,她好好的活着,一切都是值得的。   “平安,你有何话要说?”   奚兰见过无数将死之人,他们的目光的神情,便于此无二。   她害怕,却不得不做好准备,将他说的每一句话,当作临终遗言。   薛平安闭眼休息了好久,才睁开眼用虚弱的声音说:“我又做梦了……我梦见紫道长与我说话……他说要带我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她听此整个身子像灌入了万年冰川之水,但却很坚定的说:“那只是个梦!平安!”   似乎,是为了宽慰她一般,薛平安沉沉的‘嗯’了一声。   “平安,你要快些好起来!”一旁的李淮终于开口。   薛平安目光看过去,有所闪动,后又看向龙奚兰:“我……想与王爷说两句话,好吗?”   龙奚兰点头,从这房间里步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伸手去摸,却摸得一手湿润。   房内,薛平安见她已出去,便轻声问李淮:“王爷……可还记得那夜长叹,平安与你说的那家公子吗?”   李淮自然记得,认识这么多年,唯有那次他们聊到了各自的情感。   他点头,心中已有一个答案。   薛平安又说:“王爷聪明,一定早就知晓了王妃的身份,还请王爷恕平安不告之罪……平安早知她身份,但她与平安有过救命之恩……而她,便是平安年少时将心交予之人……”   那夜他向他坦白,“其实并非平安心如止水,是在很多年前,就将心交了出去。”   “哦?那是哪家的女子?”   “那是一位公子。”   龙家公子,卓卓其华,英名在外。   李淮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原是他身畔的这位公子,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王爷可否答应平安一件事?”   这如遗愿一般沉重,让李淮心中一紧,“何事?”   薛平安已是用了太多力气,他缓慢闭上眼眸,气虚乏力说出三个字:“别负她……” ☆、第149章:辨尸   这三个字,犹如针扎一把,刺到了李淮心口上,可是面对这眼前的人。他却说不出责怪的话来。   薛平安还清醒着。等待他的回答。   这边沉默片刻,才开口说:“未来之事,岂可预先设定?这样的承诺,本王答应任何人都可以,却唯独不会对此刻的你……平安,你若是有不放心。就应该自己好起来,不止她需要你,本王也需要你!”   抛开一切个人的情感,他单纯的只希望自己的朋友可以好起来。   那虚弱的人儿听此,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却无回答。   李淮从房中出来,看到奚兰蹲在院落的樱花树下。刨土埋着什么,他步过去轻声问她:“里面是什么?”   “一张祈福用的符咒,期望,我们回来时,平安已经好转。”   愿望是好的,但李淮清楚,这可能太小,尽管如此,他还是蹲下去,帮她将土埋起来。   起身,他用嘴轻轻吹走沾在奚兰手掌纱布上的泥土,什么都没有说,牵着她从凤栖宫出来。   不久,就来到西宫,在西宫宫院外,恰巧遇见太子李权与太子妃苏氏。   那排场。可不是一般的大。   两队身着青色铠甲的护殿军,统一配黑鞘长剑,气贯长虹,威风凛凛。   而李权,向来衣样奢华,一袭深蓝色绣纹华服,配三段青玉腰饰。头顶玉冠,眸带不羁傲气,就远了看,也能看出一身的戾气。   太子妃苏氏,乃是右相苏敬宗之爱女,年纪自然比龙奚兰大上一轮,正是艳比牡丹,熟而不老的阶段,模样生得端庄,不过在奚兰看来,那也不是什么善茬,眉毛浓而挑,眼角朝上,唇略厚,为人酸辣,却欺软怕硬。   就这么两个人从宫院里出来,撞见向来温雅的李淮与身伤不愈,连妆容都浅淡的龙奚兰,气焰和排场,就没法比了!   “哟!”苏氏眉眼带笑,从前边儿端步走过来。“与胥王一起的,想必就是胥王妃了!”   奚兰瞥见对方那眼中的盛气,头微微一含,敬声道:“锦画见过太子长兄与太子妃。”   “听闻王妃受了伤,问礼就免了吧,前几次进宫,本宫都没见着王妃一眼,今儿倒是有缘得见,王妃……”苏氏上下打量着她,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她带伤的脖子上,“王妃真如传闻中一样,想必,这般容貌出众,清丽不凡,即使有些瑕疵,也是不打紧的。”   奚兰面色不变,别说她此刻没心思与这女人口言计较,就算有,这种评貌论足之辈,都是肤浅低俗之人,她才不看进眼里。估役尤技。   她点头应道:“嗯,锦画也这样觉得,面上有瑕疵,好过心上有瑕疵。”   再丑的颜,作不了孽,但狠毒的心,却是罪孽累累,这两者确实不能比!   苏氏听了,怎会听不出她在拐弯抹角骂自己,可又一时不知,要如何还回去,只能负气冷笑了一声。   李权这时,君态步过来,“老七这是要进去看母后?”   李淮平静回答:“正是!”   对方就用手拍了拍李淮的肩膀,“这份孝心可贵,不枉费母后从小如此疼你!”   “这是应该的。”他温声回答,此两人身上,看似融洽,但隔得近了那种无形的敌对之势,明眼人都感觉得到。   “老七近来应该会很忙碌,不过再忙碌,也多抽空进宫走走。”   “好!”这答应得爽快,眼中却没有半分情义。   李权冷冷一笑,将手拿下来,看是要离去了!   不过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说:“对了,听闻前几日,老七将荣国夫人给请进来了,想必,一定费了很大的功夫吧?说来,本太子也有好几年,没有见到这位名扬金陵的夫人了!”   说完,李权一行人便离去了!   望着他们走远,奚兰回头看李淮,轻声问:“你请来荣国夫人,一定答应了他们甚么条件吧?”   “别听他所言,本王与国公府的关系自来就亲厚,荣国夫人更是女中豪杰,她前来帮你澄清,出于道、情两义,并没那么多的利益纠葛!”   李淮说话很轻柔,听起来就像真的一样。   龙奚兰肯定不信,但却没有再问。   他们进到西宫之中,皇后纳兰氏卧床休息,只是隔着丝帘看着他们,一番虚情造作的问候,两人便离开,坐马车出宫。   为了照顾她未愈有伤,马车行得不快,到达临西镇时,天已近黄昏。   “此时去义庄看尸,只怕是不吉利啊……”马车外面传来严挺顾虑的声音,李淮侧目看向奚兰,她正平静的坐在那,无波的眼眸,已恢复了昔日的灵亮,可总让人觉得心疼。   她估计是察觉到李淮的心思,就直言道:“不必在意我,你忘了,我原本是做什么的?”   别说是黄昏去看尸,午夜去收鬼都干过,这点儿算什么呢?   李淮笑了笑,回答说:“本王晓得你与别的女子不一样,本王只是担心,若那尸体真是紫虚元的,你会难过……”   她眉眼看过来,突然之间,李淮变成了她身边最为亲近关心的人,她竟有些不习惯!   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便沉思着,要如何开始。   马车在临西镇沿河的石道上前进,她望着天边的碎云红霞,轻声对李淮说:“若真是他的话,也许就是命吧!”   李淮听出那话里的无力和对命运的不甘,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说:“还记得你在西山上对紫虚元说过的话吗?你说,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可以?本王记得说这话时的你,对自己有着怎样的信心,本王也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嗯。”她点头,感激他对自己讲了如此多。   临西的义庄终于到了!   义庄这样的地方,阴气重,所以选址特别重要,一要避开养尸地,避免尸变,二是修建院房的材料十分考究,首选桃木用于辟邪,还要塑正邪挡煞的兽象。墙要二丈八高,灰砖砌成,墙上挂着铜圆白纸,庄内棺材摆双不摆单,这是很老的规矩。   而这临西镇的义庄不算小,这几日送过来无人认领的尸体也比往常多。   奚兰与李淮被引着进了义庄大门,四四方方的院落里不种树,但长着许多杂草,院子里摆放的棺材十分陈旧,经过日晒雨淋,面上的黑漆都掉得差不多了!   守义庄的大爷带着他们穿过院子,进到里面,此地阴气极盛,还能闻到尸肉腐烂的味道。   大爷将他们带到一口崭新的棺材前面,因怕他们来之前尸体腐烂,特意去镇上酒楼卖了数块方冰切碎了保尸。   所以奚兰看到的尸体,除了毁掉的脸以外,一切都还算完好。   “可否请仵作来查死因?”奚兰问。   “等你们辨认了之后,会请仵作过来详查。”那大爷回答。   奚兰表情渐渐往下暗去,她低头去看那尸体,又抬头说:“太黑了!看不清!”   严挺忙去点了只火把进来,火光照亮了尸体,奚兰看到那张被毁的脸时,眉头就是一皱。   这张脸被毁得毫无完肤,而且那上面,似乎还有什么恶心的粘液沾在上面。   除了腥臭之气以外,她还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邪气。   是什么,杀死了这尸体的主人?   李淮问:“脸被毁成这般,还能辨别出来吗?”   奚兰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摸那尸体上穿着的白衫,沉重回答:“这件衣衫,是虚元的。”   紫虚元身上着的袍衫布料却极为特别,那是南仙山上一种冰蚕所吐的丝制而成,所以,她一摸便知。   “这么说,真的是紫道长了?”严挺举着火把,一脸的惋惜。   虽说他们与紫虚元没有过多交集,但对他年纪轻轻就修为极佳,十分佩服。   奚兰没有回答,她从不为表面就断定结果。   她戴了手套,用稍微轻伤的那只左手,将尸右手拿起来,俯身细看。   这个动作,把旁边的严挺严明给吓了一大跳。   他们的王妃!他们名门闺秀,娇柔高贵的王妃,竟然不怕尸体!   龙奚兰的真实身份,李淮当然不会将这种事,特别与两个侍卫通报,任由他们惊叹不已。   “你发现了什么?”李淮看见奚兰久看那只手不动,便出声问。   奚兰没看他,放下尸手,走到棺材的另一边,拿起另外一只手来细看,然后起身问李淮:“王爷见过紫道长数次,对他的手有何印象?”   “虽见过数次,不过本王并没有盯着男人手看的习惯,只能大概回忆,紫道长皮肤白皙,手指纤长如女子,似乎他的手大小与形状,与这尸体的这双手很像。”   她点头:“确实,近乎一模一样。”   李淮疑惑蹙眉,要知道,说手一模一样,与就是同一个人,是有很大区别的。   既然都一模一样,为何她还不肯相信,这尸体,就是属于紫虚元的?   “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奚兰问。   严明不解问:“这与辨别尸体有何关系吗?”   她没有急着说明,严挺便回答:“是在京城西郊附近,约有五十里路程。”   奚兰脑子里大概回忆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她就转头对李淮说:“我们明日去那里看看吧?”   李淮知道,这一定十分重要,也就答应了!   瞧她出来时,轻松了不少,在去马车的路上,李淮就问她:“奚兰,你是否已经确认,那尸体并非是紫虚元的?”   她思忖了片刻,才点头回答:“恩,那双手虽然与虚元长得很像,但绝不是虚元的。”   “哦?”李淮分外不解,既然长得像,又何以如此肯定不是?   奚兰就将右手的纱布揭下,虽上面有伤,但手指头是完好的,她说:“王爷你看,我食指与中指指尖,是否有光亮的磨皮?”   李淮借着车内的油灯,细细看了,点头应道:“原来如此。”   “除去做其他事受伤留下的疤痕,虚元与我一样,自小修道,免不了平日用触摸三清铃、银针、香蜡之类,这些倒不足以在手上留下明显的痕迹,但虚元勤练驭变之术,王爷也曾在鹭西阁中见过,他徒手燃符,那绝非是一朝一夕可练得,手拿纸符数万次,才可将指尖纹路磨成这般。而刚才那尸体的那双手,除了左手中指处有磨印外,右手尽无。”   李淮听了,眼中一亮问道:“如此说来,那尸体的主人,还是一个左撇子?”   奚兰点头:“想必是自小从文的哪家学子,左手中指的磨印,便是如此而来。”   “可是,他身上为何穿着紫虚元的衫袍?还有紫虚元的发簪?”   她吐出一口长气,回答:“这也正是我困惑不解之处。”说完,她又看向李淮:“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   听得她语气略为沉重,李淮忙问:“何事?”   “那尸主的死,不简单,恐怕……”   “恐怕什么?” ☆、第150章:我美吗   奚兰眼中,带着些忧虑。   “恐怕,那西郊附近,有什么邪乎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要去了才知道。”她轻描淡写的回答,好像口中那邪乎的东西,不过是一条邻家疯掉的狗一般。   李淮瞅着她手上的伤,心中的不愿意,已写到了脸上。   “既然如此,明日就不去了!”   奚兰没想到。他会突然改口,忙问:“王爷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本王确实答应了,可那时只以为你去查紫虚元的下落,现在才晓得,你还想去管其他的事,自然就不行了!”   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更少有这般变卦。还不是担心她,才会出尔反尔。   奚兰自然知道他的顾虑,不过既已知道有什么东西在作祟,而此事,与紫虚元失踪还有密切的关系,她必须去查。   早已看透她心思的李淮说:“而且在出宫之前,你已答应过本王,会听本王话的。”   她将头扭到一边,怨声回答:“王爷说话不算话,实在难以使人信服!”   “但我还是王爷!”这王爷强调完,将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这宣誓主权的潜意词便是:你既是王妃,就该嫁夫随夫!   奚兰不愿当面挑衅他的权威,也知此事并非没有回转的余地,就先不与他争辩。   因为天色已晚,他们便入住了临西镇最大的客栈。   随便吃了些客栈的吃食,中途严挺在门外有事禀报。   也许是不太想让她知道。李淮起身,对她说:“你在里面,本王去去就回。”   她点头,瞧着他出去。   这过程里,她脑子里想了许多,一是她吞了龙凝珠,是龙凝珠的力量弄伤了端婆。不知端婆会否卷土重来,鬼有仇就报,特别是这种留存世间几百年的祸害。   二是,皇后这次想用妖的身份,直接至她于死地,之后,头上的伤好了,会否继续拿季锦画的身份再像她开刀尚且未知。   三是,失踪的玉媚人去了哪里,是否已被人杀人灭口?还有,薛平安会否挺过去?她早已为薛平安卜过一卦,那卦象十分奇怪,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样的卦象,也就看不出,此卦透的是吉是凶。这样接连想了数日,也不知答案,也寻求不到任何人来为她解答。   最后,自然是紫虚元,那小子此刻到底在何处?虽已肯定,义庄中的尸身并非是他,但龙奚兰却无法安心。   长长地叹了口气,细声说:“若是爹爹在就好了!”   这时,门推开了!   李淮从外面进来,看见她愁容疑面,便走到她面前来说:“奚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   “你来就知道了!”估役记才。   他们走过客栈的楼道,那里有一个露天的阳台。   一出来,便可看见漫天繁星在上面闪烁。   奚兰仰望深看,郁结的心情,瞬间好了些许。   李淮已冲她脸上读得,也是欣慰一笑,“来!”   “嗯?”她听见声音,不解看他。   李淮已经走到她身侧,有力的双手将她横抱起来。   她没有惊慌出声,十分平静地由他抱着。   李淮一跃而上,耳边是两人衣襟在夜风吹打而来的摩擦声,下一刻,他们已身处客栈的房顶上。   “露台虽好,却不及这顶端的景色。”李淮放她下来。   奚兰欣然一笑,因为头一次,觉得自己与这高贵的王爷志同道合。   “若是有酒……”她话音未落,一小壶酒,已经递到她面前。   她接过来,对着壶口,豪爽的喝了一口。   那酒辣而烈,入口下喉之后,一并带走了她数日来的烦忧。   李淮瞧她这般模样,接过来她递来的酒壶,有些好笑。   也许,他是大文国,唯一一个与自己的王妃吹酒壶的王爷了吧?   奚兰瞅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就问:“你为何不喝?酒很好!”   “知道,本王只是想到那夜在风雪顶上,你也与本王如此喝酒,后来你背着本王下山时的情节,本王已全然不记得了……”   她听了,眸光移向远方。   “王爷不记得了,奚兰却记得清楚。”   他濒临死亡之前,一直唤着一个人的名字,那画面,犹如刻在骨髓里的字,记忆犹新。   她发现今日的星辰,有一颗星星特别亮。   看似大繁荣之相,却隐藏着乱世之兆,实在奇怪,最近她是怎么了,星象她都越发看不明了!   “那时,你是如何坚持下来?”李淮转头,凝望着她侧面的轮廓,从来不觉得,她是那种惊艳绝美的女子,但是她沉默的脸,在宁静中,总能撩动人心。   “我也忘了!”奚兰抿嘴一笑,“也许,我不愿意你死在那雪山上,你为了寻我受埋伏,而我却胆小的带着面具,看着你死去。”   若是有个人这样为她死去,她恐怕会一辈子不安。   就如,薛平安要是这样死去,她亦会永远都无法释怀。   瞧李淮久久未喝手里的酒,她伸手拿过来,仰头倒进嘴中。   李淮见她一口快将壶中酒饮尽,立刻将酒壶抢过来。   “你这般喝法,一会儿醉了可如何是好?”   她冲他笑了笑,“不会醉,我酒量好着呢!”   她确实酒量好着,但今天这酒似乎劲太足,她说完这话,就觉得眼前有些晃。   “还说酒量好,你脸都红了!”李淮把酒瓶子放到脚边,伸手握着她的胳膊,生怕她不慎跌落下去。   “脸红了,心却是醒的!”她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你不信,我们下去,我给你跳支舞!”   李淮觉得好笑,问她:“你还会跳舞?”   但看她那般手舞足蹈,这屋顶上,确实不安全,就再抱着他,用轻功从屋顶上飞身而下,稳稳地落到了客栈的后院之中。   临西镇上喜种桃花,所以这客栈的后院中,也种满了桃花,此时节,正是桃花最后繁茂之时。   “舞?”奚兰站定了,又是一笑,“倒是不曾细学过,不过曾在一个师父那,学了一段,奚兰跳给你看!”   话完,她捡起地上一只不知被谁折端的桃枝,上面还有数朵桃花。   挥袖一跃而起,身姿毫不为酒意捆缚,反而更加自由洒脱,她所展现出来的,似舞却不是舞,每一个动作,都刚柔并进、轻盈如风、宛若游龙一般,赞为行云流水毫不为过。   而她身着的水粉衣裙,襟飘带舞,长发如丝,美似仙梦。   手持的不过是一枝桃枝,却剑气尽洒,使得粉色花瓣如雨般落下。   李淮看得痴了,赏过那么多名动天下的绝色舞姬跳舞,却觉得,这一支,是世间最为曼妙的。   最后,奚兰引气入臂,为此段画下终符。回头,脸颊上,还是那一抹嫣红,她也不知是酒意冲昏了头还是那般,竟傻傻问他:“我美吗?” ☆、第151章:坏了仙爷的好事   问出口来,她也知道,是自己忘我了,便自顾嘲笑。扔了桃枝。“罢了!爹爹说我这段剑舞九州,实在上不得台面,应该也是了!”   李淮听了她这妄自菲薄,没有立即回应,而是靠近来,摊开她的手掌来。确定她没有又弄到伤口才浅浅一笑。   “大言不惭说要跳的也是你,自评上不得台面也是你,本王两头都落不下好,还是由着你吧!”   她眨了眨眼睛望着他,自来看他都好看,喝了酒再看,更觉养眼。   不过她的理智还是在的。不愿再深看,便将头低下不语。   突然那如墙般的暖意靠拢,轻声在她耳边低语说:“本王喜欢极了你跳的这舞,往后有空,你便时常跳予本王看吧?”   奚兰心头似乎有什么被这话给暖化了,不过还在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至于荡漾得忘了分寸。   “王爷可真会享受呢,府里才刚没了个顶梁的舞姬,就想找我来替补啦?”   她说这话,也不过是随口的玩笑。   李淮听了,方才还含笑的脸,却有丝凝重。   奚兰抬头看去,便也收进了眼底。   这玉媚人曾救过他,对他有恩,两人一直相敬如宾,没有跃过城河之事。奚兰依旧清楚,李淮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即便这回玉媚人行下过错,李淮任会对玉媚人的生死有所担心。   毕竟,五年的相识,不是情人,也应该是朋友了吧?   若换了是她。她也做不到完全视而不见。   奚兰说:“我知道,玉媚人对你的心是真的,也许她指认我是妖,是被皇后蒙骗。她美貌,却无智,被人利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从她第一眼见到玉媚人便知,那是一个苦情之人,玉媚人心不算坏,只是个肯为所爱之人,做任何傻事的小女人而已。   在奚兰未念《凡咒》前,为了救一众王府卫,玉媚人也算是拼死过来相救了,能让她如此做的,也许真是被皇后哄骗,以为李淮有危险。   不过现在她已相安无事,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奚兰,你会看相观命,你觉得……她还活着吗?”李淮试探性的问他。   她长叹了一口气,“王爷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即便是难以让人接受的真话。   奚兰便说:“她还活着!”   “真的?”   她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实则却是相反的。   她不清楚,她只知道玉媚人命薄,不过,她的阳寿,应是还有的。   本以为,李淮会继续问下去,但并没有,他只是轻轻牵起奚兰的手腕说:“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歇息吧?”   “嗯。”无事时,奚兰回答总是那么乖巧。   她满足了一个男人对女人所有的渴望,宠而不骄、聪而不傲、不依附懦弱,独立坚强,是难得的知己,更是互相鞭策的良师。   许多人说,喜欢一个人,没有原因。   李淮却觉得,那只是文人骚客娇作乏味的说辞,真正的喜欢,自然得有各种原因,因为她好才喜欢,懂得她的好,才会珍惜。   不知何时起,他喜欢上她的好,所以喜欢与她在一起,也想要,自己对她好,甚至,还见不得别人对她好。   看到她为紫虚元的死几近崩溃,李淮心里没刺儿吗?自然有,可是若他连她的真实情感也无法忍受,那他也不配获得她的好了吧?   两人回到客房,起先有吩咐,小二已将一桶热水准备在房中。   奚兰要沐浴,却因为手伤不便,迟疑下水。   “来!”李淮牵着她,到桶边,瞧她红晕还在脸上,有些好笑。问道:“方才还大胆问本王自己美吗,此刻却是怕了!”   她没回答,也不知要如何回答。   “本王可从未伺候过别人沐浴,你应该受宠若惊才对!”他含笑低头,用手轻轻为她解开腰带。   青色外袍随即沿着两臂滑落在地,留下里面一件白绸内衫,包裹着里面玲珑有致的身段。   这回,奚兰开口说:“可不要委屈你了,我自己可以的。”   “谁说本王委屈了?”他身子靠拢,说话的气息,打落在她额头上。   她吞了吞口水,心里有些慌张。   李淮看在眼里,故意逗她道:“你素日不是大胆得很吗?何以这般窘迫?”   “李淮,我还没有准备好!”她抬头,目光有所变化,尽管喝了酒,但她确实如她所说,更加清醒了!   她明明感觉到,李淮在极力的向她靠拢,但她却对这份感情分外投入。   李淮仿佛也清楚了她心里的想法,他轻柔说:“本王不会勉强你。”   他随即捡起地上的青色腰带,熟练快速的遮了双眼,这动作,还是让奚兰有丝感动。   让一个王爷这般,那得多不易。   她之后,自己脱了里面的衣衫,由李淮抱着放进浴桶。   还以为遮了眼睛,就可以非礼勿视,却完全是多此一举。   不能看,却能触摸到光滑的肌肤,脑里不受控制的想象,才叫人更难受。   “本王先出去!”终是担心这样下去,会禁不住欲望的怂恿,李淮留存的理智带他走了房门。   不过一会儿,有一少女进来。“夫人,我受了一位公子所托,为你沐浴更衣。”   奚兰点头,后来才晓得,这少女名叫琴雨,年方十六,因为爹爹欠了赌债,被卖到客栈当粗使丫头。   奚兰看她面相,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不过那双眼睛,却像是哭过的,有些红肿。   琴雨为她穿上衣衫后,收拾东西要出去,奚兰叫住她:“方才叫你进来的人,此刻在何处?”   “奴家不太清楚。”   她就拿了钱袋里的一锭银子递给对方,“拿着吧,你的酬劳!”   琴雨立刻伸手推迟道;“那位公子已经打赏过奴家银两了!”   奚兰刚才就看到她的手臂上有些淤青,便问:“琴雨,你是否遇到什么难事?”   对方一听,立即避讳地摇头:“夫人怎会如此说呢,奴家没事!”   “当真没事?”她自然不信,盯着对方的手臂说:“你手上的那些印子,从何而来?”   琴雨赶紧将袖子放下去,拿着东西要出去。   奚兰走过去,挡住她的去路。   “琴雨,我比你长不了几岁,所以看到你,特别像我的老家的妹妹,你不肯收下银子,我送你另一样东西吧!”   她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香囊来。   那香囊她带在身上数日,虽然不是全新的,但材质和绣工绝对是上品。   琴雨出生贫寒,哪里见过这样漂亮的香包,看了许久,才胆怯地问:“夫人,奴家真可以拿这枚香囊吗?”   她点头,“嗯,我送给你的,你闻闻,里面全是上层的香料。”   这丫头就听话的嗅了嗅,忙点头开心的回答:“是啊,真香。”   她满意的笑说:“你拿去贴身放着,数日之后,身上也自然会带着这股香气了!”   无论是怎样的女人,都喜欢这样的物件儿吧,奚兰曾经装成小子时,也喜欢看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不过也是看看。   “谢谢夫人,奴家从来没收到过礼物,这也是奴家见过最漂亮的东西。”琴雨爱惜的接过来,放在手心轻轻的抚摸着,再三道了谢之后,才开门出去。   奚兰以为,李淮不久就会出现,但却一直不见他回来,想必是躲着她吧,心头跟着有些烦躁,明明倾心于他,却要逼迫自己畏畏缩缩,那自相矛盾的心情,着实让人难受。   随即夜深,她独自躺在床上睡至半夜,一股凉风拂过,熄灭了房里的油灯。估吗来技。   她惊坐起来,已翻身下床。   “孽障还敢自己送上门来,本公子就成全你!”声音一出,她袖中已飞出三张符咒,稳稳的贴在了周围的门窗之上。   屋子里什么也看不到,但能听到一股怪风吹动着窗户和门的声音,仿佛有几双手,在用力摇晃着门窗。   奚兰矗立在房中间,在一遍漆黑之中,却能感受到一道影子在靠近。   她随即又甩出一张符咒,却见那符咒贴在了什么物体上,随即就燃了起来。   见此,她自然一惊,她以为要对付的是只鬼,但这东西显然不是。   这会儿,又听见一道虚无缥缈地男声说:“是你先想坏仙爷好事,既然如此,仙爷自然要找你说说道理,瞧来,你可比那丫头有趣得多!”   仙爷?这东西能唤风幻影,不是鬼,又不像是人,但也绝不可能是仙。   哪有仙者如此轻浮放荡,为祸人间的道理。   难不成是妖?   奚兰思及间,身体突然被一股力量拽起,飞到了空中。   同时,她身体里喷发出一道紫光,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她便看到,那光影里,一个人面渐渐出现了,那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俊美如玉。   最奇怪的是,这男人竟没有被紫光弹开。   当时,奚兰吞下龙凝珠后,端婆想要伤她,便被这紫光炙伤。   这男人如果是妖的话,为何毫发无损?更奇怪的是,她发现那男人也惊于她身上的紫光,随即邪魅欢喜一笑,“原来是你……”   随即,她身体便落到了地上。   紫光消失了,客房的门也被推开了!   李淮从外面一脸紧张的跑进来,看到她坐在地上,忙过来扶她:“本王听到屋中有动静,发生了何事,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李淮说时,已担心的去查看她的手掌,整个人立即已惊,“这怎么回事?”   奚兰低头看去,才发现她手掌上的伤好了,只剩下一片红色的印记。   “怎么会这样?”奚兰不敢相信,立即去摸她的脖子,脖子上的烧伤也不疼了!   “我也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不过与那个叫琴雨的丫头应该有关系!”   李淮不解的望着她,“与那丫头有何关系?”   “她帮我更衣时,我发现她手上有些特别的东西,于是就将我龙家的八卦符放在香囊里赠予她,结果夜里,就招来了一个东西!”   “难道是鬼吗?”   她摇头,早就肯定不会是鬼!   “我的镇鬼咒被他烧了,可见他法力强大,能呼风幻影,却不见丝毫鬼气。”   李淮听见她这样形容,后怕地将她揽进怀里,“还好未伤到哪里!”   “说来也奇怪,他仿佛是因为你出现,才消失了!”奚兰又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的伤痕,还是不放心,想查到那东西的来历,便立即打算去问琴雨。   李淮也知此事蹊跷诡异,便答应了她,来到客栈后面,琴雨住的房间,敲开了门。   对方看见是他们过来,先是一惊,后又胆怯问:“二位夜深过来可有何急事?”   奚兰步进去,伸手拉住琴雨的手:“我问你,你知道,他是谁吗?”   琴雨惊愕的愣住,半响之后否认道:“夫人说什么,奴家听不太懂。”   她将琴雨的衣袖一把撩起,借着夜里的灯,想看个仔细。   但却又是一惊,怎么上面,什么都没有了! ☆、第152章:涟   琴雨忙将衣袖给抹下来,羞言道:“夫人,奴家真不知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奚兰放开她,这人不肯开口。必然有其的原因所在。但奚兰又十分想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何方神物。就说:“姑娘,我是看你年幼想要帮你,若你不肯说,我也不会勉强,你若想通了,明早之前。来找我。”   说完,她就从房间里出来。   李淮刚才不便入内,也知她并未问到自己想知的事,便提醒她:“一个人要保守秘密,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保护自己,而是保护别人。你既是要帮她,她却不领情,想必未觉得自己有危险,也许那东西对她,并没有多大的恶意吧?”   她点头回答:“你所说的确实有道理,我也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力量,竟将我的伤给治愈了!”   李淮将她的手拉过来,放在手心里,“这确实十分神奇,也免了你受苦!”   回去客房之后,害怕再出何事,他便没有离开,一直再旁边陪着她。   两人像原先那样合衣而睡下,不过奚兰却再也没有睡意,闭着眼睛。等着天亮。   “奚兰……”黑暗中,李淮轻声唤她的声音。   明明就没有动,却还是被他发现自己是醒着!   “嗯?”她浅声回答。   “将脸转过来,本王有话对你讲。”   她睡在床里面,一直将头对着墙,此刻听到这声音,心跳突然跟着加速起来。   这半夜三更。有什么话是须得此刻来讲的。   不过她还是听话的转过去,“嗯?”   李淮缓了一会儿,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本王思虑过了,你想明日去城西郊查紫虚元的下落,就去吧!”   她有些惊讶这突然的改变主意,后又听到李淮说:“不过我们也要事先说好,什么都得听我的,不得擅自行事!”   “好!”她爽快的答应了!   李淮就没有再说话,不过黑暗中,她感觉有一双眼睛,在凝视着自己的脸。   她就好奇问道:“李淮,你在看我吗?”   李淮将眼睛闭上,否认道:“鬼才在看你呢!”   “没有吗?”她又试探的问了一遍,周围虽然一抹黑,但她真感觉到,李淮在看她。   “嗯!”李淮沉沉的应了一声。   “哦!”她想,也许是自己感觉错了吧,便转身躺回去。估吗司划。   随即,她感觉到背后有什么轻轻环上她的腰际,那是她熟悉的那双大手,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动。   又听得那轻柔的声音:“嗯,是本王在看你!”   她僵着,不知如何作答。   而后,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有一种无声无息的情愫,在他们之间穿梭着。   清晨,奚兰很早就洗漱更衣,因为这回出来,没有婢女伺候,她主动拿来李淮的外袍,帮他穿戴整齐。   这次,瞧她不像上次为他脱鞋那般笨拙了,李淮好笑的看着她,“这样子,你倒越发像个王妃了!”   奚兰轻声回答:“你不嫌弃就好!”   李淮就问她:“可以嫌弃吗?”   “胥王爷!”她出声特别强调了他的称号:“大可以试试!”   这明显是威胁的话语,却让这胥王爷不由得又是一笑,说她:“你这份降妖除魔的霸气用在本王身上,当真好吗?”   她转过头去,准备出去让小二送早膳上来。   却不料,李淮一把将她拖进怀中:“奚兰,本王的心正一点点向你靠拢,你感觉不到吗?”   她怎会感觉不到呢,只是,她害怕这心太真,自己经受不起罢了!   面对这份不知该如何割舍的告白,奚兰沉默由他抱着,良久,她声音清亮的说:“我……想时刻保持清醒,这样……才可以保护更多人!”   李淮心头涌出许多复杂的情绪,终归,还是失望的吧?   他说:“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何事,你都不离开吗?”   “好!”虽不知,李淮口中说的事是什么,她还是爽快的答应了!   这样,两人就从客房出来。   门一打开,便看到昨夜里的琴雨守着外面,想来听了她昨夜那番话,改变了主意吧!   “昨夜夫人赠的香囊奴家已打开开过了,奴家知道,夫人不是普通人,只想问夫人,昨夜说可以帮我,当真吗?”经过了一夜,琴雨已没有那么胆怯怕事,也许是真想通了,眸子里透着急于求成的目光。   奚兰回头看了一眼李淮,见他点头,她才回答:“是的。”   接着,他们又重新退回到客房里,奚兰将门关上,还为琴雨倒了一杯热茶。   不过,琴雨并没有喝,而是直接讲述道:“夫人,奴家就是这临西镇上的人,我爹从小嗜赌成性,经常打骂我,大概一年前,我爹说要将我卖到金陵花街上去,我不愿意,那夜就偷跑出去,跳河轻生,正是镇外的临西河中,那河水急,原本跳进去必死无疑,却在第二日,发现自己大命未死,只是被河水冲上了河畔。”   奚兰听到这里,知道故事才刚刚开始,也就没有打断。   琴雨果然继续讲道:“那日我再回到家中,我爹得知我跳河轻生,良心发现,便改变主意不卖我去花街,而是将我送到这间客栈做工……而至那天开始,夜夜有一貌美公子与我相会……”琴雨小脸通红,省略了其中的细节,不过奚兰却脑海里不由自主的蹦出了许多与李淮有过肌肤碰撞的画面,也跟着小脸一红,忙将头低下去。   “然后呢?”   “然后,那位公子说,他怜惜我命苦,那夜是他从临西河中救了我,起先我以为那都是梦,但醒来后,会发现身上会留下些许痕迹……但是隔天,那些痕迹又会无故消失,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而且那公子温柔体贴,奴家从未遇见过对我这般好的人……”   这时,琴雨呜咽哭了起来,哽咽道:“但是我知道,那位公子与我们不一样,他是仙人,能垂怜我这样低微之人,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德,本以为这样过下去就好,可是昨夜他突然说以后再也不会来找我了……他曾说过,让我不要将他的存在告诉任何人,但昨夜夫人却来问我,许是这样惹他不悦,夫人……”   这丫头一把拽着她,十分激动的说:“夫人,奴家不想失去他,夫人若是想帮我,就请帮我,将他找回来吧?”   奚兰整个惊住,从小到大,都是帮别人送鬼收妖,还是头一回,撞见有人要她把已走的神物给找回来的!   “姑娘,你没事儿吧?”她用手在琴雨的面前晃了晃,“你都知道,他和你不一样了,为何还痴恋于他?就算他暂时没有伤害过你,但一定有其他动机的,你不要傻了!”   她知道,这番话冷漠了些,但却不得不说。   琴雨却很伤心的哭诉道:“夫人,他真的没有伤害过我,他是有大慈悲的仙人,有一次我伤到了手,还是他用仙术,帮我治好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淮,终于忍不住好奇的出声确认道:“他为你治好了?”   “嗯,你看,那伤痕还在这里呢!”琴雨将手背递给他们看。   奚兰看过之后,蹙眉却松开了些许。   她忙问:“既然你与他厮守了这么久,总该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吧?”   琴雨眨了眨眼睛,思虑了片刻,才下意识地问:“若我告诉了你他的名字,你就答应帮我,将他找回来吗?”   奚兰全无任何顾虑,就回答:“行!”   对方就回答:“他说他叫涟!”   奚兰听了这个名字,眼中突然发出亮光。“涟?” ☆、第153章:水涟珠   站在一旁的奚兰看见她这个神情,立刻意识到此事她已有了眉目。   这时,那琴雨又重复了一声:“嗯,他说他叫涟。”   “那你可还记得。他是在哪里救的你?”台亩呆弟。   对方想了想,回答道:“应是在临西河下游,西城郊附近……”   奚兰端着下巴若有所思。“又是西城郊!”   “夫人?”琴雨见自己都交代了,便一心想知道,她能否帮她把涟找回来。   “我既然已答应帮你,就不会食言,不过有劳你跟我们去西郊,走一趟吧!”   这丫头年纪不大,正是情窦初开之时,为了寻回心头所爱,早就连对方是鬼是妖都不在意了,现在听见她说去城郊,当即就答应了!   随即,他们就从客栈里出来,严明已备好马车,正和地字队的兄弟们在院门外抱怨着什么。   奚兰走得近了。才听见他说:“那院子的石凳又矮又硬。搞得哥全身酸痛。王爷也是,后半夜回屋睡,咋也不体谅一下我,让我回屋睡呢?霸占了我的屋,还嫌我晚上打呼!”   其他几个人瞧见王爷与王妃过来了,刚才还在打闹,立刻就不说话了!   唯独严明毫无察觉,还在继续抱怨,“非要将我赶到外面来,睡到一大早,还遇见一大婶过来对我动手动脚,虽说我长得英俊潇洒,可我可不喜欢大婶!哼!不行,得空我得让王爷赏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哪一种才算如花似玉?”李淮马着脸走到身后,随口问了一句。   严明还乐呵着,只觉得这声音耳熟。没在意其他,随口就回答:“像王妃那样的,就算没有王妃美,但也不能丑太多吧?”   说完,他才感觉大家怎么都将头低下去啦!   顿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头啊!   煞气好重,他心里琢摸着。   然后他僵缓的回头看来,便看到自家主子冷颜俯视着他。   他跟被针扎了一样蹿起来,立正正好:“王爷!王爷吩咐属下备的马已备好了,属下刚刚才只是是是……”   李淮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是何?不是要本王赏赐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吗?还不能比王妃丑的?”   严明赶忙解释道:“属下哪敢啊,属下就是说着玩的,王爷……”   李淮也不是真跟他计较,自来都晓得他傻大缺根筋,再说,这些男儿闲来无事,都这般样子。   也是这片刻,严挺起码回来,背上背着个神色的包裹。   “王爷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李淮点头,做了个手势,其他人都有序的散开,去准备离开的事情。   给王府卫下达命令,奚兰也见过好几次,每次都不同,想来王府卫有自己的暗语动作和手势。   食指向下点,是确认,三指往外指,则是撤离,闭目不看,就是格杀勿论!   还有很多,奚兰目前为止,只参透了这几个。   李淮这时将严挺呈上来的包裹递给她:“看看,是不是你需要的东西。”   她并没有对李淮交代过需要什么,接过来一看,里面是十六高,玄学人士入门必备,糯米、黄豆、红线、墨、空三符等,见此奚兰心中顿感安慰。“嗯,没错,这些东西,兴许能派上用场。”   严挺一大早去准备这些东西,不太好一起寻齐,恐怕,李淮昨晚就下令了!   这会儿,李淮还有话嘱托:“不过,能用上这些东西时,恐怕情况危急,到时你不许一个人逞能。”   奚兰点头,没有多余话讲,十分干脆。   这也是李淮欣赏她的其中之一,若她身为男儿身,必是国家不可多得的将才。   在等琴雨出来的片刻,他又对奚兰说:“昨夜看你使剑了得,等回了王府,本王送你一把好剑!”   李淮自来有收藏名剑的习惯,奚兰从来没机会去见识一下,不过作为爱剑之人,肯定垂怜已久。   “当真吗?”她脸上出现久违的笑容。   连日的郁结,似乎消散了许多。   “嗯。”说起剑,李淮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因这些日子接连出事,他一直未能寻到机会询问。   “奚兰,在西山时,本王记得你身上挎着一柄长剑,那剑是你从何而来?”   龙奚兰都快忘了,那剑了,她诧异看过去,发现李淮似乎对此剑十分关心,再想她那剑的主人也应是个达官贵人,莫非,李淮认识。   “偷的!”   “偷的?”李淮表情一僵,原来他的王妃,还有这项技能。   “嗯!”她点头,人畜无害的一张脸,解释道:“当时时间急迫,我急着上山,就看到那剑不错,不过我没有打算占为己有,一直想着事过之后,将剑还给那位公子!”   李淮急忙问:“你看到了剑主?”   奚兰立马肯定,李淮确实认识剑主的。   “嗯,看到了,一位留着络腮胡的英郎公子,披锦戴玉,看似出生不凡……他是谁?”她眨着眼睛,凑到李淮面前,这样问。   李淮视线拉开,平常语气讲:“本王又没见到剑主什么模样,你这般问,本王怎会清楚她是谁?不过你说你会将剑还回去,你打算怎么还?”   “想还就能还了,要不然,去贴张布告?”   对方听她这么一说,拉下脸来评价:“胡闹嘛!”   奚兰就笑了笑,目光深意的看过他的脸颊,不再说下去。   李淮这时,又问:“你刚才与那个叫琴雨的丫头说了那么多,到底发现了什么?”   说到这个事,她眼中立刻浮起了一丝希望,她说:“也许,平安有救了!”   联想到奚兰的伤刹那间痊愈之事,李淮立即找到了关键点。“莫非,是与琴雨托你寻找的那个人有关系?”   奚兰点头,回答:“嗯,准确的说,他不是人啦!”   “不是鬼也不是人,那是什么?”   她看了一眼周围,没有人靠近,才放心大胆地讲述道:“你知道,我身体里有龙凝珠的,龙凝珠是七大神器之一,它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那夜端婆欲加害于我,也被龙凝珠炙伤,我虽还没掌控这龙凝珠的能力,但它在我体内,我便是它的寄主,若有人想伤害我,它一定会护我,当它与我合二为一时,便为我所用,妖魔鬼怪都不可近身,但昨夜,那个涟出现时,龙凝珠却没有伤到他,他也根本就不怕,当时我对他的身份百思不得其解,总将他往那些鬼妖邪神上面想,每一个都不太像,直到琴雨告诉我他自称涟。”   “涟?这不过是一个名字啊!”   李淮没听过关于七大神器的传说,自然不知,涟为何物。奚兰就细细给他讲道:“涟,来自于水,它的力量,也来自于水,水是大地之母,承载万千生命的源泉,还具备治愈的能力。”   “难道,它是什么水中的妖怪?”   “他是七大神器中的水涟珠,如今既以人形现世,他应该算是一个小仙灵。”   “七大神器!”李淮面带惊愕,说:“那我们,此去若是寻得他,便可以救平安了?”   奚兰点头。“不过,要寻得他并不容易。”   “为何?”   她解释道:“七大神器,具备着不同神奇的力量,在我得到龙凝珠之前,我甚至只是在许多古书里才见过有关七大神器的记载,现如今,七大神器现世,一定会引起这世间许多妖魔鬼神争相抢夺,而这水涟珠,既能化成人形,必然拥有独立智慧,他不会希望任何人找到他的!”   李淮静静听闻,一派好学谦顺的姿态,“这就你为何要带上那琴雨的原因,你是想用她来寻找这水涟珠吗?”   “嗯,这水涟珠既能与一个平凡丫头私会一年多,必然有动凡心。”她说完,吐出一口气:“也许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愿让好人就此离世。”   这时李淮的脸色却突然一变,他看向客栈后院方向,问:“可是那琴雨为何迟迟不出来。”   奚兰听到这提醒,立刻快步朝那边跑去,李淮紧随其后。   两人推开琴雨的房门,便见里面有个黑衣人,将昏迷的琴雨扛在肩上,破窗而出。   奚兰不等李淮批准,跟着就追了出去,李淮哪敢离开她半步,两人一前一后紧随着黑衣人追出来,他轻功比奚兰好,很快就超过了她。   她见李淮追上去,立即停下来,看了看周围的方向,随即便从所站的围墙上跃下,用脚快速从另一条捷径追过去。   房顶上,疾影随风,那黑衣人轻功了得,但因为身上扛了个活人,并未将李淮甩开多远,很快他也跃下房顶,在无人的院房小巷中窜缩,却不想,前面的路被早已无踪影的龙奚兰给堵住了!   见此,黑衣人头冒大汗,转身欲往回而去,但后面的路又被紧追而来的李淮给堵了!   李淮看见突然横空出现的龙奚兰,又惊又喜,早知此人功夫了得,又怕动起手来伤到奚兰,便说:“本王的人马上就会赶过来,你若识相,就将手里的人放下,本王放你一条生路!”   那黑衣人未回答,似乎在估量,随即,就见他谨慎的往后退去。   这两边都是房屋,而后面五米远有一口古井。   奚兰和李淮见此,立刻意识到黑衣人准备全身而退的方法,果然,下一刻,那黑衣人便将琴雨的身体放在井口上。   “虽然相信王爷是一言九鼎之人,不过在下还是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那黑衣人说完,竟神奇的从袖中抽出一根绳子来,麻利快速的栓到了琴雨身上。然后他扯着绳子的另一头一跃而上,发现奚兰与李淮都没动,才扔了绳子。   绳子没有了支点,而悬在古井上毫无知觉的琴雨就会掉进井里去,两人见状,都不约而同去抓那根绳子,也都同时拽住了那条绳子,心头一松,以为琴雨已安全。   李淮却听到有什么细微的声音,他喊了一句:“不好!”   那绳子是被割过的,被他两人这样用力一拽,割痕渐渐拉大,此刻中间只剩下一条不足以承载全部重力的绳丝。   好在李淮已飞身过去,在琴雨身子往井中栽去时,被他一把牢牢拽住。   奚兰见此,虚惊一场的放下手里的绳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大汗,随即起身,朝那边走去。   这时,严挺一行人才追过来,看到这一幕,都是一惊。   “那那那个……刚才看到王爷追一黑衣人过来,王妃怎么也在?”   他们的速度可都不慢,看见人影马不停蹄的追,竟比王妃还要慢?   李淮冷面斥道:“就你话多,还不帮忙先把人抬回去。”   “遵命!”严明立刻跑过来将琴雨抬回客栈,放到了他们的马车上。   奚兰与李淮紧随其后,她心中渐起疑惑,就对李淮道:“我们才刚刚得知水涟珠之事,就有黑衣人过来劫人,这黑衣人似乎是一路随我们过来的!”   李淮低眸深思着,没有立刻回答。   她猜不透李淮在想些什么,总觉得他有许多事藏在心里。   接下来,清楚琴雨只是被黑衣人击晕,他们也就不等琴雨醒过来,直接启程,往西郊赶去。   因为马车里,躺了另外一名女子,李淮就换了马骑。   奚兰在路上,拿出西郊的地图来细看,那水涟珠化作人形,既是从西郊附近救得琴雨,那附近水域,也许就是水涟珠的栖身之地,她没准能找出一块风水宝地来,与这有关系!   这时,她突然看到地图上写着一个地名,九星村。这才想起来一件她答应过,却早就被她忘到九霄云外的事。   马车停了下来,李淮在外头说:“到了!”   她便从马车里钻出去,便看见周围是一条小道,两边全是竹林,竹叶长得茂盛,连阳光都照不进来。   “王爷王妃,义庄里的那具男尸,就是在这里发现的。”严挺指了指竹林里面,解释道:“当时是附近村儿里的小孩跑到这里来挖春笋,结果就发现了尸体。”   奚兰围着周围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不过,却看得出一脸的凝重之色。   李淮寸步不离的跟在她旁边,见她如此,便问:“这地方是否有什么邪气?”   “王爷怎知?”她侧目,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第154章:紫虚元的下落   李淮伸手拉过她的手,回答:“每次你若发现何处存在这类问题时,右手都会下意识伸出食指与中指,其他时候则不会!”   奚兰点头。早知他的观察甚微,也就没有好奇。   “也许是久不见阳的缘故,这竹林确实有股邪气。不过我此刻还没发现这邪气的出处,但可以肯定,与义庄那具似虚元的尸体之死有关。”   她前一天去义庄查看尸体时,发现那尸体上有些恶心粘液,不知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李淮便推断道:“紫虚元身上的衣服和发簪全在那死尸上,尸体还有意毁掉了面容,自然是有人想误导其他人,宣告紫虚元已遇害。”   奚兰也想到这一点,但从此刻所知的线索里看,完全就迷糊得找不到任何头绪。   看起来与神秘的邪恶力量有关系,但又感觉有人为参与。   而这一切,又与方才在客栈里出现,准备将琴雨带走的黑衣人,有何关系?   干站在这里苦思。也不是办法。她拿了马车上的地图对李淮说:“这竹林上面好像有个小山坡。我想上去看看这片的风水。”   说着,她拿了包裹里的罗盘。   李淮命令其他人守着马车,他陪着奚兰穿过竹林,爬上了那个小山头。台亩见扛。   没有竹林遮挡视野,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奚兰放眼瞭望这乡山的远景,良田、小溪、山影、村庄。   “看来,这里便是真正的龙尾处了!”   李淮听到她的感叹,并没有做声,她觉得好奇,就回头看去,发现他与她一起,正在眺望这片京城之下的肥沃土壤。   也许是发现她的目光,李淮这次并没有像平日那样,选择隐藏,他低头,轻轻拉着奚兰的手。对她讲:“本王十二岁那年,父王曾在西城墙上最高的塔楼上,指着这个方向对本王说……”他学着皇帝的语气道:“淮儿,那里便是大文国真正的根基之所在,若他日你能蹬上帝座,切记,一定不可毁坏那里!”   奚兰听了,开始回想,那时候的李淮听到这番话,是何样的豪言壮志。   他在那么小,就被赋予了如此重的厚望,所以,他才学会隐忍和躲藏。   不光是将真实的自己藏在敌人面前,有时,连最亲最近的人,他也在隐藏吧?   正因奚兰看破了这一点,才从不寻根究底的问。   说完,李淮将视线收回,看向奚兰,问:“奚兰,本王希望登上皇位,是否,贪心了些?”   有时候,他挣得累了,总想着,那样一张染满鲜血的椅子,为何他必须抢到?为何不自己退避偏安,留下那些人去挣去抢?   她用轻浅的语调回答:“权利是蛊惑人心最强的利器,而贪心,则是最致命的弱点。”   李淮那样聪明,又怎会听不出她在告诫他,权利和贪心的可怕。   他惆然一笑,“可是没有对权利的贪心,就没有可以激起一个人,为之一战的决心!”   奚兰从未真正了解过,李淮对于那座帝椅的向往之情,这一刻,却突然觉得,说这话的人,不太自己认识的李淮。   “你看好了吗?我们下去吧?”   她收回自己放在那张俊脸上的目光,低头,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很快她心中的复杂,就被一扫而空了!   因为她看到脚下的杂草丛里,有个东西,便蹲下生去捡起来看,那是一枚白色的棋子。   李淮曾见过紫虚元手拿棋子把玩的样子,所以看到这棋子,便猜测道:“难道紫虚元在失踪前,来过这里?”   奚兰反复看过那枚棋子后,站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回答说:“是的,没错。他出现在这里,也许和我一样,被下面的竹林挡了视野,于是爬上这片山头,俯瞰下面的局势风水,他特别珍爱这些棋子,常年的把玩,本不容易会遗失,很有可能,他在这里遇袭了!”   这周围的草丛,确实像有许多人走过的,不过前几日下雨,早将线索给冲走了,唯一留下的,则是这枚棋子。   “而抓住他的人,用一具毁了容的尸体假冒他的身份!”李淮自语默念,心头突然有了一个答案。   龙奚兰也立刻想明白了,她拉住对方的手,激动的讲:“抓走他的人,若想要他死的话,就会直接抛他的尸了,既然千方百计的找一具与他差不多的尸体来蒙混,必然是想造成一种紫虚元已经失去的假象……什么人希望紫虚元死去?但是又要留下他的命?”   李淮回答:“自然是一个不希望紫虚元出来坏事,而留下他的性命,还可以为他所用的人。”   她点头,非常赞成。   “紫虚元已被皇上封为护国尊者,在朝中和皇上面前,说话都有相当强的份量,我早该想到,他们会对紫虚元下手了!”说着,她又十分自责,不过,她又猛然想起什么,抬头讲:“那么紫虚元到这里来,应该是被什么事引过来的才对,不然他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对付。”   李淮听出她这话里有所深意,便直接问:“奚兰,难道你怀疑,有一个虚元信任的人,将他骗到了这里?”   她点头:“没错!可是,问题就在这里啦,虚元在京城里所熟悉的人没有几个,除了我和方度道长!”   李淮眉头轻轻蹙起,就问:“那会不会就是那位方度道长?”   “方度道长已经死了啊!”就在她被关进月影宫那天,惨死在白莲观中。   “但如果,发生在这里的事,是在方度死之前呢?”这样推算,就是说,是方度将紫虚元带到了这里?   奚兰就更加不解了!   “如果说,虚元是在五天前在这里遇袭的,是方度道长将他带到了这里,然后隔了一天,方度道长又惨死在白莲观中,那方度就是和那些人一伙的,可我……实在想不明白,方度怎会与那些人一伙,算计虚元?虚元可是他同门的师弟!”   李淮瞧她这般不肯相信的模样,并没有与她一样不能接受,他平静的说:“奚兰,这世界,即便是再亲近的人,也有反目的那一天,而就在你说的那些人,也许就是本王的血亲……” ☆、第155章:九星村   奚兰听见他这话语,本想出声安慰的。   可到最后,她不知哪样的安慰,足以抚平人心的缺失。便干脆沉默起来。   不久,李淮便带着她下来。   “前面有座村庄,我想进村去看看。”从小山坡下来。她展开地图给李淮说,以寻求他的同意。   李淮垂下眉眼,念出了那个村名,“九星村?”   “嗯。”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头上乌云正在弥补,将最后一丝阳光,遮进了云层中。便回答说:“很快就会下雨,我们可以去村里避一避。”   奚兰点头,打开车门帘钻了进去。   这时候,一个女声问她道:“你们要进九星村?”   “琴雨,你醒了?”奚兰面带惊讶,因对方还躺在那里,布毯遮了脸,她才没及时发现。   “你们要进九星村吗?”琴雨又问了一句,那声音有些紧张。   她感觉琴雨似乎知道些什么,便将她扶起来问:“嗯。要下雨了,我们需要找个地方避雨,怎么了?”   琴雨忙劝道:“周围还有其他两个村庄可避雨,不要去那里!”台厅休扛。   突有一股强风吹了进来,将马车门帘掀开。奚兰敏捷用手去挡。   接着,马车外传来李淮的询问声:“你们没事吧?我们要加快速度,大雨很快就来了!”   “没事!走吧!”奚兰朝着外面回答,马车立刻在乡间小道上奔驰起来。   尽管如此,严明的大嗓门依然突破风声,传了进来:“这雨来得真急,刚才还阳光普照呢!”   “初夏的雨,就像女人的脸,说翻就翻!”不知是哪个王府卫回了一句,李淮也没有管他们,一行人笑笑呵呵,将这赶路的糟糕心情,带走了许多。   车内的奚兰回过头来,看向琴雨,对刚才琴雨的劝阻还有些疑虑。便试探问:“琴雨,你是否知道什么事啊?”   琴雨却不似刚才那般清醒,用手摸了摸后脑勺,吃痛的呻吟了一声,反问她:“方才我在后院房间里,突然跑进来一个黑衣人,夫人,是你们救了我吗?”   她听了一怔,朝琴雨坐近了些,握着她的手回答说:“是我们将你救回来的,现在我们要去往九星村,九星村你去过吗?”   对方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我没去过啊,我只路过这附近另一个村落,夫人。我们现在要进九星村吗?”   “嗯。”她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哦!”琴雨乖巧的回应了一声,并不像先前那样再劝阻什么。   奚兰留了个心思,听到车外又传来严明的声音说:“真它奶奶的奇怪,刚才看见那村落就在前面啊,为何行了这么久,都还没到村口?”   他话音刚落,大雨磅礴而来,雨水打在车顶上,将琴雨吓了一条。   奚兰倒没有任何反应,闭目坐在车里继续赶路。   车队最前面,严挺骑马带路,下雨了拿出雨披来披着,继续冒雨前进。   这时,他发现前方的田埂上,竟有两个嬉笑的孩子,在那玩泥巴。   这一路过来,兴许是下雨的缘故,一个人也没见着,能看见这两小孩,心头一喜。出声问道:“嘿,小孩,下雨了怎么还不回家?”   那两个小孩玩得开心,根本就没将他的话听进去,继续捡了地上的稀泥往对方身上扔。   “嘿,你们是前面村的人吗?”严挺作势,又喊了一声。   刚才估计是雨声太大,两个小孩都没听见。   被他这么一吼,两孩童怔了一下,蹦蹦跳跳跑了过来,问:“你们要进村去避雨吗?”   严挺回答:“是的!你们带我们进村,哥哥给你糖果吃!”   两个小孩一听见这话,相视一笑,欢快的答应道:“好啊,好啊,快来吧!”   随即,就带着他们一行人往村口走去。   不一会儿,他们就看到了一个挂在榆树稍上的木牌,那上面清楚的刻着三个字,九星村。   “终于到了,王爷,我们先去找一户人家避雨吧!”严挺骑马过来给李淮禀明,得了命令,就骑马进了雨雾中,不一会儿,就效率的奔回来禀报:“前面有一户人家前院很大,王爷我们先去那暂留吧!”   “好!”李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雨披,骑马到马车前,给奚兰说:“锦画,我们马上就到了!”   一行人到了严挺所说的那户人家外面,便看到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婆婆在屋里织布,看到他们进来,便起身,望着外面喊了一声:“福禄?福禄是你回来啦?”   “大娘,我们路经此地,想借你的屋子暂避躲雨!”严挺下了马,走进去礼貌的对老婆婆说。   老婆婆目光木讷且迟缓的看上他的脸,那双老眼浑浊无神,盯着看得严挺心头直发毛,半响过后,才用苍老的声音问:“你们只是路经此地?那你们是否看见我家福禄?”   严挺忙好心回答说:“大娘我们进村看见两个小孩儿,不知是不是你家的福禄?”   他说着,往院子里探了探,说起来,仿佛他们进了村之后,就不见那俩孩童了!   却听得老太婆冷哼了一声,说:“我家福禄有你这样高,怎可能是小孩儿?”   严挺一愣,心觉这老太婆精神有点不正常,看来要留个心眼才行。   这时,随后而来李淮步了过来,本来想与老太婆好好说两句话的,毕竟,这么多人到人家家里来,多有冒犯。   却不想,那老太婆一看见他就惊叫了一声:“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李淮步伐在屋檐下一顿,那边严挺步过去扶住老婆婆说:“大娘,不可胡说,我家公子怎可能会杀你?”   “他身上有刀,他身上有刀啊!”大娘双手哆嗦着,不断往里面退去。   李淮见此,给严挺做了个手势,“罢了,看她似乎神智不太清,不必与她计较!”   说完,就等着手下将奚兰乘坐的马车牵进院子。   马车一停稳,他立刻拿过严明递过来的雨伞,回到雨里,去接奚兰。   随即两人同撑一把伞,快步走到了屋檐下面。   奚兰看着周围,十分不解地问:“怎么找了这样一个地方避雨?”   “这村落太偏僻,这里已是这村落里最好最宽敞的了!”李淮耐心地给她讲,后又有些诧异:“平素不管是吃喝穿,你都来者不拒,还是头一次见你如此嫌弃,可不要把话音说太大,这屋子里有个婆婆,听见你这般话,估计得生气了!”   奚兰脸上一惊:“就这地方,还有人住?”   李淮不以为然回答:“有啊!就在里面!一看见严挺,好像还将严挺当成了她儿子。”   “哦?”她听了,眉毛一挑,看了看李淮指的方向。   果然看到一堆烂布里面,严挺和一神神叨叨的白发婆婆站在那里。   这时候,严明抱着一根板凳过来,殷勤地说:“王妃,请坐。”   奚兰看了一眼那板凳,一脸难色,并未坐下去。   严明马上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凳面上,抬头对她说:“王妃,属下已经擦干净了,你看。”   旁边的李淮看她实在反常,就问:“奚兰,这里是否有什么不对头?”   “岂止不对头啊,难道你们没发现,这周围都没有其他人?”   李淮笑了笑,这回,觉得是她多虑了,他指着外面的雨雾说:“下那么大的雨,有人也都去避雨了,谁会在外面乱跑?”   奚兰叹了一口气,回头看那个老婆婆,问:“你方才说那老婆婆将严挺认成了她儿子?”   “嗯。”   她面色有变,心想,难道这么巧?   “王爷!王爷!”突然,一个王府卫从雨里急忙忙跑进来,此人身上虽然披了黑色雨披,但全身还是被雨水淋湿了。   李淮严肃问:“何事如此惊慌?”   王府卫跑近了,拱双手于身前,惶急禀报:“王爷,队里的老幺杨俊不见了!” ☆、第156章:破败鬼屋   李淮面上有变,低低问:“怎会不见了?他不是跟在马车后面的吗?”   这回出来,他只带了‘地’字队的十二人,而王府卫在外面行路。都是有序的编排,队长严挺带路,其他人紧随着主子和马车保护。那不见踪影的杨俊在队里排行最小,自然每次都是骑马跟在最后。   王府卫训练有素,令大如山,若未遇什么变故,是不可能贸然离队的,所以不用猜,这事蹊跷。   那侍卫解释道:“方才雨下太大,大家都光顾着赶路,就没注意到人是否齐全,不过,马文斌说,进村的时候,杨俊都还在!”   李淮一脸严肃地走到前面,眺望了一下停在院外的马匹,又看了周围一圈,确实没有杨俊的身影。便立刻下令道:“进村离现在才不过片刻,杨俊也许是在何处耽误了,你带五个兄弟去找找,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来禀报。”随即。他还特别强调道:“切记,不要分散行事!”   “是!”王府卫领命,马上点了五个人名儿,他们一刻也未停留,机警的又跑进了雨里。   望着这些王府卫迅速消失在雨中,奚兰走上来,还是从李淮神情如常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焦虑。   余光发现她过来,李淮缓缓回头,压低了声音问她:“奚兰,你是否看到了什么?”台厅宏弟。   不然,她怎会一到这里,就一反常态?   奚兰靠过来,伸手拉住李淮的手掌,附在他耳边轻语诉说了几句什么。便见李淮脸色一变,“当真?”   “嗯。”她点头,目光谨慎的在周围巡视了一圈,提醒道:“不过还请王爷假装不知道,维持现状,对我们最好。”   李淮十分配合,也不多问,点头应了!   这时候从马车上下来琴雨的,跑过来小声问道:“夫人,是不是出了何事?你什么时候要帮我找他……”   奚兰回头,放开李淮,反手拉了丫头的手,往屋檐下面的马车步回去。   雨琴才刚从车上下来,见她这举动。分外不解:“夫人,这是?”   奚兰宽慰道:“你放心,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不过不是现在,这外面都是男人,你一个女儿家,还是呆在马车上比较好。”   说完,她就推着琴雨进了马车。   好在这丫头听话,没有再多问,乖乖的留在了车上。   不过奚兰似乎还不太放心,回头问:“严明呢?”   说曹操,曹操到,严明正端着一个斗大的碗,从一边的小屋子里跑出来,他将斗碗递到她面前,恭敬的说:“王妃,喝水!”   奚兰垂目看向那碗,表情有些奇怪,看似想笑,但又被一股理智死拽着,表现得严肃问他:“这碗,你从哪里找来的?”   严明笑嘻嘻的回答:“就在那头的灶房里!”   倒是李淮一脸不悦的走过来,将他端着碗的手轻轻推开:“呆子!这外面的东西,不要随便乱拿!”   严明用手挠了挠头,觉得王爷说得有理,不过他觉得,既然都到主人家屋下躲雨了,就不要鞠小节了吧?   他傻呵呵地说:“那既然王爷王妃不喝,属下自个儿喝吧!”   说完,就端着婉往下大口喝了!   奚兰真是想阻止,都于心不忍!   严明喝完,放下碗来,就看到两个主子用异常的眼光望着自己,他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的水痕,疑惑的问:“王爷?”   李淮无奈地摇了摇头,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命令道:“你去马车旁边守着,别再到处乱跑,再让本王看见你乱拿东西,有你好受!”   “是!”严明虽领了命,却一脸的纳闷,将斗碗放在旁边的石台上,就跑开了!   之后,奚兰过来沉声对李淮说:“我得去和那位婆婆谈谈!”   李淮迟疑了一下,答应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她摇头,“恐怕不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老婆婆应该挺怕你。”   他便想起刚才进来时,那老太婆确实见到他之后,说了些胡言乱语。   眼中的困惑,便渐渐清楚了!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更得跟着你了!你忘了,你答应过的?”   奚兰知道他放心不下,拍了拍胸口,保证道:“我当然没忘,不过你进去了反而坏事,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对方深知她的固执,便无奈回答:“那本王就在外面等着,你当心一些。”   然后,就将她送到那间织布房门外。   奚兰提着裙摆,迈步踏进了门槛,嘴里还默念着什么法咒。   那老太婆一看见她进去,就退了两步,问:“你又是谁?”   她仔细地看了对方周身,下意识的喊:“张月莲?”   “你怎知老身的名字?”张月莲眼睛一蹬,对奚兰知晓她的名字,十分愤怒。   奚兰站在原地,眸波平淡,回答:“我见过你儿子陈福禄!”   对方一脸突又变得异常惊喜:“我儿吗?我儿在哪里?他何时回来?”   奚兰依旧未动,只是下意识的将手伸进了袖子里。   张月莲见她不回答,就走上来问:“你告诉老身啊,福禄何时回来?”   说着,她还想伸手过来抓奚兰的手,不过却被什么吓了回去。   “你身上有什么?你也要害老身是不是?”那老太婆一面气急败坏的喊道,一面躲着她。   李淮听到房中声音,立刻要冲进来查看。   奚兰扬起一只手,告诉他:“我没事,先你别进来。”   虽不知她具体在做什么,李淮也只好耐着性子停在门外,不去打扰她。   这时,奚兰回头对屋里那老婆婆讲:“张月莲,你儿子陈福禄五年前为你上西山采草药已死,他不会回来了!”   张月莲听了惊叫一声,将她头上挽起的白发给叫散了,声音凄厉哭道:“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我儿怎可能会死?我儿怎可能会死?”   奚兰见她如此伤心,心中也有些许不忍,但她还是坚持将那日在西山上,陈福禄托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她说:“张月莲,你儿说他此生不能在孝敬你,希望来生有缘,还做你儿子!”   她声音轻缓,像是在哄一个几岁的孩童。   那边正哭得凄惨,听到她这一句,突然整个儿僵住,缓慢回头,问她:“我儿,当真如此说?”   “嗯!是他的亡灵,亲口对我讲的,我又何须骗你?”   张月莲听了这肯定的答案,不免仰天悲鸣起来,那声音极具穿透力,连院外的其他王府卫都听见了,他们只觉周围一阵冷风吹过,浑身都跟着打了个寒颤。   奚兰的脸色随即一变,讲道:“张月莲,你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儿子的消息,也该安息上路了吧?”   “你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那太婆恍然回头,浑身颤抖着问。   “张月莲你早已经死了!”奚兰告诫道,马上就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符来,屈膝蹲下,将符缓缓贴在地上,随即一道浅光蔓延开来,周围的一切事物都跟着一变。   张月莲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她的织布机变成了一堆朽木,织好的布匹也腐烂了许多,头顶的房瓦不全,而他们踩的地下,也到处是坑坑洼洼的水坑,这哪里是有人住的房子,分明是一间早就废弃了许久的烂房!   看到周围的场景像便魔术一般,外面的所有人全都拔刀警备。   严挺命道:“保护王爷王妃!”   李淮却十分镇定挡在前面,抬起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所有人虽惊然,却强制镇定下来,这雨也突然不下了,周围就只剩下数人强烈的呼吸声。   他们停在原地,本根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们任旧相信王爷会有所决断。   而还在房间里的奚兰,慢慢起身,面对那悲泣的老鬼,再次开口说:“张月莲,人有人世,鬼有鬼道,你既然已亡,又何必还留存世间不肯离去?”   也许是因为有通灵的原因,奚兰一从马车上下来,就见这院落破败似鬼屋,当时十分纳闷,这么多王府卫,为何会选了这么个地方,李淮最初将她眼中的忌惮当成了对这这乡间小屋的嫌弃。   随后,严明搬来一张全是尘灰还缺了一腿儿的椅子请她坐时,她就意识到,这里确实是一间鬼屋,不知哪来的鬼瘴气,竟然让周围所有人都看不清此地真容,一般遇见这种事,应立即将瘴气破散,唤醒众人的,但这瘴气来得实在奇怪,似乎覆盖了整个九星村,若她贸然提醒其他人,估也没人信,那车上还有个丫头,被惊了很容易被邪气侵体,她才仅将情况小声告诉了李淮。   后来,那严明从那鬼屋里端了个破碗,盛着一碗泥浆水过来给她喝,她没喝,那傻大的严明自己端着喝了,她硬是忍着没告诉那厮,那泥浆水里,还有条蚯蚓……   此刻,她已随时准备好,送这老鬼上路,但张月莲听了她的话后,凄厉哭喊道:“不,不不,不是老身不肯走,是他不放我们走……” ☆、第157章:村无一人 为槛外猫的南瓜车加更(2)   奚兰惊愕向前:“他?你说谁不肯放你们走?这里还有什么?”   张月莲一看见她靠近,又惊又怕的朝后退去,结果就直接穿进了后面的墙里,没了鬼影!   奚兰追过去。生生被那堵墙给挡在了这边,也是这时,头顶上有碎瓦落下。她来不及躲,就要迎头承受那瓦砾的袭击,却没等来头上开花,只感觉一道人影快速来到她面前,扬起袖子一挡,全替她承受了!   “李淮!”她惊愕看上去,发现那张白皙的俊脸上,被弹开的碎瓦砾片,划破了一个小口子。台厅投号。   最先还只是一道划痕,渐渐的,就有鲜血透出来。   “本王没事,我们先出去。”以李淮的性子,自来是爱惜这张漂亮的脸蛋的,却眉毛也未动一下,就拉着她往外面快步出来。   到了外面,才赶紧问她:“那个大娘不见了。她真的是鬼吗?”   奚兰点头,讲述道:“是!她叫陈月莲,生前是这个九星村的,那日在西山的野林里,我曾撞见一个困死在山上的亡灵。命陈福禄,他曾告诉我,家中还有一老母,就住在这九星村里,所以刚才你说那大娘将严挺认成了自己儿子,我便猜想,会不会是陈福禄的老母,不过,却不知她的死因,但我想,她生前一定是苦苦等着她儿子回家来。”   奚兰心头皆是对这对母子悲怜之心,天下间最卑微不过如此,若不是无钱无权的儿子为帮母亲治病,又何以闯进皇家禁区,死后变成一堆荒骨不为人知?而这可怜的老母亲。连死都未等来儿子的消息,那种遗憾,即便是死了,也无法放下。   李淮看出她脸上容光黯淡,清楚她心中所想,不过此刻还有很多事,需要他们担心,他问:“也就是说,刚才我们所有人,都是被她使怪迷惑了?”   “不!”奚兰回过神来,脸色跟着变得凝重起来,她疑虑的扫了一眼周围,确定没其他人听得见才说:“若只是一只鬼在作祟,遮得了其他人的眼。却难以遮住你的双眼!”   李淮可是入世魔的肉身,就算没有强大的魔灵力量,也不是一般小鬼可以戏耍的。   “以你这般说,这股怪力很强大,你何以却一路清醒。”   奚兰之前以为是因自己有通灵眼,现在却觉得估计是其他原因。   她伸出手指摸了摸胸口,回答:“我想,大概是这龙凝珠的法力吧!”   不过李淮听了这回答,眉峰却微有蹙动。   奚兰觉得奇怪,就问:“怎么了?似乎你有何心事?”   他握着她的手心略微用了些力道,摇头:“本王只是觉得此地实在诡异,那些出去找杨俊的人,到现在还迟迟不回,不知是否遇到了什么危险!”   说到这个,奚兰就不再多想,她看外面的雨停了,就建议道:“一直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这九星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须得出去查看一下!”   李淮没有异议,两人说定,就吩咐其他人留在这间破屋院子里,不得擅自离开半步。   离开前,奚兰特别在那破屋周围贴了无数避鬼符咒后,才放心从院落里出来。   接着,他们沿着院外的泥土往外面走,在李淮眼里,周围与他们刚才进来之时,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雨才停不久,到处飘着雾气。   他们在周围几乎全寻了一遍,不过,别说王府卫的身影,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看来,今儿他们不止进了回鬼屋,完全,就是闯进了一个毫无人烟的荒村!   可是,九星村就在京城脚下,为何会变成这般,而这九星村的人去了哪里?   难不成,都跟陈月莲一样,全死了?   奚兰一边走,一边沉声说:“那大娘的亡灵逃走前,说有谁不准他们离开,想必这里的人,都死了!”   李淮提出疑问道:“既然死了,尸体又在哪里?”   她转头看去,目光打落在他的侧脸上,“你们官府办案一般找尸体,我们可跟你们不一样。”   李淮实在不喜她这将彼此划分得如此清楚的言辞,嗤之以鼻问:“那你们不找尸体,找什么?”   “我们直接招魂啊!”   这两句话,暂时将周围宁静的诡异抛开!   不过很快,奚兰就停了下来,她在站了一会儿,又转头问李淮:“你是否还记得,我们刚才是从那条路进的村?”   被她这么一问,李淮剑眉拧起来,在原地转圈辨认了方向,就指着前面那座草房说:“似乎是从那边过来的!”   说完,就带着她绕过那栋民房,发现那后面,竟然是一条河!   两人惊愕站在河边,那河水颜色很深,幽深无底,有雾气,不断在水上飘动,看得人心头跟那河水一样无底,畏惧感,油然而生。   李淮俊眸凝重,“怪了,方才进村时,明明没有见过这条河啊!”   奚兰将目光从河面上收回,其他话不多说,抓住他的手腕就往回走:“我们先回去再说!”   李淮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两人绕回刚才那栋房子后,沿着记忆里走过的路回去,却走了许久,还不见那破院。   “不能走了!看来我们是被困在这里了!”奚兰的方向感向来就很强,她走过的路,从来不会再走错。   而刚才分明就是从这条路过来的,可眼前除了这越来越浓的雾气以外,什么都很陌生了!   “刚才进村时,我们就久走不见进村的路,若不是方才那两个孩童带路,也许我们还进不来。”   奚兰面色有变,问他:“你说,有孩童引路?”   “嗯,严挺在村外发现两个玩泥巴的孩童,就让他们带我们进村!”   “刚才下雨,我又在马车里,没有注意到什么孩童。”她接过话来,脸色不太好看,早让她看到那两个孩童,兴许能发现些什么端倪来,不进这个村,也不会在这村里丢了其他人。   李淮便问:“那两个孩童也是鬼吗?”   奚兰摇头,不太确定的说:“谁知他是鬼是妖,反正肯定不是人!”   对方听了,叹了口气,还不太慌张地玩笑说:“却不想,本王也能得幸见一次鬼!”   她却无法像他这般轻松,手握着李淮的手十分认真的说:“现在我们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只有我们两个了,所以你不能离开我半步,知道了吗?”   李淮少有见她这般紧张,先是一怔,后来将她拉进怀里抱着,沉声道:“这话,因是本王对你讲才对!”   其他人现在都不知什么情况,奚兰心急如焚道:“哎哟!李淮!反正不管怎样……”   “不管怎样,本王都不会离开你半步!”李淮抱着她不动,帮她把剩下的话讲完。 ☆、第158章:被困阵中   “李淮,我们说定了!”奚兰仰头看去,那张漂亮的俊眸,也低低望着她。   “嗯。”   随即。李淮放开她,他们继续往前走。   因找不到回去的路,也找不到其他人。觉得有点累,他们就找了一个草棚坐下。   “渴吗?本王去给你找些水来!”   一天都没有饮水,她当然很渴,但想到一离开,就有可能再也找不到彼此,她摇头,“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十分诡异,谁晓得那水里有什么东西。”   李淮被这一提醒,也觉得有理。   “也不知,其他人怎样了?”   “别急,我也许,很快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她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李淮垂目看去,虽是安慰他,但他却感觉得到,她比他还要急。   “奚兰,如果这个诡异的九星村。一直都在这里,会不会有其他人,在我们之前也进来过这里?”   龙奚兰眸光加深,看向他,藤了片刻点头应道:“对。我一直在纠结到底是什么力量将这里变成这样,却忽略了这一点!”   她猛然站起来,惊叹道:“这里如果是一直存在,那很可能是一个强大的法阵,而我们此刻,就被困在这法阵中!”   李淮听了她这话,就问:“是否破了这个法阵,就可以找到其他人了?”   她点头,又同时犯了难,她说:“道家有四十七法阵,而我龙家独闯三大法阵,我对这些阵的破阵之法早已烂背于心,可我从来没有进过这样的法阵!”   终究是自己见识太浅薄,竟对这九星村的法阵一窍不通。   “既然都知道,我们是困在了法阵里。总好过什么都不清楚吧?”李淮出声安慰她,还说:“本王就不相信,自己会被困死在这法阵里!”   他话音落下,奚兰却满腹心事的将头低了下去。   “奚兰,你是否发现了什么?”她的任何举止,都逃不过李淮那双细致的眸子,这次也不例外。   她叹了口气,说:“我是有一种猜想,如果我猜对了,这里,也许就是别人为我们准备的葬身之地!”   李淮听之,面色渐沉,他并非没有这样的猜想,只是在这种时候。更不愿意道出来而已。   她说:“我们在小山坡上猜想的,紫虚元被人抓走,那人想除掉紫虚元,但显然他们并没有真的杀死紫虚元,而是用一具与他十分相像的尸体来混响视听,可是,他们并没有那么蠢,会真以为那尸体可以骗到我们,所以我们必然会继续顺藤摸瓜到这里来查……现在看来,紫虚元恐怕只是饵,他们只是利用那具尸体,将我们引到这法阵来!”   奚兰说完,一脸的自责,是她一心担心紫虚元的生死,所以连这样简单的问题,都没有想到。   没听见李淮的回答,她恍然抬头看去。   见他一脸平静,似乎早有预料的样子,她的心却无法平静,问:“你早就猜想过这里有可能是一个陷阱了对不对?李淮?”   他那时从义庄出来突然改变主意,不让奚兰过来,解释说是担心她出事。   现在回想,才发现当时他突然改变主意的态度与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就算有这样的猜想又如何,那都不重要了!我们现在,唯有找到破阵的方法,才是当务之急!”台在爪号。   李淮怕她过度自责,才如此提醒。   奚兰却并没有马上放下,她说:“你不用安慰我,如果这次我找不出破阵的方法,我不仅害了你,还害了其他人!”   她学道以来,很少会犯错。   这一行,也犯不起错!   如今,她们所在的这个阵法诡异多变,就如张月莲这样的鬼,也不知困了多少在这里。   李淮不喜欢看她这般自责的模样,面有不悦道:“就算要怪,也怪不了你,若是本王坚持不让你来,就绝对不会让你离开半步!”   她一怔,不知还能说什么。   李淮说:“而且本王也知道,这一点我们很像,若你坚持要来,无论如何,你都会想法子来!所以,与其让你一个人过来探险,倒不如本王陪你来!”   原来,他已经那样了解自己了!   奚兰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李淮竟为了她犯险,只怕他们困死在这里,也如张月莲一样,变成这九星村的孤魂野鬼了!   李淮深知她的心思,又说:“奚兰,既然我们都知道水涟珠的下落了,为了救平安,这一趟我们也应该来的,不就是一个阵吗?本王相信,困局只是暂时的,你一定可以找出破阵的关键。”   看到李淮那信心满满的神情,她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来。   一直都是,她给予别人的希望,而此刻发现,李淮比自己做得要好。   “李淮,你说得对,是我心急了!”也许,她真是遇见了太多的死亡,潜意识里,时时担心着随时会有人因她而死。   对方听了她这样说,眼中浮出欣慰。   “你知道,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奚兰?”   “是什么?”她转头侧望着他。   “你仿佛比这世间任何人都更能分清善恶,而这一点,恰恰是本王所欠缺的……”当人一旦置身于富贵与权力之中,善恶对错之分,也早就浑浊了!   所以在李淮的成长环境中,学会的并非是对错之别,而是利弊之分。   奚兰立即就从他那双深邃的眼中,读懂了所有。   想想余贵妃为隐瞒真相,所杀的人便可知。   “奚兰,如果有一天,本王无法分清善恶了……”   听到这话,奚兰心中如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她伸手用力抓住李淮的手心。“我会在你身边!我会是你的眼睛!”   李淮眸波闪动,长这么大,衣食无忧,集权于一身,从来不懂何为感动,突然有一天懂了!   是那身材薄弱的女子在邪恶面前,毅然不屈的身影,也是,她这一句:我会在你身边,我会是你的眼睛!   奚兰深吸一口气,勇气重新回到身上,将李淮背上的包裹取下来,拍了拍道:“还好刚才将家伙全部带上了,就让本公子来见识见识这法阵的厉害!”   随即她拿着罗盘,开始辨别方位。   李淮对此虽不精通,却有兴趣的问:“你是否是在找阵中点?此地所有事物亦真亦假,这样找出来的阵中是否有效?”   “道家说万物乃八卦之中,乾、坤、巽、震、坎、离、艮、兑,虽说这阵中一切变化无常,无法分辨,但这阵中所有事物,也都属八卦之中,离不开阴阳九宫!”   听了她的解释,李淮悉心点头,“原来如此。”   奚兰很欣赏他的态度,她笑说:“你的前身是入仙的倏世,早已参透万物根本,想必在倏世还没升为上仙之前,便是你这般好学的姿态。”   李淮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好半响,也没有半句话。   “应该就是这里了!”奚兰走到一颗枯死的柳树旁边,周围还是房屋,但在她眼中,早已破败。   出于职业习惯,她用发簪挽起所有长发,随即,她将包袱打开,选出里面几样东西来摆好。   “不知道这破阵香有没有用,姑且试一试!”然后她又对李淮说,“借你的剑一用!”   李淮便将撇在腰上的破啸剑抽出来递给她。   她接过来,双指抚过剑身,动作缓慢但蓄势待发,接着,她挥舞着破啸,动作轻快熟练,柔韧有余,用剑尖凭空画出破阵符。   剑光刺眼,更能将那符纹一目了然,她轻捷点地,又用尖尖挑起红色蜡油,在地上快速画出八卦图,“天地同生扫岁除洐炼化九道还形太真,破!”   周围随即刮起一阵狂风,卷起周围无数草木漫天乱飞。   奚兰地上摆的破阵香眼看就要一起被吹走,她举着破啸往地面上一擦。“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定!”   那风果然就跟着停了!   李淮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她用法,叹为观止毫不为过。   不过他并没有激动得乱说话,而是守在旁边,随时注意着周围的动向。   “奚兰,本王似乎听到什么声音……”   那声音,就像是有什么巨大的物件,在被拖动着,往他们这边来了!   奚兰此刻神情紧绷,立刻抽出地面上的破啸,后退到他身边。   “看来阵没有破,我将这阵里的什么东西给引来了!”   她话音落下,可感觉所站之地有微微的震动。   接着,就看到前方的一座房屋,被一个白色的巨物给压碎了!   “那是——” ☆、第159章:仙爷仙爷   原本是奚兰拿着剑挡在李淮面前,见到房屋一跨,李淮已夺剑将她拉到了身后,全身进入备战。   等到奚兰看清楚那白色的巨物是什么时。一双眼睛都看直了!   “别看了,跑!”李淮意识到巨大的危机,转身就带着奚兰朝前逃去。   而他们身后的巨物。是一条起码有殿柱粗的白色,蛇头足足有一辆马车那样大,此刻游梭在地面上,身子碾压过后,那些房屋直接被碾成粉末,可想而知,若他们被这条巨蛇追上,不被生吞,也只怕变成肉泥血桨。   不过,他们毕竟渺小,与体积比他们庞大数倍的蛇速度相比,毫无甩掉的可能。   李淮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他猛然松开奚兰的手,对她吼了一声:“你快走!”   奚兰一直被他拉着朝前奔跑,手臂突然没有牵引的力道,惊愕回头。便见到李淮持剑,朝那朝他们奔来的白蟒奔去。   “你做什么啊?你给我回来!”她急得跳脚,想起那次在西山上,李淮也是这样对付那头老虎!   可如今这情况,怎么能跟西山上比!   李淮已无瑕回答她的问题。那白蟒看到他回来,蛇头往后一缩,露出半人高的蛇牙,张嘴就朝他咬去……   “小心!”奚兰见此惊险一幕,尖叫出声,更不可能听他的话,独自苟且偷生去。   不过,李淮轻功不凡,发现白蟒朝自己袭来,便腾空跃起,那蛇嘴扑空,嘴里发出巨大的‘嗤嗤’声,十分刺耳,它卷起蛇身,重新向李淮逼近。接连掀碎了周围几座土房!   奚兰再也无法干站着看李淮勇斗白蟒,她身上没有武器,唯有绑在小腿上的短匕,她掀起裙摆,将短匕拔出来,趁李淮在前面吸引白蟒的攻击时,绕到后方,她竟然爬上蛇尾背,用尽所有力气,将短匕插进蛇身。   白蟒吃痛嘶叫,也意识到自己背上有个活人,愤怒的卷起蛇身往周围的土房上撞。   瓦墙滚落,便见灰土漫天,李淮惊慌唤道:“奚兰!”   无人回应。他咬牙跃过蛇身,却被白蟒发现,扭曲着身体,欲将他柔碎在自己的蛇身里。   他怎会让它如意,剑光随他腾空跃气,数次踩着堆叠的蛇躯脱险,终于,他发现了插在蛇尾上的短匕。   而奚兰就躺在那旁边的泥墙之中。   “奚兰!”李淮飞跃而下,想伸手将她拉起来。   “不行!”她咬紧牙关,额头上疼得直冒冷汗。“我的腿好像断了……小心!”   那白蟒的蛇尾用力甩过来,李淮还来不及回头,整个人都被甩到了一面泥墙上,泥墙倒下,顷刻间就将李淮埋在了下面。   “李淮!”奚兰一惊,用尽全部力气翻身,朝那堆泥墙爬去。   “李淮,你回答我啊?”她一边爬,一边喊,心里的所有空间,瞬息之间,被恐惧占满了!   但她还没有爬到,就感觉,右边传来一股刺鼻的蛇腥味。   这样,奚兰所有动作都为之一顿,耳边除了自己的呼吸声,还有一道熟悉的‘嗤嗤’声,明知那里有什么,她还是缓慢的转头去看,便看到头顶有一个巨大的蛇头,而那双碧绿的蛇眼,正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她小时候被蛇咬过,那是一条五毒的小青蛇,她本有机会杀了它,但她任尊崇着生命为大的真理,放了那条小青蛇生路。台史双划。   但她却不再喜欢蛇,且从某种意识上,十分厌恶蛇的习性。蛇喜欢观察它的猎物,它从不给猎物任何痛快,习惯用这种缓慢又嘲讽的方式,让自己的猎物有足够长的时间在死亡的恐惧中,慢慢死去!   它们甚至在猎物已然断气,也不会松开它们紧缠的身体!   而此刻,奚兰所面对的,便是如此。   她咽下口水,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条巨大白蟒不会像她曾放过小青蛇那般,放过她,她也不奢望了!   她伸手捡起地上的破啸剑,紧紧握在手中后,忍着剧痛站了起来。   “我从不害怕你!也不惧怕死亡!”   白蟒见她一动,嘴里吐出舌头,发出攻击前的嘲笑,随即便朝她卷来,她举剑朝蛇头砍去,却没有等来该有的一切,周围突然变得安静了,她睁开眼,看到自己被一道蓝光包围着。   接着,蓝光渐渐退去,周围的一切,也不是刚才的场景。   “王爷!王妃!”严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她转身,看到王府卫们从三个方向走出来,连失踪的杨俊也在其中。   蛇呢?蛇怎么不见了?   她很快意识到,阵破了!   “李淮!”她大声呐喊,就看到李淮从一座草屋后面走出来,身上还沾满了泥土。   她朝李淮跑过去,跑了两步,又停下来,惊奇的发现,刚才被压断的腿竟然好了!   现在,就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李淮也看见她,快步跑过来,上下打量她的腿脚,发现没有大碍才兴奋说:“奚兰,你破了阵!你把阵破了!”   他们又一次经历了生死,李淮声音里充满了激动。   但奚兰却似乎意识到什么,她摇头,看向周围的场景,回答:“不,破阵的人不是我……”   李淮诧异,“不是你?那又是谁?”   奚兰没有回答,而是询问:“琴雨呢?琴雨人呢?”   这时,严挺从后面牵着马车走过来说:“王妃,她一直在马车里啊!”   奚兰快步走过去,打开马车帘,便看到琴雨趴在马车里,似乎是睡着了!   “到底怎么回事?”李淮跟上来,看到她站在马车门帘边上望着里面发呆。   她回过神来,周围的景象一目了然,没有雾气,更没有循环走不完的民房。   不过,他们却发现了其他东西。   “王爷,后面有好多尸体!”   李淮跟着去查看了那些尸体,回来对她讲:“看来,全部是原先九星村的村民,有老有小,目前不知死因!”   奚兰胸腔里喷起一股怒火,道:“他们的死一定与设这个阵的凶手脱不了关系,不知已被困在这里多久,实在人神共愤,鬼邪作恶不可饶,而坏人利用这等邪术作恶,更是不可恕!”   与她相比,李淮自来都能完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牵着她的手,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你破了阵,也是帮助这里惨死的村民脱离苦海了!”   她一把反抓着李淮的手问:“王爷!你会收集这里的证据,禀报皇上对不对?只要查明这一切与皇后有关系,就可以将她背后作恶的人给揪出来……”   “奚兰,本王知道如何做,此刻,我们还是先回城,这里的事,本王会看着安排的。”   她相信李淮与她一起经历了这些,应该比她更痛恨皇后才对,于是就点头回答:“对,回城,我还要回去救平安!”   李淮没有听懂她这话的意思,但他还有其他事要下去给王府卫们交代,就将奚兰送回马车上。   她坐回马车,很快,车动了,在回京的道路上奔驰。   时间在流逝,而琴雨始终闭着眼睛不曾醒过,奚兰深吸一口气,似乎做了很大的勇气,她伸出手去,指尖触摸到对方的额头时,有浅浅的紫光散发出来。   她微微一笑,轻声说:“原来是你破了阵……涟。”   在她从小山村下来时,原本昏迷的琴雨突然醒了,并劝阻她不要去九星村!   后来,琴雨又突然变了,说起自己被黑衣人绑走的细节。   那时奚兰只觉得,前后判若两人,便留了个心眼。   直到破阵那时,她看到保护她的蓝光才敢肯定,那水涟珠确实跟着与他有过云雨之乐的琴雨,进了九星村!   也是这时,琴雨慢慢睁开了眼睛,奚兰忙将手伸回来。   那张小丫头的脸上,没有任何谦卑,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直直的瞪着她。   “涟?”   “……”   “是你救了我们对不对?”虽没有任何回应,但她很肯定,眼前坐的就是水涟珠。   “你竟吞了龙凝珠,却还是脱离不开凡人的愚蠢,甚至根本就无法释放龙凝珠的威力,实在可悲!”   奚兰本是满心期待的准备感激救命小仙,却不料换来这样一句。   那边又说:“还害得仙爷我消耗了那么多灵力才破了九星困灭阵,真真是可恶!”   以奚兰那脾气,管他是哪门子的仙灵,听了这些话,肯定不敢示弱的,但想到还要有求于他,依旧讨好地说:“你既然是七大神器之一,论修行是我的先辈,能化出人形拥有自己的意识,实在可贵,后辈今日确实今日差些酿下大错,十分感谢仙爷的救命之恩!”   “别对我说这些客套话,你以为我不晓得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吗?”涟是仙灵,能识人心不奇怪。   奚兰赔笑着说:“仙爷有大慈大悲之心,救了我们自然不求回报,若仙爷早些现身点悟,后辈也不至于犯下糊涂事了!”   但那边并不十分买账,涟将头一偏,说话的声音,也是琴雨的声音,他说:“这世间多少欲念之徒都在寻找我的下落,我隐秘在此只求自保,今日这一遭,恐怕是不得安宁了!”   “仙爷为我们所做的牺牲,我铭记于心,此后,仙爷可随我回王府,后辈一定尽全力,护仙爷与琴雨姑娘的安危。”她说得诚心诚意。   涟却是一声冷哼。“你这妮子还真会说话,说什么护我安危,不过是想借我之力救你朋友而已!”   奚兰尴尬的笑了笑,“仙爷明察秋毫,后辈从未想过隐瞒。”   “不过,那件事不必浪费仙爷我的灵力了吧?”涟摆了摆手,不再看她。   “仙爷此话是何意?”她心中一紧,跟着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而涟却没有回答,闭目就睡了过去。   “水涟珠,你到底什么意思?”   “王爷!王爷!”此刻,马车已到了城门下。   有人从城中骑马急速而来,奚兰听到这声音,似乎是庄智谋的。   马车紧跟着停了下来,她什么都没有想,掀开门帘,从里面钻出来。   庄智谋下了马,单膝赴在李淮马前,一脸沉重禀告道:“王爷!薛大夫于今日凌晨去世了,现遗体已从宫中运回王府!”   “什么?”李淮脸色巨惊,急忙移过视线来寻奚兰的身影,便见她矗立在马车前面,可能是下车得太急,连绣鞋都掉了一只。 ☆、第160章:薛平安死了   李淮立刻从马上跳下,几步到了她身前。   “奚兰……”   她望着前方高大英伟的城墙门,目光空洞的回答:“我知道,李淮。你不用安慰我。”   因为无论如何安慰,都无法改变,薛平安是被她害死的事实。   暮色降临。暗红色的光晕在楼影中散开。   一行人无言,各自怀揣着对已故之人的怀念,慢慢步入这座辉煌气派的王府。   奚兰还记得当初得知李淮的死讯时,整个王府也充斥着这种失落之感。   薛平安的尸身停在他居住的院子,那是位于莲湖不远的一个小院子,没有命名,没有特别的装饰,一进去,可以闻到不同的药草味儿。   当初为了研究各种药理,薛平安几乎搬空了城中最大的药方。   而如今,他一死,这些药材估计会好一阵无人问津。   用樟木做的药柜有八尺之高,奚兰迈步进去,听到药柜后面,传来谁‘呜咽’哭声,走近了。发现是平日跟在薛平安身边的药童。   药童看到她,立刻起身,用力的擦了眼泪,愤恨的望着她。   她记得那药童名字叫阿宝,年纪也就十来岁。平日里见了她,都特别乖的唤她为‘王妃’,此刻这般对她,着实让她心里难受。   “阿宝!”她从来没跟这个药童说过半句话,之所以开口,是想询问一下,薛平安的事。   “你是坏女人!是你害死了我师傅!”阿宝指着她,大声骂道。   一进了这院子,李淮先去薛平安的房间了,所以吩咐严明跟着奚兰,听到阿宝这样辱骂王妃,当即就不干了,冲过去,一把揪起阿宝的领子,将其给拽了起来。   “小兔崽子。不想活啦?竟敢大逆不道骂王妃!”   阿宝正在丧师之痛里无法自拔,身体被拽在空中也不改口,一边哭一边嚷着:“她是王妃她也是坏女人,她害死我师父,她就是这世界上最坏最坏的女人!”   严明瞧这小子敢挑衅他的权威,也不顾其是否刚死了师父,扬手就要给这小儿点颜色看看,奚兰一把拉住他胳膊,冷声道:“放开他!”   严明诧异,他这是给她出气啊,当即表示不服,“王妃,可是他骂你……”   “我叫你放开他!”她变了脸,这次是真的。   对方这才愤愤不平的将阿宝放下来。   阿宝并不感恩。眼里满满对她的憎恨。   奚兰走近去,在阿宝面前停下,放低了声音说:“阿宝,你师父离开前,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对方不回答,斜视着她。   严明忍不住了,又在后面吼了句:“小子,王妃问你话呢!”   奚兰缓慢地闭上眼睛,没有耐心的下令道:“你出去严明!”   严明无奈,只好从药屋里退出来,正巧遇见出来寻她的胥王爷。   瞧见他这一脸不平,李淮温声问:“怎么了?”   “王爷,那阿宝平日里挺乖的,薛大夫一走,就变得六亲不认了!”   李淮双眉一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阿宝从小无父无母,一直跟在平安身边,平安是他最亲近的人。”   严明不傻,懂得主子的意思,不过他还是不能容忍有任何人对主子不敬。   这边,奚兰又轻声问:“阿宝,你说得对,我是个坏女人,我害死了你师父,你恨我,没有错,但是你师父是我朋友,从今以后,我会代替他照顾你,好吗?”   她想,无论是谁,离开人世前,都会有自己不舍和遗憾,薛平安的不舍与遗憾里,一定有这个叫阿宝的孩子。   今生,她无法将欠薛平安的所有还给他了!所以,帮他照看阿宝,是她应尽的责任。   “我师父有东西让我交给你……”沉默了许久,阿宝突然埋头平静的说。   奚兰眉眼有所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回答:“在哪里?”   阿宝走到药柜后面,打开了其中一个柜子。   从奚兰的角度,并看不清他拿了什么过来。   但是她一脸凝重的等待着。   阿宝不知拿了什么,背在手上,走到奚兰旁边,声音又有些颤抖的说:“师父说,这东西一定要我亲手交给你……”   说完,这孩子背在后面的手用力往前一桶。   寒光来势汹汹,奚兰一只手同时伸了出去,不偏不倚的将那短刀刃抓个正着。   阿宝虽然矮,但是力道却不弱,鲜血随即从她手心沿着手指缝,不断往下滴。   “奚兰!”李淮与严明刚好走到门口,看到这一幕,顿然惊起。   “别过来!”她未回头,厉声喝了一句。   这期间,阿宝早已被第一次拿刀捅人的恐惧侵袭,泪如雨下,不断抽泣。   李淮虽不知她要作何处理,听到她的声音,还是伸手,将冲动的严明挡在了身后,便见她另一只缓慢的伸过去,将阿宝拿刀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阿宝!你师父希望你的手是用来救人,而不是杀人!”   她将阿宝手里的短刀拿过来,扔在地上。   然后蹲在地上,看着他的早已哭得红肿的脸颊说:“你要杀我为你师父报仇可以,但得等你长大了有能力杀我,并且可以全身而退!”   阿宝听了她这话,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嚷着:“我师父不让我杀你,我师父不让……”   奚兰咬了咬嘴唇,并没让包在眼中的泪水滑落,她轻轻将阿宝小小的身体揽过来,什么都没有说。   以德报怨,她并不擅长,她的仁慈,只对这些善良的人。   不久,严明将阿宝带了下去,李淮快步过来,拿了药布,两下将她还在流血的手缠起来。   奚兰看见他手里的动作,知道他很生气。   “对不起……”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愿任何人为她担心。   李淮低垂着俊眸,压着喉咙里的生气,轻声问:“为何要用这种方式?你明晓得他是去拿刀!”   奚兰眨了眨眼睛,不可否认,在听到阿宝突然开口说有何东西要交给她时,她就听出了阿宝语中的杀心。台投协技。   她没有阻止,还平静的等着阿宝将刀刺向自己,才用肉躯去挡。   这便是,李淮生气的原因。   “有些刺,不拔出来,就永远在这里,有些恨,不洒出来,迟早有一天会翻倍喷发!他还小,我不愿意他活在仇恨中。”   “那你呢?”李淮抬头,终于还是忍不住,急促呼吸让他强健的胸膛上下起伏。   “我?”她将包好的手掌收回来,回答:“是我害死了平安,这一切都应该我来受!”   “本王不准你以后再这样行事!”李淮下达命令,却压抑不住内心的感情,他问她:“是否,是本王太过纵容你了?”   从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让他如此无可奈何,他欣赏她的聪慧率真,却无法将她的自以为是通通收纳。   “你将本王当成什么?本王说的话,你能否听进去一次?”   奚兰看着他这般样子,也知道,这回他是真生气了!   她差点忘了,他是个男人,还是个位高权重的男人!   她的特立独行将他的王威,无视得犹如街乞,奚兰通通都知道,却无法去改变。   这就是她啊,与这皇城里的所有格格不入的她!   “对不起,李淮,我成不了你的好王妃!”从前,她初入这富丽别致的王府,也想做一个举止优雅的贵妇人,可经历了这么多,她还是变不成那个样子,甚至还更深刻的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这句话,在她般到后院住去时,就想对李淮讲了,一直未讲,是心里还有对李淮的眷念,现在终于说出来了,她感到很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   “你这话,是何意?”李淮望着她那双灵动而忧伤的眸子,问:“你说过,你不会离开的!”   她摇头,回答:“我不会离开,只是不能成为你想要的那个王妃!”   对方听了她这话,无力冷笑,“你果然成不了,本王也从未奢望过你可以!”   他转身,带着满身失望而去。 ☆、第160章:他去了国公府   奚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早已翻起千层浪,但她倔强的,没有表现任何在脸上。   只是缓慢抬起那只被他包好的左手。用力捏紧。   自以为手上的痛足够强烈,便可以忽略心里的难受!   可是,却一点用都没有。   她感觉有一把剪刀。在不断的搅合着她的心脏,而她却没有能力去改变任何。   她不愿自己一直沉迷在此刻的忧伤中,夜幕很快俘获了这座寂静的府宅,她想最后一眼去看看薛平安的面容,在院子里,看到灵堂已搭建起来。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看到薛平安躺在一口黑漆棺材里,周围是两个为他修容葬仪师。   这个过程,她曾见过无数回,而每一次,都对生死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   突然,她想起什么,回头跑出院落。   便见琴雨站在外面,似乎早在等她。   “你……可以救他,对不对?”奚兰大步走过去,两手抓住对方的胳膊。   琴雨脸上的表情淡淡。对于寄予这具肉身上的仙灵来说,他早已看透人间的生死。   “他已经死了,我要如何救?”   她不肯相信,用力的摇着脑袋说:“不,你骗人。他不该落得这个下场,你一定可以让他活过来,对不对?”   “可以救他的不是我,是你,只要你念起手上的那道凡咒,就可以改变一切……”   听了这话,她惶然放开对方,往后退了几步。   琴雨缓缓靠近,“你在害怕什么?你不是想救他吗?”   是的,她想救平安,可凡咒的力量,并非是想象中的那样完美。   “你也知道,凡咒是不可真的逆转所有发生的事,人死将命,在你选择救倏世时。就注定会有人因此而死,这是你的选择,你若要救他,就要做好让别人替他去死的准备。”   所以不管怎样,薛平安都是因为她而死!   久久的矗立,她无法从这之中抽离出来。   过了许久,琴雨走近来说:“不过,我可以帮你另外一个忙!”   奚兰缓缓转过头去,琴雨的脸上,是涟的表情。   她不知道,涟所说的另外一个忙是什么。   此刻,她心中只有死去的薛平安。她又问了一句:“薛平安阳寿未尽,难道,他就真的没有救了吗?”   涟耸了耸肩。事不关己的回答:“对于死尸,反正仙爷是无能为力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沉声问:“你要一直寄生在这具肉体上吗?”   “仙灵无法在这世间行事,须得有这样一具肉身代替,仙爷觉得,你既是普提星转世,姑且留在你身边一段时日!”   涟还未说完,奚兰打断他道:“既然如此,你也可以帮本公子一个忙了!”   “你想做什么?”涟脸色一变,将脸探过来。   奚兰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说:“仙爷不是能识人心吗,难道会看不出我想做什么?”   涟往后面猛地一退,十分不悦地说:“这逆天而行的事,仙爷我可不干!”   这回,她可不由着他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说:“仙爷都是爷了,一直寄生在一个小女人身上,也不怕世人笑话?后辈给你找一具更好的宿主,是为仙爷打算!”   涟瞧她这翻脸不认人的姿态,瞬间就对凡间女子没了好感,他说:“倒是谢了你这打算,可仙爷我自来就逍遥惯了,从不听人摆布,你还是趁早消了这好算盘吧!”   “仙爷是仙,来去自如,后辈能请到仙爷是前生福德厚重,不能留住仙爷,但是以这身份,留下琴雨这丫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对方听了她这话,一脸不敢置信。“啧啧,仙爷我真是瞎了仙眼啊,竟然救了你这么个白眼狼,竟敢还威胁仙爷!”   奚兰抓着她的手还没放,她脸靠近来,语气变得柔软了些,她说:“若不是迫不得已,我又怎会出此下策?涟,你乃上古七大神器中,最具仁慈的仙灵,不说帮我,就帮一个命不该绝的人,他与你一样,苦怜世人的病痛,才行医救人,若不是我,他根本不会死,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阳寿,换取他的……”   涟生气的将手腕从她手中抽出来,愤道:“借尸还魂这种逆天之举,就如凡咒一样,补得了初一,补不过十五,甚至还得折损我的仙灵……”   奚兰已在他说此话时,跪在了地上。   上跪神明,下跪父母,她不觉得丢人!   只要可求得水涟珠的仙灵相助,便可以为薛平安借尸还魂。   别说是跪,就是从她身上削肉她也愿意。   涟见她如此,更是气愤。“你以为仙爷稀罕你这一跪啊?”   问完,涟抛起前面的裙摆,当即在她对面也跪下了!   “仙爷我谁也没跪过,今儿是栽在你这丫头片子手头了,让死人复生,不是儿戏,仙爷我若帮了你,以后还如何在仙界立足?”   她诧异道:“我以为你们神仙都看破一切了,却不想,涟你竟然如此浅薄!”   “根本就不是这个道理好吗?”涟气得跳起来,问她:“仙怎么啦?仙爷我修了几千年,才有了这仙灵,好不容易现个世,还要被那么多妖魔鬼怪惦记着,你倒好,一出现就让仙爷帮你借尸还魂,还有没有天理啦?”   奚兰跪着不动,她沉声说:“涟,我知道让你折损仙灵救一个凡人确实过分了些,但求你大发慈悲,行吗?啊?”   涟早已被他磨得失去了耐心!   “要不是我欠你太多……”涟冷着脸没将话说完,摆摆手,“还不站起来,让刚才那大个儿的傻子看见了,还不提刀来砍仙爷?”   砍他倒不怕,伤到琴雨可不好!   奚兰听这话,眼中露出喜色,这就是说,他答应了!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等等!”涟摆出手来,还有话说。   “帮他借尸还魂可以,但你也得帮我做一件事!”   她忙问:“何事?”   “这件事,此刻仙爷还不能道出来,你先记着,等到时机一到,仙爷自会告诉你!”   只要可以救薛平安,她什么事都可答应,当即就点头说好。   “今天晚上,可以帮平安还魂吗?”   涟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回答:“急什么急?仙爷我为了救你们,已消耗了不少灵气,最少也得修灵数日才可,你马上就去给我安排一处清静之地,等我灵复后再说。”   奚兰觉得这个要求不过分,马上就去找陈娘着手安排,但住远了,她担心会有变故,便让涟住在她住的那个院子里。   带涟过去的时候,看到几个婢女欢天喜地的从睿安阁的后院跑出来,她不解的抓住其中一个问:“发生了何事?”   “王妃,青莲与浅默醒了!”   她听了心头一喜,“当真?”   “是的,就在刚才,奴婢正要去禀告王爷!”   “好好,去吧,去禀告王爷吧!”   等她打发走了那几个婢女,她忙转身对涟道谢道:“你说的帮我另外个忙就是这个吗?谢谢你涟,你真是大慈大悲的仙灵,如此行善于世,一定会极早登入上仙之程的。”   仙灵,并算不上真正的仙,只是刚刚修出可入上仙之程的灵气罢了,所以入世修行也是他们不可或缺的一关。   涟对她的奉承不屑一顾,将头扭到一边说:“你谢仙爷这功夫,还不如多想想怎么在这王府里立足吧,到时候你若失了王宠,琴雨岂不是要和你一起失宠!”   奚兰愣了一下,心想这水涟珠还真是一朵奇葩。   “别在心里骂那样大声,琴雨是个苦孩子,善良可爱,仙爷一直想让她活得快乐不再受人欺凌,却又唯恐现了灵气反倒害了她,如今既然进了这王府,自然想让她也享一享人家的富贵。”   “你说得很对,你放心吧,我一定尽我所能,让琴雨在王府中过得很好!”   说完,他们就往后院而去。   连躺了数日,青莲与浅默被人搀扶着从房中出来,看到她,就要过来行礼。   “不必了,你们受苦了!”奚兰步过去,将二人的手拉在手中。“你们差一点就醒不来了!”   浅默红着眼说:“听陈娘说,他们冤枉王妃,说是王妃将我们害成这样,是王妃受苦了才对!”台投团号。   青莲忙问:“王妃,我们这一睡数日,你和王爷……”   这丫头毕竟是从季府来的,自然是时时惦记着她与李淮的感情有没有深近些。   奚兰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涟,又看了看院门口,温声说:“刚才有人已经去通传王爷了,你们二人受了苦,王爷应该很快就会来探望你们。”   浅默一听,立刻眉开眼笑问道:“真的吗?我们身份卑微,王爷会亲临来探望,也是因为眷顾王妃!”   “对啊!”   正在她们开心的时候,刚才说去通传的婢女又跑了回来。   浅默跑过去问:“阿瑗,是否是王爷来啦?”   叫阿瑗的婢女与浅默交好,听到她这问题,尴尬的摇了摇头说:“奴婢确确实实将你们醒过来的消息告诉王爷了,不过王爷听了并未说其他……”看到浅默眼中的失落,她又忙安慰说:“可能是因为有其他急事吧,我看见王爷出府去了!”   奚兰走过来,一脸好奇:“王爷他出府去了?”   此刻天已经黑了,他要去哪里?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阿瑗摇了摇头,回答:“王妃,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王爷,王爷……没有对王妃讲吗?”   奚兰眨了眨眼睛,心里有多失落,眼神就有多灰暗。   突然发现,从认识李淮开始,他从没有像这样生过她的气,以往,他总能将他所有的情绪,藏在心里。   这次,他也一定很难受吧?   可是,又能怎样呢?他们彼此,都是那么骄傲不肯屈服的人!   再重来一次,她任然会那样做!   等她将所有人都遣退了,涟昂首凑过来,“仙爷说对了吧?失宠了吧?”   奚兰此刻没有心思应付她,就无奈回了一句:“仙爷能否有点仙的高傲气质,不要拘泥于这凡尘的俗事之中?”   也许,传说中的七大神器水涟珠,专修了集市大妈的敏锐气息,他不依不饶地跟上来说:“难道你就不想晓得,他这么晚去了哪里?”   她故作潇洒之态的回答:“只要没危险,他去哪里都好!”   “哼,你真心这样想的吗?那仙爷我就告诉你,他去了国公府!” ☆、第162章:他没回来   听了这一句,她整个身子僵在原地。   如此,便将她先前的无所谓,出卖得彻彻底底。   涟一瞧她这个反应。一脸的得意,说:“仙爷就知道,你压根就是在嘴硬!”   与其说她不愿意承认这一点。还不如说她不愿意面对这一点。   转身,就往自己的屋子里步去,始终还是放不下,她拿出三枚铜币来,占了一卦。   正在看卦象的时候,那铜币却被一股力量牵引着,在案板上一通乱移。   奚兰气急,起身望向门口,就看见涟悠哉的从外面走进来。   “你想知道他是否去见那个女人?问仙爷我啊?问我就告诉你!”   她真不明白自己到底请了个什么仙回来,竟然如此烦人。   “仙爷,你要说就说,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我就喜欢看你们这些凡人,被揭穿的样子!”涟用琴雨的身子,往她面前的坐榻上一跳,就侧躺在了上面,丝毫不在意。他此刻是个什么身份。   用一个客栈的粗使丫头进了王府,也顶多是个婢女而已!   这要是被其他人瞧见了,那不得出大事啊?   不过,奚兰此刻并不在意这个,她走过去将房门一关。来到涟跟前,质疑的问:“你当真可以未卜先知吗?”   “嗯,让仙爷想想再回答?”涟用手撑着下巴,还真就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来了!   片刻之后,他打着响指说:“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仙爷我入世不深,但该守的仙归还是要守的,不要逼我道出天机,天机不可泄露也!”   她听了脸色一沉,这狗屁仙爷,就是来逗她玩的吗?   “另外,仙爷觉得你住的这间屋子不错,以后,仙爷屈尊住这里吧!”涟说完。悠然地翻了个身。   从奚兰的角度看,他确实很欠打。   “你一个丫头,与王妃抢房睡,如何说得过去?”   涟毫不在意的讲:“这似乎不是仙爷我的问题,而是王妃你的问题吧?”   她闭眼,深呼吸,心情本就够郁结了,被他这么一闹,完全没有心思去想其他了!   算了,她拿着自己的东西,从房间里退出来。   明日再找人将自己的东西搬出来吧,今夜,她去青莲的屋子将就一晚。   不过,她并没有马上过去。而是前往薛平安的院子里。   “王妃夜深了,为何还到这边院子里来?不太……吉利吧?”严明瞧她从安睿阁里出来,立刻就紧紧的跟上了!   她询问了灵堂那边的情况,都是安排的谁看守,严明都一一回答了!   奚兰又说:“今夜,可否再多派些人去看着灵堂?”   “已经有很多人看着了,王妃!”严明想不明白,派那么多人去守着一具尸体做什么。   她也当然不会告诉这傻大,她要帮薛平安还魂的事,只说:“你按照本王妃的吩咐做就是了!”   “是!”严明立马应着,不久他们就到了灵堂里。台投冬划。   棺盖暂时还没有封,奚兰来到棺材旁边,为薛平安点上守魂灯,以免鬼差过来抓魂,将薛平安的魂魄抓走。   点了灯,她任然神色内疚的望着薛平安的尸身,良久,严明都于心不忍了!   “王妃,人死不能复生,其实,薛大夫即使到死,也没有责怪过王妃半点儿,王妃还是保重自己身子才好。”   奚兰抬起眸光,看向门边站着的高大男儿,一时无回应。   严明不懂,正是因为薛平安到死都没有责怪过她,她心中才更内疚。   她何德何能,要让一个人,为她倾其所有?   所以,无论如何,即便是逆天而行,她也要,将薛平安救回。   “走吧!”   她从灵堂里出来,夜里刮起了凉风。   才想起,一天没有怎么吃东西,竟然一点儿都不饿。   严明安静的跟在她后面,路过王府大门的时候,她停下来站定。   看到府院门厅里凄冷的白色夜灯,回头轻声问严明:“你可知……王爷去了何处?”   “属下不知道王爷去了哪里。”严明虽脑子不够灵光,但有时还是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比如,这种会影响夫妻感情的话题,就算知道,也千万不能参合进去。   “当真不知道?”奚兰不太相信,回过头来,平静的注视着他。   严明当即举起三指,郑重其事的发誓道:“属下要是说谎,天打雷劈!”   “行了!”她就姑且信了吧!“以后不要随便发这种誓言!”   她将视线移开,转过身去,往安睿阁方向走。   到了院门口,她以命令的口气说:“严明,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大家从九星村回来,因为薛平安的事,都没有闲着,而且,她想一个人呆着。   “王妃,属下得保护您的安危……”   她不耐烦的招了招手,“我不会有事,你回去吧!”   严明也没办法,就只好暂且退到院门口外去,心想着,王爷怎么还不回来呀!   奚兰坐在安睿阁前院的石蹬上等着,不管李淮去了哪里,她希望他回来时,能第一时间,将她要帮薛平安还魂的事告知。   因为,薛平安是在宫里死的,无缘无故活过来,恐怕,皇城里又要掀起一场大风波了!   所以,也只有李淮有能力,将这一切蒙混过去。   只希望,这一切都能顺顺利利的,薛平安回来之后,可以真如他名字一样,平平安安。   “丫头,你在难过什么?”她趴在石桌上,听到前面,传来平安的声音。   她忙抬起头看去,果然看到身穿白衣的薛平安温雅的坐在那里。   “平安,平安是你回来啦!”薛平安死时,她连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讲上,此刻看到他,心中自然有许多话想说。   “平安,你放心,我依旧找到了法子救你,你等一等,就几天便好。”   薛平安听见她这话,微微一笑,说:“傻丫头,我如何都好,倒是你,明明那么在乎,却要这样为难自己,何苦呢?”   奚兰一愣,缓缓埋下眼帘,没有应答。   良久,那边传来轻柔的一声:“丫头,若我的死可以换给你幸福,就算死千次万次,我也愿意!”   她听到这话,才立即抬头强调:“平安,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一个人用生命去换,更何况是你,我幸福与否与你的平安不冲突,我希望所有人,都不受任何伤害!”   “那你呢?”薛平安问。   这语气,这眼神,让她想到了在药方里的李淮。   那时,他也是这般心疼。   “我,我害怕平安,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这样害怕过。”   “害怕什么?”   “害怕……平安?你去哪儿了!”她眼前的薛平安突然消失了,她心中一慌,睁开眼,原来,自己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有鸡鸣声从远处传来,黎明就要来了!   看来前一天,她真是累坏了,竟然趴在这里,睡了一夜!   可是,李淮呢?   他难道回来了,只是天太黑,没有发现她?   是的,应该是这样。   不过为了证实心中猜想,她起身,往安睿阁李淮住的屋子而去。   此刻,离天亮很近,已有日出前的日出之光在天边呈现。   奚兰轻步走到房门外面,又矛盾的停了下来。   若李淮正在熟睡,岂不是打扰了他?   这样想,她吐出一口气,转身欲离开。   不过,往前走了两步,她又改变了主意,回头直接伸手推开了房门。   房门一打开,屋内安静得毫无活气,其实,在门没有推开前,里面有没有人,她就能察觉了!   结果亲眼查证了,果然如此,心头免不了一阵火烧般难受。   原来,李淮一晚上都没有回来过!   那他去了哪里?又在何处过夜?身边……是否还有其他人?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中出现,顿时,奚兰心情就更乱了!   好片刻,她都快要看不起自己了!   深吸一口气,她用力捏紧左手的伤口,自嘲道:“龙奚兰,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管他去了哪里过夜?” ☆、第163章:偷剑的贼   她转身,从安睿阁中出来。   看到严明靠在花园的木亭里打盹儿,似乎是听到了动静,立刻就跳了起来。看见是她,才放下心来。   “王妃,你这一大早是要去哪里?”   她自然是要去灵堂看薛平安的尸身。不过她没回答,对方瞧她往那边走,心里也有数了!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李淮从里面出来,身上穿的,是一件浅蓝色的袍子,还是一件奚兰从来没见过的袍子。   奚兰顿在原地,脸上有一刹那神情放空。   周围跟在李淮身边的王府卫看见她,都恭敬地唤道:“王妃!”台讽向扛。   她没有应声,倒是身后跟着的严挺特别欢快的跑到李淮跟前说:“王爷,你可回来了,你不晓得,王妃她……”   “严明,本王妃有话与王爷说,你们暂且退下吧!”知道严明一定是要对李淮讲自己在安睿阁的院子里等了一晚上的事,她才慌忙的打断了!   严明用手挠了挠脑袋。点头,与其他王府卫一起退下。   李淮看着她,表情平静,一如硕大的湖面,无波的水。   奚兰本以为隔了一天。他们之前的不快可以烟消云散,但此刻发现,才不过一夜,她看见李淮,就像回到了当初,她在春阳殿里,第一次见到那位高不可攀,文雅少言的胥王爷。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温柔的对她念:锦玉巧颜美如画,四海江山似我心。   明明是她主动说有话要讲,但看见那双毫无波澜的俊眸时,她竟不知,要如何开口了!   半响,李淮从里面迈步出来。在她身前停下。   “你昨夜,是在哪里睡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恐怕,头发也略微散乱吧?   昨夜到现在,她还没来得及,让自己变得如李淮那样精神体面,所以细心如李淮,不难发现这些细节。   她如实回答:“院子里……”   本来以为,他会再说些什么,不过却是说的其他。   “你说有话对本王讲,是什么?”   奚兰心头一紧,不可否认地,她又一次被自己的奢望伤到了!   她方才竟然期盼着李淮能问她为何要在院子里睡觉,这样。她就有机会告诉他,她等了他一夜……   她甚至还想过,如果他问她一句,她就给他道歉,由衷的。   可是,对方就这样略过了这个过程。   她还能说什么呢?   既然如此,也不要表现出,任何失落来,她微微一笑,带着些许兴奋对李淮讲:“我找到可以救平安的法子了!”   李淮一开始,没有任何多余表情的脸,微微动容。   他看向她,轻声问:“你有十足的把握吗?”   “嗯。”   既然如此,他就直截了当的问:“你需要本王帮你准备什么?”   “我要你这季天,尽一切可能帮助保存平安的尸身,等到事成之后,你可以进宫与皇上禀明,平安那天只是休克。”   李淮脸上似有些疑虑,他思忖了片刻,说:“这恐怕,有些牵强……不过本王可以想办法解决。”   她对他肯定过的事,毫不怀疑。   又是沉默了片刻,她深吸一口气,喊道:“李……”   “你昨夜一定没有休息好,回去歇着吧!”李淮轻快的转过身去了!   清晨的晨光,将他浅蓝色的衣襟,照得特别好看。   但却是奚兰陌生的颜色。   知道,李淮马上就要从身前离开,奚兰微低下头去,不看也就不那么刺眼了!   傍晚,她听说李淮又出门去了!   那时,她正在准备帮薛平安招魂的东西,一个黑瓷罐子不小心从柜子上面落下,她没有注意,罐子重重的砸在了她受伤的手掌上。   用白药布绑好的手心,立刻就侵出鲜血来。   她用力紧了紧药布,感叹道:“这只多灾多难的手,总有一天,会毁在我手上吧?”   “会毁在你手上的岂止是这双手?”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转头看去,是涟。   涟的从她原先住的屋子来的,身上穿着的,竟是她那件粉黄相间的裙装。   琴雨模样长得乖巧可人,穿在她身上,除了裙摆略显长以外,其他的都很好。   “我今夜要先帮薛平安招魂!”她低头几下将手上的伤处理了一番。   涟靠过来,将琴雨那小巧的身躯,跳到奚兰面前的桌面儿上,说:“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她心头一揪,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李淮的任何事。   而这个水涟珠,却偏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不想说这件事,仙爷,你能否发发慈悲,也不要再提?”   涟似乎特别满足她这低三下四的模样,他笑着说:“好,我只是想告诉你,仙爷我神游出府,瞧见那李淮与一个漂亮的娘子,在湖边散步……”   奚兰怔了一下,语调明显提高说:“他是堂堂胥王爷,去哪里和谁做什么,谁能管得了?”   对方早已看穿她那口是心非的模样,火上浇油,就在所难免了!   他将脸凑过来,学着琴雨的声音说:“夫人,奴家看见你家相公,在湖边与一漂亮小姐散步,那漂亮小姐还温柔地唤他为‘季海’……”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用力将刚捡起来的罐子,往桌面上一嗑。   却从未想过,这么轻轻一嗑,就将罐子嗑得稀巴烂。   涟见状,将身体往后一缩:“瞧你这点出息,也就只能欺负我这种老实巴交的小仙,有本事,你去跟李淮横一个呀!”   奚兰真是不知要如何回应了!   她真的怕听到这厮说话,因为每一句,都正中她要害。   “涟,你说得对,我在李淮面前,没有那个本事,我也确实在躲,因为我没有那个勇气去揭开他的真心,我也很虚伪,明明就是自己得不到,却还要假装自己不想要,所以我求你,让我静静好吗?我现在只想将薛平安救回来……”   “打住!”听了她这么一大段肺腑之言,涟十分不耐烦的说:“你真的诚实得让仙爷发指!”   终于说服了这厮,奚兰叹了口气,坐在椅凳子上,以为他已走远,却不想,涟又折了回来。   “别怪仙爷没有提醒你,若要还魂,招来的魂回肉身之前,须得放进一件儿养魂器。”   魂魄已离开肉身多时,亡灵早就被鬼差盯上,只待头七回魂一过,亡灵就会被押着去往阴曹地府,走阴路,过奈何桥,喝孟婆汤,作恶的下地狱,剩下便是入人道和畜生道的。   而借尸还魂,则是他们要与阎王老子抢亡灵,借用强大的法力,将亡灵重新放回肉身之中,甚至,还魂并非人活过来就算完成,即使还了魂,阴差依旧会来抢魂,所以,奚兰才要借助水涟珠的仙灵,将亡魂绑在肉身之中。   所以,在这之前,招回的亡魂,以免被仙灵炙伤,必须得放在一个具有灵气的容器中滋养。   这容器,他们便称之为养魂器。   不过,养魂器奚兰还真没想到,此刻被涟一提醒,她顿时犯了难,现在,要她去哪里,马上找这样一件养魂器?   涟一瞧她这难为的表情,就晓得这事,还得靠他了!   他说:“这金陵城中,有一家月华楼,它大厅正中央,用来插桃花的青色花瓶,则是一件具有灵气的养魂器,你想办法取来便可。”   奚兰露出感激和佩服的表情来,忙说:“我这就想办法去取来。”   涟很享受这种指挥人做事的快感,他得意的挥挥手,“去吧去吧!”   奚兰将东西收拾了一番,走到院落里,又停下来。   这月华楼是京城最为有名的一家茶楼,听闻夜里还有杂耍表演,常常吸引许多客人前去,午夜都不散。   她要如何去一家众目睽睽的茶楼,将这养魂器取来,无疑又变成了一个问题。   最后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偷!   她总不能以王妃的身份,管茶楼老板要吧?全京城,都遍布着皇后太子的耳目,她估计才刚踏进茶楼,皇后就知道她干嘛了!   那时候,不免引来更多的事。   所以,既然是偷,这副打扮是不行的。   当即她就回去,换了一身男装,悄悄的从王府侧门出了去。   夜幕降临,月华楼果然如奚兰听闻的那样,人满为患。   不知老板从哪里找来了三个八九岁大的孩童,练得一身柔骨,正在正前方的台子上玩叠人表演,引得所有人,叹为观止,不时有人叫好。   奚兰一身灰色的长衫,布料普通,为了不引人注意,她特地涂黑了些许皮肤,还贴了胡子,坐在二楼边角的位置等待时机。   她早就看见了那中央桌面上,插着桃花的青色花瓶,无奈,那个地方,正好就在舞台前面,几乎是整个茶楼中心位置。   这般看来,只能智偷了!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轻抚摸着下巴上那一小撮山羊胡。   “好!再来一个!”楼下有客人看得尽兴,大嗓门一吼,随即周围都是跟着一声叫好。   奚兰见此,微微一笑,心里因此有了一个妙计。   她摸出怀里唯一的几张银票,站在二楼上,往下轻轻一抛。   “楼上有人洒银票!”   “哈哈哈,是真是银票,一百两!”   不久,就听见楼下一阵嘈乱的声音,只是几张银票而已,也就几个捡到的人,开心的炫耀着。   这样沉静了片刻,楼上又有东西纷纷飘下。   楼下的人有了刚才的经验,这次一看见楼上有纸飘下,全都前呼后拥的往后面挤抢。   奚兰出来,根本没有带那么多银票,第二次洒的自然不是真银票,而是恭房里的草纸。   这样,她成功的引起了下面的混乱,她趁此机会,跑到二楼另一边,轻盈跃下,因为所有人都挤到后面去抢草纸了,所以她可谓畅通无阻,一到花瓶前,袖子轻轻一挥,那青色花瓶已神不知鬼不觉的藏进了她的袖子里。   她吐出一口气,这对于他来说,都太简单不过。   在人们渐渐发现,自己上当受骗捡的全是草纸时,她已不慌不忙的从月华楼走,步了出来。   外面是明月清风,虽干了件不太光彩的事,但想到薛平安很快就会活过来,她心情十分轻松,抱着袖子,轻快的拐进了月华楼后面的小巷中。   突然,前面一道被月光拉长的人影,折射在了她脚踩的石板道上。   “终于让爷爷等着你这偷剑的贼了!” ☆、第164章:出谋献策   奚兰听到这声音刹那,并没有联想到此人是谁,只感觉那横空跳下之人来者不善,她立刻站定。察觉一道有力掌风迎面而来,她一面护着袖子里的青色花瓶,一面躲闪。   对方瞧她动作敏捷迅速。不过手里有个弱点,便频频来攻击她手袖。   此刻奚兰看清对方的面容,立刻退避三步,大声喊道:“兄台且慢!”   那方是一俊朗公子,一袭灰白绸丝长袍,身材高大,京城中这样的富家公子并不少,但留着一下巴胡子却不显得糟糠的,奚兰可只见过一个。   这不就是那日她上西山时,借剑的那位吗?   “哟呵,你这个贼,还真让人想不明白呐!”对方瞧她要言和,倒是没有再动手,不过语气可不好。   他那柄用玄铁打造的宝剑,唤作入风,是蒙国四大宝剑之一。他自来珍惜得紧,那日在月华茶楼闲坐时,为了救一险些被茶水烫到的孩童离了身,结果一转身,入风就被一身手敏捷的小偷给偷走了。他当时没看见小偷面容,只记得身材瘦薄,绑了一简单的发髻。   为了寻回入风,他这几日差点将京城里几个贼窝给全端了,后来得出个结论,那小偷非惯犯,不然早就把人给揪出来了!   但他不能就此放手,他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偷!更不行了!   这些天他无数次发誓,要将这偷儿给逮出来活剐了,硬是蹲在月华茶楼数日,本已失去与小偷再相会的耐心,也是阴差阳错,今日月华茶楼有人撒银票,他可无心抢钱。就想看一看是哪个闲蛋在炫富。   却不想,这一看就看出了大文章。   这厮身段跟矫捷的身手,不是那天的贼会是谁?   所以,他在三楼的至尊包厢里,耐心的看完了整个过程,不得不惊叹啊!如今这贼都是怎么想的?撒了几百两就为了偷一个估摸着就值十文钱的破花瓶!   这个偷了他价值千金的入风剑,怎可以再出手,却偷一个十文钱的破花瓶!   他觉得,这是对他入风剑莫大的侮辱!   现在已不是活剐了这小偷那么简单了!   而是这小偷,必须给他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兄台,兄台,小弟知道你因何事!”贼开口了,下巴上贴的那撮山羊胡虽然逼真,但高手一看。便知与她身体的毛发有所出入,这贼易了容呢!   “别一口一个兄台,谁是你的兄?你个挨千刀的小贼,今日落在爷手里,休想有何善终。”台岁引号。   他话音刚一落,已有数个人影从黑暗中靠近过来。   “主公!”   男子立刻伸手做了个手势,那些穿着普通男装的男子,全都停在了原地,没有擅自向前。   不过奚兰余光搜罗了一番,清楚自己的所有退路,都被阻挡了!   主公?这京城里,有这阵仗的人,无非是那些个王爷世子,她大多都见过,而听此人口音,是北方人,北方,那就是蒙国了!   蒙国来的!会是谁?   奚兰突然想起,那日李淮特别问她关于剑来历的语气……她忙抬头看去,心想,不能吧,朝阳的夫君,不是个好色无稽之人吗?   她以为是个小白脸呢,原来是眼前这男子气概冲天灌地的角色,难怪会花名飘海外。   是否是蒙国四王爷,奚兰只是猜想,不过就算是,她俩也互不认识,今日既然有缘千里来相会了,奚兰可还想着以最小的代价脱身呢!   她将花瓶拿出来,夹在臂下,双手拱起微微弯腰,笑道:“这位大侠,上次那宝剑之事,确有误会……”   “误会?”那人浓眉一挑,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散出鄙夷。“偷东西还有误会,你当爷是傻子吗?”   “不敢不敢!”奚兰忙摆手,解释道:“那日是小弟有错在先,不过那日,小弟确实有急事,没有给大侠说一声,本来想着用过之后,给大侠还回去,结果被其他事耽搁了……”   “你真当爷是三岁小孩儿吗?你偷了爷的宝剑,竟然说那是借的?”大侠十分生气,从来没见过如此令人发指的小偷!   不但偷东西!还信口开河,她置他本尊威荣虎姿于何地?置他这些杀人如麻的手下于何地?简直,不可饶恕!   “大侠生气,在情理之中,小弟确实做得不妥,不过大侠您看,事已发生,咱们当然是尽可能的来减少大侠的损失,那把宝剑实乃极品,小弟爱惜至极,一直想找机会奉还给大侠,但今日小弟出门匆忙,剑没带在身上,不如这样,小弟——”她迟疑了片刻,那把宝剑此刻在季府之中。   那方好笑问道:“难道你还想爷陪你去取?”   “大侠贵人之躯,自然不必劳驾!”她讨好的说:“小弟在大侠眼中,只怕也没有什么信用可言,大侠肯定不可能放小弟自己去取,甚至,连命人陪我去大侠也不可能答应!”   “知道就好!”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有趣儿的贼,这样聪明,当贼真是可惜了!   奚兰就提议道:“要不这样!小弟写一张纸信,大侠命人送往京城季府,季家少主自会将大侠的宝剑奉上。”   对方一听京城季府,表情立刻一变。   “我的宝剑在京城季府?”他目光探索着看向眼前的奚兰,问:“你又是季府的谁?”   奚兰毫无遐思就回答:“我?不过是一个曾救过季家少主的无名小辈,因为实在没有将那宝剑占为己有的贪妄,但又怕宝剑又何闪失,便寄在了季家少主那里,大侠放心,只要将信封送去,季家少主一定会将宝剑奉还。”   大侠并没有立刻回答,一手环抱胸前,一手随意的抚摸着他俊脸上的短须,片刻之后,他不甚满意的说:“既然晓得宝剑的下落,此剑爷要取回来不难,爷此刻要想想,如何发落你这无耻小贼。”   看来这厮不会山罢休,奚兰心头一沉。   “在这之前,先让爷看看你的真面目!”音一落,那人再次朝她扑来,这次下手比先前更急更快。   奚兰因为周围有人挡着,还顾及着手里的花瓶,下巴上的胡子,在顷刻间就被对方给撕了下来。   “哟呵,还是一清秀的小子,长得模样不错嘛!”   奚兰目光一冷,往唯一能退的墙角退了两步,道:“都说了剑也会奉还,你不要欺人太甚!”   “刚才一口一个大侠,叫得那么尊敬,这才撕了你一撮胡子,就露出真面目了,啧啧,当贼的都如此凶狠,天理何在?你可知,你偷的是爷最爱的宝贝,爷找你找得辛苦,不教训教训你,难平心头之恨!”说完,他就给手下下令道:“抓住她,先打烂她手里的花瓶,在扒了她的衣服,挂上牌子放大街上给人都瞅瞅,贼都是什么德性!”   奚兰这下的脸色大变!   打烂她的花瓶!还要扒了她的衣服!这怎么行!   可是,她硬拼的话,花瓶易碎,肯定保不了!   狠狠吐出一口气,她机智的说:“大侠,你打烂一个与你毫无用处的花瓶有何意思?再说,扒了我的衣服,也不过是一时痛快,大侠何不在我身上,挖掘点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出来?”   那些手下听了对方的命令,已全部朝她逼近。   对方一听见她这话,顿觉有意思,立刻命令手下停下。   “你一个小贼,有什么东西是对爷有用的?”   奚兰脸上浅浅一笑,他能如此问,证明已然上钩。   “大侠是蒙国人吧?”她问道。   那边一脸鄙夷反问:“呵,小贼还挺见多识广,莫非,也在蒙国境内犯过案?”   重点当然不是这个,她面不改色说:“大侠的宝剑有别致的龙蛇图腾,若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蒙国四大名剑之一的入风,大侠乃身份不凡,不远万里从蒙国到金陵数日,应该不只是为将我这无名小卒扒了衣当街视众那么无聊吧?”   她这话,已是表明自己知道对方的身份。不过,也是赌一把,她才不知道入风宝剑上有什么龙蛇图腾,她只听说过蒙国四王爷娄阔有一把宝剑叫入风,她不过是将两点合在一起试看看,若此人真是娄阔,绝对会加以利用。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对方眼神里射出来异样光芒。   “看来,还真是我小看你了!”   竟然能从一把剑上猜出他的身份,娄阔当即就没将她当作单纯的偷剑小偷了!   他快步走过来,在奚兰面前停下,眸中杀机尽显。   “你是季府派来的人?”   奚兰忙否认道:“我对天发誓,在此之前,我对大侠绝无半点图谋,那剑真是阴差阳错偷了的,季家少主并不知大侠真实身份,您若不信,大可以让我写信送过去,季家少主一定不会询问半句就将宝剑奉还,那时候,如果您发现我说言非实,要杀要剐也不迟!”   娄阔冷笑叹道:“好一张伶牙俐齿!既然如此,那就姑且信一信你。”   奚兰松了口气,被娄阔又带回了月华茶楼,娄阔的包厢。   从楼下取来纸笔让她写,她拿着毛笔,端坐了片刻,才在纸上写下:季大少,数日前妥您保管的宝剑已找到剑主,请将剑交给送信之人,谢过。   她将笔轻慢放下,心想着季锦江那厮,一定要认出是她的笔迹才行啊!   娄阔瞧她写完,拿过来一看,马上质问道:“你为何不落下你的名讳?”   她笑答:“不必,小的名字本就入不得台面,再说妥管宝剑的也没几个人,季家少主一看便知!”   “好吧!”娄阔满意的点点头,将信交给身后的手下,那人拿着信就退了下去。   娄阔狡黠的目光扫了她一眼,端起面前的茶杯,悠然地喝了一口,道:“那你倒是来说说,你那里有何对爷有意义的东西?”   这才是重点啊!   生怕对方识出她女儿身份来,奚兰手心早已掺出冷汗,不过面上依旧镇定。   “小的下面要说的话,也许会令大侠颜面扫地……”   “既然都打算说了,就别再啰嗦这些屁话了!”娄阔虽然出生皇家,但是性格豪迈,不拘小节,恐怕这也是他不得朝阳喜欢的原因之一,没有半分李淮的雅人至深。   奚兰早已看出这一点,并从对方的面相上看出,是个有仇必报之人。   试想,自己媳妇儿跑回文国来,与文国七王爷的传言,他不可能没听过,到了金陵如此久都没有公开在丈人家露过面,又为哪般?   必定是知道了这些事,无法释怀,正揣摩着要如何报仇雪恨呢!   “那小的就直言说了!大侠的问题无非与女人二字扯不开关系……”给人算了太多命,所以腔调一时半会没改掉,她说:“这城里明显有人无视大侠的存在,大张旗鼓行不耻之事,传得满城风雨,大侠一直都是大人大量之人,但夺妻之恨不可谅!小的,这里,正好有帮大侠报此仇的妙计!” ☆、第165章: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娄阔确实有这般心事,放在心中多日无处发泄,听到她这么一说,眸透着一丝冷意。   奚兰瞧他不轻易应对话题。便就问道:“大侠不信?”   “你一无名小辈,凭什么替爷出谋划策?”娄阔毕竟是蒙国王爷,近来两国边界总有摩擦。终归是对奚兰的身份存疑,更不可能轻信她的任何话。台岁帅血。   奚兰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为了保住花瓶已经不扒衣示众,她也是拼了!   必须获得娄阔的信任,所以,她说:“爷可以选择不信任我,但这之间,不妨碍听一听小的良策吧?”   对方一听,说得有点道理嘛。   “那你说,爷听着!”娄阔身子往后面的椅背上一靠,悠闲的翘着二郎腿等着。   奚兰说:“这胥王李淮在金陵城中,美名四方,大家都赞他如何贤能谦谦君子,但小的却觉得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伪君子!”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既然要获得娄阔的信任。当然要让娄阔觉得自己跟他是同一战线!   果然这娄阔一听见有人骂李淮,爽意丝毫不避讳的在脸上展露,他撩起袖子命道:“快说说这李淮如何伪君子了!”   “他明明就倾慕人妻,却还要娶季家二小姐为妻,明明就与太子李权不合。却总是要作出一副兄弟好的模样,不瞒您说,小的就最看不得这种面心不一的人,所以,对四王爷您豪爽耿直的性格十分钦佩!如今,有机会见四王爷真容,真是三生有幸啊,之前的事多有得罪,而且就算没有之前的事,四王爷您有何吩咐,给小的说一声,小的一定随叫随到!”奚兰颔首,毕恭毕敬的说完,眼睛小心翼翼的看过去,察看对方的表情。   娄阔虽然直爽。但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听见这么明显的拍马屁,也没有特别飘忽,不过,他觉得奚兰说得甚对!   “李淮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不过,你到底是谁啊?连文国七王爷之事都如此清楚?”   搞了大半天,本来这小贼落到他手里,早就该被剥层皮了,此刻还安然无恙的坐在对面,可见这小贼之特别,但他竟还不知这小贼到底是什么人,真是让他好奇得很呐!   奚兰也觉得,必须得有个让人信服的身份才行。   她脑子里快速的琢磨了片刻。开口道:“不瞒四王爷,小的从小家穷,书没读过几天,也没个正经的名字,江湖人称小六手,从来不干打家劫舍的事,就是偶尔帮人顺点儿东西……”反正都被落实是贼了,何不在贼上面做点文章呢!   这小六手还确实有此人,乃有天下一贼的称号,顾名思义,偷东西偷到出神入化,想偷的宝贝就没有他偷不到的,奚兰认识,是她爹的一位好友,她身上这顺手牵羊的伎俩,便是从她六手叔那里学来的,不过只学了点皮毛,已是够用了!   “胡说,这小六手三十年前就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了,年纪最少也是不惑之年,你个毛头小子,怎可能是小六手?”   奚兰可没认为这王爷有那么好糊弄,她马上说:“四王爷说得没错,我师父上个月才过完五十岁大寿,小六手这名号,确实不是我打出来的,但是从今往后,就是我来用了!我师父已经金盆洗手!”   小六手确实金盆洗手,不过那都是去年的事了,那天,奚兰还专门替他爹去了襄阳,参加他的洗手宴。   娄阔狐疑的瞅着她,不语。   奚兰猜到他已有五分相信,马上就趁热开口说:“而且我之所以知道四王爷您,还是我师父给我说过的一件事,发生在二十年前蒙国皇宫的一件事……”   那是件什么事呢?小六手那时还年轻,也张狂,一日喝醉了跟友人打赌,说他可以潜进高手如云的蒙国皇宫皇帝的寝殿偷一样东西出来,后来,他还真就办到了,不仅将皇帝的夜壶给偷了出来,还在皇帝的榻前,放了一封信,正是那封信里的内容,让皇帝隐忍着,没有下令缉拿这目无王法的小六手,信里的内容是什么,奚兰也不清楚。   但小六手曾闯过皇宫偷皇帝夜壶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奚兰一在娄阔面前提,对方立刻就知道,她确实和小六手有些渊源。   “就算你是小六手的徒弟,但你们江湖人很少会过问权利争斗,你如何会与季家大少爷认识,还瓜葛不浅?”   奚兰微微一笑道:“四王爷应该清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小的出入江湖这么多年,头一回被一姑娘给迷了心,可惜那姑娘早已是名花有主,也因为这样,她受到了牵连,有一次差点就丢掉了性命,是我出手救了她。”   胥王妃在大婚前夜被杀手团刺杀,季府那夜死了许多人,惊动了全京城,娄阔当时虽远在蒙国,却还是有所耳闻的。但对这其中的细节,肯定不甚了解,他听后未觉疑点,就问:“难道,你说的这姑娘,就是季家的二小姐季锦画?”   “王爷真是聪明,一点就通。”奚兰此刻扮演的角色,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拍马屁的机会。   这娄阔桀骜好面子,自然就喜欢被拍马屁,她抓住这一点,百试不爽。   “你喜欢季家的二小姐?”娄阔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有些好奇。   她点头回答:“小的虽然出生卑贱,但对于季二小姐这样的尤物,实在无法视而不见!”   对方听此,立刻坐起来,十分不爽的问:“李淮那小子的王妃还是个尤物?”   “是啊是啊,让她嫁给李淮这种伪君子,真是暴遣了天物!”奚兰也是一脸气氛,她面前的桌面上,摆着各色点心和名茶,自然少不了好酒,她围了表现自己的气愤,拿过酒壶来就倒在面前的杯子里,连喝了三杯,都不解气。   娄阔瞧她这小身板,喝酒还这么豪爽,当即就觉得爽快!果然是江湖儿女的做派!   酒啊,老爷们儿都爱啊!不过他不会忘了正题啊,身子往前一倾,问道:“怎么暴遣天物了?”   “四王爷有所不知,这李淮啊,不知好歹啊,娶了那么好个美人回家不好好珍惜,经常夜不归宿,留季二小姐独守春闺……”   对方眼睛一亮,打断她道:“该不会,此二人只有夫妻之名,还未有夫妻之实吧?”   娄阔是何须人也,视美色如命,更是阅女无数,他对这种事,尤其偏爱。   奚兰怔了一下,这件事,问她,还真就问对了人。   可她打心底不愿把真实情况说出来,但要是不说,一切都白忙活了,她还瞅着这一招,让娄阔对她信任后放松警惕,她好趁机溜走呢!   当即,她深吸一口气,点头回答:“据小的所知,确实是这样!”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娄阔还猜不出她那妙计是什么,就太对不起他那张英武不凡的脸了!   他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是——“季二小姐真的是个美人尤物?”   奚兰一听他这问题,眼中露喜,“绝对能进四王爷的眼!”   娄阔爱美人,连他爹的女人,他都敢要,更别说,一个抢了他女人的别国王爷!   现在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的机会来了!他会错过? ☆、第166章:小王可是找了许久   娄阔别有深意的抚摸着他那自来爱惜的短须,朝奚兰看过来。   “你不是说,你垂怜着季二小姐的美色吗?”   这家伙,对她的每一言每一句。可都是记得真真的呢!   奚兰唉声叹气道:“小人这身份卑微,哪里敢对二小姐有任何非分之想?不过是替二小姐不值罢了!”   娄阔觉得也是,虽说瞧着这小子五官还不错。可黑不拉几,个头也不算高,没点男子气概不说,最关键的还是个贼!   季二小姐的品位,应该没有这么低!   “既然如此,你是要帮爷牵线搭桥吗?”   即便这是奚兰想要听到的话,但内心里,依旧涌起了满满的鄙夷。   这娄阔,还真是放浪不羁,噬色如命啊!难怪,宁晚缀会受不了,从长安跑回来!台序他扛。   “这事……当然看爷您是怎么个意思了!”奚兰面故意说:“不过,季二小姐眼光可高着呢,王爷您这号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小的担心季二小姐估计看不进眼里!”   这话娄阔听了不告诉了。他冷笑道:“笑话,这天下女子,还有对爷的风流倜傥看不进眼的?”   奚兰耸耸肩,直接就回道:“那可不是现成的就有一个吗?”   若是宁晚缀为他所折服,怎会顶着千古的骂名跑会金陵来?   “小子。敢情你是在给爷下套呢?”话虽然被她牵着到了这一步,可她那点小心思做得这么明显,娄阔眼睛又不瞎,怎会看不见呢?   她微微一笑,十分坦然回答:“爷您还说对了,小的为了保护自己,只能斗胆给爷下套了!”   娄阔周围的一众手下,听了她这话,立刻就要上前来拿下她。   是娄阔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避,奚兰才免于被五花大绑。   “你聪明劲儿,很是对爷口味啊,当个小贼太屈才了,以后跟在爷身边,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爷您太看得起小的了!”奚兰忙拱手推迟道:“不过小的答应了师父。会将小六手的名号传下去,如果跟了王爷去享福,违背了师训,还望爷见谅。”   娄阔听完,端在手里的茶杯往桌面上一搁,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周围顿时被这道声音带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奚兰脸上镇定,手心又掺出许多汗水。   说了这么大半天,这厮,到底有没有打消要打烂她的花瓶,和扒了她衣服的决定呢!   “你这花瓶,是偷来做什么的?”   良久之后,娄阔的目光,落在了她紧紧抱着的那只花瓶上。   奚兰摸了摸瓶壁,回答道:“是一个朋友需要。小的答应要帮他带回去。”   对方目光一动不动的瞅着她的脸,问:“这样一个烂花瓶,十文钱都值不了,你刚才撒的银票,可以买许多个!爷很好奇,到底是何缘故让你,必须去偷呢?”   “我是个贼嘛!”她天经地义的讲:“是贼当然就喜欢偷了,为了偷而偷。”   似乎说得特别在理,娄阔竟找不到任何话反驳。   没多久,派去季府取剑的随从回来时了!   奚兰一看见那把宝剑,就知道,季锦江认出她的铭记了!   “季家少主果然是看了你的纸条,一句多话都没有问!”娄阔轻轻抽出长剑,便看到那剑气逼人的剑刃,发着寒光。   他细察了入宝剑,没有任何损伤,心头十分开心,说:“看来你没有骗爷!”   奚兰立刻起身,拍了拍胸脯,保证道:“那必须啊,小的骗谁,也不敢骗爷啊!”   娄阔点头说:“那你打算如何帮爷与季二小姐牵针引线?”   她一听,埋头细思了片刻,抬头问:“这么说,爷不打算砸小的花瓶了!”   对方笑得瘆人回道:“砸一花瓶有什么意思?爷还留着你,做大事呢!”   她满意一笑,忙毛遂自荐道:“小的知道,明日季二小姐会从府中出来,前往宫外的的白莲寺烧香送经,爷只要抓住这个机会便可!”   说到底,她将自己的行踪给卖了!   可那不过是她随口说的假行踪,等她抱着花瓶一溜,就永远与这厮告别了!   “你这消息,不会是瞎编的吧?”娄阔面有质疑的重新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搅合了之后,抿了一口。   奚兰连连摆手:“爷您说什么话?人在江湖飘,靠的是个诚信,我小六手要是敢瞎编骗你,以后也没法在江湖上混了!且以爷您的势力,想封杀我的财路,不是轻易而居的吗?”   她这话还不是真胡说,江湖上的人虽不与权利沾边,但没人敢轻易去惹他们。   娄阔点了点头,嘴上带着一抹笑意,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奚兰就再赌上一把,她吞了吞口水问:“那爷……小的可以走了吗?”   “走?”那边眉毛一挑,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立马说:“爷,你瞧小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爷留着我,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放小的离去——”   对方听着,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不过看面色,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好事儿。   奚兰见此,心头暗自松了口气,投其所好讲了大半天,把自己都给卖了,才换得手里的花瓶完好,可见,这娄阔之难缠。   这时候,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房中数人,皆警戒起来,连身在其中的奚兰都往后退了两步。   娄阔不是怕事儿的人,即便身在文国,他端坐在椅子上,轻轻叹道:“敲门便是客,开门吧!”   随即,他的手下步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几个人,看那气场,便知身份不凡。   为首那人一身黑袍,器宇轩昂,冷峻如山,等奚兰看清他的脸时,刚才放下的整颗心都跟着紧了起来,忙将头埋下去。   那黑袍男子,竟然是莫恭懿!   先不说,此人找到此来有何原因,奚兰可不会忘了她最后次见到这厮,是在西山上。当时,她的刀,可是直接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呢!   莫恭懿大步迈进来,不卑不亢的拱手对娄阔说:“原来是四王爷,别来无恙啊?”   娄阔坐在那里没有动,目光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翻,诧异道:“献王世子如何找到了这里?”   他微微一笑,站定,看上站在娄阔身边的那位随从,此人正是方才被派去季府送信之人。   “只是好奇,让季都尉脸色大变的人是何方神圣!”   那时,莫恭懿正在季府与季锦江询问胥王妃之事,却被下人送来的一封纸信给打断了!   随后就发现,季锦江将一把宝剑避开他,交给了送信之人。   那把剑,他可是太熟悉了,既然季锦江不肯说,那他就自己查,便悄悄跟着娄阔的人,找到了月华楼!   “见是四王爷,心头真是又惊又喜,迫不及待,想与君畅饮一番了!”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娄阔听得多了去了,他与这献王世子不过是一面之缘,谈交情就更谈不上了!   畅饮?他还得分人呢!   “王世子客气,不过本王初来金陵,并不想节外生枝!王世子有何要事,就直言道吧?”本王可没耐心与尔等在那逢场作戏!   不可一世的莫恭懿终于遇见了蒙国版的自己,心觉有趣,叹道:“四王爷为人果然与传闻中一样,那小王就直说了吧,四王爷这里有个人,小王可是找了许久!” ☆、第167章:锦画,到了   娄阔听他这语气,看他这眼神,原来是为了他包厢里的小六手。   他目带好奇的跟着看过去,这小六手那一脸心虚相。不会是,也偷了献王世子什么宝贝吧?   不过,他还是装着傻问:“本王这里。有什么人,是王世子要找的?”   莫恭懿眼神一冷,对着奚兰说:“还愣着干嘛?难道还要小王请你回去?”   听见这一声,她惶然抬头,心里起了不少疑惑,莫恭懿何出此言?   一旁的娄阔分外好奇,问:“莫非王世子也认识天下一贼,小六手?”   莫恭懿眉毛一挑,神采奕奕道:“小六手?”   他自然听过这神贼大名,可无论如何,都不觉得她是什么小六手。   奚兰担心再说下去,自己的身份会被莫恭懿给抖出来,见他为她而来,也不失一个脱身的法子!   她忙大步过去,大声道:“对不起献王世子,小的并非是有意失约!”   瞧着她这机灵的反应。莫恭懿面上微微一笑。   娄阔本不想将小贼给放走,但看这状况,在金陵地界,与莫恭懿抢人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他话里藏刀的对奚兰讲:“看不出来,你还与献王世子交情不浅呢!”   奚兰心虚地站在后面。不敢吱声。   莫恭懿见此,便笑说:“今日时候不早了,小王就不耽误四王爷了,改日小王一定设下宴席,与四王爷叙旧!”   娄阔没回答,目光一直在龙奚兰身上游走。   就这样瞧着几人退出去,门才一关,他手下的茶杯被他一道掌力给震得粉碎。   周围几人见状,立刻俯身下去,“主公息怒!”   “这莫恭懿竟然为了一个小毛贼公然现身来找本王的不是,这小毛贼身上,一定还有何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身侧一个看起来比较精明的属下抬头说:“那是否让属下跟去看看?”   娄阔摆手:“这莫恭懿身手了得,你跟去,只怕会被发现,此事。自然有人会给本王一个交代!”   ……   这边,奚兰一路忐忑的跟着莫恭懿从月华楼里出来。   后者威风凛凛的走在前头,到了莫家的马车外面,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直接就上了马车。   她站在马车外面,抱着花瓶,正疑惑着这世子殿下是个什么意思?   “还不上来,要小王将你重新送上去吗?”   奚兰咬了咬嘴唇,看着那华丽的马车,直道是刚出了虎窝,又掉进狼洞了!   怕娄阔的人追来,她还是乖乖的坐了进去。   马车里,只有微弱的光线从缝隙里透进来,不过这丝毫不妨碍莫恭懿将她那张轮廓清秀的脸看清。   “你这般样子。小王可是认了许久,才认出来呢!”   奚兰抱着花瓶,微低着头,不语。   她在等待着,对方可以将立场表明,那时候,她才好知自己该用哪种立场回答。   “在西山上,那个拿着刀指着小王脖子的人,是你?”心里虽早已确定,但在下面的话开场时,莫恭懿依旧出声确认。   奚兰便明白,此人始终是对她这张脸耿耿于怀吧?   换做是她,也不可能对一个与自己心爱之人长得一样的人,视而不见。   微微抬头,她发自内心说:“多谢世子殿下为我保守秘密!”   那夜,她已将真实面目展现在此人面前,但这么多日过去,却不见他有任何动作,证明他对那晚的事保持了沉默。   正如她念起凡咒前,她以龙公子身份现身大理寺,遮面的斗笠掉了,唯一看到她脸的莫恭懿,选择将斗笠帮她戴回去一样。   这个男人的感情真让人费解,明明就不在一个阵营,却选择帮她一人守秘,她对他说一声感谢,并不亏。   “小王要的不是你的感谢!”莫恭懿眼神错综复杂,他有太多的问题急需要弄明白。   他伸出一只大掌,用力抓住奚兰胳膊问:“锦江置我们数年的交情不顾守口如瓶,那你来告诉我,真正的锦画在哪里?”   奚兰忍着痛,英眉微蹙,同样的过程,经历过两次以上,那种纠葛的心情,却依旧未减。   “世子殿下不是已经问过了?”   莫恭懿神情不变,继续追问:“小王何时问过?”   奚兰吐出一口气,回答:“在梦里!”   对方不敢置信的将她手放开,摇头道:“不可能,梦!你怎会知晓小王的梦?”   那段《凡咒》念起时,所有发生过的事,都会在这些息息相关的人梦里出现。   普通人,又怎会轻易接受这来自于《凡咒》的不凡之力呢?   莫恭懿也不能接受,他无法将梦里关于爱人的死讯,带到现实中来。   噩梦唯一的优点,是一觉醒来,那只是个梦。   如果这个梦醒来后,却真的成真了,那它就不单单是个噩梦,而是个噩耗!   “世子殿下,现在这还重要吗?”   马车在急速中,她轻声问他。   他微微一怔,回过神来,情绪突然失控朝她吼道:“那你告诉小王,什么才是重要的?”   也是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里坐着的两人都无准备,奚兰更是身子往侧面一扬,整个跌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一具比她高大的身子压上来。   她承受了莫恭懿全部的重量,只是眉头微蹙,这时,马车已恢复了行驶,似乎是有小孩横穿过大街,才造成了这状况。   奚兰被他压在身下,自然是紧张,立刻要翻身起来,那双手却牢牢箍住了她。   她眼睛一瞪,目露狠厉,“王世子请自重!我不是季锦画!”   “小王没有将你看做是她,你也绝不可能是她——”莫恭懿从上往下看,她那倔强的眸子异常明亮,却充满了对他的厌恶!   这个女人凶狠的模样他曾有幸见过,可他想不明白,为何她要长成他所爱人的模样?   奚兰咬牙切齿,想从他身下出来,又听见他语调有变,说:“为何,你要顶着她的模样,如此凶狠地看我?”   她眸中闪过一丝同情之光,望上去,便见对方那一双瑞凤眼中透着微红。   他始终是不能接受,季锦画死去的消息吧!   可是这也是她无法改变的事!   “世子殿下,并非是我愿意,请你起来……”   “你别说话!”他依旧在她身子上,说话的气息,打落到她近在咫尺的脸上。   奚兰双手握拳,拼蛮力,她是拼不过,还是冷静想想其他办法。   这时,上方传来柔声问道:“锦画,我们离开金陵,离开文国,远走高飞好不好?”   她面上错愕,要她说多少回呢,他怎么还将她当成季锦画?   “锦画,好不好?”   他深切地看着她,还真就等着她的答案。   奚兰实在不愿意以这姿态与他继续下去,脑袋随即就朝他额头上撞去。   莫恭懿脑袋吃痛的往后一扬,她趁机翻身起来,却不料那身边的花瓶往马车前面滚去。   奚兰伸手去抓,但却没抓到。   因为那花瓶,被手长的莫恭懿给抢了过来。   她回头,便看见对方那漂亮的额头上,微微发红。   她立即声明道:“我也不想打扰你的深情,但你明晓得我不是季锦画,还自欺欺人,我实在无法纵容你……你把花瓶还我!”   被她毫不留情的撞醒,莫恭懿满脸的恼意。   “你如此紧张这样一个花瓶,看来对你有很大的用处!”   奚兰脸色一变,坐起来,强装镇定的望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对方扬眉,眸眼中透出一丝阴狠。   奚兰吞了吞口水,这男人的行为方式,真与他面相上所透的信息一模一样。   一切为心!其实也是个性情中人!   “小王要寻回属于小王的东西,你说小王要做什么?”莫恭懿突然高高拿起那青色花瓶,在颠簸的马车中,并看不清花瓶的样子,不过可以摸出并非什么名贵的花瓶。台序司技。   奚兰真是为那命运多舛的花瓶又捏了一把冷汗。   她沉声问道:“王世子可否将花瓶还予我?”   他就提着花瓶往旁边轻轻一放,蹲下来,脸颊正好与她眼睛对视。   “娄阔并非善类,既然是小王救了你,你打算要如何报答小王?”   别人所求自己的回报,并不过分。   可是奚兰能有什么回报他的?即使有,也得看这为世子爷是否愿意收。   而且,恐怕,人家心里早已有了自己的算盘。   “王世子想要怎样的回报?”她毫不怯弱的正视着对方,越是这般,她就越不会服软。   莫恭懿很欣赏她这气魄,而这样的气魄,显然是他的锦画所缺少的。   他微微一笑,看不出那眸中的柔光是对她,还是对她这张脸。   “锦画曾经答应我,要穿着朱纱凤袍嫁给我,既然此刻她人已不在,你顶着她的脸,就替她穿上凤袍与我拜堂吧!”   奚兰心中一惊,满脸的荒唐。   “王世子我已嫁作他人!”   对方脸上毫无动容,冷得如冰山,强势强调:“所以我才让你替她与我拜堂!”   奚兰还是不罢休,她质问道:“可我不是她,如何替?”   莫恭懿冷漠的凝视着她的面颊,眼眸中邪魅之气渐渐升起,他只需微微用点力,手里这花瓶微便可成为一对粉末,他语气轻视地说:“如果你替代不了,也并非是没有其他选择,你看,一是小王将你送回月华楼,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二是小王将你这模样直接带到皇宫中,我相信皇后一定很惊喜看到这般模样的你!”   她面色一沉,眼中透出恨意。   原本对此人还有一丝感激之心,也顿然感激不起来了!   不过,莫恭懿说过,他不需得到她的感激,更完全无视了她的恨意,再次轻佻问道:“你——可选择好了?”   她紧紧咬着下唇,沉默着。   对方满足一笑,“早就答应了,又何须逼得小王说这样无情的话呢?”   她冷意讽刺:“也不知季锦画看见此刻的世子殿下,作何感想?”   “她一定会很感动,因为这世间,除了我对她真心,旁的人都很虚伪?”   奚兰相信,他真的对季锦画用情之真。   可是她实在想不明白一件事,就问:“那你当初在春满楼为何还是选择让她一个人走?”   那时,虽然她不是季锦画,可是,她顶着季锦画的脸,是莫恭懿选择放她走,现在又为何出尔反尔?   听到她的问题,对方那双冷漠的俊眸微微闪动,朝她看过来。   奚兰以为,他会说出口,不过他就是这样望着她,良久良久。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发现他们出了城,因为城门开那时,外面的城门兵见了他递出去的令牌,便马上开了门。   高大厚重的城门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金陵城墙楼上响起。   随后,马车继续在颠簸中行驶,奚兰一直保持这清醒,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但一定快后半夜了!   马车终于在一秀丽山下的府宅停了下来,莫恭懿先下车去,站在车门帘旁边,轻声唤她道:“锦画,到了!” ☆、第168章:幽潭居   奚兰是万般不愿下去,但这般情况,显然是她说了不算。   于是,她抱着好不容易从莫恭懿手里要回来的花瓶。缓缓地从马车上下去。   夜很暗,只有一盏黄色的的夜灯为她照亮前路。她尽可能的四处观望自己所处之地,好以评估自己逃走的几率有多大。   很快,她跟着莫恭懿上了一座别致的木桥。有水流声,水声不大,从山间流入脚下的一潭幽水中。走过木桥,便看见前面宅府门上,有一个写着‘幽潭居’的牌匾,看模样,已有些年代,她想,这里应该是莫家的一处隐秘宅府,方才虽一直在马车上,但她可以大概感觉,这里是在金陵以东的某个山中。旁边的山,应该是叫云山。   “这里进来的路上。设有重重机关暗器,所以这里自修建起始数十年,没有任何外人进来过。自然,也没有任何人在不清楚机关布局的情况下,可以从这里逃出去……”正当她在盘算着如何找机会趁夜从此地逃离时,前方传来一道男声。   奚兰目光看过去,那黑衣的莫恭懿一身黑袍,站在门厅下,黄色光晕染上了他邪俊轮廓。   真不想承认,她此刻对这男人,竟产生了一丝害怕。   这种还怕,就如一个普通人遇见鬼一样,不知所措。   她可以想到无数种对付鬼的法子,却不知,此刻要如何对付眼前的人。   不久,她进了幽潭居。   一个穿着白衣的丫鬟神情麻木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诧异的看着这丫鬟。那丫鬟什么话也没讲,只伸手给她做了一个手势,似乎是要她跟她去。   奚兰便回头看了一眼莫恭懿,瞧他正用那双邪魅的眸子视着自己。她就问:“我帮你做了你要做的事,你就会放我回去吗?”   莫恭懿说让她代替季锦画与他成亲,她可以当做是陪他再演一场戏,但戏演完了,她需要离开!   对方面颊,微微朝她这边侧来,眸波迷离如水中月影,探不清所想所算,最后,还对她的问题选择了沉默。   于是她便带着这疑问,忐忑的跟着白衣丫鬟到了一间厢房,房中有一股浓浓的檀香味,除此之外,这房间修在宅院最高处,西面开着三面窗户,她走到窗户面前往下看,数丈之下是那幽潭。   “喂!”白衣丫鬟将她带进来,就要退出去,奚兰见状,立刻抱着花瓶追过去:“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愿悉听尊便,想找找这丫鬟来打探一下幽潭周边的情况。   不过那丫鬟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片刻,最后就将门合上了!   “喂?”   她追到门边,一手抱花瓶,一手去开门,结果发现,那门从外面锁上了!   她狠狠地踹了一脚,踹得她脚尖生疼。   后来,只得负气坐在凳子上,心想,自己都从王府出来大半夜了,李淮是否发现她不见了?   或者,那水涟珠稍微有些良心,去将她的下落告知李淮?   最后,她又无奈的摇头,李淮夜里只怕又不回王府,怎会管她死活?   想到此,心中顿觉愤慨凄凉。   这个时候,若是虚元在,一定会来寻她吧?   这世界上,除了祖母与她爹,也只有虚元不管她做了什么,都站在她身边!   可是,她连紫虚元都给弄丢了!   还有,薛平安此刻还冰冷的躺在棺材里等她回去,她就觉得自己实在无用,若是她再聪明点,身手再好点,不管是娄阔还是莫恭懿,都拿她没办法!   就这样,她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然后就坐了一个梦,梦见一对璧人,在幽美的湖边散步,她心中一揪,睁开眼,右手都麻痹了,原来她就这样,右手紧紧抱着花瓶,睡了后半夜。   清晨,有人推门进来。   还在老远的地方她就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是那白衣丫鬟。   她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主意,此刻只有白衣丫鬟一人,何不打晕她从这里逃出去。   想想又举得不可能,外面一定有很多莫恭懿的人,就算她能将所有人都撂倒,怎么走过幽潭外面埋下的机关?   还有一个莫恭懿功夫那样了得,她跟他打,只有三成胜率,实在太低,还是暂时不要冒这个险好。   白衣丫鬟先是拿来一套女装伺候她换上,又给她梳了漂亮的妆容。   后来,还为她端来几盘点心与早膳,她看了看,全是季锦画喜欢吃的。   “莫曲翰呢?”她直叫莫恭懿大名,丫鬟并不理会她,将点心整齐的摆在她面前,就往外走。   这回她不肯放对方走了,放下花瓶,几步到了对方前面,问:“你是个聋子还是哑巴?”   丫头麻木的望着她,不说话。   身后倒是传来一声:“她又聋又哑!”   奚兰满脸厌恶的回头看去,发现是莫恭懿。   那丫鬟则趁机从她侧边,出了去。   她忙问:“献王世子,你到底打算将我关到何时?”   对方眸中出现笑意:“怎么,你那么迫不及待要与小王拜天地?”   天才晓得,她多么想一巴掌挥过去。   也许是察觉到她眼中的恨意,莫恭懿撇过头去,直径走到圆桌上坐下。   “小王只要你替她拜堂,之后亲自送你回去,你可满意了?”   她脸色稍缓,“真的?”   “不然,小王可以将你留在身边?”他面上出现一股嘲意,“小王想将你当作是她,可是你无论怎么装,都不像,还不如当个哑巴呢,你不说话的时候,最像她!”   听见这话,奚兰心头一软。   她虽是被这厮强行带到这里,但莫恭懿并未对她做什么,甚至还坦白说之后会送她回去,那她还有什么必要与其争锋相对呢?   奚兰也走过去,坐下,诚恳地道:“如果你肯安全将我送回去,我可以帮你一个大忙。”   奚兰是个有恩必报之人,虽然那对于莫恭懿是个梦,但她永远都记得,在她面对杀手的绝命追杀时,是此人给了她最后的一线希望。   对方不清楚她要帮自己什么忙,也不在意,便自嘲般说:“难道你能让锦画回到我身边吗?”   “回到你身边也许不能,但回来见你一面,也许可行!”虽不知季锦画的亡灵此刻是否还在人间,但她可使招魂术试一试。   莫恭懿眸波微动,想起他们提起过的梦,梦里她是那位龙公子。   这时候,门外有人敲门。   他表情一变,从凳子上站起来,提醒她道:“你就在这里,不要出来!”   奚兰心头顿时有些疑惑,这不是他的地盘吗?何以紧张?尽冬上巴。   莫恭懿说完,就转身从里面出去,那候在外面的丫鬟又将门给锁上了!   她这回没有气得踢门,而是快跑到窗户旁,往下看。   果然看到一队黑衣人从幽潭上的木桥整齐的走过来,莫恭懿说过,这里外人是进不来的,想必此刻来的人,也是莫家的人。   清晨的山林中,露水的味道在空气里蔓延着。   寂静的幽居阁,突然因为这一队黑衣人造访而变得有些紧张。   莫恭懿大步从幽居楼阁里步出去,迎面而来的那人,虽也是一身黑衣,但较莫恭懿而言,身材瘦小一些,不过那双眼睛却生得与莫恭懿有五成相似。   “你怎么来了?”莫恭懿挡在了对方面前,脸上并不友好,甚至从心底而来的蔑视,毫不避讳的写在了脸上。   “大哥,父亲派我来向大哥要人!”那人微微一笑,眸中却夹着尖刺。   此人名叫莫曲林,是莫恭懿同父异母的弟弟,因前者生母方氏十年前,毒害了莫恭懿生母,当时莫恭懿才十三岁,回来得知生母死讯,怒发冲冠,提着一把八十余斤的大刀就冲去将方氏头颅砍下,若不是后来赶到的献王阻止,他当时连带眼前这莫曲林也要一并杀了!   十三岁的年纪,失去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即便过了十年,他也无法接受仇人之子;此二人虽都为献王之子,但嫡长之分,能力之别,使得他们的地位也是天壤之别。   “要人?”莫恭懿冷冷重复,装着傻问:“要何人?”   莫曲林站在原地,笑挂脸上,回答:“大哥昨夜在月华楼带走之人!”   他轻哼了一声,那娄阔动作还真快。   “没有!”   “没有?”莫曲林自然是不信,他环顾四周,朝楼阁之中望去,随即深意一笑,说:“真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让大哥连父亲的命令都不听了!”   话音落下,莫曲林已给身后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   那些黑衣人全都作出攻击之状,这是要强行去楼阁上带人走了!   莫恭懿眸色渐冷,杀气从脚底升起,垂在袖口中的手也微微握拳。他冷声问:“你确定要与我动手?”   比武功,莫曲林自然不敢与他过招,忙退到后面回答:“大哥,父亲的命令不可违背,二弟也是迫不得……”   最后个字还没出口,便见莫恭懿徒手上来,以迅雷不及之势将前面两名黑衣人给掀开了,大掌直接就握住了莫曲林的脖子,狠狠掐住。   “大哥,二弟错了,二弟马上就带人离开这里!”莫曲林早知他武功高强,没也没料到,速度如此之快,生怕他一用力就拗断了自己的脖子,赶紧变脸求饶。   莫恭懿从小就见惯了他这鼠辈之相,不免心生厌恶,用力将他甩开,嘴中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对方这才免了性命之忧,目中透出一狠意,但不敢再与他硬来,便不甘的指挥自己的人,从幽潭居出去。不过走到门口,对方又停下来说:“多谢大哥了!”   说完,便带着人气愤离去。   这时,莫恭懿心腹汪洋上前来提醒他道:“不知这回二爷回去要在献王面前说多少世子的不是,世子又何必因为一个女人,让献王生气?”   他面色不变,矗在原地片刻,楼阁之中,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他回到楼阁之上,奚兰从窗前回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显然,刚才发生在下面的事,她都看见了,心头十分不解,就直言问道:“你明知道我不是季锦画,却为何不将我交出去?”   莫恭懿冷颜如此,他几步步到圆桌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抬头回答:“你说若我安全将你送回去,你会帮我一个忙!”   “是因为这个?”奚兰带着惊讶,甚至对他对季锦画的感情执着有些感动。   莫恭懿回答,他端起茶杯,眉目之间透着一股忧伤。   “我从前与锦画说得最多的,就是离开金陵,远离这里的一切争斗,在天涯海角过自由自在的生活,那才是真正的一场梦……”   她静静的听完,轻步走到他对面坐下。   怀着感激,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她想了想,就开问道:“那为何不走呢?”   对方缓缓将脸颊转过来,那双眸子里的神伤,是她往后一听到他的名字,唯一的记忆。   奚兰想,这恐怕就是莫恭懿最真实的样子了吧?   这一次,她同样没有得到答案。   莫恭懿将杯中的茶饮尽,面色又恢复了冷峻,他起身说:“你走吧!”   她顿然一惊,“你肯放我走了?”   不是说,要让她替季锦画与他成亲吗?   “这是从幽潭居出去的地图,你沿着地图一直走,就可以回去京城,我会替你准备一匹快马!”   奚兰听此,已不再怀疑,对方既然违背了老子的意思,此刻肯定是不可能再将她留在此地了!   她一把抓过地图来,感激道:“莫恭懿!这回也是我欠你的,你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从幽潭居出来,她又换回自己的男装,用黑炭抹花了脸,将花瓶背在背上,一刻也没有停留,骑着莫恭懿给她的马,沿着地图的路线一路狂奔。   期间,穿过了又潭居周围那片埋着各类机关的树林,眼看终于不必怕身陷机关之中,她却突然勒住缰绳,双目警惕的查看周围林间的动机。   随即,她缓慢的俯下身子,将插在靴子里的那把陪她出生入死的短刀拔出来,紧紧握在手中…… ☆、第169章:对不起   下一刻,方才消失在幽潭居中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奚兰看到那位称莫恭懿为大哥的男子,带着阴狠的笑容,从正前方的榆树后面走出。   “哼。莫恭懿以为我会第一时间回去告状,真是蠢透了!所以我说嘛,他就空有匹夫之勇!”莫曲林自以为是的说,以此弥补方才在幽潭居逃命奔走的挫败感!   奚兰警惕着周围的动机。余光中细细数过,周围一共有十个人!   论身手,自然不可能跟莫恭懿身边的那些心腹相提并论,如果要动手,也有几成逃走的可能。   但她背上背着花瓶,若在这过程中损毁,那她这一趟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怎么办?   接近响午的时辰,热气在林中弥漫。   她心头焦急,额头上也跟着掺出汗珠。   这莫曲林的面相看,就比他哥狡诈阴险许多,她可以凭借与季锦画的容貌与莫恭懿讨价还价,但这莫曲林肯定不行!   她深吸一口气。紧握着短刀,问道:“你虚门太窄。鼻下长了一颗害母痣,你母亲是因为你而死的吧?”   对方一听她这话,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   看到这反应,奚兰就知道被自己说中了,虽然不清楚其中细节,但看他这反应,震惊中透着惶恐,必然害怕这件事被公之于众,那他的惧怕,又源自何处?   想到方才莫恭懿对他的厌恶,也许与此有何原因。   她心头立刻生起一计,马上就对着周围的树林喊:“莫恭懿,还不动手?”尽冬丰血。   莫曲林一听见他喊那名字,立刻方寸大乱:“快保护我!”   周围围困奚兰的阵型,立刻乱了,她瞧准这瞬间的机会。策马冲了过去。   对方一看见她拼死往前逃去,才知道自己上了当,顿时又恼又气!   若不是他极为惧怕莫恭懿,也不会被她这么一句话给吓到。马上让他的人骑马追上去。   “驾!”奚兰骑马在林间穿梭,后面莫曲林的人紧追不舍,还好莫恭懿给她准备的是一匹良驹,不然山路难行,根本无法前行。   突然“嗖”的一声,她右臂旁边,飞过去一支羽箭,她回头看去,又是一支箭朝她飞来,这只箭虽未射到她,却射到了她身骑的马匹大腿上,马儿受惊,嘶叫一声,若不是她即使抓住头顶的树枝,就险些被马儿摔下背去,那时候,花瓶肯定碎了!   接着,她轻盈从树枝上跳下,跳腿一触地,也没来得及回头去看身后的追兵还有多远,没了马,只能急速朝前面狂奔。   身边不时有飞箭穿过,她凭借自己的敏捷一一躲过,但她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到时候,只怕也耗尽了体力,连跟敌人拼死一战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么办?   “啊!”她突然发现前方有动机,脚下停止了奔跑,满脸的惊愕!   在她正前方数十米远的地方,有同样一队人马正在靠近。   那是谁?会不会是其他要来杀他的人?   此刻,听声音,背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她捏着短刀,前后观望。   后面又有几支箭射来,她用短刀挡了一支,紧随而来的那一支她只要倒下去便可躲过,但那瞬息之间,她下意识的选择了站立不动,因为背上,有那只花瓶!   原以为,这一箭再所难免,却听得‘哐’的一声,有利器及时为她挡掉了飞箭,紧接着,一道淡紫色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李淮!”她眼中带着惊喜,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因为莫曲林的人已追到了眼前。   对方一看见来人是李淮,脸色大变。   不过,他立刻就转色强调:“胥王爷,你所救之人是曲林刚买来的奴隶!”   李淮自然也认识这个莫曲林,献王那个没出息的二儿子,当年其母投毒杀害莫恭懿生母,当年全京城都知晓,十三岁的莫恭懿手刃杀母仇人,不但没得到任何惩罚,还成为了一段佳话!   李淮是何等身份?也许会给莫恭懿些情面,但对这莫曲林,连正眼都没一个。   他将奚兰拉到身后,冷颜回道:“你觉得本王会信?”   “胥王爷,这个人,你必须留下!这是太子殿下要找的人!”莫曲林骑在马上,是下了很大勇气,才说出了这种话。   李淮冷笑,以为搬出李权来,可以吓到他?余光收回,他对身后的奚兰说:“我们走!”   莫曲林看他压根不将自己的话放在眼里,顿时气血上涌,想追上去,一队王府卫已围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胥王爷,你公然与献王府为敌,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李淮已然对此人失去了所有耐心,献王是当今文国拥军最多的储王,势力遍布文国,他自来也是礼仪应对,但听到莫小儿这话,心头很是不屑。   “你长兄莫恭懿都不会与本王说这样的话,你,算什么?”   莫曲林最恨别人将他与莫恭懿比较,听了之后,更是气得双手颤抖。   但他无力与李淮硬拼,只得憋气看着李淮将人带走。   严挺将自己的马给奚兰,他们骑马从山上下来,中途一直在赶路,谁也没有说过什么,但奚兰不时会回头,去看李淮的脸,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但那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出现救她时,奚兰心里好开心,忘了之前所有的不快。   “休息一下吧!”这样马不停蹄的赶了两个时辰,马需要休息,人也需要。   他们终于在一个湖边停了下来,王府卫机警散开,去观察周围的情况。   奚兰从马上下来,小心翼翼的去看李淮的神情,刚好也碰到那双深邃却似乎在生气的眸子。   她想,大概他又要责怪她不听话,跑出来遇险了吧?   于是干脆将头埋下去,不再奢望能有什么好话。   李淮看她这般委屈模样,叹了口气,轻步走过去,将她轻轻拉进怀里,沉声道:“对不起。”   在薛平安的灵堂里,他生气离开,奚兰就开始在等这三个字了,这一趟出来,差一点又要回不去了!再听到这声抱歉,心境已全然不同,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 ☆、第170章:军中误伤   龙奚兰觉得,流泪没出息!   她从小就不太敢真将眼泪掉下来,但却不知,已在这个人面前流了多少回泪。   李淮见她流泪。心中顿时自责又内疚,去帮她擦泪水时,竟有些手忙脚乱。   “别哭,有本王在。谁也伤害不了你了!”   她听见这话,却哭得更惨了!   眼泪顿时如柱的往下流,可能自己也觉得这样哭实在难看,干脆就一头埋进李淮的袖子里,使劲蹭。   “在外面遇见再大的危险……再难再哭都没关系……真正能伤害我的……唯有你!”   她的心里话,藏了太久,说出来时,却比以往任何一次夹带的委屈还多。   就如她与涟承认的那样,她就是在乎太多,却只能压抑在心中。   面对他的高高在上,她自卑得无地自容。   但这自卑的背后,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她怕这仅存的骄傲,都会因为这个男人。给消磨殆尽了!   明知道他心有所属,她想爱,却不敢爱!   更怕自己的爱,令他更加厌弃自己!   听了她的话,李淮只得用力抱着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责怪你。不该将你一个人留在王府中,更不该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么多……”   心中的情绪全部喷发出来,奚兰哭得几度哽咽,她说:“是啊!都是你的错,为何你要是王爷?为何你此生没有最先遇见我?”   李淮紧紧闭上双眼,沉默许久。   清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衫,也一并将她脸上的泪花吹干。   他说:“从前没遇见你,所幸后来遇上了,奚兰,我们会好好在一起!”   会吗?她心中还有好多疑惑。   那夜,涟说他去了国公府,还说他与朝阳在湖边散步……她强装着不在意。但满脑子都想象着他们在春湖边上的身影。   这便是,刺在她心上的倒刺!不敢拔出来,会更痛!   想到这个,她的心跟着冷了!   突然醒悟般的,用力将李淮从身边推开。   李淮吃痛的紧眉,他一手捂着小腹,身子也跟着往下弓起。   奚兰立刻意识到并不简单,紧张问:“你受伤了?”   她几乎同时忘了所有难过,转而变成了一脸的担心。   李淮慢慢直起身子,摇头:“是你太用力!”   奚兰自然不信,他身强体健,绝不可能连她这样的力道都经受不起。   她猛然爆发出来,吼道:“你有事还是不愿意对我讲。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李淮一愣,瞧着她这般生气,腹上的痛,也算不得什么了!   只好点头回答:“恩,是受伤了,但没有大碍,你不用担心!”   她表情一边,走近来看,“没有大碍,那到底伤到了哪里?是如何伤的?”   既已如此,他就只好一一道来。   “父皇前些日子,将驻守金陵南郊的防四军调给本王统筹,但那夜军中有士兵起了矛盾,本王过去时两方已打得难分难解,本王自然有责阻止这一切,但当时实在太混乱,被误伤了!”   奚兰听了,自然吃惊又后怕。   “如此说来,你去了南郊军营,并未去国公府?”   李淮怔住:“本王去国公府做甚?你这是听谁在乱嚼舌根子?”   她脸色顿时尴尬起来,心里暗骂那水涟珠挑拨离间,回去非得想法收拾这厮不可。   “所以你那夜未归是因为受了伤?”   受伤之事,怕她担心,李淮并不想提,此刻事已过了,就更不用再说了!   “伤得不重,你看本王不是好好的吗?壮得跟牛似的!”   她低头,不再说话。   李淮最怕她这般样子,心疼的说:“你不信,晚上你来帮本王换药!”   奚兰用力咬着嘴唇,想到刚才在树林里,他救自己时也一定忍着疼,但那时,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出任何来。   甚至,连他身上的药味儿都没有注意到。   “我们回去吧!”她轻声说。   李淮点头,即刻招回所有王府卫,骑上马儿,他们奔驰在蓝天下。   在这次回去的路上,奚兰又重新想了许多。   他们之间,并不是一定要马上有个答案,一味的逃避,只会让他们越来越远,正如此生他们无法改变的事实一样。   她不能替代宁晚缀,但宁晚缀也无法替代她!   她们是不同的人,自然谁也替代不了谁!   回到王府时,天已近黄昏了!   奚兰还没有问李淮,他是如何找到了自己,他已去书房,忍伤读阅关于防四军的军本册了!   她从书房里出来,手里还提着那个青色花瓶,她轻轻将门关上,回头,看向外面候着的人。尽豆贞血。   “严明!”   “王妃!有何事吩咐?”严明走上前来,恭敬拱手。   她想知道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严明是一直跟着李淮的,想必十分清楚。   就问:“王爷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虽然李淮说是军中矛盾,但他身手不错,应该不至于轻易被伤到,再说,身边一直都有王府卫保护着,所以想必此事还另有内情。   严明被问此,脸上有些为难。   王爷那夜就交代过,那件事不要宣扬出去。   奚兰自然清楚,他在顾及什么,便靠近了压低声音说:“王爷不愿意予我说,是怕我担心,但我相信我要问,王爷也会告诉我,但我没问他,问的是你!”   严明是个聪明人,点头应道:“其实,防四军那夜闹事并非偶然,而是有人故意为之,而且伤他的人是一个曾经王爷救过之人!”   她心中一紧,那就是说,李淮是被恩将仇报了,他心里有善,一定没想到,一个自己救过的人,会恩将仇报,反过来想置他于死地!   “那刺伤王爷的人到底是谁?”   严明回答:“那人叫粱少聪,是晋王府的一个下人,王爷觉他聪明还曾教过他剑法,五年前,因涉及晋王案,本来是要被送去充军,王爷看他年少,充军路上必定就没命了,便将他留了下来,后来送到了军中历练,原本还想将他编进王府卫中,却不想竟会行刺王爷!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奚兰叹了口气,连严明沉稳的性子,都可以气成这般,李淮必然也很寒心吧?   这时,严明继续道:“那夜那个梁少聪被属下当场斩杀,也是属下冲动了,王爷一定想知道原因,不过现在人已死了,答案跟着死人一起走了!”   “你护主心切,王爷不会怪罪你!”她安慰着,若换了是她,也许也会一刀就解决了这种白眼狼。   对方又继续道:“还有一事,属下也就多嘴了,王妃,王爷他并非心中没你,他受了伤第一句就交代回来之后,不准在您面前提此事,还要属下连夜去城中锦绣堂将前些日子做的袍子拿去换上,因为之前那件袍子几乎被鲜血染尽了……”   奚兰心中猛地一抽,十分紧张的问:“他到底伤得多重?”   “那梁少聪虽没有伤到王爷要害,但刺得深,王爷那日早晨,是吃了八宝丸回来的。看见王妃你在院子里等了一夜,王爷他本来想与你多说会儿话,但又怕你发现他的伤……”   严明这样话少之人,能逼得他背着李淮讲这么多,也是心里不知憋得多不爽意!   使得奚兰听了全是气,真想冲回去书房里,将李淮拽回房间里躺着,不准下床。   可是她终究不能啊!他那么要强,都隐瞒了这么多,她又怎忍心去揭穿他?   只得气冲冲的回到后院里,推开她原先住的房门,就看见那涟侧躺在座榻上,手里端着一盘龙眼,十分享受。   “哟呵,回来啦?”这厮瞧见她当然一丝惊讶都没有,他有仙灵能知许多事,嘴里却每一句实话。   奚兰将花瓶一放,指着他的脸吼道:“你给我起来?”   “起来?仙爷我才刚躺爽快,为何要起?”涟说着,将头偏到一边,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惬意的抖着。 ☆、第171章:送信之人   奚兰本想将这厮给拽起来,但想到薛平安还躺着,也就忍了!   只问他:“你为何要骗我?”   涟顶着琴雨那张无辜惹人怜的小脸,装傻充愣反问:“我骗你甚了?”   “你!说他去了国公府。你还说他……”   涟毫无愧疚之意打断她道:“就这啊?你不是说不在乎吗?又如何要气急败坏来责怪仙爷?更何必管仙爷说什么?”   “你还自称仙爷,就你这般信口开河挑不离间,简直就令人不耻!”她也是有气找不到地方洒,才逮着这厮说了这些。   对方立起来。一脸鄙夷道:“仙爷这是帮你看明白自己的心吶,这等良心用苦,你们这些凡人怎么就体会不到?”   她一口气抽回去,不想再与他计较,只是往后他说的任何话,都会再三斟酌了!   没多久,她坐到一旁冷静了片刻,又换了口气问:“那是你告知他我的下落吗?”   涟挑眉,不以为然的说:“明晓得他会找到你,仙爷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明晓得?什么意思?”她听了那么多大师讲经说法,禅机再深,她也能仔细禅悟。却是这水涟珠说话,一句真一句假的,听得完全没谱。   被问及。涟偏起头来不看她,只是将右手食指往头顶屋梁指了指,道出两个字:“天机!”   奚兰闭眼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不去计较了!   最后,她还好口气的问道:“涟,他受伤了……你可以帮他……”   对方早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忙回绝打断道:“你有完没完啊?仙爷我都要牺牲自己仙灵帮你救那个死人了,现在你又想我再消耗灵力帮他?喂。我灵力耗损太大,若是有什么邪灵趁虚而入,怎么办?你那点本事连龙凝珠都驾驭不住,如何保护仙爷?”   这么几句,把龙奚兰问得心头十分惭愧。   她好想说:是啊,我来保护你!   或许是遭遇的挫折太多了,她不敢贸然承诺了!   奚兰也觉得,自己一再的索取,实在不该,她点头道:“那就算你不能将他治愈,让他稍微好受一些,总可以吧?”   涟眉毛挑了挑。没有马上回绝她,他的手指在案板上轻轻敲着,似乎在盘算着什么,片刻之后说:“你既要为了他求我,自然得有什么东西来回报仙爷吧?”   “你想要什么回报?只要我有,我全都给你!”   涟得逞一笑,“好说好说!”   “那你到底要什么?”   涟又伸出那食指来,这回没有指屋梁了,而是指向了奚兰。   “你……”   “我?”奚兰一惊,眸中怒气已出。   涟没趣的摆摆手:“你别多想,仙爷要的很简单,只是你的血!”   “你要我的血做什么?”他一个水涟珠,拿她一个凡人的鲜血。有何作用?   对方也不隐瞒她,直接说道:“你是普提星转世,虽修为一般,但你体内有龙凝珠,你的血液可以助仙爷快速恢复灵力!”   “好!”奚兰也清楚,当她和龙凝珠合二为一后,血液不止是恢复灵力那样简单。   但涟帮了她那么多,也亲口说了只要她有就给的承诺。   涟听她答应的如此爽快,微微一笑,从袖囊里摸出一个药瓶扔给她:“如此甚好,你将这个拿去给他敷在伤口上,不出几日就会痊愈。”   奚兰接过来,打开药瓶一看,里面有蓝光照出,不过片刻后,就消失了!   “多谢!”尽豆妖技。   “血呢?”涟伸起手向她讨要,她也二话不说,拿来小碗和短刀,割开手掌心忍痛取了半碗血给他。   随即她用药布缠了手,拿着药瓶,就要出去。   水涟珠良心发现的叫住她说:“那药瓶里的药,对你手上的伤也有用!”   “知道了!”她头也没回的,就拿着药瓶往书房赶。   李淮见她推门进来,脸上还稍带着喜色。   “有何好事吗?”   奚兰愣了一下,点头回答:“想到不久以后可以帮平安还魂,心里开心!”   李淮就放下手里的军名册,温声问她:“你说的还魂,真的可以吗?”   “嗯,我有十足的把握!”   对方此刻也想起另外件事了,就问:“你从临西镇带回来的那个丫头被你安排在了后院,那天本王过去找你,看见她躺在你的坐榻上……你将她留在身边,打算以什么样的身份?”   水涟珠说要对琴雨好,她自然不敢安排琴雨在王府里做个下人,现在李淮问起,她就询问道:“我与这丫头十分投缘,不知可否认她当作妹妹?”   李淮自然有些吃惊,不过没有多问,只说:“你想好了就行,还有你是王妃,王府里的其他事,你都可以自己做决定!”   奚兰笑了笑,迫不及待的说:“那我们回房去吧?”   李淮怔了一下:“回房?”随即眸中夹带着喜色问:“奚兰,你愿意回来住了吗?”   她点头,竟然有些害羞。   对方见此,也十分开心,竟忘了腹部的伤,一下子就站起来,又吃痛的弯下去。   奚兰脸色一变,担心的走过去握着他的手臂:“李淮,你没事吧?是不是很疼?”   李淮摇摇头,回答说:“与你为本王做的那些相比,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随即,她牵着他的手,一起回到了主厢里。   命浅默和青莲去准备了洗伤口的药水,用铜盆端进来,放在床榻前,她便将她们都遣了出去。   亲自帮李淮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来,她的手很轻,生怕弄痛了他的伤口。   衣服都脱下,只剩下一条真丝的裤子,她可看见那一圈圈围在他腹上的药布,原本是白色的,现已半成被染红了!   她脸色往下面沉去,心知今白天他骑马跋山涉水,一路都是忍着。   “奚兰,你此刻知道看见你受伤,本王的心情了吧?”头顶突然传来温柔磁性的声音,那是李淮将她脸上所有心疼皆收进了眼底。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与我说这些?”她难过的抬头看,那张俊脸还真是一点痛苦都没有。   李淮伸出两手,将她的手掌放在自己手心里。   “你看看你这手上的伤痕,哪里是一个女子的手?”   奚兰想将手抽回来,但是被他牢牢抓住。   “你总是担心着别人,从来就不顾及你自己,从前你是一个人,如何走过那些奸险本王不知,但如今,本王不想再看到你这般不爱惜自己!”   她听着,心有有委屈,沉声说:“我都懂,可是,从前十八年都如此过来了,一时片刻也改不了!”   对方听了她这话,低头看着她左手上新缠的药布,问:“你还记得本王对你说过?本王喜欢的就是你原本的样子,也从未想过让你变成别人,但本王只是希望,你别那样逞强!”   那时看到她用赤手去接阿宝刺来的刀,他真是又心疼又生气,她却置气与他说,她做不好他的王妃!   在这以权力为尊的皇城之中,没有哪个女人,敢对他的夫君,说这样的话。   但是她说了!   他能做什么?他明晓得,这就是她!   “我知道你都是担心我!”这时,奚兰害怕被他发现手上的伤口是新的,下意识的将手伸回来。“我帮你换药吧?”   李淮发现她眼神里有其他动奚,却不知她在隐藏什么,看见她从袖囊里摸出一个药瓶来,就问:“这是什么?”   “南仙山的灵药,你用了之后,伤口就会很快好了!”她不会将水涟珠的事告诉他,这是涟交代过的。   “你怎么会突然有南仙山的灵药?”   “以前紫虚元给我的,我一直收在箱子里,刚才回去找到了!”   她轻轻将他腹上的药布揭下来,便看到那个伤口,心中跟着一紧,什么也没有说,用帕子轻轻擦赶紧周围的血迹后,将涟给她的药倒上去。   李淮发现那药上去之后,疼痛瞬息就减轻了!   “咦,这药还真是灵药,叫什么名字?”   奚兰觉得他问得有意,低着头小声回答:“还没命名,是虚元的师父新炼出来的药……”   “是吗!”他应道:“那用在你手上的伤口效果一定极好!”   “我已经用过了!”她想都没想就回答。   李淮就说:“那给本王看看,有没有好!”   她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不悦。“你不信我?”   “嗯!”   她一怔,倒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的回答!   “你又对本王说谎了!”见此,李淮已然肯定,脸色跟着往下沉去。   真是无论他如何说,这个女人都无法对自己好!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本王也不要好了!”说着,他一把就将奚兰刚为他裹好的伤口给扯了!   奚兰知道他这是说真的,忙抓住他的手,吃惊道:“李淮,你疯了啊,那药极难可贵,你把伤口又弄坏了,失去了药效如何是好?”   李淮撇着她:“你别管本王,本王死不了!”   她无奈,吐出一口气,用哄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这样,我也会用这灵药的,我答应你好吗?”   “不行,得本王亲自帮你敷!”他还是不相信,她都说了那药极难可贵,以她的作风,一定会将药全部省给他用。   奚兰拿他没办法,只好把药给她,让他帮忙上药。   “这伤口怎么会是这样的?”药布一揭开,李淮脸色就变了!   那天阿宝刺的伤口,也有几天了,绝不该是这样的。   奚兰怎会告诉他,自己取血给了水涟珠,不然,李淮估计得把水涟珠当害人的妖,拿刀砍了吧?   她解释道:“伤口原本好了,可能是今天与那莫曲林周旋时,又挣开了!”   为了让他相信,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直的望着他。   李淮这回信了她,立即帮她敷了药。   这之间,两人好久都没有说话。奚兰明显感觉到,李淮心中有事。她也有疑惑,没能忍住,还是问了!   “李淮,你怎么会找到我的?”   李淮脸上微怔,脸上也是满满的疑惑。   他回答道:“昨夜后半夜,本王还在南郊军营未归,严明前来禀告,说你失踪了,我便即刻派人四处寻找,但都没有下落,直到天亮了,有人给本王送来一封书信,信中有一张地图,那时一筹莫展,只得带人寻着地图而去,却真的让本王在那里将你救回!”   奚兰听了自然吃惊,给李淮送地图的人是谁?   她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莫恭懿。   可莫恭懿在莫曲林还没去幽潭居时,并未打算放她走。   那不是莫恭懿,又会是谁? ☆、第172章:负了一个人 为富川公子的豪华马车加更   疑惑过后,她忙问道:“这么说,你还不晓得我为何失踪?又遇见了何人?”   “本王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是否是去寻什么帮平安还魂的东西?本王记得。那山深处,有莫家一处暗府,这么多年,本王也派过人去哪里查寻。但都是有去无回!”   奚兰想了一下,觉得此事有必要对李淮讲明,沉寂了片刻,便开口道:“要为平安还魂,我首先得将他的魂魄召回,放在一件养魂器中,正好我得知城中月华楼有一件这样的宝贝,便趁黑前去,不过,却遇见了其他变故!”   李淮听此,脸色一惊,忙问:“月华楼?”   她心里其实早就猜到,对方可能早就知道蒙国四王爷已在金陵之事。   只不过,他们都没有动作。如今听见她一提到月华楼,想必已猜到,此事与娄阔有关。她也就不卖关子了,直接道:“在那里遇见了我偷的那剑的主人,也是那时,我才晓得,那人就是蒙国四王爷,不过当时我有装扮。他也并不知我是谁,本来不好脱身,但是……献王世子救了我!”   李淮看向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莫恭懿救了你?”   奚兰怕他有误会,忙强调道:“是他将我带到了幽冥山庄,不过他没有多我做任何不好的事,相反,他还救了我,我猜是娄阔找了献王要人,所以派莫曲林去找莫恭懿要人,但莫恭懿并未将我交出去,还为此动了手!”   李淮眸色有变。叹道:“想来,莫恭懿对季锦画是真心……”   听见他这话,奚兰一时不知,该不该告诉他,其实莫恭懿已经知道她不是季锦画?   她犹豫了好久,还是暂时不说吧,以免李淮多想。   她应道:“是的,他是一个痴情之人!”   李淮也是顾及着她的想法,便对那之中的细节,一概未过问。   但他还是忍不住说她:“就为了一个花瓶,你费了这么大力气!差点又出大事了!”   她也是无奈,解释道:“我是怕那花瓶之事被其他人知道,也没料到。去偷一个花瓶,能遇见那个娄阔!”   想起来,那天她为了获得娄阔的信任,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现在她有种预感,这事儿没完!   “李淮,那娄阔并非善类,我觉得他不止与献王关系匪浅,与东宫也应该有来往了!”   李淮眉眼埋下去,深邃如初。   “嗯,本王知道!”他穿上内衫,将她拉到身前来,两人在床沿上坐下,他说:“奚兰,我有话要对你讲。”   奚兰心中原本平静,却因为这有意的提醒,有些紧张起来。   因为她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很可能与宁晚缀有关。   “好,你说!”不过她还是强装着镇定坐着。   “朝阳这次回来,京城中传闻四起,本王知道,你受了许多委屈,对不起,没能让你开心,却还将你卷进流言蜚语里!”   其实这件事,龙奚兰早就想通了,她微微一笑,被他握着的手心感觉暖暖的。   “当初我嫁给你前,京城中关于季锦画与献王世子的流言蜚语不是也很多吗?”   那时,他虽说没有爱的成分,但他至少没有将流言蜚语责难到奚兰身上。   一个稍为明事理的人,都不会去在意流言蜚语。   所以她在意的,也并非是那些流言,而是害怕,那些流言是真。   李淮很感激她能如此体谅,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下面本王要说的,已想了很久了,你好好听着。”   她眨了眨眼睛,完全想不到他要说什么,如此郑重其事。   “好!”   但她还是答应得爽快,不管是好是坏,只要他不隐瞒自己的心,不欺骗她的情,她都能接受。   “朝阳这次回来,我不否认,有许多我的因素,当年我们没有在一起,我确实有许多遗憾,这些遗憾也一度在我心中久不能去,但我一直都清楚,我对她的感情,就如亲人一般,我希望她过得好,更希望她真的能寻得她的良人,而且,如今我娶了你,你也许会觉得我说喜欢你远远不够,但若我说我爱你,却更显得草率,你信我则好,不信也是我做得不够好,而我现在要说的是,等这一日一过,我会去找朝阳谈……”   “谈什么?”奚兰心中一紧。   李淮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对于他来说,做出这个决定,其实难而不忍。可他无法任由自己,这般拖泥带水下去。有些选择,迟早都要面对,何不快刀斩了乱麻!   他对她说:“朝阳是和亲郡主,和亲,便是为两国的和平,更是为两国的黎民百姓,当初,宁国公虽请了三千精兵去将朝阳带回来,但文国并非真愿为此与蒙国不合,所以,她须得回蒙国去……本王相信,有了这一次前车之鉴,娄阔可以知错悔改,往后真心对她好……”   奚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处于她的位置,听到李淮讲这些,她不是应该很开心吗?可是为何她完全开心不起来。   她问:“李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那么清楚,他对宁晚缀的感情,现在却说出这般话来,到底,是要交代什么?   这些话听起来,仿佛是他为了大局而做出这样的决定,但这一定不是他的本意。尽豆投扛。   李淮,并非是无情之人,所以当他说出这些话时,心一定很难过。   可是为了让她好受,他却要装出一副早已看淡的模样来?   她又怎会相信呢?   “我当然知道。”李淮神情不变,但又难隐难过说:“奚兰,这是唯一一个对我们、对文国都好的办法,相信朝阳也早就清楚,她必须得回去!”   “我从未想过要逼你做这样的选择,李淮,如果是要逼迫自己做的选择,不做也罢!”她心中难受,却不是为了自己,而完完全全是因为他。   不管是对谁来说,要将昔日的旧爱,送回她不愿意去的地方,那是一种何样的残忍?对自己,对那个她……   李淮看透了她为自己着想的难过,他伸手将奚兰缓缓拉进怀中:“奚兰,我不会骗你,我确实迷茫过,不知从何选择,但得知你失踪的消息后,唯怕你是因生了本王气一走了之,也是到了那时,才知道自己真正害怕失去的是什么!”   也许,他与朝阳有过最青涩美好的曾经,可他现在却跟身前的人,有了最为深刻艰难的此刻。   曾经与此刻,在他的人生中出现了,各自担任着她们的必不可少。   可是曾经,终究是曾经呀!   只有愚蠢堕落之人,才会任由自己,停留在曾经。   李淮抱着她良久,沉声对她说:“五年前,本王就已负了一个人,如今,本王不再想负另一个人了!” ☆、第173章:被捉走的薛平安   奚兰被他拥着,好片刻,不知要说什么。   听到心爱之人说这样的话,应该开心!是的。她也好开心!   她用手缓缓环上他的腰际,鼻息可闻到他肌肤的味道,以及淡淡草药香。   可是,她才刚一闭眼。眼前就看到一些无数陌生而血腥的画面,这是哪里?为何死了那么多人?   不。她已好久没有看到这些幻象了!   为何它们要在此刻出现,将她好不容易放下的戒备全部搅乱!   “奚兰?奚兰?你怎么了?”李淮发现她神情惊恐,身体都近乎僵硬了。担心地唤着她的名字。   她缓缓的抬头看去,是那张温暖而英俊的面孔。   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容,她说谎道:“没事!只是从未听过你讲这些!”   她不敢将自己看到的幻象告诉李淮,连她都不知道,那是否与李淮有关。   如果,那些都是李淮所造成的,会否已是不可挽回之时?   那时,她要做什么?   她能做什么?   杀死他,再同归于尽……   不,她不能让那一天发生!   “奚兰,你有心事对不对?”任由她如何掩饰,也逃不过李淮那双细致的眼睛。   奚兰无法将心中的残忍告诉他,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薛平安的尸身已在那里停了三天,我必须要将他招回来了!”   已确保薛平安的灵魄。在养魂器中,呆够足够的时间。   李淮也顾不上自己的伤了,他将衣衫穿戴好:“本王陪你去!”   她没有拒绝,不过一想她要做招魂的法事,身边有一个李淮,心中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从未想过,要在这个男人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   随即,便命人去将招魂用的东西备好,最重要的自然是招魂幡了,奚兰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药方来抚平。   这是当初薛平安专门为她找的去阴邪毒的药方,上面还沾着些血迹。   李淮见了,眸中透出复杂,他想说什么,但后来只是蹙眉沉默了!   他们在莲湖的湖中亭里,奚兰仔细的摆好了招魂阵。   不久。严挺快步走了过来,给奚兰递上一个长形木匣子。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李淮走过来,帮她轻轻打开。   奚兰看到里面有一柄宝剑,剑鞘上并没有浮夸的装饰,以别致的图纹代替,而剑把上,刻着两个字:残影!   她眼中惊喜,抬头问:“这是残影?”   残影与破啸是一对雌雄宝剑,破啸钢刃有力,是一把象征着勇气的武器,而残影轻巧锋锐,相传它的前一位主人,是两百年前一位逍遥岛的高人,名叫子荷,后来,子荷在一次除魔任务中损命,这残影便在世间失去踪迹,奚兰只晓得皇帝寻了数年,才找来了破啸,现在看到残影竟在李淮手中,实难相信。   她将残影从木匣子中拿出,抽离刀鞘,残影锋利的剑刃在月光下泛着白光。   她捂嘴欣喜若狂,“这真的是残影!”   “本王那日在九星村答应过你,回来之后,替你寻找一把好剑!”   奚兰不知要说什么好,她将剑端在手中看了又看,好奇问:“此剑你是从何处寻得?”   李淮并未回答,她一心都在剑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头看去。   “这是高价从一位铁匠那买来的,并没有何特别的来历!”   她自然不全信,如此名贵之剑,怎可能在一个小铁匠那里得来。   这时,严挺又呈上另外一件东西。   奚兰看见,那是薛平安的洞箫。   李淮解释道:“听闻招魂时需要亡人的遗物,本王觉得单是一张药方不够,此洞箫是平安常常带在身边的,你兴许能用上。”   她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将洞箫接过来,摆放在白蜡前面。   然后她在一张白色符咒上,画下招魂符咒,并附上薛平安的名讳与生辰八字。   李淮站在旁边,看她埋头仔细画符的模样,十分认真。   她很快就画完了,抬头对李淮说:“一会儿我会念招魂咒,你看不见他,但白蜡若亮了,便是平安已来了,不过你身上的煞气太重,恐怕会伤到他……”   他听了,知趣的退到湖亭外面去了,与严挺守在那里。   严挺虽不知王妃要做什么,但看王爷这般配合,还是忍不住好奇问:“王妃莫非要行什么邪秘之术?”   李淮没应他,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湖亭那方。   此刻,龙奚兰已念了招魂咒,因怕引来其他的鬼灵,她还特地在旁边画了退避线。   突然,白蜡亮了!尽节丰才。   她便看见薛平安的影子站在白蜡后面,她先是一喜,“平安……”   但却看到他灵体的手脚上,锁着铁链。   “丫头……”薛平安站在前面喊她,只看见嘴在动,却听不到声音。   她慌忙问:“怎么会这样?是阴差抓住你了吗?”   薛平安摇头,一脸的痛苦之相。   奚兰完全就慌了,要说他才去世三日,在头七之前,阴差是不会锁魂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他的魂魄,是被其他的东西锁了!   她立刻伸出手去,想用自己的手,替他解开手脚上的铁链。   可她却摸不到他,双手直接就从薛平安的灵体上穿了过去。   她不解的看着双手,又向薛平安看去,“你并不在这里?对不对平安?”   薛平安轻轻点头,不知是何物抓住了他,又有怎样的图谋,即便他是已死之人,捉住他的魂魄,便可让他受尽折磨!   只看见他那双温雅而明亮的眸子里,慢慢流出两行血泪!   “到底是谁?快你告诉我我去救你!平安,你告诉我啊!!”奚兰完全手足无措着,她以为只要她拿回养魂器,便可救薛平安,可是她还是晚了!   接着,那白蜡就熄灭了!   她再也看不到薛平安的灵体,她便端起面前的鸡血,往地上一洒,又一次念了招魂咒,这一回,如她所料,白蜡再也没有亮过。   “奚兰?”李淮方才听到她惊呼,想来并不顺利,便急匆匆赶过来!   她回过头去看他,脑子里全是刚才薛平安四肢绑着铁链,双眼流血泪的模样。   “李淮,我没救回他……”   “到底发生了何事?”李淮瞧她这方寸大乱的样子,也跟着着急。   她便将自己招魂的过程,全部讲述给他听。   “如你所说,平安的魂魄既被别人抓了,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   奚兰回答:“我触摸不到他,他也根本就没来这里,我看到的,只是通灵幻象而已!”   李淮自然不太明白她所说的通灵幻象是何,她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我们龙家可以通鬼灵,即便我不招他过来,他意念足够,也可通灵于我,刚才并非是我找到了平安,而是他找到了我啊!”   可是,薛平安毕竟没有那么大的意念,整个过程,才持续了片刻就消失了!   “我们要怎么才可以找到他?”李淮担心的问她:“需要什么?不管是什么,本王马上就命人去找!”   奚兰苦恼地摇着头:“我……我不知道他在哪!”   薛平安消失得太快,什么线索都没有告诉她。   她内心里充满了自责和内疚,一时之间,都忘了下一步自己该做什么。   所幸李淮还保持着该有的冷静,问她:“奚兰,你们从前若遇见这样的状况,会怎么办?”   她眸光抬起,低声说:“若找不到灵魄的下落,会……”   “会如何?”   “我头有些痛!”她用手揉了揉额头,有意逃离了这个话题。   李淮看她脸色也不太好,确实应该好好休息。   “那本王陪你回去休息,我们明天再想办法。”   “嗯。”   他们回到房间睡下后,她并没有睡着,而是等李淮睡着之后,她悄悄起来到了后院。   推开琴雨房间的门,一道女声从里面传来,“是谁?”   她朝里面喊了一声:“琴雨?”   琴雨将灯点燃,看到是她步了进来,忙尊敬走过来喊道:“王妃!你如何过来了?”   这个真的是琴雨,涟从她的身体里出去了!   关于李淮那个问题,答案是,他们这些玄门人士急于寻求未知的事物,其实是会请神求问。   神明通天连地,这世间万态皆逃不出他们的神眼。   她刚才没道出来,是思及王府中就有一小仙,可是这小仙,又去了哪里?   看琴雨不解的望着自己,她握上对方的手腕,轻声问:“他呢?”   琴雨用力摇头:“奴家不知……”   看起来不像是说谎,她便退了出去,也许那水涟珠,又去哪里神游了!   就此下定决心,明早等水涟珠已回来,一定要问得薛平安的下落。   回到前院的主卧,只有一盏玉勾连云纹等亮着,淡黄色的光晕,从青色帐幔后面照过来,朦胧得不太真实,奚兰轻步走过去,见李淮侧躺在床上,正闭目睡着。   害怕吵醒他,奚兰轻缓的躺上去,她先是将头贴在他结实的背脊上,想到薛平安的灵魄也许无时无刻都在受折磨,她就无法平静,最后只得寻求庇护般的伸手去环抱住李淮的腰际,然后,她就感觉到,有一双温热的大手,将她的手掌握在了手中…… ☆、第174章:指婚   她起身早就知道,李淮不会察觉不到她起身出去。   他只是习惯了对她所做的事表示沉默罢了!   她不愿说,他就不问。   这一点,他们倒是真的像。   “李淮。我会不会再也救不回平安了?”她将头埋进他的臂弯,这个时候她觉得好无助,无时无刻不在害怕着哪一天,雷劈下来。将李淮劈成入世魔。   前路太长,她看不到终点。   突然有些想紫虚元那个臭小子。如果他在的话,一定可以帮她想办法。   可是,那个臭小子到底在哪?是生是死?   李淮身体转过来。伸手抱着她:“不会的,你不是说平安阳寿本就未尽吗?”   她现在,对什么都不敢确信了,觉得好累,只得闭上眼,逼迫自己不去想。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告诉自己,绝不被困难打倒!   “奚兰……”李淮看见她这般样子,愧疚之心又起。   “嗯?”她睁开眼,看到那双担心的俊眸,他问:“你说倏世是参透了万物的上仙,是否本王我死去之后,就会变成倏世了?”   她心中一紧,立刻坐起来问:“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以后都不要这样想,你要好好的活着!”   “那样本王永远都是一个凡人之躯,在面对那些强大的邪灵时。本王却不能保护你,如此无能懦弱……”   她伸手捂住他的嘴,不准他在说下去。   “李淮,你不是想做一位明君吗?斩妖除魔并非你的使命,你只须坐上那座皇位,给黎民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就是你此生最大的功德。”   早在她代替季锦画嫁给他时,她就知道,夺帝位是李淮必经之路。他既有倏世之灵,做明君救济天下,便功德圆满,若反之,则沦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对那座皇城的权利,从未有丝毫向往。   但若这一切是救赎李淮的唯一途径,她会毫不犹豫的留下来。   她俯下身子,将李淮抱在怀中。轻声说:“李淮,你守着你的心,奚兰守着你。”   李淮感觉到她冰冷的身子,贴在臂膀上,他们之间,就隔着一层薄透的棉纱,他伸手,轻轻挽起她披散下来的青丝,五指穿梭在其中,发如绸丝。   那是何样的触感?他忘了去即刻形容,只觉体内有一股燥热,迫不及待想要占据这具冰冷的胴ti。   奚兰还未察觉到他身体有何变化,他已翻身起来,将她轻轻压在身下。   “李淮……”奚兰惊愕,但嘴已被他柔软的唇舌堵住。   她身子先是一僵,但并不害怕,与爱的人如此贴近,为何要害怕?   她闭眼,感受那双大手,抚过肌肤之时,她也慢慢放下所有戒备,与之深吻;而李淮得到她的回应,心底游过一丝欢喜,他慢慢为她褪下身上的薄纱。   淡光之中,那迷人又令人沸腾的画面,在瞳孔中若隐若现。   许是那仙药的效果,他F上的伤也感受不到一丁点疼痛,理智早被骨子里那股欲望占据。   迫不及待却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去冲破他们之间,最后一道枷锁。   只听见那身下娇柔的人儿一声低吟,他疼惜的吻过她的额头,那刹那,三界之间,仿佛都停留在这片云雨里……   大概是太劳累了,次日,奚兰竟睡到了天大亮,那时李淮已进宫上早朝去了!   青莲带着一众下人进来,将一桶桶热水倒进浴桶中,等待她去沐浴更衣。   她问:“你为何不叫我?”   青莲低头,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是王爷吩咐奴婢不得打扰王妃,王妃也确实应该好好休养,不要劳累的好,毕竟你的身子,是要生小王爷的!”   奚兰被她们扶着坐进浴桶中,听见青莲说生小王爷,竟然一丝也不排斥,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生孩子!   如果,她和李淮有了孩子,那也是龙家的后代,想必也和她一样,有通灵的能力!   笑着,她情不自禁的笑了笑,但看青莲那窃喜的表情,她就用手轻敲了对方的额头,“就你多嘴!”   青莲与她嬉笑了几句,伺候她沐浴完,又梳好了妆容。   “琴雨姑娘呢?”   在后院里吃冰糖雪梨呢!   奚兰一听见吃这个,就晓得是涟没错,即刻就从前院绕到后院去。   将青莲和浅默都支开后,她推门进去,便见水涟珠坐在雕花圆桌旁,刚吃完了一整盘冰糖雪梨。   正准备喝旁边的红豆羹,她真怀疑,这厮并非仙灵,而是一头猪!   “等等,别问仙爷问题!”余光一扫到她进来,涟就赶紧指了指房梁。“天机!天机!”尽亩台圾。   奚兰几步走过去,将手心放在他面前。   “这回你要多少血?”   涟那装蒜的脸微微朝这边转了转,似有心动。   她没有那个耐心,将旁边的水果刀拿来摆在面前:“告诉我,薛平安的灵魄在哪里?你要多少血,本公子都给你!”   涟瞥了一眼,“你昨晚上流血还没流够吗?”   奚兰顿时一脸涨得通红,“你胡说些什么啊?”   “你说仙爷在说甚?”涟将头转过来,瞧她那恼羞成怒的模样,嫌弃的摇头:“啧啧,连仙爷都知道,人欲乃世间珍奇也,你们是人,何道羞也?”   她可不想跟这不正经的半仙谈人欲,直问她:“血,你到底要不要?”   “仙爷巴不得你的血取之不尽!不过你还是先养养吧,若体力不支,仙爷我也于心不忍呢!”   她追问道:“那你可否告知我,平安的下落?”   涟放下手里的红豆羹,收敛起脸上笑意道:“仙爷只能告诉你,他要复生,须得过此一劫……寻过千山不见踪,从容放下在眼前。”   她一听这就急了!   “眼前?眼前在哪里啊?”   “嘿,你龙家的本事学来做什么?”   她也知道啊,若是找人,她早就卜一卦了,可是这回找的又不是人!   她不甘心的问:“除了那两句诗,你当真再无其他告诉我了?”   “告无可告!”   她无奈,只得从房间里匆匆出来。   正好青莲过来对她说:“王妃,王爷下早朝了!”   她脸色稍有好转,赶紧回去前院。   李淮是掌握实权的亲王,上早朝会统一穿上深红色亲王朝服,带朝冠佩三段玉带。   奚兰看多了他锦衣文雅之相,还是头一回见到他着这样严谨的朝服,英容气质自不用说,可是,为何他却一脸愁容呢?   “莫非是今天朝中发生了何事?”   李淮等她走近,伸手过来牵她的手,轻声回答:“嗯,西边风国两日前,侵占了西境一座小镇,主动挑事,只怕与蒙国先前在北境的动作有关,父皇已派人过去谈判,还有一件事……”   “何事?”   他停下来,目光轻移到奚兰清丽的脸上:“父皇将长乐,指婚给了莫恭懿!” ☆、第175章:保护好小龙   一听莫恭懿的名字,奚兰不难想起那日他送她走的情节。   对于这位王世子,她从未放下过疑惑,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对季锦画的感情。   如今。皇帝一道婚书,与他那样的性子来说,会否接受?   说起来,她还答应了他一件事呢!   李淮注意到她颔首若有所思。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走到凋谢的樱花树下,新发绿叶遮盖了头顶的阳光。   “有些时日你未进宫去了。皇后头伤还未康复,父皇五十诞辰在即,一切都是母妃在操持。”   奚兰立刻懂事的应道:“我有空便进宫去。若有何处可以帮衬的……”   “帮衬倒不必,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你可以陪她多说说话。”   她点头。   “平安的事,可有眉目了?”天气越渐热了,尸体停在那院中,怕有腐坏。   一说到这个,奚兰心中也是颇多烦恼!   “我想为平安卜一卦!”从前都是卜卦寻人寻物,还是头一次,卜卦寻鬼。   “是否有用?”   “但愿有!”水涟珠既然有意提醒她,她何不试一试。   当即就回房间,用龟壳铜钱,为薛平安的亡灵卜了一卦。   她瞅着那卦象一脸不解。   李淮坐在旁边,询问道:“如何?可有说明平安的灵魄在何处?”   “空而动故而非空,是鬼又不是鬼……”她严肃的拿出纸笔来,一边解卦,一边将六神在纸上画出来。其实她早已熟练到不需要动笔,但实在太重要,生怕自己漏了哪里。   最后她抬头问:“城西护城河旁边分三段,那里都有些什么?”   李淮想了想,就像地图就在他脑子里似的,准确无误的回答:“水鱼坊七十四户,旁边还有一个城西最大的集市!我们现在要去找吗?”   奚兰摇了摇头:“后天才行!”   “如果要等到后天,得立刻命人去冰库里多取些冰来,不然尸体得出味道了!”   李淮行事也不拖沓,立即就叫人去办。   用过午膳,李淮在防四军营里还有事要处理,奚兰想起,前一天严挺所说李淮被他救过的少年行刺一事,于是打算跟他一起去一趟防四军。   李淮脱下朝服,换上他平日喜欢穿的浅紫色锦袍,奚兰亲自为他系上腰带。轻声说:“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知道那叫梁少聪的动机,可否让我试一试?”   “噢?”对方一听此话,倒不是不信。只不过略有担心。“那军营重地,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你去军营里不太合适。”   奚兰想了想,便说:“那便找来一套王府卫的军甲,我要穿上,也丝毫不比严明差吧?”   李淮瞧她那自信满满的样子,有些好笑,坐下穿鞋时,忍不住抬头说了一句:“胡闹!”   她蹲在地上,小脸微微上扬,回答:“就胡闹了,王爷你倒是能将我怎样呢?”   “本王能将你怎样?”面对这般叫嚣的语气,李淮实在觉得忍无可忍,一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让她坐于膝上,一手揽着她的腰际,一手轻抚她的脸颊。“你是本王见过,最没有规矩的女……”   音未落,她已轻轻吻上他的唇。   对于她这般肆无忌惮,李淮真是又喜又急,正要回吻她时,她却又毫无征兆的由他膝盖上旋转起身,问:“王爷这是答应了吗?”   李淮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原来你是在给本王下套?”   “嗯!那王爷中了吗?”   他摇头无奈叹气,说:“若是有了这一次,以后本王要行军打仗,你是否也要一起跟着去?”   奚兰脸色一变,不再像方才那般戏弄,“难道西境风国侵占边塞小镇之事,皇上想动武?”   本来不想将朝堂之事讲给她听,但自己娶了一个这样的妻子,随便卜一卦便知详情,说了显得多余,不说更多余!   “父皇并不是好武之人,这几十年来文国稍微安定,一旦动武,受苦的是两国百姓,所以父皇会先派人过去商谈!”   她听了低头思忖了片刻,说:“那皇上想派谁去?”   李淮说:“已派了江都郡守王显成去。”   江都离西境路程不近,就算今日出发,也得三日后才能到达西境。   奚兰点头表示知道,不过她马上就卜了一卦,看了卦象后,并不太好。   “西境被风国侵占的那小城关塞是否叫度古镇?”   李淮回答说是,“你怎么知道?卦象里连这个也会说明吗?”   他早上只说了西境,并未提到地名,此刻听她准确无误说出地名,顿时觉得这六爻卜卦他也得学学。   “那倒不是,卦象里只会说明大概的位置,比如靠山或靠水,我猜到那个第一,是因我曾去过这个那附近的一座小城,对那里的地理环境比较了解,风国若要占,度古镇无疑是最好的。”   那是两年前,她随龙父过去,帮龙父的一位旧友做事,说起来,那件事还有留下了些遗憾。   有个少女被一只恶鬼上了身,恶鬼后来被他们捉了,但是少女的命却没有救回来。   这时,李淮问她:“那刚才那卦象里说了什么?”尽边估亡。   她将卦器一收,明确回答:“王显成进不了度古镇,这次谈判会无功而返!”   对方对她的卜卦之术没有怀疑,听了这话,倒有些意料之外。   “占了度古镇的军队直属风国荣战大将军朱旷之下,这朱旷是出生显赫,是风国先帝的第二子,好战易怒,而这王显是难得的贤能之才,父皇派王显成过去是觉他理智冷静,性子温淡,是谈和的不二人选,怎会连度古镇城池也进不了?而且这朱旷只占了度古镇一地,并未再往前进,此举不就是为了让父皇派人过去商谈?”   风国国内畜牧丰厚,缺水少田,每年都要靠风国大量粮商过境,以牲畜换取粮食和布匹,所以西境的问题,无非就是两个可能,一是风国不愿再继续高价从文国买这些物资,想挥军东来吞并文国,二则是想用文国丢失的小镇诈取文国不菲的物资,这种强盗的行径,确实令人不耻。   如今听奚兰说,谈和的人连城都进不了,难道这风国的野心更大?   奚兰说:“这朱旷我没见过,不知是什么样的人,但听你那样描述还有我刚才那一卦,我推断,这朱旷拒见王显成的原因,非常无稽,要不,我们就坐等三日后,江都的消息?”   李淮爽快应道:“好,本王倒要看看,这朱旷到底会怎样发难!”   因为奚兰坚持要去防四军,李淮也只能由着她,找一套王府卫里个子最小的那兄弟要了一套军甲,奚兰穿上身还是有些大,不过她往里面多穿了几件衣服,看起来还凑合。   一行人从王府出来,都是骑马,奚兰跨上李淮送他的那把残影剑,别提多威风了!   本来是马上要出城去防四军,严挺从另外一边匆匆过来,给李淮耳语禀告了些什么。   李淮面色有变,随即看向奚兰。   奚兰知道,恐怕是有何事,但她没问。   李淮便下马过来,走到她马前轻声说:“荣国夫人请本王去一趟,不然,你在府里等本王,本王再回来接你?”   瞧他那神色变化,奚兰早就料到跟宁国府有关系,她很干脆的点头说:“你去去就回!”   知道有些事,必须得面对,心里再不舒服也没多大用处,何不爽快些呢?   李淮还是怕她多想,就轻轻对她说:“你记得本王昨夜对你讲的话。”   “嗯,记着呢!”她大方的甩甩手,面上还是穿上军甲的兴奋模样。   李淮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这下只好回头严肃的对严明交代:“你几个可把小龙给本王看好了!”   因在外面不方便,所以李淮管她叫小龙。   严明哪里敢有半分怠慢,乐滋滋的说:“王爷您就放心吧,属下保证寸步不离的跟着王……小龙兄。” ☆、第176章:你爱我吗   就此,李淮带着一队王府卫上马,急匆匆朝宁国公府赶。   看着人影远去,奚兰目光略微黯淡。   她知道。当初皇后污蔑她是妖时,李淮去请荣国夫人来,曾答应过对方何事。   这回主动请李淮过去,怕是与那件事有关系。   可是到底是何事呢?   “小龙兄。要不我们先回王府吧?”严明骑马与她并齐,傻呵呵的对她讲。   自然是询问的意思。不过这回只怕她又要不听话了!   “此刻还早,我们去水鱼坊附近转转,要不了多少时间。到时回来,王爷应该也回来了!”她不愿一个人回去,倒不如出去看看与薛平安有关的那个卦象所指之地。   严明听了李淮的吩咐,此刻看她改变主意,顿时有些为难。   “这恐怕不好吧?万一王爷回来我们还没回来,王爷岂不是要怪罪属下了?”   她表情没变,已骑马到了前头。“真有那时,一切有我顶着,怕什么?”   严明无奈,只好叫上其他的五个人骑马跟上。   这水鱼坊是京城中最鱼龙混杂的地方,商贩和外地人颇多,有京城最大的市集与各类作坊。   奚兰对于这片不熟,所以想从这之中找出些线索来,她让严明带着,这附近的所有街道都走了一片,何处是市集入口、何处是民房。都一一记在心中。   于此同时,李淮已到了宁国公府。   他到了之后,一看门口迎他的竟是宝露,便立刻意识到,请他来的,并非是荣国夫人。   宝露见到他,十分喜悦,毕竟从小跟在朝阳郡主身边,从来都是将李淮当成自家的姑爷看待。   “王爷,郡主已等你多时了!”   李淮没有回话,既然已来了,也没必要不见,再则,他也有话要对宁晚缀说。   便由宝露带着,从大门进去。   宁国公府修得虽没有胥王府那般气派,但庭院楼阁搭配得别具一番风格。而荣国夫人善风水阴阳,对府院的格局要求,也相当严格。   宁晚缀还住在她出嫁前住的那个院子,从前李淮也常常到这里来玩,每次来时,都会带一些他从集市上买的小玩意儿过来,有人偶、木雕、还有一些不算名贵却别致的头饰。   宁晚缀出嫁时,那些东西就全部留在了她香闺之中,到现在也全在。   “季海,我有东西给你看!”宁晚缀见他与宝娟进了院子,便开心的跑过来。   原本是想带他去看那些昔年的旧物,但李淮却犹豫地站在了院口那颗芙蓉树下。   “晚缀,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李淮不知她要带她去看什么,但想,一定是一些对于她十分珍贵的东西,不过却与此刻他们的身份来说,实在沉重了些,所以,还不如不看。   今天这个日子对于宁晚缀来说,十分特别,她想见李淮,但又怕别人闲话,所以才派府里的人以容国夫人的名义去请李淮来。   见他如此快就来了,心中很开心,但此刻看见李淮那不忍又惆然的神情,她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过,她仅迟钝了片刻,就恢复了常态,抿嘴一笑,美颜如玉般洁净。   她的笑容柔和迷人,与数年前他们还年少时,几乎没有变过。   李淮曾将这样的笑容,当作世间珍宝。   当这笑容消失了五年之久以后,再见时,却不再像曾经眷恋得那样纯粹了!   想到自己接着马上要讲的话,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坏。   两人从院落中走出去,行在开满芙蓉花的院落中,李淮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喊道:“晚缀……”   “季海,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对方却睁着那双温婉而惹人怜惜的大眼期待的望着他。尽边边亡。   他可以觉察到对方,不愿意他说他即将要说的话。   他们认识那么多年,互相再了解不过。他眼睛眨一下,她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二十一年前的今天,本王六岁,你五岁,我们在晋王的王府中第一次相遇。”那年,也是芙蓉花开得整个王府被一片粉白覆盖,她穿着一件亮黄色的对襟襦裙,想伸手去摘树上的芙蓉花。   他正巧路过,于是主动过去帮她摘了一朵,递到她手里,什么话也没说,便要带着身边的小太监离开。   宁晚缀追上来喊他:“小哥哥,你是否就是七皇子李淮?”   他回头,第一次正眼瞧了这位国公府家的大小姐。   “你如何知道的?”   “听见宫里的姐姐说,七皇子今日也会到晋王府来,还听她们说,七皇子尤其喜欢紫色,正好小哥哥身上一袭紫衣,所以晚缀就瞎猜了……”那时,年纪还小,却已懂得害羞。   “你倒是聪明。”也许是从小的环境,李淮很少与陌生人言语,少言多思的他,竟对宁晚缀不排斥。   他在宫中与个皇子关系都不错,可后宫里充斥着各种利益纠葛,所以自小他就学会了如何提防身边的人;会识人,却似乎是他与生自来的能力,当看到宁晚缀时,他就知道,这是他可以信任之人!   那以后,宁晚缀总会跟着她姨娘进宫,因为聪慧懂事,加上出生显赫,直接成了几位大公主的陪读,不过这其中,有半成是李淮的功劳。   是他去皇帝跟前,举荐让宁晚缀进宫陪读,皇帝不久便将宁晚缀招进了宫中,有时候他们玩到很晚,来不及出宫,宁晚缀就直接住进了鹭西阁。   而在宫中,各宫的皇子里,也总有那么些个顽戏调皮的,闻王便是其中之一,他那时总会趁这些小宫女不注意,就带着身前太监去扯她们的发丝,并以此为乐,还将那些头发收集起来,整齐编排。   想必闻王后来收藏怪癖便是如此而来,正好有一次,他在御花园中,碰见宁晚缀,便奔走上去扯其头发,被随之赶来的李淮见状,也不管闻王比他身材高大,直接上去,就与闻王厮打到了一起。   “别打了,七皇子,四皇子,你们别打了!”   “七弟你疯啦?我是你四哥!”闻王比李淮大两岁,李淮自来与他关系不错,敬爱有嘉。那时被李淮压在地上扯着衣领不放,又气又恼。   “李桡,你说你再也不欺负她了!你发誓!”   “好你放开我!你先放开我!”   他这才在众人的劝说下,将李桡放开。   闻王李桡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得了自由就指着他说:“李淮,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父皇!”   从那以后,李桡倒是再不敢欺负宁晚缀了,等他们稍大些,他看见宁晚缀,还酸溜溜唤作七弟媳。   十五岁那年,李淮已有了自己的王府,看见他三哥四哥都相继娶王妃,他也憧憬着有一天,可以与他们一样。   于是,他拉着宁晚缀爬上鹭西阁最高的阁楼,亲手在风铃上写下:不悔此生种情深,甘愿孤旅自飘零。   将风铃挂那阁楼檐下,他拉着宁晚缀的手,情深对她讲:“晚缀,等我们再大些,季海就去请父皇给我们赐婚!”   “嗯。”   宁晚缀颔首浅浅笑着,当时他们都以为,此生谁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但两年后,皇上将那只最喜欢的青玉壶打碎在他面前,并断然对他讲:“此生你要娶的,绝不会是她!”   他才晓得,他所有荣宠都不及父皇这一句话。   父皇说到做到,为了断了他的念头,不许他们再见面,但他们总会想到各种办法相见;他以为,只要他变得更优秀,父皇就会收回成命,所以他那两年,几乎将御书房中全部书籍读完,不日不夜,不眠不休。   突然,晚缀病倒了,一度昏睡不醒。   他守在南宫城门外,等候去国公府看病的御官,听他们说,她就要不久于人世,他冲进宫中去找母妃,希望她去求父皇改变懿旨。   “淮儿,你与婉缀此生注定有缘无分,你还是放下吧……”   “不,淮儿不信,我才不信天注定!淮儿就要她,只要她!母妃,你去求求父皇,淮儿求你!”那时,他已是双十年华,早就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却为了所爱之人,忘记了男儿膝下有黄金,几乎是哭着跪在了母妃面前,苦苦哀求。   从前无论他要什么,都会满足的母妃,却重重地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淮儿!你可知,你再继续这样下去,就真要害死晚缀?”   他如雷击矗立许久,心中似懂非懂,却宁愿不懂。   “淮儿,你早知自己与旁人不同,你们没有那个命长相厮守,你若真爱她,为她好,就应该让她远离你!”   母妃当年这段话,在多年后,都一直铭记在他心中,如烙印,挥之不去。   他失魂落魄的出现在宁国公府,却被荣国夫人挡在了院外。   “胥王爷,请回吧!”   “夫人,就让我再见她一面!就一面?”   “我可以放你进去,但若我告诉你,你现在去见她,她也许就真的醒不过来了,你还会去吗?”   那时,他多么厌恶人们口中,这个如传奇一般的荣国夫人!   他不相信她说的话,可他却没有勇气靠近一步,因为他害怕,晚缀会真的这样醒不过来了!   忍痛离开,却时时派人去宁国府打探消息,奇迹的是,晚缀真的渐渐好转,他曾欲去见她,可每次还未到国公府,就会想起荣国夫人的话,每想起一次,他就对玄门人士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疾一次。   “国公府嫡长女宁晚缀,姿容秀丽,温婉淑仪,名德皓贞,实乃和亲之上上人选,特封为朝阳郡主,择日与蒙国四皇子结成文蒙之好,永固边疆……”   那日,父皇命他为和亲使者,持和亲圣旨赴国公府宣旨。   那时,她已有半年未能见到她的季海了,再见时,却等来他与一道赐婚书。   可是,她的新郎却不是他。   “我不嫁!我不嫁!季海,你说过,你会娶我的!”她撕心裂肺的朝他呐喊,期望换来他一句暖心的话。   而他却只是捏着那道圣旨,垂目不语。   “季海,你说一句话啊?你说一句话?我求你了!”   他干裂的嘴唇,终于动了动,用嘶哑的嗓音对她讲:“晚缀,你说过,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会听,对不对?”   “嗯……我说过!”   “那我说,让你嫁去蒙国呢?” ☆、第177章:你骂谁匹夫呢   那十个字从李淮口中而出,她整个世界顷刻失色了!   她呆愣许久,终于明白,他心意已决。便不再会改变。   她的季海,为何会舍得让她嫁给别人?她不明白,她想明白!   “季海,你爱我吗?”眼泪如柱流下。她好希望他走过来抱着自己,告诉她。那都不是他要的。   他只要她,即便是皇上不准,他也不会让她嫁给别人。   可是没有。他除了沉默,连一眼,也不肯看她。   那是她人生中,最绝望的一天,她后来想,大概那天开始,自己与季海变真的没有可能了!   哭累了,宁晚缀从地上爬起来,裙摆沾满了落叶。   十五年了,他们一起度过十五个春夏秋冬,他将她的年少花季填得满满的,终于到了别离的时候。   她多么舍不得,可除了死,她没有任何选择。   死?   她不愿嫁给不爱的人,与他隔着万水千山,但她更怕再也见不到他!   活着吧。只要活着,管她会去哪里?只要活着,便还有机会见他。   “好,我嫁!”她不怨他,从未怨过。   也许就如念慈说的那样,他爱她,才会放她走。   他不说,她又怎会不知呢?   就这样,抱着这个希望,她远赴蒙国,与那未曾蒙面的陌生人成婚。   异国他乡,受尽委屈,曾无数次梦中惊喊他的名字。   “季海……季海……”   岁月的清洗,不但没有将他从记忆中淡忘,却越来越清晰。   她想他,她好爱他。   是什么信念。支撑着她度过这两千多个夜晚?   终于有了一个机会,她可以再回金陵。   当踏上回乡的路途那一刻,她就已背负无数骂名,她不在乎,一定要回来,她等了五年,才终于等到这一天。   即便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又有何妨?   她爱他,有错吗?   正如她说的那般,她不在乎他娶谁,只要他的心,在她这里就好。   听说,锦画出生显赫,美貌动人,季海第一次见她,就在众多侯门嫡女中选中了锦画,宁晚缀想,那一定是皇上的旨意。   又听说,锦画是唯一一个与他订婚活下来的女子。她想,那大概是运气吧!   还听说,锦画聪明过人,勇敢无畏,还曾救过他。她想,人总会有自己的优点吧?   终于,她见到了听说中的女子,没有华丽的装扮,和倾国倾城容颜,但只一眼,她的整颗心都乱了!   锦画与她想象中的全然不同,她从未见过这样特别的女子。   而这样的女子,成了季海的王妃。   她悄悄凝视锦画的身影,原来自己缺少的则是锦画身上拥有的特质。   她还清楚的知道,她一辈子也学不来。   回到眼前,她看到季海站在芙蓉花树下,那一如深潭的俊眸中,透出色彩,与五年前那个深秋很像,却又不像。   五年改变的东西太多,从前她不信。   现在,季海还什么都未说,她就明白了!   原来,对一个人的爱,也会变。   “季海,你爱我吗?”五年前,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如今,她又重新问了一遍。   李淮看着她,眼睛里被难过涌满。   “晚缀,对不起。”   她等那声‘我爱你’却等来一句对不起!   “呵呵!”她痴傻一笑,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不甘的问他:“你……爱她?”   李淮的脸颊埋得很深,他不害怕任何人问他这个问题,却唯独,害怕面对这个女人那绝望的眼神。   他欠她太多,那些年少时的承诺,全随烟云散去。唯一留下的,是沉埋在心中的记忆。   听不到他的回答,宁晚缀轻轻闭上眼,任由眼泪落下。   她那样了解他,又怎会看不懂他的沉默?   迟来了五年的心灰意冷,瞬息间,将她淹没了!   一直以为,他们彼此守着自己不变的心。到头来才发现,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执着罢了!   呼吸带着颤抖,她撇过脸去,不再看那张曾带给她无数欢乐的面容。   “这一次,你要我做什么?”   即便是他不再爱他,但她任旧不怨他,因为他是她此生,唯一会去爱的男子。   是命运,生生的将他们的感情撕裂,无法复原了!   李淮的唇张了张,见到她所有难过与失望,他却无法将所说的话道出。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又如何能对她一二再,再二三的残忍?   “好,我跟他回去!”宁晚缀还是看明了他,与五年前一样,她听他的,即使它不开口,她也听他的。   说抱歉,实在浅薄,可他难受不忍的心,久久无法平复。   无数他们曾经的美好画面,在李淮脑海中出现。   又一次,他要将这个女人送走了!   这个世间,再也没有比他更混蛋更坏的人了吧?   “晚缀,这一生,是季海负了你……放下曾经的所有,去过你的人生吧!”   宁晚缀轻轻扬起头,蓝天依旧,但清风吹不干她流不尽的泪花。   去过你的人生吧……季海,你可知,你就是我的人生?   她不会再告诉他了,一切都结束了!   让着一切都随风飘走吧!将她与她的爱,也一起飘走!   看见她缓缓转身,移动着沉重的步伐,往来的方向而去。   李淮想叫住她,可都到了这一步,他已没有资格对她说任何了!   晚缀,你会好好的,对吗?   ……   奚兰带着严明并未花太多时间,回王府的路,正好经过一家酒馆,她早就想请这些每天跟着她的王府卫喝酒了!   当即就从随身的钱袋里摸出一锭银子来,扔给严明。   “去给兄弟们买些酒喝!”   严明眼睛一亮,拿着钱下马准备去酒馆里买酒去,但转念想到在外喝酒实在不妥,便说:“要是被王爷知道了,估计又得罚我了!”   奚兰觉得这家伙男的聪明一次,就由着他吧,便准备骑马离开。   这时,前方偏偏倒倒地出来几个醉汉,喝了酒,哼的曲调儿遍街几乎都听见了!尽妖阵号。   奚兰看其中有两个人挺眼熟,立刻让严明他们让开。   平素都是严明几个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倒是第一次,要给这几个醉汉让道。   等看清了其中两人的脸时,更是不屑。   “还说是谁呢,原来是那些个毫无军纪的匹夫,让他就行了!”   这道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落到那几人耳里,抬眼过来,便看见严明,当即就不干了,抱在臂下的酒罐子一摔,骂道:“小子!你骂谁匹夫呢?”   奚兰看这要出事,立刻下马来,拉住严明,还拱手与那几位好口气说:“几位兄弟听错了,我们没骂人!”   对方一个个都是彪头大汉,一看她个子如此瘦小,根本就不给面子,一把就揪起她的领子,嘲讽道:“啥时候王府卫那群乖孙里,多了这样一个愣头青?” ☆、第178章:让本王抱一会儿   严明一看对方竟敢抓自家王妃的领子,当即就怒发冲冠了,一把将对方推开。   那厮因为喝了酒,定力不稳。被他这一掀,直接就失衡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一推肯定不得了,两方的人早就看对方不顺眼不是一两天了。当即就火拼起来了!   酒馆里的酒客被吓的赶忙避到一边,碗碎坛烂,数张四方桌,不到片刻,就全部砸个稀巴烂。   奚兰自然是想去劝阻,但两方打得难分难解,她也只能干着急。   连听了动静跑过来的巡逻兵。一看是胥王府的王府卫跟羽林军,都不敢上前劝阻。   “你们别打了,都住手!住手!”奚兰站在战火边缘,对着严明喊。   那厮听到王妃的声音,倒是几次想停手,护殿军手里拿着大刀,不停的朝他砍来。他也不得空,只能招招还击。   这时。突然一把长剑朝奚兰刺过来,她敏捷躲开。   对方带着一身酒气,长剑顺势又往她这边而来,她抽出腰间的残影,噼里啪啦一阵利器碰击的声音,她虽然力道不及对方,但凭借超常的敏捷力,竟缩到对方背后,残影锋利无比。她没想要伤及要害,只将对方身上的衣衫给削成数片,满天飞起。   那厮恼怒,继续挥舞长剑朝她而来,这回她不打算再忍让了,趁着对方酒意还在,反应迟钝,她侧身,打掉对方的武器,宝剑准确无误的落到了对方的喉咙上。   这下,这厮傻了,剑气直逼咽喉,再狂再傲,也不敢再造次了!   “住手!都给我住手!”   那边才发现自己人被她给压住了,全都不服气的停了手。不过几乎所有人都挂了彩,一阵狼狈。   “在这里砸无辜店家的东西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就找个地方,好好比比!”   御林军的几个,经过这一招,酒意醒了几分。   严明又惊又喜,自家王妃竟然身手这么好。   他得意洋洋的扬起头来,笑着说:“王杨,这回你又栽在爷手头了吧?”   那王杨是御林军铁字队副队,身手十分了得,去年在禁卫军比武会上,打败了好几个迎战的王府卫,后来输给了严明。   这一整年几乎都在不服气中度过,所以刚才一听见严明的声音,就忍不了!   “载你手头?你还好意思讲?跟着个愣头青后面阳奉阴违,你在胥王府里混成这般,还不如,来我们御林军讨个优差呢?”   那边有人附和道:“正好,最近缺个养马的哈哈哈哈哈!”   “养马,他那么大个个子,养他还差不多,哈哈哈哈!”   严明被激怒又要冲上去,奚兰将手里的人放开,一把将他拽回来。尽丸吗才。   她说:“几个大男人,跟个娘们儿一样在那打嘴仗,也不怕路人看了笑话!”   王杨面上夸张的笑容一收,看过来。“你刚才不是说找个地方好好比比吗?是王府卫新入的人吗?叫什么名字!”   奚兰挺直了腰板,毫不示弱地回答:“乔小龙!”   “好,乔小龙,我羽林卫铁字队王杨,今儿记住你了,约个地方吧?我们来场光明正大的较量!”   这王杨竟然直接找她宣战,还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   严明听了肯定不干啊,这羽林卫的匹夫,竟然敢找他家王妃过招,这怎么行!   “王杨,小龙年纪轻,又是新来的,你要找就找爷,爷跟你比!”   王杨瞥了他一眼:“你说他年纪轻,但她剑术可比你精湛多了,我就想见识见识,怎么地?”   另一羽林卫马上接过话来:“你们王府卫不是整天自卖自夸禁军第一吗?怎么?到这会儿怂了?”   “就是,刚才说要光明正大比的,不就是他吗?”   奚兰一直都很冷静,但听到这里,事关王府卫的名声,若她拒绝,以后这些羽林卫岂不是到处去说王府卫的不是。   “好!但我有个要求!”   那边都以为她不敢应战,听见她突然答应了,倒是有些好奇。   “说!”   “此次比武,是我们私底下比武,不用张扬,也不必牵扯旁的人进来,毕竟今天这一趟,也是聚众斗殴了,一会儿闹回宫里去,大家都不好好过!”   王杨觉得她说得有理,立马就应了!   “那你就选个时间,选个地方吧?”   “明日午时,东城马场!”   王杨问了同伴明日的执勤,知道午时后有空,当即就答应了!   这一场斗殴,才这样轰轰烈烈的结束了!   羽林卫的人虽闹了事,但军纪还是严谨,并没有拍拍屁股走人,而是找到酒馆老板,商谈索赔一事。   龙奚兰看他们如此有担当,再则,今日的事,严明先骂人,实在不该,当即就自掏腰包过去,打算跟羽林卫平摊银子。   王杨回过头来,第一次见王府卫的人跟他们和平处理一件事,当即就对这年纪轻轻的小子多了几分欣赏。   “这钱,你们不用管,明日东城马场,人来就行!”   严明好争,特别是这些整天耀武扬威的羽林卫面前,更是不愿意输这口气。   “那些我们王府卫也有责任,把帐算清楚了,免得回去背后捅我们一刀!”   这种事,也确实发生过。   明明是两方都有错,另一方先去告了状,剩下的那个就等着受罚吧!   最后终于将酒馆赔付的钱算清楚了,羽林卫走了,奚兰不忘给酒馆老板道歉。   一行人这才匆匆回去王府中,老远就看见严挺守在大门口等着他们回去。   “严明,你们都去干嘛了?看你们不在王府,王爷都派了两拨人去寻你们了!”   严挺立刻就发现了他们一个个身上都脏兮兮,好几个还挂了彩。   “这都是怎么了?”他脸色一变,立刻去瞅龙奚兰,看到她身上部长也似乎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哥,我们在城西遇见王杨那几个臭小子,我们……”   “简直就是目无军纪!”严挺表情严肃的对他吼道。   作为王府卫的一把手,其他队队长,也都全听他号令。   “哥,你不知道那臭小子多么欠揍,他……”   “严明,请搞清楚你的身份,这里只有王爷的近卫,没有你哥!”   严明一傻,知道这回闯祸了!   一般这种情况,奚兰应该会出言帮严明一把,不过今天她也确实觉得这厮欠管教,也就站在一旁看他受训。   “是!”严明低着头认了,反正王府卫里,平日闯祸最多的就是他。   有什么惩罚,尽管来就是了,他体格健壮,受得住。   “现在知道错了?你还是到王爷跟前说吧!”   严明表情往下一跨,“哥……不是吧?不就是打架吗,至于惊动王爷吗?”   “今日王爷离开前,如何对你交代的?”   李淮的命令就一句,让他们好好保护小龙!   可是,这厮竟然带着小龙去跟羽林卫火拼!这种事,是小事吗?   严明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完了完了!   奚兰也不想此事让李淮担忧,当即就走上前来说:“严挺,这事也不是只是严明的错,是我执意要出去的!”   严挺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自己弟弟犯了错,他也为难。   但军纪如山,即便是王妃开口,他也不能任何偏袒。   “王妃这事与你无关,这臭小子就是欠教!”说完,他就对着其他几人斥道:“还愣着干嘛?王爷还在里面等着呢!”   所有人都情绪低落的跟着大步进去。   王府安睿阁,李淮的书房。   严挺带着一行几人步了进去。   李淮正拿着笔在一本册子上写着什么,从国公府回来之后,已持续了许久,神情黯淡。   看见自己的近卫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回来,脸色立刻一变。   “王……”他想问王妃呢,就看见龙奚兰从高大的严明严挺后面走出来,似无受伤,才吐出一口气,不过下一刻,他表情立刻就沉下去。   严明自来不会察言观色,但是唯一能观的,就是自家王爷这个表情,当即就吞了吞口水将头埋下去,单膝触地,主动承担起责任来:“属下未完成王爷的命令,还在外面,跟别人打架斗殴,触犯了王府卫军纪,请王爷责罚!”   李淮将头偏过去,都不看他。“既然都知道触犯了军纪,还跑到这里作甚?”   一句话,一群人都退了出去!   奚兰不知,他们会受什么惩罚,但看这样沉重,似乎很严重。   所有人都出去之后,她赶紧上去问:“李淮,他们会被怎样?”   李淮又听到了她的声音,还是那样将别人的问题放在心上。   “奚兰,他们本王可以用军纪处罚,你呢?”   他的声音轻缓,无可奈何中,夹带了一些疲惫。   奚兰知道,这也许与她无关。   但她回来,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舒缓心情的好事,她也知道,在他们没回来这段时间里,他一定十分担心,故而才前后派了两拨人去寻。   “这次,是我擅自出去了,原本很快就可以回来,不过中途出现了一些纰漏。”她将头上的红须铜铁军帽摘下,放到一边,步到李淮身前。   “这回是我错了,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她伸手去拉李淮的手。   平素温暖的那只大手,却冰冷着。   她心头一紧,看他这般失落之向,似乎也猜到了什么。   她没有放开李淮的手,眨着眼睛从下往上看着李淮的俊脸。   “你生气也没关系,你要如何骂我都行!”   换了以前,她哪会如此耐性讨他开心?   李淮看下去,心头浮起一丝复杂又难过的情绪。   他什么都未说,轻轻将龙奚兰拉到怀中,将脸埋在她脖子里。   奚兰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方才骑马在城里一通乱转,打架动刀,一身的臭汗,他也不嫌熏啊!   立刻伸手去推开他,这回李淮没让她如意,依旧紧紧的抱着她。   “奚兰,就这样,让本王抱一会儿吧?”   听出他的疲惫和难过,龙奚兰抬起的双手,缓缓放了下来,就由他抱着。   明明知道,他去国公府,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这般。   但她没有开口问,若李淮想说,自会说。   这样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将她放开。   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拉着奚兰从书房里出来,去前厅用过晚膳。   看到严明一瘸一拐的走过来禀告:“王爷,军棍五十已罚完了!”   奚兰脸色有变,那军棍可不简单,普通人挨个三四下,就可能下不了床,这严明也是皮糙肉厚,身板硬,挨了五十下,还能走路!   “这回长记性了吗?”李淮已没有方才在书房里那般严厉。   其实,若他们都遵规守纪,他又哪里舍得惩罚他们?   “下次……属下一定三思而后行,决不再鲁莽行事,至王妃与危险之中!”   李淮吐出一口气,先就不管他发誓要三思而后行多少回了!   “下去吧!”   “是!”严明退了两步,才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李淮招来严挺,表情冷酷的说:“去管陈娘要些药膏。”   严挺严肃的点头,但眼中还是透出感激,转身就快跑去找陈娘要药了!   奚兰含笑的眸光,一直停留在他脸上,他回头来提醒道:“王府卫犯了错,军棍伺候,你以为你是王妃,就逃得了?”   “哟,才多久呀,就要对我动粗了?”她扬起小脸,打趣地说。   李淮将她拉到跟前:“本王不对你动粗,但自有其他法子惩罚你!”   “李淮!”她羞得脸刷一下就红了,将他推开。   李淮瞧她这模样,暂时忘了其他的难过。   奚兰这时轻咳了两声,表情严肃的说:“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你得先答应我,不生气!” ☆、第179章:军乱之因   李淮一听这话,估摸着,一定是一件必须得生气的事。   可她做生气的事也不是一次,只得无奈答应。“好。这回又是何事?”   龙奚兰听见他答应了,才颔首小心翼翼地说:“今日在西城遇见几个羽林卫,其中有一个是铁字队王杨,他约我明天在东城马场比武……”   “胡闹!”对于她要说的事。尽管李淮已做好准备不惊不怒,但她这一说出来,竟没控制住。   平日里,他对任何事都十分能忍,可唯独对她,真是不能幸免。   奚兰听此,立刻知错道:“我知道。这很荒唐!但是,人意气用事起来,确实很难理智。”   李淮一脸严肃地回答她:“你也知道意气用事?这王府队没人了吗?那王杨怎么专挑了你?”   比武之事,在皇城禁军里,其实也挺常见的。   不过通常,羽林卫都在宫中,极难出来。是最近皇帝五十寿辰,来往进京的人比较多。宫里便编了几队羽林卫到宫外巡视,也就是说,那王杨几个是不用回宫的,这些日子都落脚在防卫司。   “防卫司人多口杂,有不少太子的人,回去之后难免说起……”   奚兰忙说:“我今日已与王杨商量好,此事不必张扬,就哥几个知晓便好。”   “你想得天真,本王不准你去!”李淮黑下脸来。不可商量的说完,就转身往大门步去。   夜幕降临,他们还要去防四军军营。   奚兰自然不干,她跑到李淮前面,振振有词道:“我虽不是男儿,但自小我爹都是将我当男儿养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君子一言?你可知,本王一言,赛过无数君子!不准去就不准去,哪有那么多的理由,本王往后再不这般纵容你了,今次是要去和羽林卫比武,下次是不是要带军杀敌了?”   她想了想,嬉笑道:“这也不是不可啊!孙子兵法,自小就读!只是没机会历练罢了!”   李淮站停下来,简直是哭笑不得。   她还真当真了?   奚兰看他这般面容,再不敢说下去了,只不过小心翼翼试探道:“那明日,真就不准我去了吗?羽林卫那边,我不去岂不是有了说辞?我一个人将王府卫的脸给丢尽了!”   “与丢脸相比,跟你去比武被伤才严重!那羽林卫一个个皆是铁汉铮铮,还有你说的那个王杨,去年禁军比武会上,连伤了王府卫几人,出手尤其重,你去和他比什么?”如果只是随便比一下倒无所谓,王府卫整天不就是打打杀杀,可他实难不考虑,对方是何动机。   毕竟太子那边,这些时日没有动作,直叫他不安。   奚兰听了这话,倒有些不服气,“难道我在王爷眼里,就那么弱?”   当初将军府,她一人面对二十多名白夜门杀手,红金山上、她独自杀上风雪顶,哪一次遇见的,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力量比不过,拼脑子她会输吗?   听了她这问题,李淮在暮色李最后的光晕中凝视着她,片刻,才回答:“你在本王眼中,一点也不弱,但自古以来,最先倒下的,却是强者。”   她听了这话,也有些感叹。   在这历史的车轮中,确实有许多强大人之衰落,是因为他太强,自负被人算计。   今日这事,也怪她自己,自从穿上了这身威武的王府军卫甲,便得意忘形了!   她与李淮在这一点上,她的好强与对方的隐忍,起到了互补的作用。   “好,我听你的!”   要听她这样一句话,李淮实在不容易啊!   叹了口气,两人继续往前走。   出府院大门,下面的人早已帮他们将马备好,骑上马,趁夜往城外的防四军营而去。   进去军中营帐时,李淮大概将防四军的情况给她讲了一下。   这防四军是一直驻守在京城外的护城军队,一共编排了一万人,正都统李淮,副都统戴昌峻,协都统、参领、军校一共二十八人,及皇帝登基后,一直由晋王直接调遣,五年前,晋王被告策划谋逆,被赐毒酒,晋王府其余人被发配到北疆充军,这防四军便收回了皇帝手下,这些年来,皇后一直想将军令争到太子李权手中,朝上也不时有臣提出这类谏言,但皇帝自有打算,趁胥王大婚,由季大将军口出谏言,这防四军,就落到了李淮手中。   李淮才刚掌管不到两月,防四军就闹出军乱这等大事,朝堂之上,有不少说辞。   自然是太子一派的人,借机说胥王爷无能掌管防四军,想要逼皇帝收回防四军军权。皇帝为一国之主,就算再有私心,也不敢充耳不闻,只得督促李淮赶紧将军中整顿,把潜在隐患给连根拔起,避免以后再出现此类事件。   李淮很清楚,若再闹出事,皇帝那边也顶不住的,到时候,好不容易得来的防四军军权,必然就落到了太子手中!   所以这些时日,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防四军这边。   “上次闹事的人,现在怎样了?”奚兰一路跟着,到了军帐里面,就赶紧问。   他回答:“除了死伤的,其余五十几人,全部被关了起来。”   “可知道为何会打杀起来?”   军中士兵之间有所摩擦触碰,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了解清楚在行判断,是最重要的一步。   “据说是两个协军校言语不合,打了起来,两协军校下面的人也这样打了起来。”   “那两协军校还在?”奚兰之所以这般问,是因知道大前夜闹事时,死了不少。   李淮的答案,也正式了这一点。   “那两个人当场就死了,互砍了对方数刀,终断气!”   一说到这个,他脸色难看。   都是军人,没上沙场奋战,倒是在自家地界里,互相残杀。   这种事,无论发生在哪个军营里头,都不可饶恕,外面的人,就抓住这个由头,将事扩大肆意炫耀!   她听了,脑子里不免想象了当时的场景,若有所思的问:“互砍了对方数刀?何样的仇恨,可以让人这般?”   “说起原因来,也是奇怪,严挺问遍了活下来的所有参加当时打杀的士兵,没一个知道原因,更奇怪的是,这两个协军校一起入伍,还是老乡,这些年在军中关系一直都很铁!”   奚兰听了这个,更加奇怪。   “既然是这种关系,互砍对方数刀,那也许是两人常年就挤压了很深的恨意才会这般吧?”   李淮也是这般觉得,因为那天他受了伤,还没机会亲自来盘查。   奚兰又问:“那梁少聪是也是这两个协军校下面的人?”   李淮摇头,清淡说:“本王当年看他聪明过人,便破例将他送到军中历练,如今,四年多时间,已是协参领的位置了!”说完,他回忆起来:“当年梁少聪破例进来,因为是谋逆之王府里呆过的下人,没少在军队里被歧视欺负过!自然也有不少人,说过本王的闲话,这小子也勤奋耐苦,依靠自己的实力,后来给本王争回了不少面子……”   她听此,可以想象,即使知道有人会说闲话,他也将这梁少聪救下来,除了仁慈以外,对此人报以了很大的希望和信任。   这世间最为痛苦之事,并非遇见恶人欺凌,而是被信任之人狠狠捅上一刀吧?   “既然并非闹事的两个协军校一伙,却又偏偏那时行凶,实在巧合,我觉得,闹事的事也实有蹊跷,我们还是去看看那两个协军校生前所住的地方。”   李淮也正有此意,他说:“前日,本王已吩咐严挺将那二人的遗物都暂留原处了!”   说完,他走前面,奚兰紧紧跟随在后面,穿过防四军数座军帐,才到了目的地。   那两名协军校一人叫刘涛,一人叫刘平。   “同村同姓,想必还是儿时的玩伴吧?”奚兰问。   “应该是,据说他们一入军关系就很好。”   两人的军帐就隔了三座大帐,他们先去的是刘涛的军帐,帐门口,早已站着一个穿着戎服的小兵。   “这是刘涛手下的人,当天并未参加打杀。”严挺即使给主子说明。   两人都将这小兵打量了一番,是李淮先问:“叫什么名字?”   “孙阿强!”   奚兰后入为主,问道:“孙阿强,那日事发时,你在何处?”   “属下新入军不久,所以帮队里的兄弟洗衣服去了,回来的时候刘协军校他们已经死了!”   “那你可知,他们因为何事起的争辩?”   对方谨慎回答:“属下不太清楚,不过前些日子,听说他们一起进了城,认识了什么姑娘……属下想,或许是因为……”   奚兰与李淮相视一眼,这倒不失一个好原因。   英雄一怒为红颜嘛!   “走进去看看!”几人进了刘涛的军帐,里面摆着一些男儿简单的物品,木盆、半旧军甲、军刀,不容忽视的是,那军刀上面,还有早已干掉的血迹,因为那天事后,严挺受李淮所命,将两人的所有东西都还原回了各自的军帐中。   奚兰在军刀旁边,还看见了一把十分小巧的匕首,匕身也十分窄,她拿起来看了看,那匕把上缠着红色的布绳,因为常年使用,被所用之人持捏得变了颜色。   “这东西也杀不了人!”她随意说了句。   李淮看了一眼,便说:“本王儿时,也有一把那样大的,后来送给了李冭。”   这边看完,几人出来,又往刘平的军帐去。   军帐里面,刘平的物件也差不多,唯一多的是木板上,放着的一个木雕。   李淮看到木雕,点了点头说:“当年李冭要了我的那把匕首,便也是拿去雕这东西。”尽司以技。   奚兰看见那个木雕拿过来一看,眉头跟着一紧:“这二人的家乡,可是在泉州?”   “你怎么知道?”李淮吃惊的问。 ☆、第180章: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对不对   奚兰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这个问题,但却猜猜道:“此二人应该不是因为女人吧?”   李淮看她光看了木雕,就得出此猜测,想必与她手上的木雕有何关系。便再拿过来细看。   那木雕是用松木刻的一只鸟,这鸟长得十分特别,他惊讶地说:“这是芙蓉鸟?”   奚兰点头,回答:“这是一种泉州地区的风俗。市间说芙蓉一双心意城,那芙蓉指的不是我们平时知道的芙蓉花,而是这种换桌叫芙蓉的鸟儿,从前有一位泉州男子,因为这芙蓉鸟长相乖巧讨人喜欢,专门上山守了三天三夜,为所爱之人捉了这鸟儿送去做定情信物。但那位姑娘,却因病去世了,男子则带着这芙蓉鸟一起跳河自尽了,这件故事虽已悲剧结尾,但感动了不少人,后来泉州就留下了这样一个习俗,就是男子向心爱之人送芙蓉鸟。”   “本王在很多年前。也是听别人提起过这个故事。”   她听了眉眼有所波动,下意识地问:“该不会是平安对你讲的吧?”   李淮的目光看过来。被她猜中,但思及薛平安的死,略带惆然。   “嗯,平安与本王讲的。”那年他从市集上,看到一枚十分别致的发簪,便想买来送给宁晚缀,刚巧薛平安在身边,两人谈起定情信物时,平安说在他的家乡。有种鸟儿,额头上有一朵似花的绒毛被称为芙蓉,象征着爱情。   她笑了笑,也回忆起了往事,道:“其实,原本我也没机会知道这个故事,八岁那年,随父一起到了泉州,也是平安与我讲的这个故事。”   她轻咳了一声,回到眼前,换了种语气道:“这刘平帐中的芙蓉鸟木雕,我猜是刘涛送的!”   李淮对此猜测没有异议,只说:“原来,此二人都有断袖之癖!”   这种事,其实在全是男人的军营中,也实在常见,但也属肮脏丑陋之事,无人敢公开。   “既然二人是这样的关系,倒真不可能是因为女人的关系,军中得闲时,当兵的进花街去寻乐子是正常事,二人为了隐藏,吹牛说认识什么姑娘也再正常不过。但这不排除,他们中有一人也对女人有兴趣!你又为何觉得他们不是因为女人?”   奚兰回答:“我猜的!”   “猜?”李淮有些咋舌,刚才听她那口气,还以为她发现了其他什么线索。   她提醒道:“你可别小看了我的直觉,向来都很准,我就是觉得,他们不是因为女人或感情才起的矛盾。”   “其实本王也是这样想的。”李淮突然一本正经的说:“你看,若他们单纯是为了感情之事打起来,按照常理,应该是旁的士兵去拉架才对,但事实却是,不但无人拉架,还全都往死里砍杀对方。就现在关在后面的,都有不少重伤的。”   奚兰马上说:“那我们还是去盘问一下,那些参与了闹事的士兵比较好!”   “此事,本王已交给戴副都统去办了!”李淮说完,唤来严挺,让他去请戴副都统。   “怪事,你都过来了,这副都统怎么到现在都还未现身?”   李淮剑眉微动,还是替自己的部下解释道:“或许是被军中何事耽搁了吧?再说本王过来,也未提前通知他们。”   倒难得他有这份善解人意,不过他所说也并非偏袒。   这时,严挺才从军帐中出去,此刻又跑了回来。   “王爷,戴副都统来了!”话毕,一个大约四十五六的魁梧男子大步而进,身后还跟着两个随行士兵。   “都统!”对方单膝触地,拱起双手行了军礼。   李淮看他行色匆匆,忙问:“军中是否又发生了何事?”   对方一脸愁重,立即回答:“回禀都统,前些日子闹事的那些人……今日下午,全死了!全死了!”   身为防四军副都统,从军三十几年,见过最多的就是死人了,他竟连续说了两个‘全死了’!   “什么?”李淮脸色大变!“怎会这样?”   戴副都统之所以晚过来,就是带人去查看了!   他说:“那夜事发后一直在派人盘问,但他们都说不出为何会打起来的原因,今中午,继续派人过去盘问时,就发现那些人,全死了,而且才半日时间,尸体极其恶臭。”   李淮听此,忙问:“可查出死因?”   “问题就是这里,军医看过尸体,竟不知是何死因!”   竟在短短两日不到的时间,所有相关之人都毙了,他们都清楚,事情已不是军中两伙人结怨斗殴了!   “查不出死因!”奚兰在李淮身后,沉声重复了一遍。   李淮立即看过来,说:“去看看!”   奚兰眼神肯定,一般大夫仵作找不出死因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活儿了!   一行人匆匆感到堆积死尸地,那五十四具尸体被白布裹着,整齐的摆在军营旁边的空地上。   还没走到,果然就闻到了一股尸恶臭。   下面的人给李淮递过来面罩,李淮第一个拿给了奚兰,然后又从严挺那拿了一个面罩来,所有人都戴上了面罩,才敢靠近。   “半日时间,便腐烂成这般,是阴鬼毒!”奚兰蹲下身查看了一具尸体,便得出了这个结论。   李淮一听见她说完,立刻起身命令道:“把这些尸体全烧了!军中点艾叶焚烧去毒!”   奚兰脱下手套,将他拉到一边,严肃的提醒:“烧了尸体还不够,得把这源头找出来!”   他神情也好不到哪去,沉声回答:“你说是阴鬼毒,本王在那本《华盖录》上面见过,这源头不是人,应该是个恶鬼吧?”   她点了点头,道:“现在可以肯定,刘涛和刘平根本就不是因何感情之事互杀对方了,他们恐怕早就被这阴鬼毒侵脑,嗜血残杀,而其余之人也是这般!”   “这等邪门之毒为祸人间,这只恶鬼,实在该下十八层地狱!”   接着,那些尸体便全部被浇上油焚烧了!   熊熊火光照亮了防四军军营上空,那股恶臭还不时一阵阵传来。   而军营中,到处熏起了艾草,奚兰更不得空,她就随身带的镇鬼符拿给严挺等人,让他们沿着军营周边贴起来。符咒不够,她又在营帐里,亲手画了许多张。   “这只恶鬼赶在阳气如此盛的军营中害人,必然不一般,这些镇鬼咒也许镇不住它,但必有影响,你此刻派人每个营队观察,看有谁行为反常,全部抓来见我!”   李淮也不多问,立刻就派人下去实行。布圣农划。   完了看她冷静在那里画符,冷厉的神情,倒不失一种享受。   若不是刚才见了那么多恶臭的尸体,倒真想小酌一杯。   奚兰余光中,老是感觉有一道目光在自己脸上游走,她抬头,就撞上李淮的视线,小脸一扬,轻声抱怨道:“夫君,我生怕夜里再出其他事,符咒不够,你瞧我这般忙碌,也不帮我一把?”   李淮头一次听见她这抱怨,好笑地从一旁的椅子上站起来,撩起袖子走过来说:“那就让本王来画吧!”   她眉毛微微一挑:“你会画?”   “莫非你也是天生就会的?不会可以学嘛!”李淮坐到她旁边,学着她画的符咒慢慢画了起来。   画完了,奚兰拿起来蹙眉细看。   “怎样?”李淮眼中透着期待,对于这一门,他这个李不通,还是很期待这位龙前辈的评价的。   她说:“说不上哪里怪怪的!”   李淮从她手中抢过来,提醒说:“你就别嫌弃了,本王的第一次!”   她没忍住,大笑了起来,是那种张嘴仰天,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   这还是她头一次在他面前,这样毫不遮掩的笑。   等她笑够了,将脸埋下来,才发现自己实在太不雅观了!   她下意识的问:“你不会连以后王妃应该怎样笑,也要规定我吧?”   李淮轻轻一笑,将她的手拉过来,放在手心里,摇头柔声回答:“有外人在,便注意些吧!其实本王喜欢这样的你,在本王面前,你就做你原本的样子,很好!”   奚兰会心一笑,她这一生,经历过无数凶险,从未有过这般因感情快乐过,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与李淮有这一天。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的存在,她终于拥有了这小女人般的幸福。   她分外珍惜的去抱住李淮的腰,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不确定的问:“李淮,我们会这样一直下去对不对?”   李淮听了却是全身一僵,因为曾经有个女子,也问过他相同的话…… ☆、第181章:虽九死其犹未悔   那旧年的画面回想起来,仿如昨天。   但却不经意间,过了那么多年。   他们当初都以为,会是对方的彼此。所以当宁晚缀问他:季海,我们会永远这样下去,对不对?   他想到没想,回答了是。   而如今。奚兰问她同样的问题时,他却那样笃定了!   他迟疑了,只得用力抱着她,沉默着。   奚兰自然也感受到他的迟疑,却未能看破他的犹豫,她抬头看去,便能看见他那因为宁晚缀才会有的神情。   她不再问下去。也不奢望得到答案了!   她轻轻将他推开,假装方才的一切,都未发生过。布圣乐圾。   细细地将符咒整齐跌好,腰间的布袋里。   “既然是阴鬼毒,恐怕接下来还有人遭遇,我这里写下一个古书上取鬼毒的药方,你即刻命人去大量备好。熬煮后,分发下去。没人一碗。”   说着,她又拿起笔在纸上快速的将药方写下来。   李淮接过药方来看,不禁对她有多了一些认识。   她的字,丝毫没有女儿家柔态娟秀,反而大气有力。   他即刻命人去准备,还派了王府卫中得力的庄智谋亲自监督。   接下来,他们并未守在帐篷里干等,而是带着其余王府卫,在营地中巡视。   算着时辰。下面却还未有任何消息,她开始有些焦急。   “难道是我哪里搞错了?”   在整个营地里贴了那么多镇鬼符,那只鬼若在里面,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别急,也许它已经离开了!”李淮安慰她道。   奚兰摇摇头,问他:“这一定与西宫脱不了干系,你相信,他们会如此轻易罢手吗?”   李淮目光眺望着夜幕下,整个营区的光影,周围一切都很平常,根本看不出任何闹鬼的痕迹。   “知道梁少聪也是因为这件阴鬼毒才对本王下手,本王的心情,其实平复了许多……奚兰,谢谢你。”   他收回视线,看向身侧的龙奚兰。   她脸上,是初见她时的平静。   只有真的经历过真正磨难的人,才会做到如此。   这时,他发现周围似乎比刚才少了些什么。   同时,奚兰也发现了这点,他们一起朝前走了两步,她对着前面的杂草丛喊了一声:“谁在那里?”   夏季的野外,杂草丛里一般都会有虫物鸣叫,他们刚来时,确实有听到,但就在刚才却突然全部消失了!   自然是有什么活物在杂草丛里,也许是谁,在里面偷听他们讲话。   她声音落下,杂草丛里果然动了动!   奚兰拔出残影宝剑,当即就要冲进去,却被李淮拉到后面。   他什么都没说,但光看眼神,也知道在示意她别跟他抢。   她只好拿着长剑跟在后面掩护他。   李淮持着破啸,扒开前方的杂草,便赫然看到一个人竖立在杂草中。   两人接着营区里的火光,将那个人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个穿着戎服的士兵,这样直挺挺的站在草丛里,刚才喊问也未回答实在诡异。   “你是哪个营里的人,为何深夜在此偷听?”李淮沉声问了一句,想试探看看,这回对方会不会回答。   与先前一样,那人面色痴呆地站在那,眼中无物。   “李淮!”察觉到右边的草丛中有动静,奚兰举剑挡了过去。   接着就是钝器刺耳的碰撞声,竟是右面突然跳出来一个手拿军刀的士兵,凶狠的朝他们袭来。   奚兰一脚将对方踢开,那人倒下,压踏了一片杂草,不过马上又爬起来,继续朝他们砍来!   李淮看这士兵的状态与那日厮杀的刘涛刘平很像,想必是一个新中了阴鬼毒子人,他没有犹豫,上去几个快狠的动作,就将此人给解决!   “剑下留人!”奚兰立刻阻止,但已晚了!   李淮那把削铁如泥的破啸剑,直接将对方的头颅削了下来。   她见此,只得遗憾的说:“伤他们天阳穴,可刺激其肉身,让其暂时恢复理智,我兴许有法子,帮他们接触身上的阴鬼毒!”   毕竟是一条生命,不到万不得已,他们都会选择救。   李淮回过身来,面色一变。   察觉到身后发生了何事,奚兰立即回身去看,刚才立在草丛里的那个士兵不见了!   要知道,他们的敏锐能力都非常强,即便刚才被突然冲出来行凶的另一个人扰乱,也不可能毫无察觉吧?   “小心!”正在奚兰诧异之时,她的左侧又突然有个人朝她扑来。她敏捷的往后面一躲,便看清楚了是刚才直挺在草丛里的那人。   她立刻用剑刺了对方的天阳血,才听得对方一声吃痛的哀嚎声。   这证明对方的意识回来了些,不然,哪里会知道痛?必然至死方休。   看着对方抱着脚上被她刺伤的地方倒下去,奚兰立刻跑上去,掰开此人的眼睛,便见里面黑气穿梭,十分狰恶。   李淮赶过来,蹲下问她:“如何,还有救吗?”   奚兰慢慢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就这个眼神,便可肯定,已是没有什么希望!   “这阴鬼毒乃厉鬼怨气和邪念生成,一旦活人沾了,必须得在第一时间驱邪净身。”   而此人的阴鬼毒已上脑有些时辰了,救回来的机会实在渺茫,通常这个时候,他们都选择将对方送上路,免得受罪。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王爷,求您救我!救救我!”那中了阴鬼毒的士兵在死亡面前呈现出来的恐怖,确实令人难受。   这些活生生的生命,竟已这种方式断送了,李淮也于心不忍,他问:“难道当真没有办法救他了吗?”   奚兰脸色凝重地摇头。   手已经下意识的去握紧了残影剑,在知道必死无疑的情况下,她绝不会犹豫。   李淮看明了她的动机,沉声问那人:“你可有何遗言?”   那士兵一听,眼中更是万念俱灰地哭了起来。   “王爷,我叫陈大勇,家中还有七旬老母……娘啊!孩儿对不起你……”那人说完,嘴里就吐出一口鲜血来,俨然是咬舌自尽了!   这画面,让他们都十分沉重。   面对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断送,稍微有仁慈之心的人,都不可能不动容。   李淮眸中光影闪烁,轻轻伸手将陈大勇巨睁的双目合上。   两人都在这凝重的死亡面前,沉默了良久。   李淮缓缓起身,发自内心开口道:“坐上那座帝位,不为权与贵……”他没有看身后的奚兰,目光远眺着夜幕下的旷野。他说:“只为天下太平,除尽世间所有邪恶!”   这是奚兰第一次听到他开口说起对帝位的向往,而他说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在后来的很多年,深深记在她的脑海里。   “王爷!王爷!”这时,才赶来的严挺等人大步跑过来。   看到地上躺着两具尸体,严挺立刻侧膝触地:“属下来迟……”   李淮摆摆手,让他起来,并命道:“赶紧让人将这两具尸体拖去烧了!”   “都统!”跟着严挺来的一名一字胡的参领将上前,一脸严肃的禀告道:“下面的士兵听说营中闹鬼,都有些惊慌,恐怕鬼没捉到,军中先乱了!”   李淮暗沉的脸上,带着一丝愠色,下令道:“叫下面各营将人聚集起来!”   “是!”一字胡参领领命,立刻派人去传达。   不到一炷香功夫,二十五营近万防四军士兵编排整齐的出现在校场上。   李淮大步迈上高台,在营火光影中,他一袭染血的紫衣,英色自不用说,行在夜风中,更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下面原本有不少杂乱声音,一看见身为都统的李淮走上去,下面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陈大勇!”他突然朝下面的众士喊出了刚才那名咬舌自尽的士兵名字,台下数千人,面面相窥,不知这位新任都统到底要说什么。   “他与你们在列各位一样,是军人!是战士!但是他现在死了,今天这营中,也许还会有人死去,也许是你,也有可能是我李淮!”他响亮的声音,穿过夜空,在数千人头顶上回想。“死可怕吗?当然可怕!死的方法千千万,但无论多少种死法,结局都一样,人无气,魂离体,这是你们一进入这只队伍和你们穿上这身军甲时就面对的!也许人命有终,时候到了就该上路了,那时我们没有选择,但面对死亡时,却有两种选择,一是懦弱惊恐的死去,二是像个男子汉一样不惧邪恶的死去,你们!选哪一种?”   你们选哪一种?   众人望着那高台上挺拔的身影,在沉默中感染着。   良久,台下一个声音响起。   “亦余心只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李淮目光看下去,千万人中,他准确无误的寻到了声音的出处。   原本是他想鼓舞众士,而那人坚定不悔的眼神,却鼓舞了他。   “好一个亦余心只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他高举着破啸剑,仰天一笑。   “亦余心只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亦余心只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接着,如雷鸣一般震耳之声,从众士口中齐声而来…… ☆、第182章:军乱真凶   其实,他们许多人,都对这位王爷的认识,停留在传闻中的温润儒雅。也如传闻中一样。很多人都不服他的统帅,但听了这一席话,看了他这不凡之举,都感染了那男子汉铮铮铁骨的士气。并对这位都统王爷,有了新的认识。   而这震天之声,在京东郊外,响了许久,气势如虹。   那只恶鬼若真在这其中,也必然会被这气煞所伤吧?布向岛弟。   然而,李淮才刚从高台上下来时。旁边突然冲出两个人,提刀朝他们砍来。   一直跟着他的一字胡参领与严挺见状,第一时间挡在他们面前,快速将那两个中了阴鬼毒之人给解决了!   这一字胡的参领蹲下去,匆忙的检查了两个人的尸体,起身对他禀道:“都统,这军中刚才已有数人出现此等症状。恐怕还会有更多,得急需找出原因。才能根本避免军乱!”   还好校场那边,看不到这边的情况,不然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军心,很可能又要动摇了!   李淮侧头问严挺:“庄智谋那边安排得怎样了?”   “刚才他派人过来禀告,已经差不多了!”   他点头,对后来赶来的戴副都统交代道:“你即刻安排人手过去协助,确保营中每一个人都能喝到这药水!”   “是!”戴品峻应了,立刻带人下去着手安排。   奚兰想到这药会分发到每个人手中,事关重大。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王爷,我跟去看看!”   听见她这话,李淮自然不放心。   “你就留在本王身边,严挺,你跟着去!”   严挺领命,立刻转身跟了过去。   她还是抱有疑虑,说:“恐怕严挺过去,还不够!”   李淮听出她话中有话,余光扫过周围,确定无人听得见,他才问:“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她杵在他耳边,轻轻耳语了些什么,李淮听了点头,回答:“好吧!”   她便得了自由,挎着残影剑,追着严挺而去。   严挺一看见自家王妃跟过来,有些吃惊,忙问:“小龙兄,你不守在王爷身边,过来有何事吗?”   “王爷怕你们人手不够,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免得军中有人做手脚嘛!”   行在前头的戴副都统回过头来,别有深意的望了她一眼。   “这位将士有些面生,之前似乎没有跟过王爷到军营中来?”   奚兰拱手回道:“属下齐小龙,是新编入王府卫的!”   对方有意放慢脚步,这次是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虽然她为了穿这身王府卫军甲,将脸手都涂黑了不少,还为了看起来更像男子汉,沾了写细碎胡渣在唇上,但怎么看年纪也轻。   “小兄弟刚才高台下那一声,可是让老夫难忘!”   戴品峻活了这么大岁数,在军营里何样的人没见过,这般年少有为气势不凡的人,又跟在李淮身边,今后一定是前途无量!   奚兰立刻谦虚低头应道:“副都统过奖了!”   几人到了后面,专门熬煮驱阴鬼草药的地方,只见几口半人高的桶裹里面,满满沸腾的深色药汤。   庄智谋正寸步不离的守着,这会儿看见他们过来,便迎过来。   严挺说:“药熬好了,全部盛过去吧!”   “好!”庄智谋立刻让戴副都统的人将锅用一根担子一齐担过去。   奚兰忙对严挺耳语道:“千万不可让每一口锅离开你们的视线,这里任何人都不可相信。”   对方听了,二话不说,就带人去了!   这时,奚兰的目光落向刚才那位一字胡参领身上,她笑呵呵的步过去问:“这位兄弟刚才好身手,还不知尊姓大名?”   因为要忙着派发草药,这边着实有些忙碌。   也只有她才这般闲散,有空去攀友问名。   那人随口回答了一个名字:“蒋行!”   “蒋行,哦?就是一个月前才调遣过来的蒋参领啊?”前几天,李淮在府中研究军名册,上面清楚记录着防四军中所有在编将领的资料。   奚兰空闲时,随便翻阅了一下,对这一月前才调遣过来的蒋行,印象颇为深刻。   “不知蒋参领之前是在哪里任职?如此身手,被编在这防四军里做个小小的参领,实在有些屈才啊!”   “南疆五军!”   她一听,那是季常乾的队伍啊!   忙说:“噢?我与季都尉也颇为熟悉,想必你也应该认识他吧?”   对方无心与她攀谈,瞧她问了又问,顿时脸上有些不耐烦。   “小兄弟,这里军营重地,你可否不要耽误我们行事?”   那人说完,就快步上去药锅旁边去忙碌了!   奚兰并没有将对方这已告诫放在眼里,她继续跟上去,有意无意的说:“今日营中之事,实在蹊跷,蒋参领你觉得这营中,到底有没有鬼?”   那人实在是厌烦她得不行了,这会儿被她问及,略带怒气的说:“这军中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不是恶鬼行凶,谁有那么本事呢?”   她听了点点头,又问:“陆合,你是否很不愿看到我啊?”   对方刚要开口回答,突然意识到她口中喊出的名字,不是蒋行,而是陆合,色有惊变,立刻沉声回答:“这位小兄弟刚才叫谁呢?”   “当然是叫你了!”奚兰面上带笑,还说:“你以为你贴上胡子,我就不认识你了?”   那厮脸上立刻一怒:“我不清楚你在说甚,让开,我还有紧要的事要忙呢!”   说时,大手便来推她。   她早有防备,立即伸手把住对方的手臂,那边也不手下留情了,另外一只手迎面就朝他袭过来。   “你这人着实奇怪,守在这军营重地说一些怪异的话!被我揭穿,还想动手杀人灭口吗?”这话不是出自奚兰之口,而是那蒋行在大声叫嚷。   简直就是恶人先告状,旁边那些不明所以的人,看这边两人突然打起来了,又听见这话,自然以为她有问题。   戴品峻听到消息,立刻带人赶回来,这边两人打得热火朝天,谁也不肯让谁。   “戴副都统你来得正好,末将发现此人鬼鬼祟祟在药锅边上放何东西入锅,居心叵测,一定与今日营中诡异事件脱不了干系!”   戴品峻一听,看见所指之人正是李淮身边的齐小龙,是李淮的人,就轮不到他出手了!   “即刻去请都统过来!”   “不必请了,本王一直都在!”一道声音从人墙后面传来,接着,数名训练有素,身手不凡的王府卫依次进了来,他们将正在打斗的奚兰和蒋行围在中间。   李淮才箭步进了来,下令道:“拿下此人!”   王府卫听命,全部扑上去,奚兰得空从打斗中退出来,额头上早已大汗淋漓。   那蒋行虽然身手了得,但在同样不可小视的王府卫面前,没挣扎多久,就被控制了!   戴副都统一看,反倒是自己的属下不扣下了,分外不解,上前询问:“都统,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淮看了一眼龙奚兰,她擦干了额头上的汗水,大步向前说道:“此人根本就不是蒋行,而名叫陆合,他的胡子是假的!”   声音一落,架住此人的王府卫伸手,一把就撕了他的胡子。   众人一惊,果然是这样。   “军营重地,竟然被人冒名顶替进了这里,想必真正的蒋行,早已被杀人灭口!而此人竟然混入防四军,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说完,她看向戴品峻说:“戴副都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日军中混乱,也是此人向刘涛刘平等人投毒,而今天,他也想用同样狠毒的方式,在士兵们喝的药水里投毒,你可以搜他左袖。”   戴品峻听此,立刻走过去,亲自摸搜这人的左袖。   果然从里面摸出一个黑色的药瓶来,他刚要打开嗅闻,奚兰快步过去,拿了过来。   “戴副都统,不可,这瓶子里装的,并非一般的毒水,常人最好闻都不要闻!”   对方一听,联想到那些死后恶臭的尸体,自然也信了!只是十分惭愧的讲:“老夫从军三十八年,竟然连军中混入此等危险人物都不知!”   他是拿自己与龙奚兰比了,因为她今日才第一次进军营竟识破了陆合的真面。   殊不知,龙奚兰之所以会识破,是因为她曾经跟陆合交过手。   那还是在念凡咒之前,陆合也是这般,取得她信任后,预谋暗杀她,但却被她识破一刀给解决了!   所以,终究逃不过这样一个宿命!   “此人能混进防四军,不但躲过了戴老您的眼睛,亦是在本王眼皮子底下过去的,他必定是背后有更强大的势力!秦汉,务必将此人严加看管,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可靠近他!”他们原本以为在这军营中作恶的是只恶鬼,却不想,竟然是人!   此刻终于将此人抓了出来,李淮自然不会让此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了!   奚兰也清楚,这陆合一定是太子或者纳兰氏派来的,军中死了这么多人,只要让陆和指认出背后指使者,行凶已久的恶人,才可以得到应有的惩罚。   “等一等!”陆合已是四肢不能动了,也知自己无力逃走,此刻突然开口说话,目光直直地盯着揭穿他的奚兰! ☆、第183章:天灯引阴路   奚兰有意停下来,也知道此人有话说,便走近了去。   陆合看着她走近,问了一句:“我在哪里见过你?”   明明记忆中。对这个揭穿自己的人,毫无印象。   但是当他看到那双明亮的眼睛时,便十分肯定,他一定见过。   那种记忆里的深刻,不知从何处来。却让他惊心难忘。   奚兰停在他面前,因为被王府卫们控制跪在地上,视线居高临下俯视着对方。   面对这样一个,害死无数人连眼都不眨一下的凶手,奚兰没打算让他好受。   “我确实见过你。”她轻声说:“如果再来一次,我毅然会毫不犹豫将他送上路!”   她恨意四起,凡咒之前,这歹人只杀了孙超一人,但凡咒之后,却害死了数倍的人!   陆合听了她这话,一脸惊然,不敢相信的仰望着她。   “你……你……你是她……”   “将他带下去看管起来。”李淮上来。再一次下了命。   秦汉立刻将此人押送走了!   午夜了,军营中所有人都喝下了她配的驱阴毒药。凶手终于被找到了,奚兰却开心不起来。   李淮忙完军中的其他事,从营帐中走出来,却不见奚兰。   “小龙呢?”他脸色微变,严挺急忙过来回答:“小龙她在那边。”   他心中稍安,顺着严挺所指的方向,来到哨塔下。   远远就看见上面坐着个人,两条腿悬在空中,但那哨塔足有数丈之高,看不清她的脸。   只觉夜空之下,那穿着军甲的身影沉重忧伤。   他也不顾自己身份,沿着难爬的木梯,往上面爬去。   “你在这上面看什么?”他走到她旁边。撩起袍角,缓缓坐下。   奚兰目光未收,她眺望着远方,轻声回答:“原来在城外的方向看里面,那么美!”   李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暗中发亮的夜幕下,出现朦胧的夜城灯光。那里就是金陵,他的故乡。   金陵的繁华与昌盛。在三国闻名,而它最闪耀的地方,并非那富丽堂皇的皇城,而是车水马龙的市井。他收回眺望的目光,看向奚兰。   “你出来如此久了,是否想家了?”他的声音轻柔,直入人心。   她看到军营中,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尸体堆积的惨状,想了很多事。   如果是爹爹在,他们也许会在夜空下,帮每一个亡灵超度后,为他们放一盏天灯。   天灯可以照亮他们的阴路,这是活人最后为死人所做的事了!   她确实想家了,天灵镇太远,她看不到,只能爬上高处,望着所爱之人的家乡,寄托自己的思念。   “嗯,想家了!”她点头承认。   李淮就靠她坐近了些,说:“你给本王讲讲你家乡的故事吧?”   她回过头来,看向身边坐着的男子,微微一笑,才想起,自己从未对他讲过自己家乡。   “我们龙家在天灵镇后的云霞山上,半山腰上有一座宅院,院门上挂着一面黑色的牌匾,上面写着龙门山庄四个字,那里就是我家,我娘就是在那里生下的我。北方寒冷,但天灵镇那个地方却四季如春,我姥爷还在世时,曾给讲过,天灵镇那个地方,有一个神奇的天玄,所以才种满了桃花。”她说完,还特别提醒他说:“没去过天灵镇的人很难找到那里,即使有地图也很难,但若你跟着桃花树寻去,便能进到天灵镇了!”   李淮轻轻牵过她的手:“本王若去,一定是与你一起。”   那时候,就不用寻桃花了,他只要紧紧的跟着她。   奚兰眸波闪动,忙问:“你会与我一起去天灵镇吗?何时?”   他微微一笑,回答说:“呆子,你是本王的王妃,虽然名义上是季将军的女儿,但本王知晓你是谁,而且本王也想去看看你的家乡,长成什么样子,但不是现在,等到京城的事忙完了,我们就可以安排这次远游了!”   她心知李淮作为王爷,琐事不断,要等到那一天不知猴年马月,但她依旧很开心。   “李淮,一言为定!”   “嗯。”他答应完,站起身来拉她起来,说:“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何处?”   “你来了便知!”   她听话的起身,跟着他从哨塔上爬下去。   他们来到军营外,远方的城楼影朦胧瀚立,而他们所处之地,却是被星空包裹的旷野。   “那是……”她看到前方有不少王府卫的身影,他们手里拿着用油纸做的白色天灯,已经放了好几只上天去了!   “本王在古书上听说,你们会为死去的人放天灯照阴路,所以便命人去准备天灯,这大半夜的,着实费了本王一番功夫才找齐了这一百盏。”他笑着说完,带着她走到王府卫之中。   庄智谋给他们递过来一盏天灯,李淮交给了她。   她心中感慨万千,有许多话,却汇成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他们将那些天灯一盏一盏的放上夜空。奚兰还是头一次,看见如此多灯一起升空,那壮丽的画面,不仅为死人照明阴路,还给活下来的人,带来了希望。   这夜,他们在防四军营中度过,次日一早,秦汉那边传来消息,陆合招了!   供词清楚写着,是皇后纳兰氏指使他入营,一并供出兵部几位纳兰氏的心腹与此有关。   李淮拿着这份供词,自然大悦,他大步走进营帐中,将还未醒的奚兰叫醒。   “奚兰快起来,你看看这个!”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从床上下来,带着疑惑接过来,打开细细一看,顿时清醒了许多!   “有了这份供词,皇后犯下如此人神共愤之罪,就算不被赐死,也难座稳那座皇后椅了!”布介场弟。   只要将这位高权重的纳兰氏从上面拉下来,她作恶的机会就少了!   “嗯!”他答应完,身子坐下来,为她理了理耳侧的乱发,说:“军中事宜已暂时完毕,你收拾一下,我们回府去!”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开心,奚兰二话不说,就蹲下身去穿军靴。   李淮看着她穿鞋的动作,轻轻将她往上面一抱,她整个人,便悬空起来,吃惊喊他:“李淮你干嘛啊?这是在军营里?”   “本王怎会不知这是在军营里?”他将她的身子轻轻放回军榻上去,然后吻她的唇和脖子。   奚兰方才还想闪躲,但渐渐的被他影响,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回吻着。   直道是山河急雨飘落下,长江风暴久未停!   ……   回到王府时,已是日上三竿。   李淮的坐骑骑在最前面,后面威武凛凛的一队蓝色铠甲王府卫,穿成而过时,自然引来了无数侧目。   奚兰骑马行在队伍之中,到了胥王府门前,看到那外面停着几辆马车。   不久,就有人从大门里迎出来,竟是闻王李桡与瞿王李冭。   先前并未有约,他们如何会来?李淮心头直纳闷,很快就将马儿停在了大门外。   看马的下人赶紧过来将马牵走,那边的闻王等人迎过来道:“七弟,七弟,你可回来了!”   “三哥六哥,你们怎生过来了?”   两人笑道:“我们来,不就是过来凑个热闹吗?”   “凑热闹?”李淮不解,看到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位艺娘。   这些侯门王孙,贤者忙碌得不可开交,而其他的如闻、瞿、竺王则是每日把酒言欢,与这些名扬四海的美人儿们厮混在一起。   “嗯,听说你府上来了位小将,剑法了得,今日与羽林军的王杨约好在城东马场比武,我们自然要跟着去看看!”   李淮听见这话,脸色已有些变化。   “三哥,你听谁说的?”   瞿王胸前优雅摇着折扇回答:“听谁说的不要紧,重要的是我与三哥一大早就过来等待了!”   李淮忙说:“恐怕是有人误传了消息,让三哥六哥白跑了这一趟!”   两人一天,脸上带着疑惑,闻王道:“不能吧?那御林军在城外的今日都赶去马场等着了!”   瞿王也觉得此事千真万确,必然是他们这七弟不想张扬,所以想甩开他们。   他立刻就酸溜溜的说:“七弟啊七弟,你这是在与我们见外呢?你府卫队里,难道没有那个叫乔小龙的?”   李淮顿显尴尬,连名字都传出去了,这下要他如何推诿?   闻王附和着问:“就是,乔小龙人在何处?众所周知,这禁军里头,羽林卫与王府卫从来都是嘴对着鼻子不出气,竟能让羽林卫大赞其为人,这叫乔小龙的一定是有了过人的本事,七弟,这样宝贝的人物,你藏起来,确实是跟兄长见外了呢!”   被此二人这样一通说教,李淮已不知如何回答。   既不想奚兰穿着王府军甲去出这个名,但此刻弄得人尽皆知,他要如何回答?他能如何回答?   这时,从王府卫里面,大步走出来一个人,她尊敬的在几人面前停下,头微微埋着,拱手禀道:“属下乔小龙,见过二位王爷!”   两人一喜,目光齐齐看过来,更是有些惊讶。   他们以为那乔小龙得像严挺那般威武熊姿,却是眼前这略显单薄,瘦瘦黑黑的小兄弟。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瞿王大叹道,一手拍在奚兰肩膀上。   奚兰的脸上有微微易容,与女装的她模样实在相差太远,二人自然没有认出她来。   而李淮的目光,不太自然的落到了瞿王那只掌在她肩上的手。   她察觉这一点,立刻谦虚的往后退了一步,俯身回答:“瞿王爷过奖了,只是在闹市里与羽林卫起了一些误会,并不如传闻里那般,并且属下的剑术在王府卫中,算不得什么!”   闻王上前来说:“小兄弟就别谦虚了,都知王府卫里高手如云,但就凭你这小身板竟能入王府卫,说明你在其他方面一定超乎常人!”   “七弟,咱们兄弟几人许久没有这般聚在一起热闹过了,你与七皇娣告个假,一起去东城马场观战吧?”瞿王笑呵呵地步到李淮面前说。   李淮碍于情面,只好答应下来。   不过他们要先回府一趟,闻王和瞿王就留在了前院赏景看花,奚兰看李淮大步走在前头,快步追上去问:“你生气啦?”   李淮停下来,斜睨着她那张已是知错的脸。   “你也晓得本王会生气哦?”   奚兰尴尬地笑了笑:“我也没想到,此事竟会传到瞿王他们那去,我保证,我绝不会输,一定给王府卫将面子保住了!” ☆、第184章:比武   李淮真是哭笑不得,他说:“这是给王府卫丢不丢脸的问题吗?奚兰?你去伤到了如何是好?”   奚兰也知道,他怕自己受伤,便站到他面前可怜巴巴的说:“那我保证。一定保护好自己,行不行?”   李淮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事到如今,说这许多,又有何用处。   她回去。换了一身轻便的灰色长衫,把自己收拾的精精神神的,撇着李淮送她的那把残影剑出来。潇洒问:“如何?”   对方看见她那唇上的胡渣直好笑。“本王当真是娶了个爷们儿!”   两人从安睿阁出来,便与闻王瞿王回合,乘上马车,到了东城马场。   一到的时候才晓得,今日闻讯赶来的人不止瞿王两人,还有竺王,长乐公主、献王世子,长公主及驸马等人,均在其中。   这东城的马场,是全京城最大的养马场。有较宽的平地场供驯马师所用。   奚兰之所以约在这个地方,也是因为这宽敞无物,适合比武。   他们一到,便看见那马场正前方,有一个用木架搭建起来的简易看台,那上面已坐着那些等待的贵人们。   李淮先行步过去,与他们说话,奚兰便留在了场地这面。   严明前一天挨了几十军棍,日子着实不好过,但知道今日自家王妃要跟王杨比武,死活撑着跟来了,由两个王府卫的其他兄弟扶着。   “小龙兄,小龙兄!”到了马场才寻到机会跟奚兰说话,奚兰正在拭擦她的残影剑。见到他这般过来,心头好笑。   直接就问道:“屁股开花的感觉怎样?”   严明全脸一红,不过又觉得不能叫对面羽林卫的人看了笑话,当即就将身边的两人推开,昂首回答:“切,这点算什么,我严明还受得起!”   说完。他一瘸一拐的走到近处说:“小龙兄,我接下来给你说的。你可得记好啦!”   奚兰好奇的抬头,想到去年禁军比武上,严明是唯一一个赢了王杨的人,他此刻要说话,肯定跟比武有关。   果然,严明小声说:“那严明力大得很,很多人都受不了他一击,而且十分强势,一出招就基本不会给对方任何退路,但他有个弱点,他是左撇子,弱点正在右手背后面,你只须找到机会,击他右臂便可!”   这个对她十分重要,她感激的拍拍严明的胳膊:“谢了啊!”   这时,羽林卫那边有人过来问,是否要开始了!   奚兰深吸了两口气,虽然打打杀杀不在少数,但还是头一回跟别人比武,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不紧张,那都是装的!   都怪她这好强的性子啊,一旦应下,怎么都不愿意服软。   “等一等!”这时,看台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奚兰和对面的羽林卫都一起看了过去,便见一身紫衣贵气逼人的胥王爷走了出来,他对众人说:“今日比武只是私底下切磋一番,介于你们都有公职在身,最好不要伤到对方,所以,本王建议,比武兵器全部换成木剑!”   这一决定,不但让要比武的双方惊讶,连看台上的人都十分纳闷。   瞿王这边马上就跟闻王戏言道:“七弟今日可是来扫兴的,咱们就不该让他来,你说吧?好不容易有比武的可以看个热闹,拿木剑有何看头?”   “唉,还是头一次看到七弟如此呢,素日里,他可是惜字如金的!”   这头坐着的长乐公主笑呵呵的加进来说:“三哥六哥,你们可是冤枉七哥了,七哥对他下面的王府卫,别提多关心了!”   这话他们说得无心,但有人听得有心。   莫恭懿平静的坐在一旁,漠然的眸子,轻轻扫过看台下那抹单薄的灰色身影。   他身边的长乐,可是时时关心着他的一举一动。   她凑过来,含笑柔声道:“恭懿哥哥,据说那位就是代王府卫比武的乔小龙!”   “长乐从前见过他?”   长乐摇头回答:“不曾,听说是王府里新进的,想必实力超群。”   莫恭懿淡淡的笑开,不知其意的重复着那四个字:“实力超群……”   这边比武换成了木剑,李淮自然是早有准备,才刚说完,就有王府卫将一套木质的武器搬了上来。   王杨大步走过来,在里面挑了一把木大刀,他往常练武时所持的冰刃,最少也有二十来斤重,这把木刀握在手里,跟什么也没有一样。   但胥王爷的话,他不可不听嘛,只好拿着木刀上前去等着。   奚兰走过去,挑了把木剑握在手里,马上就要开打了,她下意识的望向看台上去找李淮的身影,但是却阴差阳错的,对上了莫恭懿那双令人生畏的凤眸。   她赶紧将视线收回,不敢再深看。   接着,她就大步走到马场中央,王杨早已肩扛木刀等着了!   “乔兄弟今日久久不来,我还以为,要失约了呢!”   她抱歉的持刀拱手道:“因为临时有公事耽误了,实在抱歉!”   那边也爽快,挥手道:“既然来了就算了,让我来见识见识你的剑法!”   说完,两人互相敬了个礼,下一刻,便正式比武开始。   王杨出刀确实如严明所说,又狠又快,丝毫不给对方还击的机会,奚兰本来就是弱势,只能被动的用木剑挡招,连连后退。   这边看台上一看这开局,顿时也炸了锅!   闻王最兴奋,也不顾身边娇滴滴的美人,唯恐看不到下面的每一个动作,站起来在那里道:“这王杨的势头,明显比乔小龙强很多嘛,继续这样下去,后者必输!”   瞿王却觉得,传得那样火热的一位人物,不可能才这点本事,他说:“本王看未必,兴许是乔小龙让他呢,其实正在蓄势待发!不信,咱们下个赌注,乔小龙要是赢了,三哥你家里那件如意锦湖图,就归我了!”   闻王本就好赌,一听见有得赌,当即就应下,“好啊,那要是王杨赢了,你府里那叫潘风的下人就归我!”   这边长公主听见他这话,取笑道:“三弟啊,你这赌就赌,干嘛要夺人所好啊?”   世人都知,瞿王好男色,那潘风是一名从波斯来的异域俊男,长得那叫一个人见人爱,瞿王也是近来才得到,还没玩透呢,闻王竟要跟他赌这个,当即就有些犹豫。   闻王看出来这点,却又偏生不让,他好赌,自然就要赌最大的筹码。   “六弟,这还未赌呢,你就这般没自信了呢?”   瞿王连忙看向下面的打斗,乔小龙显然还在弱势之中,但刚才话已说出来了,此刻改口实在太没面子,他看向李淮,说:“七弟,我可是相信你呀!”   你的人,可千万要争气啊!布介状扛。   李淮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什么也未说,继续转过去,目不转睛的观看着下面的局势。   此刻,奚兰已被逼到马场边缘,她甚至可以听到远处严明紧张的嚎叫声:“小龙兄!加油!小龙兄你可以的!”   也是这声音落下,她手上的木剑被对方的木刀砍落。   这要是真刀真枪,下一步,估计就人头落地了!   看台上一阵唏嘘,连瞿王都忍不住了,他站起来朝下面喊:“乔小龙,快把剑捡起来!”   王杨打掉了她的剑,哪会给她机会捡剑,大刀无数次朝她砍来,她一边躲,一边找机会还击,可徒手对刀,尽管是把木刀,也让她处境十分被动。   正在这时,对方左手高举,她心中一喜,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敏捷一弯腰,迅速的移到了对方身后,一个刀手下去,打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一般人承受这一击基本都倒地了,王杨体壮肉实,只是吃痛的叫了一声,并未见倒下。这也正在奚兰的预料之中,她还预料到,对方接下来就会从左边转过来,她很快的在地上滚了两圈,手正好捡起刚才掉的剑,爬起来,这回她抢了先机,主动朝对方的右臂攻去…… ☆、第185章:又是狭路相逢   王杨的弱点,正好就是她所攻击之处。这一攻势变换,王杨心头有股恶气。   一来,刚才数连攻击了无数次。没能将她拿下,二来,还被后面击了一掌,顿时有些浮躁起来,最先快狠的动作。明显有些被情绪控制乱了!   奚兰看准这个机会,以熟练的剑姿连连击他右手臂,那一动一跳,如行云流水贯穿透彻,这回比武的主动全掌握在了她手中。   看台上的人眼看她竟能在武器击掉之后,找到机会扭转乾坤,无不惊喜连连。表现得最明显的自然是瞿王了,他拍手大声叫好道:“好一套漂亮的剑法!小龙!”   而王杨一听到这边的欢喜声,自负所逼,更加急躁的想将局面扭转回来。   观面观面,龙家这套观面的手艺,不只是人脸与生俱来的模样,还有那每一个表情与之对应的心相,所以她早就看出这王杨功夫虽好。却急缺耐性,她之前连连退缩,耗着时间消磨他的耐性,并在这过程里,储蓄体力。找到机会反击,一击便让对方势头大减,而她这厚积薄发得十分漂亮,更是碾压了对方的锐气!   十几个回合一下来,王杨终于被她逼得剑走险招,企图从侧面攻击她,她竟未躲,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击他拿刀的手。   木刀落地时,她的木剑已快准的指在了王杨脖子上!   “好!”看台上的人,连带押王杨赢的闻王都钦佩的起身拍掌。   奚兰收回剑,微微一笑,气喘吁吁道:“王兄承让了!”   王杨面有不服,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输在这个小个子的乔小龙手里。   而且结果来得实在太快,他比武时的思绪。几乎全被对方给打乱了!   不管是在外面真刀真枪的打,还是每年的比武会上,他从未有过这种感受。   就是整个过程,比的不是武,而是内心的较量。   他脸色难看的捡起地上的木刀,又说了一句:“这木刀实在没意思,不如我们再比一次,真刀真枪!”   奚兰脸色有变,好不容易挨到结束,还要动真格的。这王杨果然好胜。   那边的羽林卫也觉得这种木刀木剑的,实在没有意思,不能作数,一起起哄说,要再来一次。   王杨这时大声强调:“不,我输就是输,自然是要作数,不过我只是想再比一次!”布团序技。   李淮听到下面的话,已十分不悦了!   他站在看台上淡淡说:“这比武也结束了,再来一次,实在多余!”   瞿王本来也想再看一场的,但听见他如此说,当即就扫兴的闭了口。   还是长乐会说话,她站起来,用清亮的声音说:“我们其实都已见识了乔小龙精湛的剑术,自然王杨也不差,再来一次的意义确实不大!”   王杨也承认这点,这乔小龙的剑法特别,不太想皇城禁军里培养出来的套路。   “不知乔兄弟师出何处?”   奚兰微微一笑:“我这些,是在一位前辈那里学来的,恕不便相告!”   江湖上有个第一剑客,江湖人称柳三剑,亦是龙父的旧友,奚兰这套剑法就是从他那里学来。   不过柳三剑年岁过大,早已退隐江湖,奚兰已有五年没见过这位教剑的前辈了!   对方这时说:“那这位前辈一定是江湖上剑术十分了得,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论剑术,京城里面,最为有名的自然是献王世子了,不知乔兄弟与献王世子一比,谁高谁下?”   这话一出口,立刻引起了好事的瞿王等人的认同。   “对啊,王世子舞剑舞得出神入化,与小龙切磋一番,一定更为精彩!”   “既然今日大家都在此来了,就看这么一场着实不够尽兴,不如请献王世子来显下身手吧?”   莫恭懿坐在那里,不静不动,并未立刻答复。   这边长公主也加进来说:“恭懿,不然你就答应了吧?我可是难得出来凑这个热闹呢!”   长公主明名号长平,与这皇城里大多数身份尊贵的贵妇一样,深入简出,这回出来,确实难得。   莫恭懿这才站起来,谦顺回答:“那恭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淮眉眼明显有几分焦虑,奚兰与王杨打,他就已分外不乐意了!   此刻竟然还加进来一个莫恭懿,如何是好?   可是他是王爷,他不能露出明显为奚兰担心的举动来,这只会害了她。   莫恭懿此刻已取了自己的宝剑,步到了马场地之中。   奚兰连口气都还未喘好,知道自己要与此人比剑,心中忐忑的请王府卫的兄弟将她的残影剑送过来。   她拿过剑来,听到对面传来这只够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   “你不该来应战的!”   她不太懂这话的意思,是说不该来应谁的战?   是指她会输还是别有深意?   但不管怎样,不该,还是来了!   她曾见识过莫恭懿的剑法和身手,自知远远不够,输是在所难免了!   但真的面对那挺拔的身姿时,她方才的忐忑,却明显少了!   目光变得无畏坦然,双手包住残影剑,洒脱讲:“对一个爱剑之人来说,得以见识献王世子的高招,已是荣幸之至了!”   而对方的脸色,却平淡得很。   此刻的莫恭懿,心中那份热诚,早已与所爱之人,一起去了另一个世界,剩下的只是一副追逐名利的躯壳。他说:“我不会手下留情!”   奚兰心中一紧,但却是微微一笑,回答:“我亦不会!”   两人都各自朝后退了两大步,莫恭懿未拔剑,只是双腿威姿分开,掀起身前袍角往腰间轻轻一撇,露出那双有力的长腿,那分霸气不言而喻。   也是此刻,马场的出口方向,突然浩浩荡荡来了一行人。   知道有人来,自然惊动了看台上的那些贵人,细细一看,为首那位,竟然是太子李权!   李权带着护殿军数人,排场十分浮夸,一袭蛇纹黑袍,权威逼人。   而他显然并非独自前来,随他一起来的,还有新封的侧妃关氏,以及一位衣着华丽,样貌英挺,长着浅浅络腮胡的男子。   奚兰站在马场中央回头去看,目光一眼就锁在了那名与李权齐肩的人。   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她眸中有惊,赶紧将头转过来。   就在她对面的莫恭懿自然收录她这种种,此刻,又清淡的重复了方才那一句:“我说过,你不该来!”   她望过去,眼中有些吃惊。   这么说,莫恭懿早就知道,太子会来,也知道,那娄阔会跟着一起来。   上次她就是这般打扮,在月华楼哄骗楼阔,如今,狭路相逢了,难道要她在众目睽睽下抱头逃走?就此,她心绪已乱,到底要如何化解? ☆、第186章:世子的解围   “听闻这边有好戏看,便与四王爷过来,原来二妹七弟你们,都已经到了!”李权笑得颇深。很快带领众人,在看台下面停下。   看台上的人看见太子来了,自然全部都恭敬地下了来。   “太子哥哥来就来,如此大的阵仗,还以为出了何大事呢!”长乐说话有口无心。一句话却道破了此种深意。   李权笑了笑,看向李淮:“七弟近日应该很忙才对,今日怎生有空到这里来看热闹?”   李淮微含着首,沉默的接受了这一席话。   瞿王连忙替他回答道:“近日是七弟府卫中的人与羽林卫比武,七弟自然要来!”   对方听了之后,才想起一道来的四王爷,立刻郑重的轻咳了一声,给众人介绍:“这位七弟应该颇为熟悉,但其他人可能未见过!”   众人早就将那挺拔俊貌的娄阔看了无数遍,听到这声音,眼神再次看过来。   “这位是朝阳郡主的郡马,文国不远万里而来的贵客,蒙国四王爷!”   众人听了,不免心中惊叹!   原来那纨绔不羁的蒙国四王爷长得如此英伟。与京城两大美男子,献王世子与胥王爷毫不逊色,不过却是完全另类的出类拔萃。   “四王爷,久仰大名啦!”闻王拱手回了个礼。   李淮没说话,表情虽平淡。心中却多有起伏。   “怎么,是我们来晚了吗?”李权看到王杨在场下与一群羽林卫站在。   而马场中央站着的两人,一人背对着,另外一人是莫恭懿。   “莫非献王世子也要展露身手?”   瞿王附和道:“是的,七弟府上的乔小龙剑术果然精湛绝伦,赢了羽林卫里的王杨,此刻要与献王世子切磋一番。”   李权一听,深意笑了起来,他拍手道:“如此说来,精彩才刚刚开始嘛!那本太子与四王爷来得恰是时候!”   说罢,便邀那娄阔坐上高处看台。   他们坐下后,其他人也相继坐下。   这时,娄阔目光扫过李淮身上,眼中出现了一丝狠厉。   “素闻胥王爷座下高手如云,那下面的瘦小子。该不会就是其中之一吧?”   李淮本不想在此与人有任何冲突,也听得出那语气中的不屑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只是淡淡笑开,答:“四王爷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应该懂得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的简单道理!”   对方对这句回答,很是不屑,冷冷一笑,碍于脸面不再暂时不再找茬。   此刻,奚兰他们在下面已经等了许久了!   莫恭懿也不算再等了。他以一种雅而有力的姿态将宝剑拔出来。   奚兰见此,也知道是躲不过了,深吸一口气,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她拔出残影来,眨眼间,莫恭懿的快剑已然向她挥来,她持剑迎击。   与方才王杨的爆发力相比,莫恭懿的剑更快更狠,奚兰才挡了四五个回合,已感十分吃力,也许是因为娄阔在上面,心神不宁的缘故,她在毫无预兆之下,被对方逼入死角,很快一把长剑就朝她刺来!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在莫恭懿如此凌厉的剑朝她袭去时,她竟突然失去了所有反抗的能力,巨挣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前方。   仿佛这具肉躯,被架空了灵魂一般。   众人惊起,以为她就要丧命与莫恭懿的剑下……却是莫恭懿察觉问题,及时将已使出的剑力折回,自己再空中回转了一圈,轻巧落地。   再抬头看,她依旧直立在前方,手持的宝剑已落在地上。   “他怎么了?”长乐不解的问。   而李淮,几乎在莫恭懿的剑朝奚兰刺去时,就已快速跃下了看台,朝马场上奔去。   接着,便是奚兰的身子,在直立中,突然如大树般倾倒了下去。   离她最近的莫恭懿见状,第一时间冲过去查看。   “小龙!”李淮也跑了过来,一把就将莫恭懿给掀开了!   跟着他一起跑来的,还有其他的王府卫,他们将奚兰围在中间,紧张的唤着:“小龙兄!小龙兄!”   看台离得远,他们都以为奚兰被莫恭懿的剑刺中了才会这般,此刻再细看,似乎并未有受伤。   “刚才都还好好的,怎会突然这般?”严明不解的问,还恨意的扫了人堆后面的莫恭懿。   莫恭懿提着剑,原本淡淡的目光,在扫过双目紧闭的那张面孔时,有所变化,仿佛有何牵引,解不开又放不下,但余光看到太子等人都相继从看台上下来了,这些复杂而隐晦的眼神,在转瞬间全部消失了!   这时,突然失去知觉的奚兰,才缓缓的睁开双眼,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乏力。   “小龙,你怎生了?”面前,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她看过去,是李淮那张好看的脸。   她怎么了?   她竟然在那千钧一发之时,看到了一些奇怪幻象,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她听到了声音。   来自幻象中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记忆中时,她心却如万根针刺一般难受,她恍惚而惊慌的看着李淮,心想:那绝不可能是真的,绝不可能……   “可以站起来吗?”李淮当然不知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她此刻这般模样,却又不敢表现太多的关心。   她回过神来,朝他点头,以博他宽心。   碍于身份,是其他王府卫搭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她不忘尊敬的对后面的莫恭懿道:“小龙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多谢献王世子手下留情!”   对方见她无事了,将自己的剑收回鞘内,没有任何回答。   此刻,太子等人已走近了!   娄阔在看台上,就发现了下面那个瘦小子十分眼熟,此刻走近了,才敢断定,这不就是那日在他手头被献王世子带走的家伙吗?   当即就找到了说辞,开口问:“本王还说胥王座下的人是怎样的高手呢,原是个偷鸡摸狗的贼!”   这么明白的辱骂,王府卫自然不能忍。   特别是屁股早已开花的严明,听了这话,早已将屁股的痛忘到了九霄云外,立刻就要冲动上去反驳,被李淮用袖臂给挡了回来。   李淮自然知道,娄阔此话是指什么,奚兰早就将那日的事原原本本讲给他听了!   李权一副主持大局的道貌岸然站出来,诧异问:“四王爷此话怎讲?”   实则,这才是他今日要等的大戏。   这蒙国的四王爷其实早已与太子一党串通一气,那夜,接到献王世子从娄阔这带走了人的消息,并非是献王,而正是李权。   后是李权暗通献王,逼莫恭懿叫人,却不想,献王派去的次子莫曲林在山上被横空插出来的李淮,将那个人带走了!   听闻那人是何江湖神盗的传人,竟劳烦他这七弟重伤上山去寻,一定十分重要。   自古以来,只要有李淮在意的,不管是物还是人,他这太子殿下没有不参合的道理。   昨日又听闻,羽林卫与王府卫在城西酒庄外头厮斗,这本不是件什么大事,但有心人发现其中一个叫乔小龙的模样,与那日从李淮从莫曲林手中带走的人有七分相像,又得知今日此地有这样一出比武,他自然要把当事人带过来,杀杀李淮的锐气。   另外,李权也对这叫乔小龙的侍卫十分感兴趣,瞧她刚才那惊人一幕,实在让人好奇。   “太子殿下,可曾记得本王与你说的,偷剑的贼,正是此人!”娄阔指着奚兰的脸告起状来,还说:“胥王爷莫非……也与此事有何关联?”   这般挑衅的话,连李权也觉得太过了,忙假惺惺开口解围道:“四王爷,想必这其中定然有何隐情吧?七弟怎可能与偷剑之事有何关联呢?”   娄阔气势不减,更丝毫都不留余地道:“若没有关联,那就由胥王爷自己来说说,此偷本王入风宝剑的贼,是王爷从哪里找来的?”   李淮还未回答,他又处处逼人的问道:“那日献王世子也在,不如让献王世子来说说,这个乔小龙,是否就是那日他从本王手里带走的贼!”   众人随即将目光移向莫恭懿,看见他冰冷的脸上,透着一丝阴暗。   因为上次违背献王的命令,公然将太子要的人放走了,还弄伤了其弟莫曲林,献王大发雷霆,更是在家中动用了家法。若不是皇帝那道赐婚书将他从家族中的困境解救,也许此刻,他早已在家族之中无法立足,成为众矢之的。   这片刻的沉寂里,奚兰小心翼翼的看上莫恭懿的脸颊,她不知,他会如何做,但她亲眼见过那座坐落在深山之中,陷阱重重的莫家深宅,更亲眼看见亲兄弟为利争锋相对,不惜动武。   她这瞬间,仿佛看透了那不可一世的黑袍男子的身不由己。   也突然领悟到,这里的每个人都与自己不一样,她来京城时孤家寡人,所为的仅仅是良心和道义,所以她自由洒脱,不被管束。   而其他人,却每一个都身负着各种华丽的身份,既要享受这身份给他们带来的荣耀和富贵,就必然要承受相同的责任。   对于莫恭懿来说,他的责任,不仅是献王的世子爵,还有整个莫氏家族的期盼。   世人都羡慕如莫恭懿权能集于一身,不可一世又武貌双全的男子,可成就他这般夺目的,不正是强大世家赋予他的尊贵身份?   没有了世家的支持,他于这座残酷的皇城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此刻,奚兰出于私心,希望莫恭懿可以矢口否认,这样可为她解除难堪,也不至于让李淮因为她,而在这些侯门王孙面前颜面扫地。   但另一方面,若是莫恭懿实话实说,将她抖露出来她也不会责怪他。   毕竟,各自为营,她与他,除了有一个死去的季锦画联系着,再也找不到任何可让他为之说谎的理由了!   但这位王世子的选择,却是出人意料的!   “不知四王爷是否看错人了?小王今日才第二次见到四王爷,第一次,已有些年月了,何来小王带走过四王爷抓住的贼?另外,四王爷说偷入风剑的贼,四王爷腰上佩剑,难道不就是丢失的入风宝剑吗?还是小王眼拙,认错了?”   娄阔一听他这信口开河,还说得头头是道的模样,脸上愠色渐浓。   而这边莫恭懿的话还没说完,他扫过众人好奇的脸颊说:“如果小王没有认错,四王爷腰上的佩剑正是丢失的入风剑,那又何来被偷之说?”   其他人根本不知这其中内情,而先前对这位蒙国四王爷的传闻也毫无好感,听完之后,就更没好感了!   其他人碍于李权的权威不敢发言,但长乐心直口快,这都还未嫁人呢,就迫不及待的夫唱妇随道:“恭懿哥哥从不说谎,长乐相信他说的话,更相信七哥的为人正直,所带的下属,也各个品貌德行正派,所以定然是四王爷认错人了!”布女布划。   李权实在未想到,这莫恭懿坏了他一次事,又再来二次,本是目中带刺的扫过对方那张俊美的容颜,却偏偏还要作出大度之象来问:“恭懿,你可要想仔细了,本太子可是听闻了那入风宝剑被盗之事,后来捉住的小偷将剑归还了,后被你带走……”   “太子殿下!”莫恭懿突然拱起双手,郑重道:“小王所言句句属实,至于其他旁言,小王也顾不了那许多了!今日出来已久,小王先送长乐回府了!”   说罢,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头也不回的带着长乐离开了!   奚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角突有些酸涩,从不知他为何要救自己,到这回公然为了帮她解围得罪太子李权,她对这位王世子,有了更多的不解。 ☆、第187章:交出乔小龙   还想借莫恭懿之口,将奚兰给指认出来,却不料,前者就这般拍屁股走了人。完全将他无视到了九霄云外。   李权早已气得脸色难看,不过闹出这般笑话,他却还必须强忍着。   目光狠厉看向李淮,冷声问:“七弟,此事难道你就不打算给个交代?四王爷远道而来。是贵客。如此,怕是说不过去吧?”   这话既已摆明了态度,要他将扮成乔小龙的奚兰交出去,给娄阔任意处置。   若是皇帝在,为顾全大局,应该会命他将人交出去了事。   但今日即便皇帝在,这个人,他也不可能交,他义正言辞道:“方才献王世子的话都已说得那样清楚,太子长兄难道还有何疑问?”   李权已是在极力克制自己想大开杀戒的心了。他警告道:“李淮,此事若你想这般无视过去,本太子绝不会纵容你!”   话毕,他身后的护殿卫已全部将冰刃拔了出来。   王府卫见此,立刻也拔出自己的长剑,顷刻之间,刚才还为看戏融洽的马场中,两方势力,就如此对峙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都是大惊!长平公主忙好口气劝说道:“太子长兄,七皇弟。此事一定有何误会,大家好说好商量,不要为了呈一时之快。闹得自家人冰刃相见!”   闻王也实未想到,观看一场比武,可以发展成这样。   他们知晓,太子与胥王爷自来是暗斗不断,但表面上一直维持着该有的和气和尊敬,如此动真格的还是头一次,且还是为了一个小小侍卫,实在不合事宜。   他快步移到李淮那一边,小声劝说道:“七弟,不然就将人交出去吧?太子长兄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他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知道此事若李淮坚持,不但要与太子撕破脸皮,还要因此与蒙国的误会更深。   但李淮怎可能妥协,将自己的王妃交出去?   他沉声回道:“三哥,你不必多说,七弟自有分寸!”   瞿王与李淮自来要交好一些,自然理解他的处境,他硬着头皮站出来说:“太子长兄,此事肯定是有心之人栽赃陷害,六弟觉得,太子长兄……”   他话还未讲完,李权杀气满满的目光射过来,李冭只好吞了吞口水,不敢再说下去。   他们这些在京中逗留的王爷,除了荣华富贵,也不如李淮那样有权,自是不敢跟心狠手辣的李权作对。   毕竟他日李权若登基,他们还要在他底下过活,以李权有仇必报的性子,那时会容得下他们?   眼看两方都不相让,长平公主只好劝其他人暂时先退避,免得刀尖无眼,伤到了!   他们也知,太子与胥王的争斗,除了皇帝陛下,估计没人可以阻止了,便一面派人进宫通知皇上。   “七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你也要与长兄为难,长兄再问你最后一次,这人你交不交?”   李权的人在人数上起了优势,再则还有娄阔的人,要是真动起手来,李淮无疑吃亏。   李淮面不改色,冷颜回答:“不交!”   对方对此挑衅恨意十足,当即就不再留任何情面,眼神示意下面的人动手。   早已蠢蠢欲动的护殿卫一见此命令,立刻如饿狼一般,朝奚兰扑去。   李淮快速将奚兰挡在身后,挥剑挡住所有攻击。   这般显露身手的机会甚少,但看他出手,连李权也有些惊讶。   娄阔眼看文国两大权王打了起来,报以看戏的心态,与他的人站在一旁静看,不过他的视线一直都未能离开那个乔小龙身上。   此人自称小六手,前后引献王世子与胥王拼死保护,到底是怎样的身份?真叫他好奇得心痒痒。   王府卫与护殿卫很快就打成一团,刀光剑影让马场上一片混乱,护殿卫出手与他们的主子一样,招招往死里砍,而王府卫虽人数占少,却以高超的武艺与之持平,这般混战了许久,两方都有负伤。   李淮心知在这般下去,总有人会因此丢命,但王府卫各个皆他心腹,这场面他绝不愿看。   所幸,这场混战并未再继续太久。   很快,一队穿着青色铠甲的骑兵从马场大门有序进入,将两方正在激战的禁军团团包围。   接着,这队青色铠甲骑兵里面,大步而出一名身材高大的将领。   奚兰在方才的混战中,已是累得大汗淋漓,看清那将领的面容时,心中松了口气,那是季锦江,他带来的则是金陵所属其统帅的金陵骑兵队。   “太子殿下,胥王爷!不管你们有何私怨,在这京城中动武都实为不妥,季某掌管城中治安,断不会让你们这般下去,皇上怪罪下来,那便是季某有失职责,再则您二位爷要是谁伤到了,季某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皇上砍的,所以二位还是消消火气吧!”   说罢,他的人已将王府卫与护殿军隔离,打斗停止了!   李权一直未出手,但看到季锦江那张脸时,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本太子身为东宫之首,何时轮到你这个小小的骑兵都尉出来发号施令了?”   季锦江从马上下来,毕恭毕敬地朝李权行了个大礼,道:“正因为太子殿下位高人尊,一言一行皆代表着东宫,这番行事,才更为不妥,若此地都是李氏子孙闹些小矛盾也罢,但若让外人看了笑话,皇上那边,恐怕也不好交代!”   对方明知他是来帮李淮的,又怎会将他这番话放在眼里。   “父皇乃贤明之主,就算闹到父皇那边,无理者始终无理,本太子会怕吗?”   此时,文国与西边的风国形势紧张,太子十分清楚,只要娄阔一口咬定李淮徇私舞弊,这事儿就算闹到皇帝那儿去,皇帝也不可能为了护短,而得罪蒙国。   “王爷!”突然,一道柔弱的声音,从骑兵卫后面传来,紧张的马场上气氛一变,众人都将目光齐齐看了过去。   便见那后面,步出来一位穿着黄色裙装的美丽女子,她身后除了一名随侍丫鬟外,再无其他人,见她款款进来,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那女子到了娄阔面前停下,又柔声唤了一声。“王爷!”   娄阔早已看清此女的面容,但见她这般柔弱之态还是有些惊讶的,大婚五年,她心中时时念着故国的老情人,对他视而不见,更无视他的王威回国,这般委屈姿态,所为哪般,他怎可不知?   他冷眼看着那张色容绝世的面容,并未动容。   宁晚缀便朝他挤出了一个笑容,低低道:“王爷可否不再追究此事责任,妾身知道,王爷不远万里过来,并非因为此事……”她的声音很轻,其他人并不能够听见,但奚兰与李淮都可读出唇语,便见她继续弱态说:“若王爷肯大人大量将此事作罢,妾身今后,愿为王爷做任何事!”   娄阔冷颜之色突有变化,如此多年,无论他如何荒淫,她都不曾有个半点在乎,却是因为那个男人,让她这般卑微来求?   果然是真爱所致!   他将头低下去,沉声切齿道:“你早已让本王颜面扫地,还有何脸来求本王放过他?”   “妾身自知自己所作所为不配得到王爷的原谅,但还是要开这个口,希望王爷念在五年夫妻情分上……”   “夫妻情分?”娄阔讥笑道:“我们何来夫妻情分?”布状扑划。   大婚到如今,他碰都未碰过她一下,她于他娄阔来说,不过是王府中一件精美的装饰品而已。   “妾身自知所有都是妾身的过失,但妾身希望,未来能有机会,做王爷的好王妃!”这般姿态言说,娄阔若说没有心动,那自然是假。   五年了,世人皆说他荒诞无稽,可又有谁清楚,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这个女人能像别的女人那般,来臣服于他?可他等来的不是这女人的忏悔,却是一道离别的书信!   他怒!千里迢迢追到了文国,所见所闻,却近乎让他颜面扫地,这世间再也没有哪个女人,可以伤他这般了!   这一生,对他娄阔而言,宁晚缀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她的心,永不会存在他身上。   用这种方式,逼出这个女人对他委曲求全,他好笑又好气!   “你就那么爱他?那你可知,那站在他身边的小子是谁?”   对方却不曾看奚兰一眼,她缓缓将眼睛闭上,两行泪水随之滑落,轻声回答:“是谁对于我来说已不重要,今后这世间对我重要的人,只有王爷了!”   娄阔看见她哭,坚硬的心,似乎也跟着软化了许多,但就要此放过李淮,他却十分不甘。   “朝阳啊朝阳,你若是五年前就对本王说这些,本王应该就信了,更会将你放在手心里宠!”   他们细语说了大片刻了,李权不傻,知道朝阳来此,定然是为李淮说情,他沉声唤了一句:“四王爷?”   娄阔回过头来,面色并未有任何遐思,似乎早已作出了选择。   “太子殿下,今日因为本王与胥王爷闹成这般,本王心中有愧,既然如今本王的爱剑已完璧归赵,本王打算既往不咎,不过何以让本王改变初衷,相信胥王你定然清楚。”说完,他一把将宁晚缀揽进怀里,宁晚缀与他相比,实在弱小,被这样一撩,双脚几乎都离地了!   而她眼角甚至还挂着泪痕,娄阔的粗豪哪里有丝毫怜香惜玉?嘴上放过了李淮,却明知,两人的真心,不过是换了法子折磨李淮罢了!   李淮见此一幕,虽站在原地不动,但他身后的奚兰却能清楚看见他握着破啸颤抖着的手。 ☆、第188章:同仇敌忾   此刻,奚兰的心,也如李淮一般难受着。   那难受的源头,并非因见他为宁晚缀而难受。若是他就绝情到视而不见,那这般狠绝,也不是她所爱的那个有血有肉之人!   她难受,是因为看到宁晚缀为了李淮,而不惜向娄阔妥协。她从前没有对这女子有过钦佩。但此刻,却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激。   感激这个世界,曾有个人给她所爱之人温暖,而在这般处境面前,任愿为其牺牲。   爱,可以卑微渺小,但爱到这份上,谁又能说,朝阳郡主的爱不够伟大呢?   那夜李淮抱着她说会去劝说朝阳回去时,她心中是希望。而今日之事,皆因她而起,她却不愿看到这个结果了!   她用力咬着舌头,终于沉不住气,朝前走了两步。   李淮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动作,头未回,沉声道:“别过去!”   他的心确实很难受,但他却明白,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晚缀可以和娄阔回去了,而他守住了奚兰!   从此以后,也许再不相见。   奚兰听见他的声音。脚步停在原地,侧望过去,他那张隐忍而坚毅的侧脸。让她难忘难舍。   好想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但此刻身份有别,她不得不忍住。   如今,娄阔已这般说了,太子李权再想继续找李淮发难,就说不太过去了,于是只好拂袖带人离去。   今日马场风波,终算是告一段落。   闻王等人相继与李淮告辞,带着自己的人离开,瞿王过来将李淮拉到一边,苦口婆心道:“七弟啊七弟,今日算是有惊无险,但这样一位侍卫,当真值得你冒如此大风险与太子长兄翻脸?他回宫之后,又会与父皇如何说你,你可想过?”   李淮面无任何胆怯,他淡淡回答:“七弟与手下兄弟皆是情同手足,更何况……”   他转过视线去看了一眼远处的奚兰,继续道:“今日多谢六哥替七弟说话!”   李冭点点头,拍拍他的手臂:“你我兄弟,不说那些,儿时被他们欺负,不总是你站在我这一边吗?”   这边,季锦江走到奚兰面前停下。   目光没有在她的着装上多做停留,但却不得不有所提醒道:“你可知道,若今日没有娄阔的松口,你最后落到太子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奚兰目光歉疚的看上去,没有回答。   但是她当然清楚。   为了让她更加铭记,季锦江沉声强调道:“季家三十五人,都将因欺君之罪被连累,而我与父亲,便是第一个掉脑袋的!你虽与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你可有任何怜悯之心,为季府上上下下几百个无辜的奴仆想想?”   奚兰不怕背负着这无数条人命,但听到季锦江这些话时,胸腔里却有一股莫名的怒意。   “将季府上上下下几百条无辜性命当儿戏的人并非我龙奚兰,而是你和季常乾!”   季锦江听到她这般责怪,眼中却有些失落,轻笑道:“其实,你说得没错!但我以为……你至少将自己当作了半个季家人……原来,是我想多了!”   奚兰嘴巴动了动,终是将头低了下去。   她曾经很恨过这个将她卷入这一切的男人,但走到这一步,她却是在感激着。   不管是命中注定,还是人为设定。   她遇见了李淮,爱上了李淮,已经够了!   她不后悔,这条路,会继续走下去!   “锦画!”季锦江突又以这个名字唤她。   她抬起眼帘看去,对方已收起方才的失落,公事公办道:“明日一早,你回一趟季府吧,父亲要见你,此事很重要!”   “嗯。”她答应下来。   季锦江就不再多说其他,很快就带人离开了!   瞿王走后,整个马场中,就只剩下他们了!   李淮走过来轻声问她:“锦江与你说了什么?”   她摇头回答:“没什么,只是让我明日回一趟季府。”   他眉头微微蹙起说:“你并非他们季家之女,本王不追究他们季家糊弄欺瞒之罪,但奚兰,你不必听他们命令!”   “李淮!”她抬首望着他,很坦诚的说:“我知道你为我好,怕我在季家受委屈,但你该知道,若我不愿,谁也欺负不了我!再说……”   再说,未来你的帝王之路,注定需要季家的鼎力相助,为了你,就算真的在季家受了委屈,也值得了!   习惯性的,这般煽情的话奚兰说不出口,只是换来一个微笑。   他们回去的时候,马儿在金陵的街道上奔驰,她好想问李淮一句:你还好吗?   她没问,是早知道了答案。   这夜出奇的静,奚兰入睡后,做了一个梦。   梦见双手被铁链捆绑的平安站在黑暗中,眼眶带泪的望着她,她难受得惊醒过来,身子坐立起来大声喊道:“平安!平安……”   “奚兰,你做噩梦了!”李淮跟着起身,将她轻轻揽在怀中。   她深吸一口气,比梦更残酷的是,醒过来之后,她清楚那并非是一个简单的噩梦。   那一定是平安的亡魂来找梦中找她,他被困在何处,灵魄一定受尽了折磨。   “明天!明天我一定要救回平安!”她埋在李淮怀中,发誓一般的说。   “嗯,会的,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李淮用手,温柔的抚着她背上的黑发,这确实给了她不少安慰,后半夜,她躺在李淮的怀里,不断的回想所有发生的事,临到天亮时,她轻声问:“我看到的那些幻象,也许都是假的吧?”   李淮闭着双眼,均匀的呼吸从他鼻子中发出,她以为他太累了,抱着她安心的睡着了!   却听到他问:“奚兰你看到了什么幻象?”   “没有……”   不管是否是真,她此刻已没有精力去担心了!   离天亮还有些时辰,她起床唤来浅默为她梳妆好,还是决定先去西城寻平安的灵魄,再回季府去。   李淮也跟着起床更衣洗漱,他今日要进宫上早朝时,并带上陆合的供词,准备在朝堂上揭露纳兰氏令人发指的罪行,他甚至早就秘密联络了朝中他的几位亲信大人,一齐弹核国舅等人在京中的猖獗行为。   两人还未用早膳,奚兰拿出卦器,准备为今日的行程补上一卦。   见她看完卦象之后,神情有些改变。   李淮忙问:“卦象里说什么?”   她目光未移,只是轻轻说:“看来府外已经有人等着了!今日之事,恐怕有变!”   李淮剑眉一紧,问:“何人在府外等候?”   “我随王爷去一看便知!”   两人随即从安睿阁中出来,到了大门外,果然看到一队车马在外候着,想必已候了些时辰了,不过并未敲门。   那车马前头步出来一位干练的中年男子,恭敬地过来给二人行礼。   “胥王胥王妃早安!小的陈六,奉季大将军之命,请二位回季府用早膳!”   此刻天还未亮,季常乾就专派人过来请他们,不止是奚兰,连带李淮,到底是何样的大事,需要这般?   李淮今日也有紧要的大事必须进宫,所以他忙推辞道:“还请你回去告诉季将军,待本王下了早朝之后,再过去!”   对方有些为难的讲:“可季将军命小的来请时,下了死命要小的务必将王爷请过去,季将军还说,过去耽误不了几时,王爷还可与季将军一起乘车进宫早朝!”   怎么说都是名义上的岳父大人,话已说成这般,李淮若不去,实在说不过去,便答应下来。   两人随即坐上季家的马车,往季府而去。   李淮轻声问她:“卦相里可有揭露季常乾如此急迫见本王,所为何事?”   “其实你我都清楚,偏偏要在此刻见你,必定是与王爷手上那份供词有关,我只是想不明白,这季家应该与你同仇敌忾才对,何以如此?”奚兰说卦象有变,就是从中看出一件关乎他们的大事,会因此不能实现。   李淮沉默了片刻,问她:“如此说来,并非吉卦?”布木广弟。   奚兰却摇头回答:“不然!”   他深吸一口气,坦诚道:“若季常乾真是为了劝说本王放弃弹劾纳兰一族才邀本王前去,倒是该去看看,他要用怎样的理由,劝本王放弃!”   季府没多久就到了,那位陈姓使者将他们请到季常乾的会客大厅,进去时,除了季常乾坐在那里外,还有另外个人坐在客位上。   那人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长衫,身材瘦弱,手里捏着一串念珠,而奚兰看到那人的脸时,整个惊在了原地! ☆、第189章:母女重逢   那张脸,奚兰见过,她一辈子都会记得,那人是如何与她告别。如何将那枚粉玉兰银簪,头也不回的,从龙家山庄离开的。   她那时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她的记忆就如与生俱来一般。   她等了快十八年,想过无数次与这个人再见的场景。但这一种,显然是她难以承受的。   可又并非毫无预兆,当知道季家背后有一个玄学高手时。她曾悄悄为寻母补了一卦。卦象中说,她要找的人,其实一直就在身边。   她不再寻,也是因她早已猜到,对方若要见她,早就出现了!   如今终于来了!到底是何因。使其终于肯现身了呢?   她目光死死盯着那张比十八年前明显苍老了许多的面孔,以及发髻上,唯一的那支粉玉兰银簪,就好像一尊石像一般。   李淮见她矗立不动,也意识到,这位出现在季府中的女人与她有何种特别的关系,他伸手缓缓牵过她的手腕,轻唤了一声:“奚兰……”   她回过神来,两人一起跨步进去。   季常乾先开口道:“老夫请王爷王妃过来。是有一要事相商。”   李淮平尊敬的回应:“季将军请讲。”   “听闻王爷手里有一份指证皇后的罪证,老夫希望,王爷将那份罪证,交予老夫保管!”   听此,奚兰明显感觉李淮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但他的声音,却很平静的问:“季将军拿这份罪证来,有何用处?”   对方请他们坐下,沉默了片刻,才回答:“这是为了你们好!”   “为了我们好?”奚兰冷笑,看过去,目光停留在对面那个黑衫女人。“所有的都是为了别人好,而并非有何不可告人的其他的目的?”   那女人并未看她,一副远离世俗而清冷的模样。   这般看去,也不过是一个再陌生不过的人而已。   而正是这个陌生的女人,她却思念了十八年。   “老夫知道,你们也许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掌握到这份罪证,但光靠这份罪证,并不能将西宫那个人彻底搬倒……”   奚兰打断他道:“罪人总要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不管这代价有多大,总比无所作为的好!”   季常乾领军千万,此生敢这般打断他的话之人,数不出几个来,但他面色并未有任何改变,反而露出一副欣赏她话语的神色来。   “你说得没错,但这个世界上,让有罪之人付出代价,是可以使自己从中受益对等的,这取决于作出决定的人,够不够聪明。”   李淮听此,并未言语,他沉默着,手指轻轻抚摸着右手上的黑色扳指。   良久,才开口问:“不如季将军来讲一讲,你们都与皇后谈成了什么条件?”   季常乾却又身不由己的叹了口气,起身,双手背在后背:“你们以为老夫不愿将有罪之人绳之于法吗?这些日子来,你并非真正的季家女儿皇后早就知晓,她用此要挟老夫作为交换条件,若是不答应她,就算这张罪状能影响她的后位,但却不足以影响李权东宫的势力,而那时候,她却可以反咬一口,季家无疑会全部遭殃!”   两人听此,都未说话。   若真如季常乾所说,不过是拿皇后的位置来换季家老小的平安。   这时,对方又开口说:“而且,对方还有另一个筹码。”   “什么?”   “薛平安!”   奚兰猛然抬起头,眼中惊然。   这么说,薛平安的魂魄被困,也是皇后捣的鬼?   她急切的问:“薛平安在哪里?”   季常乾看了一眼旁边的黑衫女子,平常语气回答:“只要你们将那份供词交出来,你们今日便可找到他。”   “好!”虽然心中万般不愿,她依旧毫无思索就答应了!   搬倒纳兰氏以后还有很多种机会,但救薛平安却是当务之急。   季常乾听到这个回答,满意一笑,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看向李淮:“不知胥王爷觉得如何?”   李淮慢慢起身,脸上有几分讽刺说:“季大将军请本王过来,不是早已要定了这个结果,又何必多此一举问本王意见?”   他并非不愿意救薛平安,不过是对季常乾这等越矩之行为不悦!布低匠号。   对方微微一笑,面上无悔的问:“胥王爷这是责怪老夫事先不与您商议吗?”   “岂敢?”   说罢,他从袖中摸出那份罪证,往桌子上放下,问:“现在可以将平安的下落告知了吧?”   季常乾先拿过来细细看了,点头承认罪证无错,才看向了那黑衫女人。   黑衫女人看过来,也从袖子中摸出一张叠好的布绢来,走到奚兰面前,交到她手中。   奚兰心情很复杂,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嫌弃的。   她长这么大,从未如此直接的将情绪写在脸上过。   以前她总会告诉自己,母亲不管因何离开,都有她自己的原因,她不会恨她,但看见她这般出现,似乎还听命于季常乾,就让奚兰厌恶。   抛夫弃女,就为了这个吗?   女人递给她那布绢,她许久都未接过来,只是垂目看着那双布满皱纹的手,也许是他们这些玄门人士的通病吧,他们都有一双这般沧桑的手,奚兰大概到了对方这个年纪,也会一样。   她打开来看,那是一张地图,地图的位置正是那日奚兰卦象里出现的西城集市,看来,薛平安真的在那里。   而布绢上,还写着准确的时辰,便是此时辰去寻,便可寻到,但薛平安是一个刚死不久的鬼,这般白日出现在集市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所以,他应该被寄在什么物体上。   她将布绢收起来,女人已经转身。   “当日设计我进季府,后来在临西镇将我抓回来的人,是你对不对?”奚兰终于还是未忍住,清冷的对着她的背影问。   女人动作停下来,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对奚兰讲过任何一句话,奚兰甚至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个哑巴。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背对着她。   其实答案已是显而易见了,若没有当初她那支发簪做诱,她又何以答应季锦江的条件进宫?   奚兰不解的问: “当初,你为何不直接现身?”   只要母亲现身,奚兰相信,若非伤天害理,不论对方需要自己帮忙做甚,她都会答应的。   “为何要用这种方式算计我?”   抛弃了她,她可以既往不咎,但被自己亲生母亲这般对待,她真的很难受。   “是我对不起你……”终于,那女人开口了,那声音,比奚兰想象中的,更苍老无力的声音。   就好像,是从一个濒临死亡的老人口中而出。   “呵呵!没有了吗?”她苦笑,这是在对她忏悔吗?可这忏悔却并不足以抹平她心头的缺失。   又是沉默。   一个十八抛弃她离开了十八年的女人,再见她时,除了算计她就剩下沉默!   她还有什么好问的?   “王爷,我们走!”真相令人残酷,她千里迢迢来寻,却也许是爹爹早就知道的。   此刻,她正朝大门外走,从堂外大步进来一个人。奚兰看到是季锦江,她没有细看,这季家里,没有一个人是可以信任的。   她终于明白,当初爹爹为何要她远离季常乾,还有她与季锦画长得像的原因,也许,他们本身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想到此,她心中一团火在烧,真替爹爹不值!   “这是你的,还给你!”在迎面走过季锦江的的身边时,对方给她递过来一样东西。   她停下来低头去看,正是当初她从天灵镇带来的那支发簪。   曾经一想念母亲,她就拿出来看,也想有朝一日可以用这支发簪去寻母亲,所以日日夜夜放在身边,不曾离身。   现在再见,她还是伸手接过来。   不过拿在手中时,却用力一掰,将镶在那上面的玉粉色花瓣几下抠出来,往地上一扔,冷冷回答:“王府何样的金银首饰没有?这种次品还是不要送到本王妃眼前来!”   说完,她也不等李淮,就气冲冲的出了来。   一路横冲直撞往外面走,中途还撞摔了几个婢女,她硬是停都未停一下。   终于到了一处无人的花园角落,她站在凋谢的蔷薇花墙侧,抬头深长呼吸着。   长这样大,还从未这般任性过,只因从前那十八年的期盼换来的,是如此不堪的结果。   李淮很快追上了她,见她在阳光下望着墙头发呆,轻步过来,从后面轻轻抱住她的腰际,脸颊轻轻放在她肩膀上,在她耳边轻声说:“也许她有何苦衷……” ☆、第190章:寻平安   李淮实不愿看到她这般难受,也觉龙母做这些,一定有其原因,故才开口安慰。   奚兰听到他的声音。其实已好受许多,至少,难过时,不是一个人。   她沉寂了片刻,回答:“也许吧。可是我已不想知道了!”   深吸一口气,她不想一直因为那离开十八年的人,而忘了更重要的事。所以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说:“我们救平安了!”   “好!本王陪你去!”他放开她,再多的话语,自是比不了这陪伴。   奚兰勉强撑起一个笑容,问:“你不进宫去了吗?”   “想必此刻宫中有许多人,都不愿看到本王的脸!”他轻轻牵起她的手,带她从季府中出来。两人乘上马车往西城集市赶去。   李淮坐在旁边低头观察那张棉布的绢帕,他心中也有不解,比如龙母与季家到底是何关系,而龙母那般的高人,何以心甘情愿留在季府?   难道真的与季常乾,有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之事?   因为顾及奚兰的心情,他没有问出口,只说:“本王也懒得去惹闲,还不如留在你身边。陪你去找平安。”   奚兰听此脸上微微动容,她清楚,放弃弹劾纳兰氏的机会,李淮内心又何尝甘心呢?不过是他将所有的不甘,都藏进了心里。   她伸手轻轻握住对方的手腕,轻声说:“李淮,谢谢你。”   “傻子,你我之间,何必言谢?”李淮用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见她神情好了些许,便将她轻轻揽过来,长长吐出一口气。   “其实,季常乾说得没错,即便是有那张罪证,也不一定能将纳兰氏怎样,她此刻头伤并未见好,父皇对她也多有歉疚,此刻本王再去参她一本,她也许会在以死相逼,父皇终究是个重情之人……”   所以此刻的结果,是最好的结果。   他想起他们来时,他也是在马车上问奚兰,卦象是否不击,她回答并非。   “龙公子的占卜之术,果然是卦无虚卦!”他赞叹完,马车已接近西城市集了!“但这样一张手绢上,除了位置以外,并未有其他说明,平安会在何处?”   特别是西城集市,是京城中最热闹的集市,白天通常都挤满了各色各样的人。   她淡淡回答:“我可以看见!”   若是薛平安的灵魄被附在何物上,她看出来,并非难事。   李淮听了之后,点头回答:“突然觉得在你面前,本王一无是处!”   她被他这一句话逗得一笑,暂时忘了在季府中所发生的一切。   她侧望着对方那张漂亮的侧脸,说:“你并非一无是处,若没有倏世,人间将再无净土。”布低丽血。   “可惜,本王叫李淮!”   她面上一愣,后又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不管你叫什么,你因他而生。”就与她一样,因菩提而存在。   马车不久就停了下来,严挺在外面恭敬的喊:“王爷,王妃到了!”   他们先后下去,西城区的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欢笑声,还有集市上讨价还价的声音。   奚兰站在人群中,许久,想为自己辨别一个方向出来,李淮上前来,轻轻牵起她的手说:“集市在这边!”   两人便顺着那个方向而去,先是走过一片买卖布匹的商铺,奚兰前一天来过这里,但那日是下午,集市早就散了,没有这么多人火货品,此刻进来看,完全是眼花缭乱。   “此区域叫布衣同,在册商户一共有一百二十八人,其中专卖苏锦的三十八户、云锦十七户、其余的商户皆卖,过了这里,前面是百物同,全是卖各种杂物小玩意儿的,在册商户一共是三十六户……最后面是民生同,里面是供百姓交易食物粮草牲畜的,那里在册商户只有二十家,其余的全是来自京城外的农户……”   他竟然将这些市井的琐碎记得如此详细,奚兰心头有些惊喜,她说:“在册商户每月都要额外交一比税费,城外那些农户进城贩卖实在不易,当今皇上真乃贤明之君,民生同里不必在册也可进去交易!”   李淮听此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奚兰好奇的望着他:“难道此事与你有关?”   他不可否认的点点头,回答:“本王认为,能力大者,应承担更大的责任,而对于这些弱势农户,维持他们的生计已是不易,若再额外承担集市的税费,更是艰难……”说到这里,他有些惭愧,“但文国开国以来,各州县税费都是如此,所以弱势减税之策,仅仅只有西城集市存在,文国其他地方,劳苦大众一样要交沉重的税费!”   奚兰听出他的遗憾,便停下来,轻轻拍了拍的肩膀,鼓励道:“我相信,下一代文国的皇上一定是一代明君,他定会将这个益民之策实现!”   李淮只得无奈苦笑,“谈何容易!一国之邦资源都掌握在上层贵族官僚之中,要从他们身上征收更高的税,用以帮助劳苦大众,那就是在他们身上扒皮呀!”   虽说这文国江山是李氏的,但若得罪了这些贵族官僚,必然会受到满朝文武百官的反对。   并且,他的提案早就承给皇帝数年,这皇帝又何尝不想实施这政策,不就是因为这些原因,这么多年过去,只敢在西城集市上试一试。   奚兰依旧信心满满的说:“尽管如此,但我依旧相信,这个希望有一天一定能在文国实现。”   李淮此生已是天龙命格,若未变数,必定是那明日之君。   说话时,他们已经走完了整个布衣同,来到了百物同,因为这里的各种小物件繁多,奚兰没再闲聊,而是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周围这些东西上。   她特别注意一些摊位上的古玩器皿,因为这些上了年代的物件,都有一定灵气,更易灵魄寄存。   他们花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将百物同走完,算着布绢上的时辰就快到了,而他们却还未找到任何线索,奚兰有些焦急。   “这里没有……”她紧锁起眉头,在她感觉里,薛平安的灵魄最有可能在这百物同里,可是却没有。   李淮与她想法也差不多,听到她这般说,下意识问:“不然我们再转一转,也许被我们漏掉了!”   她摇头回答:“确实没有!”   怕错过时辰,她立刻摸出袖囊里的铜钱币来,准备卜一卦,看能否找到薛平安的灵魄所寄的物件。   她就捧着铜币,在地面上起了卦。   但此卦却没开出来,反而有一枚铜币掉进了一个商户的柜子下面。   她原本想俯下身去捡,耳朵里却听到旁边有何物体落地、清脆的声音。   她目光下意识寻着声音而去,便见一枚白色棋子不知从何处掉下来,在地上弹跳着,往前方滚去。   她也顾不得刚才那枚铜币了,赶紧就去追那枚棋子。   而那棋子也很神奇,就像长了眼睛和腿,既未撞到任何阻物,更滚了许久都未停下来。   奚兰全神贯注的追着那枚棋子,终于在一个台阶上停了下来。   “奚兰!”李淮从后面追上来,看见她从阶梯上捡起那枚棋子。   “虚元……这是虚元的棋子……”她突然一脸惊喜的说,开始左右观望,寻找那臭小子的身影。   李淮却并未她那般开心,他走近来,轻声说:“奚兰,这只是一枚普通的棋子!”   奚兰一愣,她不肯相信这仅仅是一枚普通的棋子。   “你刚才没看到吗?它一直从那边滚到了这边!”她一边说,一边指给李淮看,希望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李淮也知,她很希望寻到紫虚元,才会这般。   他提醒说:“紫虚元的棋子本王曾见过,与这个不一样,相信你比本王清楚!”   奚兰将那枚棋子拿过来,紧紧捏在手心里。   “也许你说得对,如果他真的在这里,又怎会躲着我不见呢?”   那臭小子一定会追在她身后,唤她臭丫头的!   “奚兰,本王始终没有放弃寻找紫虚元的下落,只要他还活着,本王一定会找到的……”   “李淮……”奚兰背对着他,突然声音有所变化的唤着他的名字。   “不管那棋子是否是紫虚元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找到了!”   它找到了?   李淮一时没懂此话是何意,忙步下去站在她那阶梯上看下去,民生同就在下面,他们所在高处,将民生同里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而就在民生同的右边,有一个卖牲口的地方,一群人正围着一头老黄牛,而与以往集市上贩卖的牲畜不一样的是,那头老黄牛四肢竟然锁的是铁链。   奚兰只一眼,就看出那老黄牛不简单,她几乎是飞奔而下,冲向了那头老黄牛。   围着牛的一众看热闹的百姓,正在好奇议论着什么,看到她这样一位穿着华贵的妇人冲过来,视线全部齐落在了她身上。   她也顾不得那些杂乱奇怪的目光,直接走到老黄牛前面,伸手抚摸牛脸,那头牛大而明亮的眼睛,一看见她,竟然留出了眼泪来。   “平安!平安!我终于找到你了!”她一激动,眼泪也跟着在眼眶里打转,她一直以为薛平安的灵魄是寄在没有生命的器皿上,却全然错了!   那抓走薛平安灵魄的人,要折磨她,折磨平安,将他寄在牲口身上。她看着这牛身上伤痕累累,还用铁链捆绑,简直气得双手颤抖。   “喂,你是谁啊?谁让你摸爷爷的牛啦?”突然,人群后面走出来一个疲态十足的男子,光着的膀子上,还有各种刺青。   奚兰正找不到人撒气,立刻就质问他:“是你将铁链绑在他身上的?” ☆、第191章:平安不见了   男子听见她问话,着实觉得好笑,语气不好的回答:“爷爷的牛,爷爷想干嘛难道还需你批准?”   “你……”   “奚兰!”她正要撩起袖子上去揍人。李淮上来将她拉住了!布宏节才。   这里的闹事,她一堂堂王妃,若在这里与市井流氓打架,实在不妥。   奚兰却是不甘心,心中带气的说:“可是你看他将平安折磨成何样了?”   李淮点头。表示知道,牵起她的手以表安抚道:“此事,交由本王来处理。”   说完。他给身后的严挺使了个眼色。   严挺面色冰冷的上去问:“我家公子要买这头牛。你开个价钱吧?”   那人一听,有人要买他的牛,再看对方穿得那么华贵,一定是有钱人,便狮子大开口道:“两千两!”   严挺脸色也是相当难看,他说:“两千两。可以将这民生同中所有牲口都买下,你这不是纯心讹人吗?”   那厮一听,当即就不乐意了,反驳道:“会不会说话啊?这光天化日之下,我倒是想讹人也不敢在这天子脚下讹人呀,你可知我这头牛有多么宝贝吗?它可聪明着呢,什么都能做,还救过小孩,比人强了不知多少倍。就是怕它被人偷走。我才弄了这么多铁链将它锁起来,你到底买不买?不买我还不愿意卖呢!”   “三千两,这头牛爷要了!”人群后面,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奚兰和李淮回头望去,却发现是娄阔带着随从,盛气凌人的大步进来。   那卖牛的老板一听,眼睛瞪得老亮,竟然有人三千两买一头牛!   那可是天价了呀,这牛就算再聪明,也替他赚不来三千两,此人见钱眼开,当即就点头道:“好,卖给你……”   严挺走过去挡在那老板前面,面色冷峻的说:“怎么的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吧,这头牛是我们先买了!”   那老板自然是想卖更多钱,他在后面嚷着:“价高者得!”   娄阔冷冷一笑,朝严挺叫嚣道:“听见了吗?价高者得!”   “慢着!”李淮这才开口了,他慢慢步上前去说:“既然价高者得,那我出五千两!”   那卖牛人一听,哎呀不得了,这价格是成倍增长啊,整个身子跟打了鸡血一样亢奋。   娄阔就是纯心来搅局的,既然是价格战,他岂有不争之理?   当即就让属下拿出一叠银票来,说:“此乃丰宝银庄银票,一共一万两,老板拿去!”   那卖牛的立刻就要伸手去接,却被一只纤细的女人手给挡了回来。   “比来比去,不就是比钱多吗?一万两,我们也可以出,但问题在于,牛只有一头,老板你要卖给谁?”没错,说话的正是奚兰,此刻他们都已将价格抬到一万两,再这样下去,只怕会越来越多,两个都是富贵一方的权势王爷,将这些钱,扔给一个贪得无厌的卖牛人,实在不值。   娄阔见到此女面容,脸上带着深意笑容,说:“他自然是要将牛卖给爷了!”   奚兰想到此人前一天对待朝阳的嘴脸,心中生起厌恶,正眼也没瞧他一眼,直接走到卖牛人身边,细声给卖牛人说了句什么。   卖牛人脸色有变,突然笑嘻嘻的对其他人说:“我这头牛今日就一万两卖给这位夫人啦,不再改变!”   所有人一听,都十分惊讶,这样一个视财如命的人,怎么会放弃让买家继续竞价的机会,答应将牛卖给她呢?   “老板,该不会是有人威胁你吧?你说出来,文国乃文明之邦,相信任何达官贵人犯法都不会姑息的!”娄阔这么想,都觉得是奚兰向对方表明了身份,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而那卖马人一听,立刻出来澄清,语气和表情也没有刚才那样嚣张了!他说:“绝对没有的事,总之我已将我的牛卖给这位夫人了,这位公子就不必再言其他了!”   娄阔只得吃下这一口闷气,冷笑道:“胥王妃果然如传闻中一样——聪明。”   奚兰回身,这次算是第一次与此人正面交锋了吧!   “四王爷也如传闻中一样!”令人讨厌!   这样四个字,她自然说不出来,但已显在了眸子里。   对方却并不生气,了有兴趣的打量着她的脸片刻,看向李淮,叹道:“真有趣!有趣!”   李淮步态稳健的步过来,将奚兰拉到身后,道:“四王爷今日怎生有空到这种脏乱的地方来?”   娄阔眸眼中透着不屑,还反问他:“准你们来,本王就不能来了吗?”他说完,眼里一亮,又说:“原来胥王爷问的不是本王,而是另有其人呀!”   听此,李淮的手微微用力。   奚兰低头看去,眼中有些神伤,每个人都有一处软弱所在吧?   而李淮的软弱,便是那昔年错过负过的宁晚缀了!   娄阔得意一笑,欲带人离去。   但转身之前,他别有深意的看向他们,提醒道:“我们,很快还会见面的!”   说罢,便率数随从离开。   李淮回过头来看奚兰,轻声说:“恐怕他也知道你就是当初偷他剑的人了!”   奚兰面不改色回答:“即便如此,又奈我何?”   跟卖牛人交易完,看着那人数着银票离开,李淮好奇问:“你方才给此人都讲了些什么?”   “不用看此人面相便知,其贪婪无比,但他面相上透着他好赌成性,有再多的钱都会去赌,所以给他再多的钱,他也可以一夜之间输个精光,所以我告诉他,我是城中最大赌场的老板娘,经常看他到赌场里来赌钱,若他肯将牛一万两卖给我,我保他以后在赌场只赢不输!”   李淮听后感到十分诧异,问:“他信了?”   “嗯,他这种赌法一定是赌场常客,所有身家背景都被赌场掌握得一清二楚,我看了他的面相,将他家中情况说得清清楚楚,他不信也不行了!”   李淮微微一笑,说:“本王不佩服也不行了!”   她深吸一口气,坦白道:“这也并非什么光明磊落之事,不过是用自己之所强,去蒙骗贪婪之人的欲望罢了!”   说完,她亲自去帮那头老黄牛解开铁链。   此刻再看那牛身上的伤痕,她就可以想象,被困在里面的平安,是何等痛苦了!   难怪,他会那个样子,出现在她面前。   “平安,平安,我带你回家了!”她轻轻说着,便将牛交给严挺。   回到王府,她第一件事,就是支开李淮,自己去后院找水涟珠。   后院中,附在琴雨身上的涟,正在晒太阳,见她进来,便懒洋洋的问了一句:“找到啦?”   “平安的灵魄被困在牛身上,要如何将他请出来?”将平安困进去之人,法力高强,并非她的力量可比,所以才要请涟出手。   涟微微侧头,迎着阳光看向她焦急的脸。   “要请出来,也简单!”对方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奚兰知道,涟这是又要血了!   “你拿那么多血来做什么?”这次,她终于忍不住出口问了!   “你的血可宝贵着呢,仙爷自然是有妙用!”说完,就自己取来刀和碗,从她手上取了大碗血。   奚兰顿时觉有些头晕,连看她这般,想用自己的法力为她恢复,她摇了摇头。   “留着救平安!我不打紧!”   涟便收回手来,“也好!”   当天夜里,涟就帮忙,将薛平安从老黄牛身上分离出来,将灵魄放进养魂器中。   “等明日子时,便可还魂。”涟将养魂器连带薛平安的魂魄一并交给了奚兰保管。   如此,就只等魂魄养灵一日,便可帮平安还魂了!   奚兰抱着养魂器,心头那块大石终于落下了!   但是她却并不高兴,因为薛平安虽救回来了,紫虚元还毫无音讯。   次日,李淮一脸愁容的早朝回来,奚兰迎出来询问:“是否是西境传来了消息?”   李淮点头回答:“派去与风国谈判的江都郡守王显城被避而不见,连风国所占的度古小城都未进,奚兰,你那日的那一卦,算对了!”   奚兰跟着他往安睿阁那边走,不免再问:“那被拒见的理由是何?”   说起这个,李淮情绪也有所波动,他回道:“风国荣战将军朱旷嫌王显成出生卑微,并说文国以此侮辱他!简直是欺人太甚!”   “你不是早就知道这结果了吗,又何必动气?”   李淮吐出一口气,摇头道:“本王只是痛恨这般侵犯在先,还恶人先告状的无耻行径,实在有辱荣战这个封号,这朱旷也算个名声在外的大将军了,为人这般狭隘小气,这回恐怕就是想以此为借口开战!”   她安抚般地说:“又不是文国先挑起战争的,我们要相信多起不义必自毙!”   李淮点头,进了院子,才想起询问薛平安的事。   奚兰说:“你不必担心,明日,明日你就可以看见活蹦乱跳的平安了!”   他眼中一喜:“当真?”   她点头回答:“当真!”   子时一到,奚兰就将平安停灵的院子封了,任何生人不许入内,连带李淮也不可近身,以免他身上的煞气伤到薛平安的灵魄。   还魂阵一共要点三百九十九只红蜡,并在还魂尸周围,点上还魂香,带仙灵进入尸体之中,再由起阵之人念归体咒,将灵魄归位,这之后,就算醒来,薛平安的灵魄与肉身并不稳定,随时有可能被死亡煞气逼出体外,所以必须有仙灵镇体。   奚兰盘腿坐在红蜡之中,眼看一道蓝光穿进了棺材里,她便开始默默念还魂咒,随即便见那养魂器抖动了两下,她赶紧用手轻轻扶住瓶口,再接着,一道阴风吹来,将燃烧的红蜡悉数熄灭,周围随即陷入一片黑暗中。   挂满白绫的院子里,她听到棺材里有何声响,便起身摸黑走过去。   从未帮人还过魂,今次却是心中无底,唯怕再出现其他变数了!   “咚咚!”棺材里又是传来两声。   她下意识的喊:“平安?”   为了看清楚,她摸出腰上的火折子,再次点燃了一只蜡烛拿在手中。   此刻,棺材里再没有传来其他声音了!   她两下走过去一看,却不由得寒毛直立,“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她不敢相信的举着蜡烛在灵堂中寻了又寻,最后才确定,一切都是真的。   跌跌撞撞从院中跑出来,在莲湖畔遇到在此等候的李淮,对方见她手里捏着一截红蜡,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   “平安他……不见了!” ☆、第192章:王爷不好了   李淮以为今夜还魂万无一失,听到此消息,顿时脸色大变。   “怎会不见了?”   当即就带领几名亲信王府卫进灵堂寻找,果然那院中除了那口空棺材以外。什么都没有。   “就算还魂还不了,也不至于连尸体一起消失吧?”实在不明所以,李淮再次问她:“奚兰,你老实告诉我,其中是否还有何隐情?”   因为她说要为薛平安还魂。李淮专门翻阅了有关还魂的书古书。其中提到还魂必须得有法力强大的法器加持才可,他虽未仔细问她,但看她平日总往后院跑。还认那叫琴雨的丫头做干妹妹。必定有何原因。   现如今薛平安尸体与灵魄都一并不见了,她也不敢再继续隐瞒了,低头小声说:“那水涟珠一直在琴雨身上,我说服他帮我将平安还魂……”   “可你为何要瞒着本王?”他们都走到这一步了,得知她将这般重要的大事隐瞒,李淮有些失望。   “我有原因啊。那水涟珠性格怪癖,他不愿旁人知道他的存在……”   对方听此,更是生气,“难道本王也算旁人?”   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忙摇头回答:“我只是觉得你对此也不甚了解,何必说出来让你多想!”   李淮俊脸绷起,置气说:“是,你的世界哪里需要本王?一个人就可将所有做好了,倒是本王事事在拖累你!”   她焦急的解释道:“李淮。我从未这样想过!”   “但你这样做了!”   听出对方的对自己的失望,奚兰也觉得自己瞒他确实不对,只好低头认错:“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对不起。”   李淮本有些生气,瞧她这般承认错误,心头的气顿时消了些。   长长吐出一口气,无奈低叹:“你如此考虑行事,也许是与生俱来,根本就改变不了的,是本王强求你了!”   奚兰不解的看过去,夜色中,也看不太清那张面上的表情,她便不知他是否接受了自己的歉意,伸手过去拉他的手腕,意料之中,握住那温热的大手。   “你别生气了行吗?”   对方没有回答,但她感觉得到,他在黑暗中看着自己,就再问了一句:“好吗?”   “嗯……”隔了半响,那边才传来这样一声。   她心头才稍微好受一点。   两人随即又将灵堂检查了一遍,还下令全王府开始搜找,这样一忙,接近天亮。   奚兰疲乏的坐在安睿阁的院子中,用手撑着额头长长叹息。   “王妃!”被她命去找琴雨的青莲轻步过来唤她。   一听见这声音,她就知道了结果。   “琴雨不见了?”   “是!”   “好,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她头也没抬,挥挥手欲将对方遣下去。   青莲关心的说:“王妃也一夜未睡,不如奴婢伺候你睡下吧?”   她突而抬起头来说:“王爷带人去寻找平安的下落,此刻还未回来,我等他回来……”   正说着,李淮匆匆走进院中。   奚兰早已对寻到薛平安没有期望,不过还是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如何?”   李淮朝她摇了摇头。   她将青莲遣下去之后,轻声说:“琴雨也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我猜,琴雨也许就是水涟珠,这些日子以来,我被他骗了!当初在临西镇的客栈里,是我无意间发现琴雨身上有问题,故而才发现了那水涟珠,如今看,怎么都觉得不是我运气太好,很有可能就是那水涟珠故意接近我的!”   “你是说,琴雨根本就不是一个凡人?”   她摇头,不太确定的说:“那琴雨到底是单独的一个人,还是和水涟珠是同一个人我也说不清楚,毕竟它乃一仙灵,想骗过我这道行的眼睛,也不算难事,只是我想不通,他为何要带走平安?”   “王爷!王爷!不好了!”两人说着话,有人从外面大声叫嚷着跑进来。   老远就听到是管家孙伯的声音,李淮转身去问:“可是有了平安的消息?”   孙伯停下来喘了口气,否认回答:“不是,是是是国公府传来消息……”   两人表情都是一变,这天才刚亮,国公府会出了何事?   李淮沉着脸问:“何事?”   孙伯有些担心的瞧了旁边的奚兰一眼,估计也是知道,当她面说国公府的事不太妥。   “说吧!”李淮又重复了一声。   对方才点头回答:“刚才国公府的人传消息来说,朝阳郡主她……上吊自缢了……”   “什么?”李淮听此,紧张的往前跨了一大步。   奚兰也是一惊,那日看宁晚缀与娄阔走了,想到两人不日应该就会回蒙国去,何以才隔了两日,就寻此短见?   “具体情况老奴也不太清楚,国公府的人就过来传了个话便离开了!”   真是祸不单行,薛平安的下落还尚未可知,宁晚缀又出事了!   “去看看吧!”一道清亮的声音,在李淮侧面响起,他表情凝重的看过去。   “国公府既然专门派人来传话,你不去,又怎么说得过去?”奚兰明知他在第一时间得知此消息时,就想奔去国公府了,之所以未去,是在担心她会多想。   她善解人意的主动提出来,是明白,命中该来的,躲也躲不过。   听了她的话,李淮立刻焦急的往院门口步去,人还未出去,又想起什么,他回过头来,看向她道:“奚兰,你与本王一起去吧?”   奚兰迟疑了一下,问:“李淮,你真的希望我与你一起去吗?”布上引扛。   李淮坚定的点头回答:“你是胥王妃,你陪同本王去任何地方,都是应该的!”   奚兰本来该感动的,但想到那天在马场比武时,突然看到的幻象,她的感动变成了心酸。   以她的性子,本身是不愿去的,但她并未拒绝李淮的邀请。   两人没做多的停留,立刻出府,坐上孙伯早就准备好的马车,马不停蹄的往国公府赶去。   清晨的金陵大街上,没有一个人,安静如夜。   而车内的氛围,于此一般无二。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各自怀揣着自己的心事,平静的坐着。   不过没多久,奚兰感觉到李淮轻轻握住她的手,他什么都未说,只是微微用力,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她轻声问他:“李淮,你知我为何要跟你来吗?”   “嗯?”他俊眸看向她的脸颊,那双大眼,在黯淡的马车内,灵动柔美。   “不是害怕你去会发生什么,而是想与你一起,度过此时此刻……”   李淮欣慰一笑,将她揽进怀里。   她知道,他一定没有及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苦淡一笑,也罢了,很快他就会明白了!   马车不久后,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宁国公府外。   这还是奚兰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大门外面,早已站了一位美丽妇人,那人一身青蓝色袍子,一身华贵,却清高不染一尘般,让人醒目。   奚兰抬头看上去,便刚好对上妇人那双亦静亦动的眸子,她从未见过此人,却一眼就觉得十分熟悉。   “荣国夫人,晚缀她现下如何了?”免去一切俗礼,李淮带着她步上阶梯便问。   对方才将目光从奚兰脸上收回,“王爷何不自己去看看。”   于是在荣国夫人的领路下,他们一路到了宁晚缀住的院子。   荣国夫人停下来,给李淮指了指宁晚缀的厢房,此刻里面正围着宁国公以及各位姨夫人。   李淮正要带奚兰进去探望,荣国夫人却喊道:“奚兰!”   她直接唤了奚兰的名,奚兰立刻停下来,对李淮说:“王爷先进去吧!”   李淮便留她在此,几步进了厢中。   “你与生俱来便拥有预知的能力,想必你已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何事,你打算如何做?”   她心头一紧,反问对方:“荣国夫人神机妙算,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诸葛念慈微微一笑,其实只知她有预知能力,但不知到了哪一步,所以才故意试探问。   “看来你真的已预知到——晚缀怀孕了!” ☆、第193章:如何去争夺皇权帝位   这声音飘进奚兰耳中时,她有片刻僵愣。   这般刺耳的言语,即使并非首次听见,也着实让人难受。   “你希望我做什么?”沉寂了片刻。奚兰迎上荣国夫人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特地将她留下来,定然是有说话要对她说。布上丰才。   此刻,她从对方的眸光里面,竟看出一丝同情来。   而这同情,却那样的刺眼。   “奚兰。你知道,你的身体的事吗?”诸葛念慈走近来,就像一个很关心她的长辈那般。   她站在原地。双眉轻轻一锁。“我的身体?”   “难道胥王爷没有告诉你,你们不会有孩子?”   奚兰如雷轰顶,当即就愣在那里,她不愿相信这会是真的,但她却知道,这是真的。   “那颗龙凝珠煞气太重。你以凡人之躯承受已是不易……”   “别说了!”她突然狠狠地看向这个女人。“你早在等待这一切了对吗?你们国公府,根本就没想要宁晚缀再回去!”   对方沉着回答:“奚兰,你只看到了表面,但我相信,你会自己明白的!这就当,是我们宁家欠你的。”   她深吸一口气,问:“那孩子是谁的?”   诸葛念慈将头埋下去,眼中有些许难过。   “并非娄氏!”   奚兰心头一紧,宁晚缀回来也不到三月。若不是娄阔的,还会是谁的?   “奚兰……”李淮见她久久未进去,特地来找她。   刚好听见了她与诸葛念慈最后的对话,孩子并非娄氏!   他紧张的跑过来,拉起她的手说:“我们离开一下!”   奚兰一把将他的手甩开,早知这一切会发生,虽心如刀绞,但再面对时,她却无法保持冷静。   他说他们回不去了,他说他会好好和她在一起。   可是,他却和别人有了孩子!   而得知这个消息时,她才刚刚得知自己的残缺。   上天真会捉弄人,狠狠的朝她身上,连插两刀,全部插在最痛的位置上。   李淮见她如此,也知她因为什么,但他没有放弃,再一次伸手过来抓她的手臂,这一次抓住了,任由她如何用力挣脱,他就是不放,还生拉硬拽的将她拉到另外一个别院里头。   “你再不放手我就动手了啊!”奚兰只感觉胸口里涌上一股血气,随时都有可能将她撕裂一般。   “奚兰,你先听本王说行吗?”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回答:“好,你说!”   “晚缀的孩子不是我的!”李淮一脸诚恳,但同时夹带着忧虑。   “啊?”奚兰一愣神,心底竟然生出一丝喜悦。“不是你的?”   “就是知道你会多心,所以立刻出来找你!”李淮无奈地将她的手放在手心,握得很紧。   生怕她会不相信自己,愤而离开。   因为这天下间的女子,再也没有一个像她这般爱自由了!   他很多时候都会想,她本该像雄鹰一样,翱翔在无比无极的蓝天,却要因他,留在这座与她格格不入的皇城。   不知从何时起,他生怕自己稍不留神,她就不见了!   奚兰傻愣的望着他,突然之间,又自责不已。   两行眼泪跟着滑落下来。   李淮见此,心里慌了,过来为她拭泪,“奚兰,你怎么了?”   她摇头,用袖子用力抹了一把眼泪。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在三个字,难受的从她嘴里说出。   李淮更是不解,走过来想抱她,她先是退了两步,后来干脆说:“李淮,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对方茫然的看着她,突然想到她刚才和荣国夫人在外面逗留了那么久,一定是荣国夫人还与她说了些什么。   他立刻反应过来,脸上浮起惊色,安慰道:“奚兰那都是她的一面之词,你不要信她!”   奚兰已知,他早就清楚这件事,未告诉她,就是不愿她得知后心中难受自责。但事已说透,还要这般安慰她,更让她觉得自己无用。   在这个世界,已婚妇人若不能生养,便是最大的无德。更何况她所嫁的人是一个王爷,还是一个未来要登上皇位的王爷!   “李淮,我不能……不能做你的……”她哭得伤痛欲绝,抽泣声,让她的话变得模糊不清。   李淮瞧她这般,心痛的将她抱在怀里,难受的说:“傻子,我们都已经拜过堂了,哪有你说不做就不做的道理?就算我们以后不会有孩子,又有何关系?本王这一生,是因为一叫菩提的女子虔诚发愿所来,所以这一生可以没有孩子,但却不能没有你……”   这话真的好动听,奚兰也相信,可是却让她更加歉疚,她用力咬着嘴唇,任由他抱着。   李淮微微垂首,从未见过她这般难受,柔声问她:“奚兰,未来的路还很长,你说过你会留下来的,对不对?”   她沉默的闭上眼睛,曾经那样坚定,现在不是改变了,而是在思考,要用何样的身份留下来。   她不敢答应他,因为她清楚荣国夫人告诉她这件事的意图。   良久,良久,她说:“李淮,你要完成你的伟大宏愿,造福天下,没有子嗣,如何去争夺皇权帝位?”   “……”李淮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他清楚,若王妃无法孕养,便要阔后院妾室,即使他不愿意,也会有无数他至亲至爱的亲人来逼迫他,到时候,奚兰还会被骂为不忠不孝!   片刻之后,他安慰道:“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到那时再说,谁又说得清楚,会否有转机?”   “以后……以后只怕会比此刻更遭!”   别人都以为当了皇帝夺了天下,就可唯吾独尊了,却不懂,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的道理。   若真为九五之尊,身边全是枷锁,自由?何等奢华。   她心里有些话,她永远不会想说出来。   但到了此刻,她却要逼迫自己说出来。   “李淮……那个孩子,并非娄氏的,朝阳……一定回不去了……你只要承认那是你的孩子……”   “奚兰,你在说什么?”李淮一把捂住她的嘴,这样的话,绝不可能由她嘴中说出来,可想而知,她是有多么的自责! ☆、第193章:孩子的父亲是谁   若她是那种养在深闺的小女子,一生为所爱之人纠葛缠绵也无妨,可她不是。   她的感情,可以卑微。但她的爱,却广阔无疆。   所以,奚兰并非被自责冲昏了头,而恰恰是异常清醒,才不愿让他们的感情。耽误这天下大事!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李淮,荣国夫人早就算到这一天了……”她从李淮怀中出来。探望着他眼中的色彩。   “她要你帮她所做的事。也于此有关!”   奚兰的话音刚落,诸葛念慈已经寻了过来。   两人看到此人,表情都压抑着,忌惮而排斥着。   对方并不在意,她面上大气,犹如惊涛骇浪后的一叶孤舟平静的告诉他们:“晚缀肚子里的孩子。是一个男孩!”   “荣国夫人,你不必说了,本王绝不会答应!”李淮态度坚决的说。   如果单单是因为皇位,他可能会选择这种方式,但明知,这会让牵扯进这里的两个女人难受,他更不愿意为皇嗣妥协。   “胥王爷,你别忘了,你当初答应过我。会帮我们宁家一个大忙!”诸葛念慈的声音,终于拿出了一些气势。   她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大气冷厉的女子,这般说话,即便是胥王爷,也无法忽视吧!   他当初进国公府来请荣国夫人时,荣国夫人答应了,但附带了一个条件。   说有一天,李淮得帮他们宁家一件大事!至于是何大事,荣国夫人并未讲明。   现在想来,荣国夫人不愧为醉仙岛的人,早已算透了一切。   尽管如此,李淮还是不肯妥协,他说:“本王确已答应过你,但绝不是这一件,其他的……”布亚每巴。   对方一脸严肃的打断他道:“胥王爷,你知道,宁国公,只有晚缀一个女儿吧?”   宁晚缀还是宁国公跟已亡的妻子生下的,荣国夫人也不能生育,而宁国公娶她之后,虽有娶其他女子,也曾诞下孩子,但不久之后全部夭亡了,所以宁国公只有宁晚缀一个女儿。   连诸葛念慈也分外疼惜宁晚缀,完全是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那般看待。   “现在,蒙四王爷已知晓晚缀的事,晚缀不会回蒙国去了,但我们宁家,必须留下这个孩子!”   但这个孩子,不能不明不白,必须得有一个名正言顺。   甚至,宁家还有更大的野心。   这诸葛念慈既能算到那么多,怎会不知,李淮有一天会登上皇位?   她清楚奚兰已不能孕,若李淮认宁晚缀的儿子为子,那就是唯一的嫡长子,他们宁家,未来还会出一个太子甚至一个皇帝!   这确实是帮了他们宁家一个大忙!   “你们宁家也可留下这个孩子的!”李淮看向荣国夫人,冷声问:“孩子的父亲是谁?”   看到宁晚缀生不如死,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决定赴死也不肯说,李淮不相信,荣国夫人会不知这其中的内情?   他甚至怀疑,这个孩子的存在,都是宁家一手策划的。   名声破了可以重塑,但断子绝孙,却是这样的大世家万万不可!   “胥王爷,你与晚缀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就算看在情分上,帮她一把也不行吗?”这边还正说着,宁国公杵着一支手杖从后面的院门进了来。   奚兰虽是第一次见到此人,但也从衣着上猜到了此人身份。这宁国公早已一头花发,比想象中的年纪大多了!   与诸葛念慈相比,这宁国公显然抓住了李淮重情重义这一点。   “这些不说也就算了,当年晚宁为了你,差点就没了命,你此刻倒是轻松了,可是晚宁呢?”   李淮低头不语,对于老人的指责,他也通通受了!   不可否认,当年,他确实害苦了宁晚缀。   对方瞧他不回应,想必也是心中有愧,继续道:“再说,你堂堂一个王爷,纳妃娶妾,不是在所难免吗?我们宁家,又不要你正妃的位置,只不过给一个名分而已……”   “宁国公,你这般做,可有想过晚缀的死活?”她既然选择已死了解,就是不愿接受家中的安排了!   诸葛念慈接过话来,义正言辞的问他:“胥王爷,若我告诉你,晚缀生下这孩子,也将不久于人世呢?”   李淮一愣,后道:“不可能!”   “不可能?好,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那你问问胥王妃,晚缀的阳寿尽在何时?又是尽在何处?她是因早年被你身上的魔煞气所伤,留下的邪根!”   一直没有说谎的奚兰看过去,紧闭着双唇,平静中,带着一丝厌恶。   她没有算过宁晚缀的命格,但宁晚缀的面相,确实非长寿之相。   就算诸葛念慈想以此说谎,也不会当着她的面,想必是真的。   难怪,宁家会这般狗急跳墙的急于留下这个孩子。   她讨厌这些人一旦沾上了权利,便变成了这般狰狞的样子,她望着荣国夫人,曾以为的清高隔世,却也这般世俗势利,是她想象错了,还是在这座权贵并存的皇城呆久了,最初的心变了?   “奚兰,她说的……都是真的吗?”不愿相信荣国夫人的话,李淮却还是转过头来问她。   奚兰恍然回头看去,李淮的眼眶有些红。   她知道他为宁晚缀难受,其实,她又何尝不为宁晚缀难受呢?   不能嫁给所爱之人,还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而她人生中,最后的使命,就是为生她养育的家,留下一滴血脉。   宁晚缀此生,爱而不得,恨而不舍,死而皆憾,何以终矣?   “李淮!”奚兰闭上眼睛,已是有些累了!   这般唤他的名,更让她精疲力尽,但她还是要说:“若她当真因你而死,这是我们欠她的!”   她已得到了李淮,若是连一个将死之人的遗孤也不能接受,她又何以为人?   宁过公见她松了口,对她的气度,还是有几分感激,他叹了口气,沉声道:“我们会帮晚缀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养胎,供她度过最后的时日,并不会打搅你们太多,老夫……已保不了晚缀了,唯有将她怀中的孩子留下!”   “夫人,国公爷……不好啦!不好啦!”此刻,从厢里,惊慌跑出来一个丫鬟。 ☆、第195章:活着的人想的更多   院子里四人听见这声音,都是一惊。   那丫鬟跑进了,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郡主她又想不开,要寻死了。她此刻跑到前院的井边上去了,王姑姑正在劝她……”   没听这丫鬟将话说完,四人都一起往前院的古井奔去。   前院便是她们刚才到过的院子,那里有一口上了年代的古井,足有数丈之身。以宁晚缀那身子,一头栽进去,恐怕是直接没命了!   此刻她正站在井口上方。抚摸着她的肚子抽泣。   旁边的王姑姑正苦口婆心的劝道:“郡主啊。你不为自己想,应该想想腹中的孩子,也想想宁国公他老人家啊!难道你就真心,想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晚缀,你做什么,快下来!”宁国公杵着手杖。又气又怕的用力抖动着。   宁晚缀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的父亲。   “父亲大人,女儿不孝,辜负了你们的期望!这个孩子本就个你孽种,他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只要我一死,宁家才可保持荣耀……”   她早已是万念俱灰,忍痛抹泪的动作,几度在井口上摇摇欲坠。   诸葛念慈一向都面不露色。面对此,也难能隐藏起一脸焦急,她劝道:“晚缀,你在说什么傻话?这些,哪是死亡可以解决的?你快下来,你父亲身体不好,难道你真想让她因你而死在这里吗?”   宁晚缀虽知这一点,但除了哭,却并无要从上面下来的意思。   她一心赴死,之所以等到此刻,就是还有几句话对李淮说。   她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微微回过头来,看向李淮。   “季海,不管他们与你说了什么,这一切与你无关,你更不需要,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做任何,我从未觉得你欠我!”   她本来还有三个字要对李淮说,但余光李看到奚兰的身影,她仰头不再说下去。   “晚缀,你下来再说,听话!”李淮上前一步,向她伸出一只手来。   对方看了一眼他伸出去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早死晚死都是死,我又何必,留下这个孽种在人世受罪?何不让他与我一起赴阴曹地府去?”   她的声音绝望而无力,连听者都直觉被那股死亡气息,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胥王爷已答应替你照看孩子,胥王妃正直善良,相信日后定会将你的孩子当做己出,晚缀,下来吧!”   宁晚缀听此,面色有变。   她夹带泪痕的脸,面向这边看来,视线落在了奚兰脸上。   “你当真愿意,接受我的孩子?”无意间听到自己此生已是命不长久的消息,如此坎坷度过也罢了,她已是无脸再见李淮,何曾想过,他会接受一个不明不白的孩子?   而胥王妃,明知那是她的孩子,又怎会真心接受?而不是假意迎合呢?   奚兰见此一幕幕,本想置身事外,但若让宁晚缀就这样死在李淮面前,只怕,他将永远生活在自责中吧?   终于,她忍着内心的翻滚,轻声劝道:“朝阳,你下来吧,我与王爷已商量过了,待你生下此子,便给他王府嫡长子的名分!”   奚兰明知自己不能为李淮生下一子半女,留着那嫡长子的位置,又有何用呢?   再说,她本就不在意这些名分之事。   而对于生命,她与生俱来就有佛心般的怜悯。   此刻,宁晚缀不是不信她所说的话,她只是无法说服自己,将腹中的孽子生下。同时,她早对这无望的人生,失去了信心。   就在她遐思那片刻,奚兰突然出其不意的向前疾步而去,宁晚缀并未第一时间察觉,等她发现靠近的奚兰时,手臂已牢牢的被奚兰拽住了!   旁边的人一看见她抓住了宁晚缀,赶紧过来帮忙。   这样一番折腾,总算是有惊无险,不过国公府里,被一种压抑的气氛笼罩着。   “我想见见她!”宁晚缀被迫卧床休息,一直都未言语,突然看向厢里的荣国夫人,这样要求道。   荣国夫人也未问她所指何人,便退出来,寻到正要离开的奚兰。   奚兰轻缓进入厢房之中,只见这间雅致的房间里,有一个与此格格不入的雕花柜,那上面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小玩意儿,很多都不像是宁晚缀会有的东西。   但被主人这般特别的放置在此处,想必一定极为重要。   “锦画,你知道吗?这些是他留给我的所有!”看见她视线停留在那些物件上许久,宁晚缀从床榻上下来,声音虚弱的对她讲。   她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   心中激起一阵浪潮,复杂而感慨。   奚兰没有回答,她伸手去抚摸那些小木雕、泛黄的纸书、以及陶瓷小人,这一件件不名贵的礼物,原来都是当年的李淮送给她的!布以每扛。   她苦苦一笑,背对着宁晚缀说:“我一直都羡慕你们的曾经……”   说到此,宁晚缀却是两眼一闭,热泪滚下。“你羡慕我们的曾经……那你可知,我有多么羡慕你们的未来?”   奚兰愣住,她胆子那样大,却不敢去看这忧伤女子的哭容。   只得一动不动的站立着。   宁晚缀又走过来,到了她的面前,用认真的目光端详奚兰的脸颊。   请求问道:“明天他们就要送我走了!会去一个很远的地方静养,直到我产下腹中这个孩子,但那时,我恐怕不能回金陵了,锦画,你能再答应我一件事吗?”   奚兰坦然的对望着对方:“何事?”   “请帮我将这些东西,全烧了!”宁晚缀一字一句的说。   她眉头微微蹙起,不知该不该帮她做。这些不应该是宁晚缀最珍贵的东西吗,为何要全部烧掉?   “留下来已无用,曾经的,就让它过去吧!”   奚兰不解问她:“这一切,为何不自己来做?”   “我烧了又有何用,我这样一个只余下数月性命的人,只希望死后来早生极乐,反而是你们这些活着的人,却不得清闲,所以请你替我烧了这些,也许会明白我的感受,你替我活下来,你替我照顾他……” ☆、第196章:暗中帮助之人   奚兰听到这般悲凉的话,将脸慢慢埋下去,并没有答应她,轻声问:“你肚子里的孩子。父亲到底是谁?”   宁晚缀伸手摸了摸肚子,突然有些失控的朝后退去。   因为后面拜访着其他物具,奚兰意识到她有可能因此跌倒,急忙伸手去拉她。所幸牢牢地将对方固在了手中。   “到底是谁?”   宁晚缀一把甩开她,哭声说:“这与你无关。我宁愿孩子的父亲谁也不是……”   见她这般耻辱,奚兰也不再多问,她只说:“朝阳。你的感情。始终属于你,予我来说,不过是一段故事而已。”   这些话,对于此刻的宁晚缀来说,应该有些残忍。   但说出来,她却没有任何负担。   她没有权利帮任何人活着。谁欠下的债,谁会去还。   所以那些东西,她也不会帮她烧掉。   转身就从里面出了去,看到外面正在等候她的李淮,奚兰目光有些闪躲。   “我们走吧!”突然,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个男人。   因为一看见他,就会想到有个女人为他,生命正在一点一滴流逝着,她突然有些厌恶这些。甚至怀念其曾经的自己来了!   从国公府出来,奚兰长长吐出一口气,李淮正在等她上马车,她轻声说:“我想一个人去走走!”   李淮目光一紧,最后还是由着他道:“本王在府中等你!”   她没有应声,独自走在金陵的街道上。   李淮这次并未派人跟着她,她十分感激他的放任,一边走,一边想着那些烦心事。   母亲与季家到底有何关系?紫虚元是生是死?平安的肉身和亡灵又被偷去了何处?   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那处繁华的街市,她茫然的移动着步伐,将眼前的喧嚣和人声忽略了!   突然一个小妹妹跑过来,将一束黄色山花递给她,说:“姐姐我找了你好久,你的离人花!”   她无意识的接过来,那小妹妹背上还背着个箩筐,里面装满了这种黄色小花,小妹妹对她微微一笑,就跑开了!   她不解的看着手里的花,轻轻的读出那个名字。   “离人花……”   她还是第一次听知道这样的山花,叫离人,如此凄凉的名字,不知是哪样诗情画意的人,才会取名而来。   可是那个小妹妹,为何要送她这样的花呢?   许是认错了吧?她这样想,将花捏在手中,又在闹市中闲逛了许久,她有些累了,决定回王府去。   “啊!”一个小女孩的惊叫声传来,奚兰闻声看去,发现竟是刚才那个送花的小女孩,她看见小女孩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拽着,走进了一条巷子里。而小妹妹箩筐里的离人花,散乱的掉了一地。   旁边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有人想过去询问原因,立刻有人劝说:“别管,那是人家的家事!”   奚兰却不那样认为,她分明看出抓小女孩的男子,是个练家子,且身手不烦。   她于是快步朝那条巷子中而去,但脚步一踏进去,身后就被一群人给挡住了!   她目光一冷,这一幕多么熟悉,不过却多了一个卖花的无辜小孩。   奚兰便已肯定,这些人抓她进来,不过是想以此引诱她进来救人,而对方的目标,实际上是她。   此刻,那小孩正被刚才拽走她的男子,提着衣襟半吊在空中。   那男人奚兰曾见过,是跟在娄阔身边的亲信。   难怪娄阔说他们很快会再见面,竟是用这种不耻的方式!   她沉声提醒:“你们既然是冲我来的,就将孩子放走!”   那人一听,当即就将孩子扔到一边。   那孩子得了自由,边哭边跑的到了她身边。   她没有动,也没有多看孩子一眼,冷声嘱咐了三个字:“回家去!”   小孩又惧怕的看了周围凶神恶煞的数人之后,撒腿跑了!   “季小姐,请乖乖跟我们走吧!”   “你们可知我是谁?”她此刻可不是乔装了的偷剑小偷,而是胥王妃!   “就是知道您是谁,才要请——您跟我们走,但若你有其他想法,小的也只能得罪了!”布以估划。   奚兰面无表情的站着,听见风声在耳边飞过,接着,站在她身后的一个人,突然口吐鲜血,在地上抽搐而死!   这一幕自然惊住了所有人,那个领头的人当即就拔出刀,指着她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可是奚兰也很茫然,她只是等着和对方火拼一场,至于这人为何会抽搐而死的原因,她根本就不清楚。   但肉眼看,似乎是中了毒?   “啊!”又是一声惨叫,另外个人同样吐出鲜血,跟前面那人症状相同的倒了地。   其他人见此,更是一惊。   “妖女,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问话之人,虽然一脸狰狞,但是却有意往后退。   其他人与此同时,也都离得她远远的。   “你们再不走,恐怕就都走不了啦!”虽不知原因,奚兰还是抓住这一点,警告对方。   对方信以为真,全部快速离开,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巷子里,就只剩下奚兰一个人,她回身看着那两个突然暴毙的尸体,双眉一紧,开始四处张望。   “到底是谁?既然救了我,何不出来相见?”   除了一只猫厉声嘶叫着,从房檐上跳下来,她并未见到任何人。   记得,那次李淮从莫曲林手中救下她时,也曾是有人暗中帮助。   到底会是谁?竟然用如此恶毒的方式,在如此之快的时间内,杀人于无形?   奚兰再看了一眼那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不再多做停留,快步朝外面跑去。   “死人啦,死人啦!”不久,背后传来有人撕心裂肺的嚎叫,许多路人一听见这个声音,都寻着热闹往这边过来。她从容穿过迎面而来的人群,突然发现人群里,急匆匆的过来一熟悉的身影,她脚停下,远远望着那个正在朝她跑来的男子。   “奚兰!你没事吧?”李淮双手握住她的手臂,紧张的问。   她看见他额头上满是汗渍,又看了看他身后:“李淮,你的王府卫为何没跟过来?” ☆、第197章:见最后一面   李淮不论走到哪里,他那些随身不离的贴身侍卫总是紧紧跟着,生怕他会出何意外。   而他明明说,他会在王府中等她。恐怕是怕王府卫被她察觉,自己远远跟来了吧?   “他们就在周围,前面发生了何事?”李淮回答完又问:“本王听说有人死了?”   “嗯!”奚兰脸色有些严肃,她点头说:“娄阔来抓我,估计是想报仇……”   对方听了眉头一紧。说:“娄阔昨夜已趁夜出城,回蒙国去了!”   “可刚才那个抓我的人,确实是他亲信。”奚兰记忆很强。见过一次的人就很难忘记。所以十分肯定。   李淮没有多加思索,回答:“看来,他是故意留了一队人马在金陵!”   奚兰有些担心,便问:“此次朝阳郡主未能与他一起回去,他定然十分恼怒,这门和亲……”   “所以。皇后抓住这个筹码,请父皇让本王去西境,与风国荣战大将军谈合!”   在经历了宁国府那一出之后,奚兰才自己放空了片刻,危机又紧随而至了!   “皇后?”   “蒙国与纳兰氏族有很深的渊源,当年的和亲也是皇后促使的,如今晚缀出了这种事,必定需要纳兰氏的人去说情……父皇刚才不知从何处听到了此事,已气得大发雷霆了!恐怕。这次真的会派本王去西境了!”李淮说得有些无奈。   江都郡守王显成去西境谈和,朱旷以对方身份低微为由,不予见,而李淮身为文国七皇子,去西境与那朱旷谈和,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是他们却都明白,就身在京城,就已遭遇了那么多暗杀陷害,这金陵到度古城就算快马加鞭、不日不夜,也要走上十天,这么漫长的一段路,会经过无数偏僻惊险之地,要对李淮不利的人,只怕会倾巢出动吧?   一想到这个,奚兰就很坚决的说:“你不能去!李淮!”   不管用什么法子,就算赖也要赖在京城,她想,皇帝那样宠他,也绝不会让他去冒这个险!   李淮却轻轻牵过她的手来,一边往王府的方向走,一边语重心长的说:“此去凶险,本王又怎会不知,可奚兰,你也清楚,父皇不到万不得已,怎会答应这个要求?”   奚兰眸光变暗,以文国此刻的处境,北面蒙国的联盟随时都有可能瓦解,西面风国野心召召,而国之中,还有各种内患,早已是四面楚歌,身不由己了!   为了稳定自己的江山社稷,皇帝就算在疼这个七子,也必然会让他去冒这个险的。   “不过你放心,王府卫各个身手了得,父皇还准我带上一支苦训过的精兵,名叫神龙军!”   她一听,从前倒是不曾听过这样一队精军,光听这军名,就觉威风凛凛。   但她却还是不放心,刚要张口说:我也要去。   话还没出口,就被李淮插了过去。   “你不能去!”   奚兰脸上一急,“为什么?”   “本王去西境谈和,乃国家大事,并非甚么风花雪月之事,你一个女儿家,就好好呆在金陵等本王平安回来就好!”他声音如以往每次那般坚定,不容反驳。   但奚兰的执着,也与以往每次一样不知悔改。   她说:“我看你就是知道此去不能平安回来,才将我留在金陵吧?”   “本王如何活过这二十七个年头?多少凶险都过去了,这次也一样!”   奚兰脸色不变,振振有词道:“好啊,你别让我去,反正你一离开金陵,我有的是自由,想去哪儿还难得了我?”   李淮脸色往下一沉,早就知道,她会这般说。   他打心底不想要她去,就如奚兰自己说的那样,他就是知道这回很可能回不来了,才不要将她一起带去赴死。   看着他那闪烁的眸光,奚兰用力掐了他一把,质问道:“你到底是有多狠心啊?明知道自己去回不来,却要留着我在这京城中守寡?”   李淮最后实在拿她无法,叹气道:“好好,让你去行了吧?”   “还不行!”她强势的说。   对方不禁蹙眉。“还不行?”   “你要听我的!”   李淮听了,立刻脱口而出道:“这简直就是胡闹嘛!”   他堂堂胥王,帅兵去谈和,竟然要听一女人言?王威何在呢?   奚兰也并非胡搅蛮缠,她昂首挺胸问:“你从小就没出过几次京吧?”   李淮被这样一问,竟然一时哑口!   因为各种各样的严肃原因,他连自己的封地都未去过!   可他却比任何人都向往外面的广阔世界,所以阅遍了天下各地的书籍,得知了多数的奇闻乐事,却从未有多少机会,让他亲眼见证。布以肠号。   “论起江湖阅历来,你那些训练过度的属下,有哪个比得过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大言不惭的说。   这回李淮笑了,他说:“你简直太小看本王的王府卫了,本王虽不便离开京城,如三哥六哥那般在外游离,但本王时常会派他们出京,他们与你们这些江湖术士比,可逊不了多少!”   “江湖术士?”奚兰好笑,李淮这厮表面对她的本业没有多言,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她是江湖术士呢!   “难道不是?”   “就算我是江湖术士,你的那些手下,哪个会奇门遁甲,九宫卜卦,通灵驱邪?”   “好好!王妃大人,你最厉害了!”李淮实在无奈,摇头暗笑叹,女人难养也。   可不用质疑,与她这般说话,那些苦恼之事,顷刻间就被抛之脑后了!   “那你要不要听我的?”奚兰追问着。   “那不可行!”这类权威,他要誓死捍卫的。   ……   次日,朝阳郡主要被送走了!至于被送去了哪里,李淮与奚兰均不得知。   他们相信,宁家有诸葛念慈,必然会将她送至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奚兰一早起床,想起宁晚缀此去,想必是回不来了,还摸出卦器来卜了一卦,看到卦相,她双眉微微一紧。   李淮步过来,见她正在卜卦,便问她:“你在卜什么?”   “李淮……此刻时辰还早,你可否要去见她最后一面?”奚兰低垂着头,沉默了好久,终于才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第198章:罪有应得   话都说到这般,李淮怎会不知,奚兰的卦是为谁而卜?   他脸上的神情黯淡了下去,与方才进来时。有了很大的差别。   沉默了片刻,他声音有跟着有些,暗哑,回答道:“不必了,本王……还要进宫去!”   这样的回答。就像平素简单的一句回答。   可是听者,却明白,这之中。已隔了生死之距。这让奚兰也跟着有些沉重。   明知也许是永别,李淮却决定不去相见,在这位尊贵的王爷心中,对生死离别有一种强烈的畏惧感。   见他当真就要去书房作势忙其他事,奚兰再次开口问他:“你以后不会后悔吗?”   李淮依旧是沉默,不回答。   他心中。其实很害怕回答这个问题。   良久,他语气平缓的开口道:“你要与本王一起进宫,别再耽误了!”   奚兰便不再说其他,对于宁晚缀,她从未有过任何恨,甚至,在内心深处,她还很敬佩这个女人!   所以她希望,宁晚缀可以得个善终。   不久。她准备妥当,与李淮一起进宫。   因西境的情况不容等人,他们必须尽快出发,甚至连皇帝的生辰都会错过,所以他们需得进宫去给各长辈请赐安。   马车在南宫门外停下,李淮心不在焉的坐在马车中,竟忘了要下车。   奚兰侧过头去,看见他低垂的脸,心里似能感受他的心情一般,轻声问:“李淮,你很难受吧?”   李淮微微侧头来看她,曾在心中发誓,坚决不要让她有任何觉察,才发现,原来自己做不到。   他在马车内,动了动身子,轻轻将奚兰揽在怀中,沉声说:“是啊,奚兰,本王很难受,对不起!”   “如果你不难受,那你就不是李淮了!”奚兰却并未觉得,他该向自己道歉。   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在面对这些时,难受也有错吗?   当初得知紫虚元死讯时,她何等的难受?不也是李淮陪着她城里城外的寻找吗?   甚至到现在,都还源源不断的派人出去打听。   此刻,不过是这一切都重来,他们互相的位置调换了吧!   她轻轻抬起双手,将李淮抱在怀里。   什么也未说,说什么都差不多。   但只要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好了,已给予李淮足够的支持。   良久,李淮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们下去吧?”   “好!”   两人这才缓慢的从马车中下来,这时,李淮已收敛了他脸上所有难受,变回了那个温雅沉着的王爷。   “胥王,胥王妃进殿!”   公公高亢的通传声过后,李淮与奚兰一前一后的出现在了西宫富丽堂皇的大殿中。   这还是奚兰头一次,到西宫最里面的这间大殿,往常进宫给皇后请安,都是在外殿。   所以奚兰很快就发现了这殿中央那开得正艳的雪兰花,这种花极难养殖,皇后宫中竟然有如此之多,不禁让她惊叹。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纳兰氏头伤未愈,躺在珠帘后面,只隐约可见一道人影在其中。   而皇帝端端坐在外面,朝他们挥挥手:“免礼吧!这明日就要走了,应有许多事要处理,无召就不必进宫来耽误了!”   皇帝自来对李淮的态度都温和疼爱,如这般态度,是极少有的。   显然是因为朝阳郡主之事,将其中很大一部分罪责,都给了李淮,这其中,皇后也从中做了不少梗。   李淮不急不躁的点头应‘是’,后又恭敬回答:“孩儿已将手中大部分公务处理好,一些未能完毕的,也交由了几位相关的大人,今日进宫首先是来给父皇母后太后辞别,再则,呈上详章表!”   李淮向来做事都稳妥,前些日子关于城区改建的详细,他都细细的罗列了出来。   奚兰早晨无意看过一些,就单单是他手上那本详章表,就耗费了整夜,身边各种烦心事围绕下,他还强迫自己静下来,一丝不苟的完成自己该做完的事,这种态度,她欣赏并支持。   皇帝让御前公公接过去,并未急着当殿查阅,只说:“安也请了,章也呈了,就退下吧!”   李淮还是迟疑了一下,离别之际,父皇这般不耐烦见他,心中多少有些失落吧!   “皇上,淮儿明日就要远赴西境,你倒是说几句好听的话,给淮儿践行吧!”纳兰氏身为皇后,母仪天下的架势从未少过,这般的面不由心,再正常不过。   皇帝听了纳兰氏的劝,表情稍微有变,看过来,沉声道:“望你不负朕之所望!”   “儿臣一定竭尽所能!”   说罢,也再没有任何留下的理由,两人退了出来。   离开西宫,还要去太后的祥合宫。   李淮平静的走在前头,奚兰看着他挺拔有力的背影,能轻易感受到他的失意。   “李淮,父皇他老人家其实并非真的生你的气!”   听见她的声音,李淮停下来等着她走近,长叹了口气。“本王又怎会不知父皇他此刻的处境?”   明知此次远赴西境困难重重,皇帝也深知纳兰氏的手段,这般冷落李淮,不过是想让纳兰氏放弃针对李淮的戒心,从而手下留情。   “那王爷又为何失落?”   “只是深知父皇对本王的疼爱,却还是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奚兰好不客气的反驳他说:“你这般妄自菲薄,倒显得小气。”布役东弟。   “是!”李淮无奈,她这般直言,还真让他有些惭愧。   不过,他此刻却觉得庆幸,至少再困难面前,有个这样坚持的女子,陪在他身边。   “奚兰!”他轻轻牵过她的手,本有话要说。   “嗯?”   可最后,他又欲言又止的摇头,敷衍道:“没什么,我们去拜见太后吧!”   两人携带随侍,不久就到了祥合宫。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个时候本该念经送佛的皇太后却没有,她坐在正殿中抱着那只叫铃铛的猫在等待着什么。   “太后,胥王爷和王妃来了!”   太后点点头,听见二人进来请安的声音。两个人都跪下给这老祖宗行了个大礼。   “起来吧!”她慈眉善目的说着,“听说淮儿明日要赴西境,丫头,你要跟着去?”   奚兰望过去,毫不隐瞒的点了点头。   原本这种国家大事,女眷随行,是很忌讳的,但皇太后得了她肯定的答案,又是一笑。   “好,与哀家当年还真像。”说完,让嬷嬷拿来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盒子,这似乎是要赠给奚兰的。   “这是你前些日子给哀家抄的佛经,现在哀家将它轻手缝制成书,赠予你!”太后并未让嬷嬷转递给她,而是招手,让她过去。   奚兰便步过去,双手去接。   太后坐在雕花椅上,望着她的脸,轻声说:“此佛经你好生保管,不回京前,就不必打开来看了!”   她不知其意,但太后乃是有大智慧之人,她不会自作小聪明,听话的应了。   太后满意的点头,后来又与李淮嘱咐了一些,便准他们告辞。   按照惯例,最后才到了鹭西宫。   说起来,前些时日一直忙于各种事,李淮每次都有进宫,却未有空过来看余贵妃。   所以进鹭西阁的这段路程,李淮加快了步伐。   早就听说儿子要来请安,余贵妃已梳好了最适合她的贵妃髻,穿着最称她肤色的天蓝色华服等着。   还为他们准备了各种可口的糕点,听见殿外的公公通传,就已迫不及待的迎过去,两人按照宫中礼仪要行礼,她哪里舍得,一手扶起奚兰。   “不必了,殿里就我们娘三,快进来说话吧!”   听到‘娘三’这个称谓时,奚兰有很深的感触,她亲生母亲也没有对她这般说过吧?   而且她曾经对这个女人杀害无辜,有很深的芥蒂,但此刻眼里看到的,不过是一个爱子如命的妇人而已。   先是余贵妃与两人嘱咐了许多出门在外的事,后来,余贵妃又说了其他话。   “淮儿,锦画一个女子随你远赴西境,路途之中许会有所不适,你得多多照顾着她。”   李淮自然听话的应答:“孩儿知道,母妃请放心。”   余贵妃欣慰点头,看向龙奚兰,感叹道:“锦画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一路,也辛苦你了,有你在他身边,母妃相信,遇见一切困难你们都可携手克服的!”   “孩儿谨记母妃所言。”   这时候,刚好赶到午膳时间。   余贵妃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拿手菜,算是替他们践行。   三人坐下,期间都是李淮与奚兰再吃,余贵妃以不饿为由,笑着看两人吃得饱饱的。   余贵妃说:“淮儿,你给母妃泡一壶尽孝茶吧?”   李淮自来喝茶就十分讲究,更是茶艺精湛,不过很少会亲自动手。   听见母亲的话,他当即就起身应下,转身去吩咐下面的人准备茶具。   看着他一出去,奚兰方才还在笑的神情,突然有所转变。   “母妃,多久了?”   听见她的问话,余贵妃神情有些迟缓的,转过头来,假装没听懂的问:“锦画,你问什么多久了?”   “母妃的身子不适有多久了?”   余贵妃轻轻一笑,展开手臂,将那华美的袍子呈现给她看。“母妃这般精神,锦画你怎会觉得穆母妃身子不适?”   “方才锦画进殿时,母妃的手在颤抖!”   余贵妃神情一缓,不再隐瞒。   “这是年轻时落下的旧疾,只是近日有些频繁而已,并未有何大碍,更不影响其他,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在外担心。”   “当真吗?”奚兰不确定的问。   “嗯,不必担心。”余贵妃说完,又特别唤道:“锦画,你要答应母妃,此事千万不可与李淮提起,行吗?”   奚兰有些为难,她回答:“母妃都说此病不要紧,何以不能告知王爷?”   余贵妃没有回答,只是再次低低问道:“你答应母妃吗?锦画?”   她看见对方那期望的目光,内心挣扎着。   若余贵妃真有个三长两短,李淮一定很难受吧?   这时,余贵妃又语重心长的说:“锦画,你那时说得没错,本宫罪大恶极,能走到这一步已是上天眷顾了,本宫的余生都在偿还当年所犯下的罪孽,但淮儿与此无关,你要是真为他好,就让他甚么都不知,安安心心的上路吧!”   奚兰心中有所波动,对方所说的这些话,应是《凡咒》前发生的吧?   其实,对于做过恶的人来说,不管是梦中还是现实,都没有真假之分。   李淮再进来时,两人已恢复常态。   随即,李淮手法娴熟的为余贵妃泡茶,他敬上茶盏,祝道:“愿母妃身体安康,事事如意!”   “好,好淮儿!”余贵妃眼眶泪光闪动,从他手中接过来,但却没有喝,放到了旁边。   方才用膳时,余贵妃也不动筷,与此刻的原因一样,她的手抖得厉害,为了让李淮察觉不了,她避免了一切用手拿物的过程。   “淮儿,你是母妃的儿子,母妃一直都以你为傲!”余贵妃想在他离开前,伸手摸一摸儿子的脸颊,但却只能将手藏在袖袍之中,紧紧捏着。   最后,她期待的目光,落在了奚兰的脸上,轻声说:“锦画,还记得你第一次进宫时,在内殿中,母妃对你的说的话吗?”   听此,那时的一幕幕,便立刻浮现在了奚兰脑海之中。   余贵妃对她讲:你是本宫亲自为淮儿选的,本宫一定没选错人,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本宫,不管将来发生何事,你都要替本宫守护着淮儿,可以吗? ☆、第199章:临别之宴   如今,在想起这番话来,奚兰心中五味杂陈,仿佛是一位垂暮之年的老者。最后的遗托一般。   她点头,诚声回答:“锦画早已铭记在心。”   余贵妃这才真的安心点头,一切都交代好了,两人这才从鹭西宫中出来。   坐上回府的马车,李淮见奚兰一路上是否有心事。就轻声问:“奚兰,是否有些累了?”   她点头回答:“嗯,这几日睡得不安稳。不过没什么大碍。”   对方目光看得仔细。心想,她不愿说,一定有她的原因,便不再问。   到了王府门外,便见名小厮身前放着一个巨大的木箱子,似在等他们回去。   奚兰一下马车。便认出了此人,是国公府里的一个下人。   “小的奉主子的吩咐,将这些东西交给王妃。”   她目光低垂下去,眉头微动。   李淮走过来,目光也是一愣,他们似乎都不约而同的知道了,箱子里装的是些何物。   没想到,她前一天拒绝了,宁晚缀还会请人送过来。   “好。你回去吧!”不过奚兰并未迟疑多久,她甚至还从随身的钱袋里摸了一些碎银子打赏给对方。   小厮接了打赏,连连感激,很快就离开了!   奚兰看了看眼前的这些木箱子,又看了看李淮。她说:“这些话,从我口中说出来也许有些奇怪,李淮,朝阳是一个因爱而生的女子,你们的曾经已存在,这些东西她珍藏如今,一定是十分珍惜,她不带走,却也不舍得亲手毁了,送给我,也许有丝丝痴怨,不过我不在乎,这些东西,还是给你处置吧!”   李淮眨了眨眼睛,目光从那个半旧的木箱子上移开。   他问:“她希望你如何处置这些东西?”   “她希望,我将它们全部烧了!”   李淮轻吐出一口气:“既然她将这些给了你,你就烧了吧!”   奚兰心头一紧,原以为,他会留下来的,毕竟里面有许多曾经。   算了,她不再想在此事上一再纠结,便让人将这些东西,先抬进府暂放着,至于烧不烧,等从西境回来再说。   夜幕来临之前,王府里来了不少人,瞿王、竺王、宋子耀、季锦江均在其中,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也来了,莫恭懿!他们都只为一个目的,便是为李淮践行。   自从上次比武之后,就很少看到他出现,今次跟着季锦江一起出现,倒是让所有人都有些吃惊。   不过来者是客,李淮和奚兰对此人都有感激。   于是,王府中好久未设宴,今夜热闹得让人感觉有些伤感。   这些人,平素都是与李淮交好的,他们心中都清楚,李淮此行不易,但却只能将一路顺风挂在嘴上。   “七弟,来六哥敬你一杯,六哥在京城等你,你快些回来,陪六哥喝酒听曲,乐哉乐哉!”   李淮爽快的接过来,刚要干杯,瞿王又想起什么,笑嘻嘻的对着李淮旁边的奚兰说:“那到时候七皇娣可要准了,多给七弟些自由啊!”   奚兰好笑,回答道:“六哥既然要喝酒听曲,也顺带一起捎上锦画!”   席间一阵大笑,连那全席无话的莫恭懿嘴角都带了一丝笑容。   不久,瞿王又来接着说:“那七弟,这西境的黑玉十分漂亮,你也给三哥带些回来吧?”   “好!”李淮今夜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字了!   两个人很快干了,宋子耀也站了起来,手里捧着酒杯。   “子耀就敬胥王和王妃,还是希望你们此行顺利,另外——早生贵子!”   “对对对!没准这一趟回来,我就要当皇叔了呢!”瞿王开心的附和道。   奚兰手里握着的杯子却是一抖,竟从手里掉了下去。   她伸手去抓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经稳稳的将那只杯子抓在了手中。   “饮多了吧?饮多了就别再饮了!”抬头便迎来李淮那双看她温柔的俊眸。   她心中稍稍一暖,对他点了点头。   这时,闻王又想起来一件事,他说:“咦,今日怎么不见那个乔小龙啊?光有酒喝实在没趣,不如让乔小龙出来,给咱们舞一段剑助助兴?”   他们平日宴席上,少不了歌舞表演。   而胥王府中,自从玉媚人失踪了之后,舞娘全部被遣散了!   瞿王一听,也说:“本王就说这顿好像少了点什么,还是三哥会享受啊!”   李淮刚要推辞,席桌对面一个人站了起来。   “既然大家兴致如此高,不如小王来给大家舞一段助兴吧?”   莫恭懿其实也是个性情中人,今日喝了酒,心想来都来了,也就别藏着掖着了!布役扔扛。   众人听了,皆是惊喜满满,赶紧拍手叫好。   “哎呀,今天真是来得好啊,还能看到世子爷亲自舞剑!”   说时,莫恭懿已步态轻然如风的跃上了宴会厅,正前方铺着花毯的舞台上。   抽出随身携带的宝剑,引剑入袖,有柔有刚,或飞或退,如舞剑姿配上他那邪俊的脸颊,那叫一个醉生梦死,席间不时传来叫好声。   而坐在下方的李淮和奚兰却发现了一件事,莫恭懿舞的这段,与当初奚兰喝了酒,在临行客栈里给李淮舞的那一段一模一样。   这剑舞就名叫《醉生梦死》,是奚兰当初在柳三剑那里学来的,据说是柳三剑爱喝酒,一天兴致大发编了这段优美而剑气如虹的《醉生梦死》,那么莫恭懿怎也会?难道,他也认识柳三剑?   莫恭懿舞完了,李淮豪气的从主位上站起来,今夜都是大家给他敬酒,他还是第一次向别人敬酒。   “王世子,本王敬你一杯!”   对方拿起自己的酒杯,微笑时,露出洁净牙齿。   “其实,这一杯应该莫某敬你的!”他说这句话,是带着歉意的,不过怕说多了,引起别人多想。   但奚兰却知道,他的歉意从何而来。   那时,在西山上围猎,莫恭懿曾想拿走李淮的护身符。若不是奚兰将护身符拿了回来,那时已不知发生了什么。   不过奚兰听见莫恭懿这样,就越发想不明白,他何以这般?   莫家不是与纳兰氏结盟了吗?此人已经让李权两次丢脸,此刻还不避嫌,莫家怎能容他?   她甚至想,莫恭懿会不会是有何阴谋?所以到处留意席中的细节,比如下毒和外面的动静。   但到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看见季锦江中途离席,她抓住机会追出来,上前追问道:“哥哥!”   季锦江停下来,回头看见是她。   “何事?”   “莫恭懿到底为何要帮我们?”她相信以两人的交情,此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季锦江就猜到她会疑问这个,他无奈笑答:“也许他真就当你是锦画了呢?” ☆、第200章:启程 为富川公子的马车加更   对于这个回答,奚兰也不甚满意。   不过季锦江似乎不愿再多说,他从袖囊中拿出一个红色锦囊递给她:“早就想给你,不过席间人多。你好好收着!”   她将锦囊一起接过来,有些疑惑。   季锦将一个大老爷们儿,自然不会送她这些东西,所以这些东西,自然是别人给她的。   “这是她给你的。也许对你们在路上有何帮助!”   那锦囊你有个坚固的物体,奚兰立刻将锦囊打开了,里面装的。竟然是一只鹅卵石。   这样一块普通的石头。能有什么作用?   她没有多说,也未推迟,将锦囊随手塞进了袖子里。   季锦江又开口说:“其实,她还有一封信要交给你。”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封黄纸信封。   奚兰目光看了一眼,想拒绝。但心中有许多疑问,不知那封信中是否有提及?   于是他接过来,紧紧捏在手中。   对方离开后,她独自走向莲湖中央的夜亭,在昏暗的夜亭下,打开了那封信。   信里用楷书写着:道是深林种,还怜出谷香,不因风力紧,何以度潇湘。   奚兰看完这首短诗。心头怅惘。   这般的身不由己,果然是想说明自己有苦衷吗?   她将信捏成一团,欲要将信纸扔进湖水里,突听见莲湖对岸,有人吹箫的声音。   奚兰整个一惊,箫声?当即就快跑过湖上长亭,那箫声还在继续,但仔细听,吹得并不太娴熟。   但这里是王府,除了薛平安,还会有谁奏箫呢?   她走近了,便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湖畔的原石上。   “阿宝!”   箫声停了,阿宝回过头来看见是她,已不像原先那样对她满眼仇视了!   “王妃!”   “阿宝,是你师父教你的吗?”奚兰提着灯走过去。   阿宝点了点头,说:“师父说若想念谁,就奏箫,他便可以听到,阿宝想念师父了,所以想吹给他听。”   奚兰心头一紧,始终对这孩子有愧。   “阿宝,你是怎么遇见你师父的?”   曾听薛平安自己说过,当年他们苏家的惨案还有内情,现在,她没有机会再亲口问薛平安了,便想问问阿宝。   阿宝埋下头,苦思了好久,似乎在挣扎要不要告诉她。   “若不愿说就算了吧!”她安慰道。   “我祖籍在苏乡,那年家乡旱灾,家人都饿死了,师父是到苏乡去寻亲,将我救了!”   奚兰一听这个,觉得疑惑。   苏家当年的惨案之后,便只剩下薛平安一人,他后来,为何还要去苏乡寻亲?难道他们家中,还有别的幸存者?   “苏乡,你们苏乡是以姓为名吗?阿宝难道你也姓苏吗?”   阿宝摇头回答:“那里大多数人都不姓苏,我家姓陈。”   奚兰潜意识中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何关联。   “那你还知道有关你师父的其他事吗?比如,你师父的师父?”   阿宝想了想回答:“师父平素除了教我医术,在那日进宫前,曾特别给阿宝交代了一件事。”   “何事?”   “师父说……若他死了,让我将他房中那盆常年不开的兰花,埋进莲湖中央!”   奚兰一惊。   “莲湖中央?”那不是入世魔的棺宫吗?“那你埋了吗?”   阿宝点头,回答:“我早已将那兰花埋在了洞中央的稀泥里了!”   她于是提着灯,快速找到去湖中央的小船,带着阿宝朝莲湖中央而去。   便看见为之惊人的一幕,被阿宝才埋不久的一小盆兰花,竟然在莲湖石洞里,开得十分茂盛,而且不止一株,几乎将所有能生长的地方,连石缝中也一样。   “哇,好美啊!王妃,是否是师父化成了这些兰花,生长在这里?”   奚兰双目神情有变,摇了摇头回答:“不是,你师父没死!”   她蹲下身来,紧紧握住对方的双臂,格外严肃的说:“阿宝,我接下来对你讲的你要全部记住,听见了吗?”   “嗯!”阿宝用力的点了点头。   “你师父的事,这莲湖中央你也再也不要了,更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些花的事,知道吗?”   阿宝没有问为何,但看她如此认真,便答应了下来。   回去之后,她便将此事,详细告诉了李淮。   “平安房中不开的兰花,怎会在莲石洞中开满了?”   奚兰回答说:“也许是莲洞中的神秘力量造成的,不过我认为,平安也许并非是个普通人。”   她摸出乔婉之给她的那封信,递给李淮看。   “这诗中指的就是兰花,我初看时,以为是指的我,因我名中有个兰字,但后来突然看到莲湖中的兰花就猜,也许指的是其他呢?”   李淮说:“不因风力紧,何以度潇湘……这潇湘指的是……”   “你啊!”奚兰心情有些激动,现在虽很多还不能确定,但她几乎坚信,薛平安的存在与倏世有何关系,以导致了当年苏家的灭门惨案。   奚兰的父亲以及薛平安的师父,应该是知道内情,将薛平安救了出来,放在李淮身边。   “水涟珠之所以要偷走薛平安的尸身和灵魄,想必也于此有关。”   李淮问她:“我们是否将水涟珠找出来,就可找到平安了?”   “问题就在这里,这水涟珠行踪诡秘,若他不出现,以我的能力,很难找到!”   而且他们离京在即,也不能及时去找寻线索。   “我即刻写一封家书送回天灵镇,寻求我爹的帮助!”奚兰出来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写信回去。   踌躇了许久,才动笔,信中未有交代其他,只将十年前泉州苏家的事写详细了,希望龙父能祥答。布吗吐弟。   信写好,李淮马上派了一名得力王府卫段升,将信送往天灵镇,再拿到龙父的回信之后,再赶到西境与他们会合。   出京这天,京城百姓听闻他们爱戴的胥王要远赴西境谈合,万民不舍送行,将本就车水马龙的京城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只见一面蓝色‘胥’字棋在队伍最前方,迎风飘扬后面英姿飒爽的蓝甲骑兵护着几辆马车,后面是穿金色铠甲的神龙军也不失英武。   坐在马车里的奚兰,心中有些激动,为前路所有不明的凶险,更为他们坚定不移的斗志! ☆、第201章:阴阳三角   西行的头两天,一切都非常顺利,这支两百余人的队伍,在官道上浩浩荡荡。永往直前着。   而这两天中,奚兰做得最多的就是睡觉,赶路时她在睡,不赶路她也睡,有时候睡不着。她也闭目养着神。   到了第三天,队伍要经过封州地界了,之前的道路平坦宽敞。而一进入封州多山。道路陡邪,路程就慢了许多。   而李淮偶尔骑马在队伍里走,偶尔乘坐马车在车中与奚兰闲聊。   “今日怎生不困了?”早上从出城开始,奚兰便一直醒着,李淮以为是路不好走,所以在马车里陪着她。   奚兰拿着封州地界的地图在看。随即问:“这一段路多山路险,周围也没有任何城镇,我们恐怕是要在这边找个地方落脚了?”   李淮也没多看,早上出城时,他与严挺就已商量好了,到时候找一处离水源近的地方落脚。   她就指了指地图说:“这里有条河,天黑之前我们就在此处落脚吧!”   “这里?”李淮转头去看了一眼,说:“这里就快到了,这样我们要浪费大半天的时间。反正都要在外露营,何不朝前一些,在河的上游找一处地方?”   奚兰摇头,还是很坚持自己的意见,她说:“就这里,李淮,你就听我的嘛!”   “那你倒是给本王说个原因?”   “我们如果不在此处落脚,再往前走,必是在此处落脚!”她在地图上点了两下给李淮看。又解释道;“从地图上看,看的是大风水,而这凤凰山与光临山之间,刚好在一个阴阳三角之中,这种地方,通常阴气集中,又靠山,不太适合活人夜宿,所以我们在此地留一晚,明早再启程,直接穿过了这个阴阳三角。”   李淮听她说得条条是道,也觉有理。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让严挺在这个位置找地方扎营吧!”   于是,这支队伍就在凤凰河边上的一片草地上安下营来。   此刻阳光正好,不烈又暖和。   阳光照在河水上泛起粼粼波光,奚兰从马车上下来,看到王府卫们在浅河区里玩水。一个个脱去那厚重的军甲之后,身上的煞气也减了不少,俨然变成了一个活蹦乱跳的大男孩。   “王爷,王爷,你也下来吧!”严明的嗓门极其大,老远就能听见。   李淮站在河边,正与严挺看着地图在商量什么。   听见严明的喊话,也没有回答。   不过片刻,就看见严挺骑马离开了营地,奚兰好奇的步过去问:“你派严挺去做什么?”   “晚上我们要在此过夜,周围的情况一定要查探清楚,所以本王命他带些人去看看。”   巡逻查点,这是理所当然,奚兰点头没再多问。布吗池号。   看见严明他们玩水,奚兰说:“不然你也下去和他们玩吧?”   现在已远离了那座浮华的皇城,在外面山清水秀,何不在这大好日子里好好享受一番?   李淮不理严明的叫喊:“本王就算要玩,也不跟一群臭男人玩啊!”说完,坏坏一笑,拉着奚兰往前面走去。   奚兰由着他牵着自己,一路心花怒放的跟着,远离了营区。   依旧是在凤凰河畔,青草悠悠、花香四溢使得蝴蝶飞舞。   没有人践踏过这片花草地,一切都是崭新的。   李淮将自己的紫色披风扑在草地上,然后抱着奚兰躺上去,开始忘情的轻吻她的脸颊、颈脖。   奚兰闭着眼睛回吻着他,清风轻轻吹打着他们luo露在阳光在阳光下的肌肤,这般回归大自然,无牵无挂的亲抚让她有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她在他身下娇柔无比,如那凤凰河清澈的河水一般,明净无瑕。   尽情时,她睁开眼,看那背着光的俊脸,蓝天和白云……   可是余光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再接近。   她惊慌的转头去看,李淮立刻感觉到她的变化,从她逐渐僵硬而防备的身上下来,轻声问:“奚兰,怎么了?”   “有人!”   这两个字,使得李淮敏捷的翻起了身,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吹着小葱花蕊,形成一圈圈的草浪。   他松了口气,对抱着自己外袍,露出半个白嫩肩膀的奚兰说:“若是真有人的话,本王早就发现了!”   她狐疑地蹙起眉头,心想,难道真是她敏感了?   若不是人,这大白天的,也不可能有鬼啊!   “别想了,我们回营地去!”李淮顿下来,亲手帮她把衣衫整理好。   回去营地后,她还是有些心神不宁的。   傍晚来临,夕阳从山头落下,最后的余辉在河面上散尽。   营中生火做饭,严明他们在河里抓了好些鱼鲜,烤好了给王爷王妃送过来。   奚兰无食欲,只啃了些干粮补充体力。   “严挺他们回来了吗?”她问李淮。   李淮摇了摇头:“算着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她便想起那个阴阳三角地带,又问:“你可有特别吩咐他们不要进那个山头吗?”   对方摇了摇头,回答:“本王未说,但详细指挥了他们巡逻的几个区域,严挺做事严谨,断不会擅自行事!”   奚兰自然也相信严挺绝对不会擅自改变路径,但问题就出现在这里。   “那按照你说的那个路线,他们几人早应该回来了才对。”   迟迟不回,必然是被何事耽搁了!   酉时乃黑白交替之时,古人有句话叫:酉时活人不出门,就是告诫人们,酉时之后的世界,不属于活人。   他们此刻在深山里,任何事都应该提防着。   李淮说:“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在山里过夜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你不必担心!”   奚兰有些不悦,但此刻再说其他,也没有任何意义,唯有等人回来。   这一等,就又过去了两个时辰。   营地远处,终于听见了马儿奔跑的声音,奚兰从马车上下来,看到是严挺他们回来了,除了一身风尘外,倒没有人受伤。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奚兰跑过去询问。   严挺回答:“中途在山道里迷了路,天黑了不太好辨别方向,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奚兰觉得疑惑,既然是有指定的路线,应该也走不远,怎会在附近迷了路?   她围着他们骑的马转了一圈,这时,李淮步了过来,也形式的询问了严挺一遍。   对方任旧回答刚才一样的答案,两人又细语说了几句什么,奚兰没听见,就独自回去了马车上。   不久,李淮回来说:“今夜已安排了人巡逻夜守,你安心睡吧!”   “好!你呢?”   “马车里太闷,我与严挺严明他们研究一下接下来几日的路程,你先睡吧!”   “哦!”她语气里有些失落,不过已将身体躺了下去。   李淮知道她心头不舒坦,便钻进马车里,将她的头轻轻揽过来,轻轻吻了一口。   “你就在车上别到处乱跑,本王忙完了,立刻就回来!”   “好!”她点点头。   李淮随即出了去,奚兰还真就乖乖的躺在马车上,闭目求梦。   不过,很快她脑海里,又浮现出下午与李淮在外面云雨时,余光里看到的影子。   心里有些慌乱,每每有这种感觉时,都必会有事发生。   也不知道这样躺了多久,奚兰脚都有些麻了,此刻已过亥时,李淮还未回来,她心中不免有些抱怨,这大半夜的,与那些个王府卫混在一起,商量路线哪能商量如此之久?   当即她就坐起来,从马车上下来。   幽静的山谷草地上,水声在夜里尤其明显,她可以见几堆篝火旁边,睡着数个神龙军的侍卫,看到远处有巡逻兵模糊的身影,她心头稍微安了心。   不过,李淮人呢?   她穿过火堆,看到一个影子,在火光照不到阴暗处移动着,奚兰走近了看,便见是李淮那面紫色的披风。   “李淮,怎么不见其他王府卫?”她走过去问,但脚步又突然一顿。   因为她赫然发现此背对着她的人,身高不对,李淮大概有八尺之高,而眼前这个人,起码有十尺! ☆、第202章:什么在召唤本王   所以这个人绝对不是李淮!   但不是李淮,他身上披的紫色绣冧披风,却明明就是李淮的,绝不会错。   她突然想起。白天与李淮在营外,便将披风扑在了草地上,走的时候有些匆忙,也不知当时李淮有没有将披风拿回来,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绝对不会是营里的任何谁。   营里全是准纪守距的军人。没有谁会大不敬的披他们主子的披风,半夜三更站在这里装神弄鬼。   当即奚兰就退了一步,那个人的身体动了动,却依旧没有回身。   奚兰下意识的伸手去拿袖管你的匕首,这山野里,不管是何物,都让人不安。   “王妃!王妃!”可能是发现马车门打开了,她不在车内,巡逻的神龙军立刻开始喊她。   她正惊悚不安,而她前面数米的那个人一听见别人的声音,立刻就蹿进了草里,动作之快,加之周围光线很暗,她几乎都没看清楚对方是如何不见的。   “王妃?你怎么独自跑到这里来了?”神龙军的都尉郭孟俊跑过来,看见她手握匕首,一动不动的望着前头的草丛。   她回头看向过来找自己的人。发现全是神龙军,并不见任何一个王府卫。   刚才她过来时,也没见到一人。   “王爷去了哪里?”李淮不在。那些王府卫必定是跟着他一起的。   郭孟俊表情有些为难,将头埋下去,说:“此刻夜深了,王妃还是回马车上歇着吧?”   “我问你们王爷去了何处?”她嗓门一下提高,这神龙军的郭都卫还惊了一条,这一路来所见识的王妃都是温柔贤淑的跟在胥王身边,这发起威来不容小视啊!   “王妃,王爷带王府卫出去巡查了!”   “你当本王妃三岁小孩吗?带人出去巡查偏偏将所有王府卫带走?”   这王妃不好骗,郭都尉更加为难,且他也不是十分清楚,胥王离开时,只让他务必保护王妃的安全,若王妃醒过来询问,也不可让她擅离营地。   “王妃。真不是属下有意欺瞒,王爷确实是带人去巡查了!”   奚兰立刻问:“好,那他们走的哪个方向?”   对方指着西边的山谷回答:“那边!”   那里正是白天奚兰对李淮讲过的阴阳三角,这李淮明明就听她说了那地方的风水,为何还深夜带人进去?叉介巨划。   现在回想一下,白天李淮派严挺出去时。两人拿着地图说了好半响,而严挺回来时耽误了那么多时间,李淮竟然问得也很敷衍,那之后,李淮又与严挺商量什么说了很久。   奚兰当时心中存疑,不过以为是李淮心细,跟属下商量这周围的地形趋势,以备不时之需。   李淮啊李淮,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王爷走了多久了?”她又问郭都尉。   “已有一个多时辰了!”   她当即就回马车里,拿了自己的残影剑和其他的家伙,准备出营去寻。   这时,郭孟俊过来劝阻。   “王妃,你还是留在营地中等王爷回来比较好!”   奚兰心头乱糟糟的,刚才披着李淮披风出现的大家伙,还不知道是什么,这边李淮竟然带人夜闯阴阳三角。   “如果我执意要走呢?”   “那属下就得罪了!”郭孟俊立刻命人过来,将她围了个严严实实。   此人不让她离营,估计也是受了李淮的命,奚兰气急的吐出一口气,只好回去马车上坐着,心急火燎的等着。   期间,她为李淮卜卦,从卦象中得知,李淮是去寻一件东西,卦中未透吉凶,她也只能抱着希望等。   天要亮时,终于听见马儿回营的声音。   她从车窗的帘子后面,看到李淮与王府卫们进了营地。   她松了心,这才闭上眼睛一头埋进毯子里装睡。   不多久,马车门被人打开,奚兰闻到那熟悉的淡香,她任旧没有睁眼。   李淮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唤道:“奚兰?”   奚兰耍着性子没有理他。   他就将身子俯下来,靠着她的肩膀,从后面揽着她的腰际,柔声在她耳畔说:“奚兰,本王晓得你醒着……”   她装睡的时候,手掌会下意识的握着。   奚兰被揭穿,就干脆的说:“晓得你还死皮赖脸贴上来?本公子在生气呢!”   听见这声音,李淮好笑,但一夜在山上穿梭,着实有些累。他说:“那本王给你陪不是,好吗?你转过来……”   “你陪不是就行了?当真是王爷,一句不是值千金吗?那么喜欢那个山谷,干嘛不就留在那里?”   她少有在李淮面前这般使小女人脾气,李淮也就配合着她,哄道:“那本王要是真留在那,你不得把那里给踩平了来寻吗?本王怎么舍得……”   奚兰用力掐了他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李淮吃痛,但手臂却未动,任由她撒气。   不过奚兰还不解气,她一把掀开对方的手臂坐起来,指着鼻子说:“你到底寻什么东西?不是告诉你那地方不太平了吗,你还带着人半夜三更的去寻?不想要命啦!”   她是真担心了一夜,若不是有卦吊着心,晚上再多神龙军挡着,她也提刀冲进山谷去了!   李淮瞧着她这般样子,顿时心疼,坐起来抱着她:“是本王不好,没提前告诉你,但本王进那山谷并没有遇见什么危险,你看,不是安全的回来了吗?也是你说本王身上魔煞气重,就算那地方有什么小妖小怪的,谁敢靠近本王啊,对不对?”   “那你到底寻什么?”她抬头,死死的盯着他的下巴。   李淮顿了好片刻,才说:“本王儿时常常坐一些噩梦,里面的一些地方,更在记忆中十分深刻,我们一走进这片山林时,就觉得似曾相识,而本王总感觉那片山谷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本王!”   一听见这个,奚兰的脸就往下拉。   “李淮,你肯定是中邪了!”   对方一笑,轻松道:“本王倒是想中邪呢!”   奚兰狐疑的瞅着他,半响,也觉得李淮不可能中邪。   他心智不清楚的唯一可能,便是魔灵控心,其余的,还有什么可以迷惑他呢?   “那你们进那片山谷,当真没发现任何稀奇古怪的事?”如果真没有,李淮的辟邪效果,简直奇效。   李淮歪着脑袋想了想,“稀奇古怪的事?倒是有一件……”   “是什么?”她立刻将头伸过去。   “其他王府卫说看到山谷里传来哀嚎声,不过本王却不曾听见任何!”   “这就对了!”奚兰激动的说:“你看不见,不代表别人看不见,要是换了我,估计……”   她有双通灵异,要是换了她,那里面有什么,不看得活灵活现的,想着背后竟然生起一阵寒意。   她赶紧强调:“那地方那么邪乎,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我们赶紧趁早,穿过那里,免得夜长梦多!”   对方看她如此着急,却有些为难的说:“奚兰,本王今夜还想去寻一次,我真的能感觉那里有什么在召唤本王……”   “还要去一次?”奚兰睁着大大的眼睛,不解的望着他:“这重要吗?昨夜也许是运气没出事,今夜呢?而且这周围也不太平!”   说着,她脸色往下一沉,眼中全是忌讳。   李淮看见她这样神情,立刻就猜到昨夜他离开后,一定还发生了何事。   “难道你昨夜里看到了什么?”   奚兰问:“李淮,我问你,你的那件紫色披风呢?”   “紫色披风?”他想了想,回答说:“本王以为昨夜忘在营外的草坪上了,但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掉在马车外头了!”   奚兰一听这个,全身上下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这么说,昨夜那东西后来还折回来过,把披风放在了她的马车外面!   而神龙军到处都是,一夜都守着她,那东西到底是怎么进来,还不被任何人发现?   更让她想不明白的是,这东西为什么要披着李淮的披风,背对着她让她发现? ☆、第203章:榕树上无头男尸   甚至在被她发现之后,还再一次回来营地,故意将那件披风扔在马车外面。   这就像是一种挑衅,或者是宣战?   “紫色披风到底怎生了?”李淮看她表情凝重。忙问。   奚兰便将昨夜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李淮这下,变得跟她一样凝重了!   “按照你这个描述,披着本王的披风,那应该是活体才对。”   她点头表示肯定,“若是鬼或妖。我至少应该在它身上看到些邪气,但这个家伙身上说不出有种什么感觉,怪怪的!还有,他速度极快!”   “速度极快?有多快?”   “一眨眼功夫就消失了,我甚至连他如何消失的动作都未看清。再则,他身高着实太高,恐怕在全京城,也找不出几个那样高的人来,我怀疑……”   李淮接过话来,“怀疑那家伙不是人?”   她点点头,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在人类的文明世界里,都存在着那么多神秘之物,更何况这种山野之中。   “他是否是人都不没关系,只要是活的。就杀得死,本王担心的是他的速度。”   这世间上,不管是什么东西。唯快不破,能在这高手如云的营地中来去自如,便是根本不将这些人放在眼中。   可关键是,他又没有明显做任何事情,他们根本猜不透这东西的动机。   “对了,那披风呢?”奚兰想起来,那披风被不明物披在身上过,没准会留下什么线索。   “还在外面。”李淮回来,第一时间是想着找他的王妃,哪有功夫管那扔在地上的披风。   奚兰便立刻起来,出到马车外面,小心翼翼的捡起那张披风来看。   但她手触摸到披风的时候,感觉披风里面还裹着什么东西,于此同时。拥有敏锐嗅觉的李淮已闻到了一股腥味儿,他第一时间,将奚兰拉了回来,换用长剑将那披风给挑起来。   这一挑不得了,竟然从那披风里面,滚出来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仔细看。那人头的皮被剥了,所以完全看不见人头的人脸长成什么样子。   还好两人都早有准备,不然乍一看见这么个血肉模糊的人头,不得吓一大跳?   “王爷!”听见这边有动静,刚才得了准要去打盹儿的严挺严明又涌了过来,看见两人围着这么个血腥人头,都是一脸惊状。   李淮未回头,命令道:“立即下去清人数,看哪个队里少了人!”   山里气温是要低一些,但这个天气已是夏季了,死尸很快就会发臭烂掉,但显然这个人头除了腥味外,还新鲜得紧。他们不得不怀疑,这人头是队里的某个人。   严挺不敢怠慢,立刻就转身飞跑下去,将点人的命令传下去。   严明问:“王爷,那这人头怎么处理?”   李淮有些不悦,这么个狰狞人头自然是拿去埋了,难道还要留着生蛆啊!   但顾及到严明的智慧,他耐着性子命令道:“等确认了死者身份,找个地方好好安葬了!”   行军之中,有人去世,一般都这样处理。   严明应了声,思及要用何物包裹这个头颅,然后他就发现了一旁的紫色披风。   “这披风,王爷您肯定用不着了!”   李淮无言,转身,想带奚兰离开这里。   “等一等!”奚兰目光锁着那个头颅,似乎发现了什么问题。   严明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然后他就看到了让他都有点不能承受的一幕。   他那美丽与智慧并存的王妃,用手去轻轻反动了那个血淋淋的头颅。   然后从一团黏糊糊的血肉里,生生的拔出了一个东西,拿在手里看。   尸体见了不知多少,但看到这一幕的视觉冲击,直觉胃里有何在翻滚,李淮还是强忍着那作呕的感觉,走过来蹲在她侧面,问:“那是什么?”   奚兰屏住呼吸看了许久,终于确定。   “牙齿……”叉尤匠巴。   “牙齿?”严明不敢相信的惊呼,那么长的一颗獠牙,什么东西才会长?   “嗯。看来是那东西留下来的!”奚兰后来到河边将那獠牙和手洗干净了,用一块布将獠牙裹在里面,交给李淮说:“这东西很可能是在山野里的何山怪,也许是我们停留的这个地方,打扰到了他,他丢个人头来,应该是在警告我们!”   李淮听了脸色往下一沉,“这东西害人性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这语气,奚兰就晓得,他想除了这害。   “这里不是金陵,而是大山,在这种地方,会存在各种精怪,过路的人不管是谁,都应该怀以敬畏之心!”   只要不出山作怪,他们这些玄门人士,都不会在深山里动土,比较三界之中,自有这些妖鬼的一片净土。   李淮自然明白她的顾虑,不愿在这深山中多留,以免再发事故,但他却无法完全认同。   “再以敬畏之心,也不可能在它动手残杀本王的手下时,本王带人畏缩逃走的道理!”   这时,严挺来报。   “王爷,人数已经钦点完毕,营中没有人失踪!”   无人失踪!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又是疑惑。   这营中竟没有人失踪,那这个大东西去哪找了个这么新鲜的人头?   奚兰很快抓住这点,对李淮讲:“不是营中的人,也许是这附近的山民,或者进山打猎的猎户!”   李淮很坚定的说:“不管是谁,这怪物残害生命,都应该将其铲除!”   她听了,神情有些变化。   其实换了平日,她也很愿意替天行道的,但如今他们西境之行责任之大,又随时面临各种不同的危险,她之所以前两日都尽可能的休息睡觉,就是知道三日后,路程进入这片山区后会出事,所以养精蓄锐。   她商量着说:“这东西不管是什么,肯定极具攻击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淮,我们不如等回来时,再来解决它,你看如何?”   李淮听到她这般口气,刚才还坚定的信念,跟着就一软。且仔细想想,若真是出了何事,伤到了奚兰,才得不偿失了!   于是,他沉声说:“那就按你说得办吧!”   音落,他立即命令严挺下去传令,马上出发。   奚兰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失落,下意识的问:“李淮,你觉得那凤凰谷里召唤你的是什么?”   他摇头,不太确定的说:“本王进到这片山谷后,就一直有这种感觉。”他摸着自己的胸口,说:“就好像是本王灵魂中所缺失的什么,遗落在了这里,急于将它寻回……”   奚兰虽没有这种感觉,但听他的描述,却能想象。   就如爱一个人,不能得的感觉一样吧?   “也许这凤凰谷,真的有一样你曾经遗落在这里的东西!”   李淮那双深邃而迷茫的俊眸移过来,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本王从不曾来过这里。”又怎会遗落何物在此?   “我并非指的是这一世!”奚兰看着他,认真的说。   “你的意思是,倏世的何物,留在了这里?”   奚兰只是猜想,再听他这句话,脑袋里突然就亮了!   “这山中,难道有何法器?”   她的声音有些激动,若是属于倏世的法器,必然是三界至高法器,法力惊天!   “今日我们也会经过那个山谷,到时候再看看,能否寻得什么?”   就这样说定,队伍开始启程。   接近中午时,终于进入了谷口。   一进入,就明显感觉温度低了许多,因为两边都是高高的山崖,阳光常年照不进来,这里面阴暗得很。多数路经之人,宁愿多花半月时间绕过这座大山,也不愿意横穿这片深谷。   奚兰特地从马车里下来,骑着她的追命四处走动,期望能发现什么。   “王爷,快来看啊!”这时,走在前面的严挺,突然一声惊呼。   行在后头的奚兰一听,立刻骑马绕过马车,直奔上前。   就在前方,这条山谷乱石中长着一颗没有枝叶的榕树,那榕树干枝上,竟然插着数具无头男尸! ☆、第204章:被困山谷   插着!而不是吊着!   是那尸首,被一股强力,生生的插进了那如利刺一般的树枝上。   而那些尸体身上衣服,早已被鲜血覆盖。看不清原本的模样,没有头颅,更无法确认他们的身份!   “全军戒备!”李淮一见此状况,立刻向后面的人下令。   这些人平日里都见惯了尸首,可在这山野深谷中,看到这样诡异的一幕。多少心头有些瘆。   奚兰走过来,细声问他:“昨夜里你们进到这里来,难道没有发现这些尸体?”   她以为,那时候天黑,他们没有注意头上的情况。   但李淮却摇头说:“昨夜我们来时,这里绝对没有这些尸体,所以这些尸体,必然是我们离开后被挂上这榕树的!”   这下,奚兰心头更有些紧了!   “早上被披风裹着的人头也许就出自这里,也就是说,那个东西将人头扔在了营地里,又返回了此地,将这些尸体挂在上面。”   严明凑过来,傻乎乎的问:“然后呢?”   李淮都不想搭理他,只微埋着头思忖着什么。叉尤吗才。   奚兰看向严明,面无表情的回答:“然后就是。很可能你们趁黑回去的时候,跟这个家伙擦肩而过了!”   这厮一听,刚才那一脸好奇。瞬间变得跟吃了鳖一样难看。   这事儿本身已经过了,但现在回想起来,在黑夜里,他们与这个行凶的东西就那样错过了,而他们竟然毫无察觉,这已超过了他的认知范围了!   不过很快他又意识到,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儿,竟在王妃这样一介弱女子面前露虚,实在不妥,当即就拍着胸脯道;“个奶奶的,管它娘的什么东西,只要它敢来,爷爷我肯定将他大刀给剁了!”   奚兰不再理他,目光眺望上那颗挂着无头尸的榕树。   “无叶不枯!这树也有些名堂!”再看这榕树生长的环境。竟是从岩石之中,长出来的巨大树干,没有土壤,它何以生长?   李淮早就注意到了这点,夜里他们来时,就在这榕树下面停留过。当时夜黑,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此刻是白天,一看这情况,更觉得怪异非常。   “这树在这起码也有几百年了,现在最让人不解的是,这些尸体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说是山民,为何看起来全是体型强健的壮年男子?若是猎户,也不可能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人吧?   再说,这地方如此不太平,就算有猎户,也不敢上这来送命啊!   “不管是打哪来的,那东西将尸体挂在这里,必然是为了给我们看!”   奚兰这时又发现了其他疑点,她问:“除了他们的头颅以外,似乎还少了几条腿。”   周围隔得近的几个王府卫都是望着那些尸体沉默。   片刻之后,一道幽幽的声音从严明嘴里冒出来。   他说:“或许那家伙饿了!”   庄智谋好想当场抽这丫一顿,但却只能忍了!   奚兰却听了严明这话,觉得有理。   “这东西长着那么长的獠牙,不吃肉都说不过去,既然是肉,人肉最腥,倒是不错的选择……”   严明的话终于得到了一次肯定,不免有些得意。   严挺接过来说:“那既然他食肉,这些都是他的食物,又为何要挂到那里?”   一直没讲话的李淮目光一暗,轻声问她:“你打过猎没有?”   “嗯。”她幼时,每年跟着父亲进大山里打猎,她不愿杀生,常常无功而返。   李淮说:“你知道,我们上山是怎样上山围猎的吗?那些猎物原本平静的在山林中,我们会带上鼓锤,分布在各个山头,用力敲击,那震天的声音就在山谷里来回传,飞禽惊飞,走兽乱闯,这时,我们再拿着猎具出去收割便可!”   那时候,所有猎物完全都跑疯了,好些个根本不用他们动手,跑着跑着直接一头撞上树,把自己给撞死了!   在动物界,老虎豹子捕猎,都是静静的守着,等待时机再出去捕杀猎物。   而人类捕猎时,有时候粗暴,有时候沉着,成果却显而易见,这就是智慧带来的不同。   奚兰看过去,已经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那东西与他们一样,是可以思考的生物,将这些尸体插在他们必经之路上,用以震慑他们,从而达到恐吓的效果。   而且这一招,在那颗人头早上出现在营地中,就已达到目的。   当时,他们一发现那颗人头,就立刻决定离开,便要经过这个山谷,而山谷中,他又准备了这么一顿血腥大餐等着他们。   严明就不信这个邪了,他扛着大刀嚷着:“以前都是一群人围猎一只走兽,难不成,今天那一只走兽还要围猎我们这两百号人?”   奚兰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穿过这片山谷为好!”   李淮允了,立刻命令全军继续前进。   但是还没往前走上半里,队伍又停了下来。   看见前面走不动了,奚兰当时就暗叫不好。   李淮一直骑马陪在她身边的,看到行在最前头的严挺骑马过来。   “又怎生了?”   严挺脸色有些难看,这在他脸上是极少出现的。   “王爷,前面的路被乱石给堵了!”   “乱石!”李淮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光,这不必想,都知道不简单。“马上派人将乱石搬开,天黑之前,我们一定要出了这个山谷!”   没多久,他们后方刚才经过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声音。   他们骑的马儿都惊叫起来,众人也跟着色变。   “那边发生什么了?”有人问。   “好像是山石滑了下来!”   不多久,后面查看情况的神龙军就骑马过来禀报。   “后方的山石将我们刚才来的路堵了!”   听此,奚兰心头更是没底了,她有些愧疚的说:“李淮,早上我不该叫你走的,那东西现在应该是想将我们困在这山谷之中!”   李淮表情严肃,不过却不忘宽慰她道:“你不必自责,就算你不劝本王走,这里我们始终要进来的,本王就不信了,难道它是三头六臂,刀枪不入!”   半个时辰之后,严挺又来禀告:“王爷,那些乱石之中有好几个实在太大,恐怕得借助人马之力,才可以移开。”   山里的天黑得太快,眼看天就要黑了,李淮立刻准了他们用马去清那些挡路大石。   奚兰想了想,对他讲:“看这个天色,清理好了路,估计天也黑了,到时候我们摸黑前进,这山谷还有好长一段,不知前面还有什么等着呢!”   听她这一提醒,李淮立刻说:“与其远离这害人的怪物,还不如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它。”   关键就在这里,也不知这长着獠牙的生物到底是什么,所以根本就想不到它的弱点。   “如果是活物,就没有不怕火烧的!”他们行军,都备着不少火油,用于走夜路时制作火把,生火之用,不过光靠火油肯定不行,她建议道:“趁此刻天还有光,派人去这谷里将所有能烧的东西都收集过来!”   到处都是石头,能烧的东西自然少得可怜,不过他们很快就想到了那颗大榕树。   把大榕树的枝桠削下来,浇上火油当燃料,再好不过。   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将那些尸体给取下来。   一说到要取尸体,严明第一个跳了出来。   “这哥几个生前一定遭了不少罪,我这就去将他们给弄下来,也算是积德了!”   说完,就看他飞身上树。   瞧他上了树,其余几个爬树轻功都不错的王府卫也自发攀了上去,帮着他一起将那些缺头缺脚的尸体给抬下来。之后,清路的清路,警戒的警戒,砍树的砍树,他们有条有序的迎来了天黑。   周围很快就生起了数堆篝火,神龙军的人和王府卫都四四一组,互相照应着。   而那些尸体都摆在了岩石上,一共有十具,奚兰陪着李淮查看了前面清路的情况后,举着火把过去检查那些尸体。   李淮蹲下,带着军备手套,仔细翻看了一下。   奚兰站在旁边,看他疑眉深锁,忙问:“发现了什么?”   “这些死者年纪大概都在二十直三十五之间,他们穿的衣料虽被鲜血侵染模糊,不过似乎是出自同一种布料。”   她听后立刻回应道:“这么说,这些人是一起的!”   李淮点了点头,说:“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   “他们的右手掌上,都有差不多厚度的老茧!”   说到肉茧,龙奚兰就太了解了!   这人是干什么的,看他的手,就可以一目了然。   养在深闺的大小姐,绝对不会有她那样一双满布伤痕,又有老茧的手,而有她这样手的,绝对是经常活动筋骨的,俗称:练家子!   两人说到这里,都没有继续往下说,不过是你看我一眼,我回你一眼,彼此心知肚明!   “我们下去吧!”   两人敏捷的跳下岩石,此刻那边正在分发干粮,奚兰刚才看了那几具腥臭尸体,实在无食欲,便决定回马车上为今夜占一卦。   她走到马车前头,伸手拉开车门,目光盯着马车里面,就是一顿。   这周围都亮着篝火,马车的车窗是布帘的,自然透光,所以即便里面不点灯,也有些光线。   而奚兰在外头往里头一看,就恰恰感觉到一个人坐在里面!   “奚兰!”李淮没走远,看到她立在马车外面的神情不对头,立刻就跑了过来。   奚兰回头看了他一眼,再回头,那里面的那个人就不见了!   “你刚才是不是看见了那个东西?”   她抬头去看,李淮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   她摇了摇头,回答:“这地方本来就不太平,就算没有那个东西,咱们今晚上也别想安生了!”   “那你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奚兰眉头紧皱,摇了摇头:“如果是鬼是妖的话,也不应该出现在那里面啊,这马车里,我吃饭的家伙全在里面。”   因为知道这路途遥远,她准备了好多辟邪的东西带着,还有她的残影剑也在那!   那剑可不是一般的剑,小鬼小妖哪里敢近身啊?   “那现在,你还看得见吗?”李淮是啥也看不见,所以就只能问她了!   她摇头回答:“也是一眨眼功夫就没了!”   “那既然不是鬼不是妖,又是什么?还是……你看错了?”大家都紧张了一整天了,看错也挺正常的,李淮觉得。   奚兰却很肯定的说:“不可能!” ☆、第205章:怪物的老巢   她什么都可以看错,又怎会看错这个?   李淮也不坚持,只轻声说:“那本王就陪你在车上!”   奚兰晓得他是担心自己,不过此刻所有人都需要他。自己倒是无妨,便体谅说:“你去看看前面路清得如何了,不要再发生其他事才好!”   “那好吧!”李淮心中也有些不安,生怕清路那边又发生什么。他给严明和其他几个王府卫交代了,才带人暂时离开了!   接着,奚兰回到马车上。用卦器卜了一卦。   她用油灯照着卦象,一阵迷糊。此卦之中,她神位偏左,是有针对她的变故发生,而此变故,又有一个主位,也就是说,起因不是因她。   这让她分外不解,既是针对她的变故,又为何起因不是因她呢?   “哐!”地一声,她前面的马车门被一股狂风给吹开了!也一并将她手中的油灯给吹灭了,她将油灯搁下,快速去摸旁边的残影剑,但却没摸到,她心想坏了,难不成是刚才看到的那个影子。将她的剑给偷了?   那影子到底是何方妖物,偷她的剑做甚?   想着,她也未浪费太多时间。两下就从马车里出了来。   却见周围的神龙都有些沸腾,很快,就有严明过来对她讲:“王妃,路通了,我们可以启程了!”   “真的吗?”所有人都很开心,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但奚兰却四处张望,觉得一切都还未开始。   “真的,王妃你上马车去吧,我们这就离开这里。”严明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奚兰正在找自己的剑,立刻命令道:“本王妃的剑不见了,快让人帮我找找!”   那剑何其珍贵,应该算李淮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她不能就这样把剑给丢了!   严明一听。也马上招呼下面的人寻剑。   很快,有人在榕树那边大声喊道:“王妃的剑在这里,王妃的剑在这儿!”   众人跑过去一看,那把残影剑就直直的插在榕树里头。   “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哪个混蛋干的?”有人大声骂道。   “找到了就好,赶紧将剑拿回来上路吧!”神龙军的一位小队长催促道。   离残影剑最近的那名神龙军立刻走近,伸手去拔。却是如何也拔不出来。   “闪开,让我来!”另外个人看那剑就插在木头里,怎会拔不出来,吐了口水在手掌上戳,要来试试水。   结果是,依旧拔不出来,那剑就像是镶在了木头里一样。   “严侍卫,你赶紧过来!”那些人实在没办法,想到严明力大如牛,只好叫他来帮忙。   瞧着无数双眼睛期待的看着自己,严明挺起胸膛,带着这舍我其谁的自豪感,大步跳了上去。   他大言不惭的嚷道:“瞧你们这点能耐,看来明爷不出手都不行了!”   他张了张大臂,还在原地活动了片刻筋骨,才终于在众星捧月的目光中,伸手去拔那把残月剑。   不过才刚一用力,他的表情就僵了!叉引贞扛。   “个奶奶的,这怎么回事?”那残月剑稳稳的插在木桩里头,动都未动一下。   这在严明的认知里,是不可能出现的啊,他咬了咬牙,继续用力往外拔,生生的将自己的脸都给蹦红了!   李淮和庄智谋几个在前头等着,瞧他们在后面迟不出发,立刻骑马过来看。   便见几十号人围着那边的木桩,看严明表演什么叫力拔山河!   只不过,这力还没拔出山河,就被一块木头桩子给难住了!   他走到奚兰侧面停下,疑惑的问:“你的剑怎么插到那去了?”   奚兰摇头,那剑明明就是在马车中消失的,再出现时,却被插在了那木桩里头,绝对有古怪。   所以她一直站在一旁观察这些人拔剑,细细思量着,到底用何法子,可以将剑拔出来!   这时,李淮若有所思的念道:“那剑会否在指引着何物?”   她转头去看李淮的脸,火光中,轮廓分明。   “李淮,不然你去试试?”想到李淮对此地的那种向往,还有,那颗榕树因神秘力量在岩石上生长的状况,她眼前一亮。   她的剑插在里面,这么多人都拔不出来,必然也与那股力量有关。   所以她猜测,李淮也许有能力将她的剑,从树梢里拔出来。   “难道你认为,那剑在等待本王这个有缘人?”   奚兰点头,“你有没有缘,我不知道,试一试也无妨,万一呢?”   “那你站着别乱跑!”李淮就听了她的话,当即就从王府卫后面走了过去。   此刻严明还在拔剑,已用尽了浑身乏术,就差没用嘴,将木头给全部啃烂了!   余光发现王爷过来了,他立刻擦着汗,闪到一边。   “王爷,这剑有问题,这树也有问题,不然我不可能拔不出来的!”   李淮也想看看,这树跟此剑到底有何问题,便蹲下去,细细的观察那剑与树梢的情况。   “没有什么特别啊!”他摸着剑柄,还没怎么用力,残影剑竟然跟着他的手就出来了!   众人惊叹,连李淮自己也吃了一惊。   他蹙眉盯着手上的剑,不可思议的回头去找奚兰。   然而,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王妃去哪儿了?王妃呢?”   众人一听见他的声音,全都回头去看龙奚兰刚才站的方向。   有两个王府卫就在王妃所在一尺之距,竟都未注意王妃何时不见了!   “快找王妃!”李淮早已色变,握着手里的剑暗自吃力,目光不停的在周围黑暗中寻找着奚兰的身影。   ……   昏暗的山洞中,少许山泉沿着岩石壁,不断的往下滴。   水声渐起的声音,在山洞里发出回想。   奚兰趴着的那个地方,铺满了干草,她慢慢睁开双眼,看到头顶很高的地方,有一处光亮传进来。   这是哪儿?   她不知道,只记得昏迷前最后的意识,是她看李淮去拔剑的背影,再然后,她就觉察有个高大的身影在靠近,欲回头看去时,她已失去了知觉。   是那个家伙!那这里,应该就是那怪物的老巢!   她用手摸了摸,发现插在脚踝上的剑还在,她赶紧轻而缓慢的抽出来,紧紧握在手中,开始在黑暗中,寻找那个将她掳回来的怪物,但周围实在太暗了,她什么也看不清,甚至脑袋里,好片刻都一片空白。   “咚咚咚——”不管她多么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一想到,那个怪物杀了那么多人,还将尸体插在榕树之中,心跳就越来越快。   人在未知的黑暗环境中,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奚兰可以感受到,黑暗中潜藏着危险,也许,她就是那怪物的下一顿大餐!   不行,我不能留在这里坐以待毙,怪物应该不在这个漆黑的岩洞中,我可以在它回来之前,找到出口!   打定了主意,她让自己呼吸尽量平缓下来,又一次伸手去摸腰间的布袋。   那里面有她随身携带的一些小物件,这一次,也很幸运的发现,布袋中一切都在,那怪物竟没有给她拿走,她顺利的从里面摸出了火折子。   轻轻一划,周围的岩洞在这道火光中亮了!   奚兰看到周围全是坑坑洼洼的水滩,唯有她躺的这一块是干燥的,还有干草!   她心里当即就有些疑惑,难道那怪物并不打算杀她?而是像人类养猪一样,将自己关在这里?   反正不管是什么,她都必须立即离开。   于是她爬起来,跳过前面的几个水坑,火折子熄了,她又点燃,继续在黑暗复杂的岩洞中寻找出口。   这样折腾了许久,她心中越来越急,这岩洞里就像个迷宫,被无数个岩洞组成,每个都能朝前走,但每个都似乎越走越深,根本不知出口在何处。   这时,她的火折子又熄灭了!   周围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她刚要伸手重新去划,但却明显感觉到,黑暗中的有个活物,就在她前方咫尺之距…… ☆、第206章:黑暗中的怪物   这一刹那,奚兰甚至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到了!   只感觉到一双眼睛,可以在黑暗中看着自己。   她可以如何对付它?凭手中那把小刀?   怎么可能,不论是拼速度与力量。她都不可能伤到这怪物分毫!   突然,她感觉到挡在她前方的活物移开了,而移去了哪里,她不清楚,只得再次划燃了火折子,漆黑的岩洞中。又有了一丝光芒。   奚兰赶紧用火折子四处寻找那个怪物,便看见一个角落中,站着形态与人差不多,长脚长手的人,背对着潮湿的岩壁站着。   她心中虽然还是有害怕,但看到这怪物那般站着,更像在躲着她。   顿有不解,明明是这怪物杀人如麻,为何将她掳到这里之后,还要躲着她呢?   这时,奚兰发现怪物用他那双极大的手,指了指左边的方向。她顺着看过去,发现那边似乎有个石台。   这怪物似乎是在试图告诉她,石台上有什么东西?   来不及多想,她举着火折子小心翼翼的朝石台移过去,便看见那上面。堆着好多青色的山果!   这下,奚兰心里更是惊讶,难道那怪物知道她饿了。所以告诉她这里有吃的?   她再回头看去,那怪物还背对着她站在岩壁前面。   这与她深夜里,第一次看到这怪物时一样,它始终背对着,就好像……一个害怕见人而害羞的小孩。叉引帅号。   连奚兰自己,也被这个想法给吓到了!   一个将人头剥了皮,扔在马车外,将数具尸体的人头砍下来,插在榕树上的怪物,怎么可能像个害羞的小孩?   “你到底是人是妖?”终于,她沉住气,出声询问道。   不过她声音刚落,火折子又熄灭了!   没有光线,让她再一次紧张了起来!   正当她欲再次点燃火折子时。却感觉脚下踩的地方正在震动,紧接着,她看到前方有一块巨大的石头被移开了,外面的光线透了些出来。   而那个移动巨石的大家伙却始终藏在阴暗的角落,生怕被她看到。   奚兰难以置信的问:“你——知道我想要光,所以才推开这块巨石的?”   那怪物躲在巨石后面。发出沉重而令人不安的一声。   那绝不是人会发出的声音,奚兰警惕的朝后退了一步,但因为身后是个坑,身子失衡往后栽去。   “啊!”她惊叫了一声,感觉到那怪物快速朝她奔了过来,一只比她大出一倍的手将她拽了回来,她出于自我保护本能,一直捏在右手里的短匕,用力的就朝对方身上插去!   她明明用短匕插入了对方坚硬的皮囊,却没有任何液体流出来,想必根本就伤不到它,但这样一插,肯定惹恼了这怪物。   没有多想,奚兰立刻往旁边的石台躲去,以免这怪物一发狂,就将她的人头给扭了下来。   不过按照这怪物的速度,无论她如何快,只要他想攻击她,她必然无处可逃!   所以她只能自欺欺人的躲在石台下,屏住呼吸,等待着接下来的命运。   她以为怪物会攻击她,但她就这样蹲在石台下,脚都麻了,那怪物也未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她越发感觉不对劲,便伸出头来寻找怪物的下落。   怪物应是被她刺伤,躲去了这岩洞中的哪个阴暗角落,她一时没发现踪影。   不过,奚兰发现石台上那些青色山果里面,似乎有其他东西。   她小心翼翼的伸手,将山果推开,发现那竟然是一封染着血迹的黄纸信封。   在这个岩洞怪物的巢穴之中,怎会有这样一封信?   她立刻打开来看,信中简短的写着四个字:诛胥莫归!   顿然一惊,这显然是一封关于暗杀李淮的信,但绝不可能属于这岩洞中怪物的,因为东宫的人,要派这么个怪物来杀他们,不可能写信来指挥!   前一夜,她与李淮在检查那些尸体时,就已发现,那些人全是练家子。   到这一刻,她才得以肯定,那些挂在榕树上的尸体,是从京城跟来的杀手,而这封暗杀信件,显然是由他们身上而来。   “难道……”她吃惊的开始寻找那个怪物,“难道你是为了保护我们,才杀了那些杀手?”   虽这个猜测她也不信,但这怪物并未伤害她,还给她山果充饥,刚才若不是她自己不慎跌倒,也许怪物还躲在大石后面,不敢见人!   听见她的声音,刚才那巨石后面,又传来低沉的一声,应该,是在回答她的话。   “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何要帮我们?既然帮我们,又为何要堵住我们的去路?”她无数个疑问,在心中出现,可是却无法与这个怪物沟通。   但她很快灵机一动,对巨石后面说:“如果,你听得懂我说话,就敲击一下石壁!”   “咚!”闷沉地一声接着传来。   奚兰心头一喜,果然听得懂!   如此便可说明,这怪物对她,真无恶意了!   她于是提着胆子,便迈步朝巨石后面而去,她想看看这怪物的庐山真面目。   对方似乎听到她靠近的声音,立刻又发出那种警告的声音,她马上停下来,对方不愿意被人看见。   她不仅疑惑,什么样的人,会这样怕别人看到他真实的面目呢?   奚兰便想起,儿时见过的一位妇人,那妇人当年是那座小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有天一觉醒来后,发现脸上长满了烂疮,整个脸都毁了,从此以后,那妇人不愿意别人见到她的脸,只要有人看她的脸,她就像这样躲起来,又叫又吼的,后来无意间看到一面镜子里的自己,生生给吓死了!   她后来就想,如果那个妇人生下来就长得奇丑无比,脸上长了那些烂疮,也不至于把自己给吓死,毕竟从小丑到大,早就习惯了!   所以奚兰猜,这怪物那么怕被人看见,难道也与当年那妇人一样,原本,他不是这个样子?   这样揣测,她就越发相信,因为不管从这怪物的体型还是思维方式,其实都与人差不多。   她于是立刻问巨石后面的怪物道:“你其实是一个人对不对?”   这次,巨石之后,好久都没有回应。   奚兰有些失望,看来是自己猜错了!   “咚!”不知那沉默的片刻,这怪物在思考什么。   但这迟来的一声石壁敲击声,已经对她问题作出了肯定回答,她实在没想到,这个怪物,竟真的是人。   可人怎会变成这样?不能说话,长着比普通人巨大的身体和獠牙,还有那如风一般的速度?   一定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才让他变成了这般。   既变成了这个模样,却在暗中帮助他们,又是什么原因?   奚兰沉沉吐出一口气,下意识的问:“你……认识我?”   “王妃!王妃!王妃!”   她没等来想要的回答,却听到岩洞外面,来寻她之人的呐喊声。   她心中一喜,李淮来救她了,她是在夜里突然失踪的,李淮只怕已经带人寻了她许久了!   “我在这里!李淮,我在这里!”她没等那怪物的回答,就快速朝前方有光的洞口跑去。   巨石后面的怪物自然知道她要离开,突然哀嚎了一声。   奚兰的脚步,这才停下来,转身往后面看去,发现怪物缓慢的从后面移动了出来。   阳光照进来,洒在奚兰的背上,也同时,洒在了那张与人有着天壤地别的面孔上。   青色的皮肤,还长满了一种类似鱼一样的鳞片,毛发遮挡着那张脸的大半部分,唯独剩下一双黑圆的眼睛。   她当时看到那双眼时,心中竟浮起一丝难过,因为那双类似渴望的眼睛里,竟满是泪花……   这一刻,奚兰心中积聚着矛盾与复杂,她想,也许这怪物,将她带到这里,确实并无恶意,甚至恰恰相反,他希望得到自己的帮助。   可她能如何帮他呢?   “王爷,那里有个岩洞!”于此同时,远处传来严明的声音。 ☆、第207章:他也许是紫虚元 为momo的马车加更   听到这个声音,奚兰却有些害怕。   因为,她不知,李淮他们看到这个怪物时。会作何反应。   “你不要出去,别被他们看见了!”不管什么反应,但若不让人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没人会相信,长着如此恐怖样子的生物。会没有恶意。   “王妃,王妃!”外面寻她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奚兰没有多留,转身就往岩洞外面走。   不过那个怪物并没听从她的劝告,看见她出来,就慌乱的跟着追出来。   奚兰因长时间在黑暗的洞穴里呆着,外面的阳光对于她来说,实在太刺眼,所以一出来,就捂着眼睛,试着去适应。   那些来寻找她的人一看见她,立刻就发现她身后那巨大的绿皮怪物,几乎同时,无数把弓箭,就齐齐指向了她身后!   “奚兰!”李淮惊起,破啸早已出窍。欲要冲上去救她。   严挺想到那绿皮怪物攻击力惊人,生怕主子过去被那怪物伤到,第一时间。就将李淮拉住了!   “王爷,千万别靠近它!”   此刻,奚兰将遮光的手拿下来,便见那么多把弓箭对着自己,立刻意识到,那怪物跟着自己出来了!   她回头去看,那绿皮怪物确实站在身后,她这才得以看见,刚才她插在绿皮怪手臂上的短匕,短匕周围,有绿色的液体,从肉躯里流出来。   原本以为,这绿皮怪物不会流血,但始终是活物肉躯。没有金刚不坏之身。   “王爷,叫他们将武器收起来!”她随即过视线,大声对李淮说。   “什么?”李淮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它没有想要伤害我……”   正在奚兰说话时,那个怪物的手臂竟然一把就将奚兰往旁边一掀,打断了她的话。   紧接着,一只弓箭射了过去。稳稳的刺中了怪物的胸膛。   然后,无数支箭紧跟着朝怪物身躯射去。   绿皮怪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双臂一挥,便将那些弓箭全部打落了!   奚兰快速从地上爬起来,心中满是不解!   如果刚才这怪物不将她掀开,第一支射向怪物胸膛的弓箭,此刻就是她的了!   所以,是怪物救了她!   可是,王府卫里面,怎么会有人想置他于死地?   发现王府卫又要开始第二轮攻击,奚兰快速跑到前面制止道:“住手,都住手!没有听到我的话吗?”   李淮发现她已远离了怪物,立刻跑过来将她拉到一边,紧张的问:“奚兰,你没事吧?那个怪物有没有伤到你?”   她此刻的心思,全部在那些欲箭齐发的王府卫身上,而她喊了那么多声住手,李淮却也没命令手下停止袭击,所以,她心头气恼,一把就将李淮的手给扔开了!   “李淮,赶紧叫你的人都停手,他并不是想伤害我,快让他们都停手啊!”   李淮被她这么一吼,先是一怔,再抬头去看那个怪物,身上插着奚兰的短匕和羽箭,竟然没有反击他们。   不仅犯愁,难道真如奚兰所说,那怪物并无恶意?   “严挺!”他立刻给下面的人做了一个手势,所有人都收起弓箭,拔剑指着怪物戒备。   奚兰这才松了口气,她刚要将在岩洞中的情况告诉李淮,却不料,‘嗖’地一声,从谁手里射出一支弓箭,再次朝那绿皮怪物射去,这次,刺重了他的腹部!   绿皮怪嘴里,立刻发出一声愤怒的嚎叫声,简直是声震山河!   奚兰暗叫不好,这是真的激怒这怪物了!   她太清楚,这怪物的能力了,所以她赶紧站出来对着它喊:“不要杀人了!这里没有坏人,他们都是我朋友!”   接着,那双黑圆的眸子,朝她看了过来,准确的说,是朝她和李淮看过来。   听到她的声音,怒气竟真的减了不少,但它身体上的伤,却在不断的流出绿色液体来。   奚兰见此,心中一紧,而且她目光,只要一触碰到那双眼睛,就感觉很难受,仿佛,那是一个她认识很久的人,在对她倾诉自己的所有忧伤。   此刻,她声音哽咽的说:“李淮,你看到了吗,它听得懂我说的话!”   她急切的要给所有人说明,这个怪物,并非恶类。   其实,他们都被刚才奚兰对怪物喊话,怪物真就听从了而感到震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淮从没见过长成这样的生物,他带人找了奚兰一夜,再见她时,那个掳走她的怪物,却变成了她的朋友,这叫他怎么想得明白。   奚兰手舞足蹈的向他解释道:“那个人头,还有那些插在榕树上的死人,他们全部是杀手,他杀了他们,是为了保护我们!”   “这怎么可能?”   知道李淮一时半刻不可能相信,她想起那封信。   她刚才看了之后,就顺手放进了自己的布包里,她赶紧摸出来,递给李淮看。   “这封信,就是从那些人身上发现的!”   李淮打开来看,神情也是一变。   再看向那个长相狰狞可怖的怪物,还是难以置信。   “他……到底是怪还是妖?为何要帮我们?”   “他是人!”奚兰很肯定的说。   “人?”   这下,李淮都快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难道只有他才看见,那怪物一点儿都不像人吗?   “我也不知他为何要帮我们,但应与你的身世有关,李淮,他需要我们的帮助!”   李淮听见她这话,脸色跟着一变。   “奚兰,你又想做什么?”   “他将我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告诉我那些杀手的事,他也许认识我们,而且他现在受伤了,我们不可以不管他!”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源自于那个怪物看她的那双眼睛。   她这一辈子,只在梦里,见过一次那样忧伤的眼神。   对方显然对她这个大胆的提议十分不悦,他说:“奚兰,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就算他是人,也只是曾经了!”   奚兰听见这句话,心中更是难受得很!   她压低了声音对李淮讲:“就算他现在这个样子不像人,那王爷是否想过,他为何变成这个样子?如果是被要害我们的那些凶手害成这样的呢?或者,他就是曾经我们认识的朋友呢?”叉引丰号。   李淮双眉一紧,这才意识到,奚兰为何对这个绿色怪物如此紧张的原因。   “如果他曾经真的是一个人的话,难道……你认为他是紫虚元?”   紫虚元失踪了那么久,他的探子寻遍天下,一无所获。当初唯一的线索,就是在九星村,现在九星村的阵破之后,变成了一个寸草不生的荒村。   显然,不管是九星村还是眼前这个绿皮怪物,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发生了一些无法解释的诡异变化。   此刻,奚兰用情的说:“他是谁我不知道,但他救了我,我就要帮他!”   李淮对于她这性子,早已习惯了!他问:“你要帮他,他这个样子,真的会让你帮吗?”   奚兰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绿皮怪,轻声问道:“我们带你走,你愿意跟我们走吗?如果你愿意的话,就点个头,行吗?”   绿皮怪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并没有任何回答。   她不免有些急躁,立刻又开口问:“我知你一定不愿永远这个样子下去,你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找寻方法将你变回原来的样子,若你相信我,就点个头,好吗?” ☆、第208章:暗箭凶手   所有的人,目光都聚集在绿皮怪身上,不知,它会如何选择。   这样僵持了许久。没人知道绿皮怪到底在想些什么,奚兰已失去了它会跟他们走的信心。   然而,绿皮怪却发出了低沉的一声,对她轻轻点了一下头。   无人不震惊又诧异,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怪物,竟然听从了王妃的话?   只有奚兰松了好大一口气。她回头看了一眼李淮,对方却不似她这般轻松,剑眉紧蹙着,隐隐担忧。   去西境还有七八日的路程要行,他们带上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如何上路?沿途投店住行,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还有让人不安的是,队伍里其他人都清楚这怪物凶残非常,而他们每日都要与此怪朝夕相处,不会惹得所有人心惶惶?   甚至,能否找到将此怪变回人的方法,还是未知数!   所以,他们不得不将自己乘坐的马车,改架之后,用来运载这个绿皮怪。   “阿怪!我不知你以前叫什么名字,往后我就叫你阿怪吧!”   午后的阳光。从山谷斜上方,照了稍许进来。   刚好打落在绿皮怪那诡异的肌肤上,因为随行军医害怕。到此刻,刺伤他的箭都还未从那上面拔出。   阿怪看见奚兰走近,目光落在她手上的药箱上。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她试探性的说完,将药箱放到一旁。   “奚兰!”李淮随即带人过来,在身后轻声换她。   她回头看去,便见严明手里扛着一条粗大的铁链。   奚兰心头一紧,不用问,都知道这铁链是用来作甚。   “本王必须对队里所有人的安危负责!”   她点点头,不管她一个人多么相信阿怪没有恶意,但其他人不信又有何法?   要让别人闭嘴,就必须自己先做到。   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对阿怪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阿怪……”   但是她的声音还没有落完,阿怪已经向她伸出两只粗长的手了!   这其他人都有些不忍。但不忍归不忍,没有人了解这个怪物是如何而来,更不清楚他是否会无故发狂,像杀害那些杀手一样,在王府卫之中滥杀无辜。   严明走过去,将铁链在他手脚上锁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奚兰决定要帮阿怪拔箭。   “本王帮你!”   奚兰回头看去,欣慰的点了点头。   其实,她内心底很感激李淮,因为换了其他任何人,都不会答应将阿怪留在身边。   李淮本就是个守则坚持的人,可每次只要她坚持,他就会无可奈何的满足她一切无理要求。   所以她心里其实很怕,怕阿怪真的如其他人担忧那样,是隐患恶果,造成不可挽回的地步。   后来两人一起帮阿怪将身上的两根箭头和短匕拔了出来,奚兰将箭头用白布裹着,放进了随身的布袋里。   “也不知这些药,对他有没有效果!”   李淮用金疮药洒到阿怪伤口上,再用药布绑好,便将他关进了马车里。   “李淮,这个你拿去,找到箭头的主人!”终于忙完了,奚兰从袖子里,将那两枚箭头取出来递给李淮。   李淮低头接过来,聪明如他,什么都不必问,就知道她何意。   “你怀疑,射箭之人是同一人?并且的另有居心?”   奚兰承认的点了个头。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第一支箭,原本要射的是我,但是阿怪保护了我,而那个人看失手了,便转变了策略,他打算激怒阿怪,如果当时他得逞,我们会损失多少人,谁又可知?”   其实,李淮的记忆里,对第二支箭射出去的时机也颇有疑虑,只不过回来的这一路,他的心思,全都在另外一件事上而已。   “不管是王府卫和神龙军的弓箭都是统一配备的,光这样看箭头很难看出,箭出谁手!”接着,他又格外补充道:“不过要找到此箭主人,应该也不难!”   只要将早上所有发过箭的人找出来,一一盘问,定能发现端倪。   当即,李淮便让严明下去查,不出半柱香的功夫,王府卫十人,神龙军十二人,全部都站在了他们面前。   李淮拿出那两枚箭头放在这些人面前,冷声问:“此箭是谁的?”   无人回答。   李淮便走过去挨着问:“早上你射了多少支箭。”   “一支!”   “一支!”   “一支……”叉匠史血。   问完所有人,每个人的回答都是一样。   因为早上情况危急时,只有一次箭齐发,而那一波,正好被阿怪给打散了,并没有人射中。   这时候,秦汉带人气喘吁吁的回了来,他们接到命令,立刻就赶回事发时的岩洞外,将那些残箭捡了回来,一共二十一支。   二十二个人,加李淮手头的两枚箭头,射箭的人数是没有问题的,所以,这二十二个人之中,必然有一个人说谎。   “现在自己出来承认,本王可以放你一条活路回去给派你来的人报个喜讯,但若要等着让本王亲自将你找出来,必定让你生死不能!”   这话一落,现场的气氛,已充斥着逼人煞气。   “好!检查他们的箭袋!”见始终无人出来自首,李淮冷声给秦汉下了命令。   秦汉的人立刻就带人去细数了箭袋中的箭数。   从京城出发,每人配弓箭数三十支,这一路过来,并未遇上什么险情,自然就没有机会用箭,所以,他们此刻箭袋里的弓箭数,应该有二十九支才对。   先数了十名王府卫的人,他们的弓箭数自然没问题,之所以叫到这里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服口众而已。   接着,就去数神龙军的弓箭数,前面几个都没问题,数到第六人的时候,他的箭袋里,只剩下二十八支箭!   “拿下他!”秦汉一声令下,两名身手敏捷风队王府卫,已经跃上,将此人给押在了地上。   “不是我,王爷!王爷,我是被人陷害的!那两支箭头,绝不是我的!”那人没有反抗,但声嘶力竭的在地上为自己喊冤!   “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李淮冷冷的观着这一幕,没有说话,这话是严明说的。   “王爷!”这时候,神龙君都卫郭孟俊上前来。   “说!”   “就这样判定他便是放暗箭之人,只怕有些草率!”这郭孟俊也是个直爽之人,并不因为李淮身在高位,就阿谀奉承,这一点,还恰恰让李淮对他敬重有嘉。   他目光轻轻移到了对方的脸上,片刻之后才回答:“郭都尉言之有理,光凭这箭袋中的箭术,确实不能证明此人就是放暗箭之人!”   那人既然都放暗箭了,回来之后,找机会从别人箭袋中偷箭,也不是不可能。   郭都尉早闻李淮大度是有智之主,听此也很是欣慰,他当即就蹲下去问:“王威,你还不赶紧说说,你从山上回来之后,都有谁动过你的箭袋?”   见此,他们都可以猜到,郭孟俊对于这王威是信任的,实则,这王威还是郭孟俊亲信。   “我回来时,在山石上磕了一脚,廖虎……曾主动帮我背过箭袋和长剑!”   一听见他这话,神龙军里,另外一名高个男子忙出来澄清。   “王威,我好心帮你背箭袋,你如此说,是何居心?”   王威也是没办法,他此刻命悬一线,实在想不出还有别人接近过他的箭袋了!   “王爷,郭都尉,属下仅仅是帮他背了箭袋和长剑,绝对没有对他的箭袋做任何手脚,属下若有半句虚言,必定天打五雷轰!”   郭孟俊见此,也犯了难,这王威与廖虎都是他手下信任之人,在他看来,谁都不是。   但神龙军里,有个放暗箭的凶手,确实实实在在存在,又到底这之中的谁呢?   这时候,一直没有讲话的龙奚兰走了出来。   “他们确实不是放暗箭的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她的声音一出口,除了李淮以外,其他人都露出吃惊之色。   “噢?难道王妃发现了什么?”   奚兰迈步过去,神情冷淡的看了每一个神龙军的脸,最后在其中一人面前停下。   “凶手就是你!”   那人双眉一紧,微低下头,否认道:“属下所有箭都在箭袋之中,王妃怎可以仅凭一句话,就断定属下的罪行?”   “谁告诉你,本王妃就仅凭这样一句话?”她眉毛一挑,眸中冷厉。   “从一开始,你就比这里所有人都冷静,自然,这不能说明什么,甚至你面前的这箭袋也无任何问题,可惜这箭袋并不是你的!”   “你说什么?”此人听见她这话,神色终有变。   “在四周都是眼的军中,将别人箭袋中的箭抽出来,放进自己的箭袋,想要不被人发现,实在太难,且时间上,也无法跟直接将箭袋换过来相比?所以这箭袋不是你的,而是王威的!”   她声音一落,被压在地上的王威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说:“我的箭袋右方,有一个威字!”   郭孟俊听后,立刻亲自过来,将此人的箭袋拿起来查看,果然在上面看到一个‘威’字!   “付海涛,这根本就不是你的箭袋,你还有何可说?”   那人眼神明显有些慌乱,但他依旧狡辩道:“我才是被冤枉的,这不可能!绝不可能我是!”   此刻,廖虎也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出来指着付海涛的脸说:“就是他,在下山时,曾帮我取过水,那时候我顾着喝水,曾将手里王威的箭袋放下过片刻!”   这一下,就全部说得通了!   付海涛见自己已无狡辩的余地,当即就跪了下去,他对一旁的李淮求道:“王爷,我并非有意,只是看到那怪物长得凶恶可怕,所以才……”   大家都以为他是诚心在忏悔,谁曾想到,他说着说着,突然拔出地上箭袋中的弓箭,朝奚兰袭来。 ☆、第209章:他被我弄丢了   可他不知奚兰对他早有戒备,当他跪下去那时,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上。   此刻,发现他用羽箭向自己刺来。奚兰一个敏捷下腰,再一个侧转,已来到对方身后,刀手直接就朝付海涛的后脑勺敲去。   不过,李淮依旧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在她成功制服了凶手同时。人已到了跟前。   “你明晓得他有可能会反击,你为何还要离他那样近?”语气虽有责怪,但眼神中却全是担心。   她微微一笑回答:“这不更省事儿吗?”   都不用其他人出手,暗箭凶手被她当场击晕。   其他人接着就将此人脱下去关押起来,王府卫对待内奸,绝不手软,此人接下来的命运,十分堪忧。   “本王方才只察觉这个付海涛比其他任何人冷静,奚兰,你又是如何知道,他的箭袋是王威的?”   刚才她一直站在后面,丝毫没有机会近处去观察箭袋,也根本就看不到那个箭袋上写的‘威’字。   奚兰又是一笑,不瞒他说道:“其实……我是猜的,我根本不知道,王威的箭袋上。竟然有个威字,我只是设身处地的想,若换做我自己是凶手。我绝不会偷箭,直接换箭袋更容易!”   李淮又是吃惊。“就这样被你蒙对了?”   “也非全蒙的啊,我是坚信这付海涛就是暗箭凶手,所以才肯定,他的箭袋有问题的!”   对方傻眼,下意识的问:“你该不会是看那付海涛的面相,得出他是凶手的定论吧?”   她点头笑答:“确实,他鼻尖无肉,是容易背信之人!再则,他眼小而神聚,聪明还阴险,背地放暗箭这种事,绝对是他的专长!”   这一点毫无疑问,不仅背地放暗箭。被揭穿之后装弱偷袭,真小人无疑!   将暗箭凶手找出来,又耽误了不少时辰,李淮下令,即刻出谷。   “李淮,你是否心里有何心事?”   虽然他们都在查放暗箭的凶手。但奚兰总感觉,李淮的心思没有全在这里。   被她问及,对方也知瞒不住,便如实道来。   “昨夜你不见时,本王将你的残影剑从那榕树桩里拔了出来,你之前说那颗榕树有蹊跷没错!”   奚兰眼神一边,急切的问:“你们发现了什么?”   “拔出残影剑之后,那榕树桩裂开了好大一条缝,本王在里面,发现了其他东西!”   “什么东西?”   “一把二胡!”   她听此,脸色已经全变了!   李淮一看,就知道她必定知道什么。   “奚兰,这二胡与我有何关系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二胡在何处?”   对方立刻唤来严挺,将二胡取来。   她低头细看着这把二胡,除了内外弦轴有复杂的图腾以外,琴头破成了两截,连弦也断了,不过看起来,就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二胡。叉乒有血。   “给我看看!”奚兰用手去接,严挺也立即递给了她,但当她的手一接触到二胡时,触碰的手上,立刻出现了紫色的光,她赶紧将手收回。   “是它!是它!”连续说了两遍。   李淮不解,“奚兰,到底是什么?”   “这是……倏世的断月弦!”   她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倏世,但她从小就听着倏世的传说长大。   倏世手拿魔弦,奏出魔音,引来天地浩劫,万物枯萎!   难怪,李淮会觉得,有何物在召唤他!   原来是这把魔弦,也是这魔弦的魔力,使那颗榕树无叶不枯,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毁了这把魔弦。   “李淮,毁了它!”   她眼神全变了,没有丝毫温柔和商量。   可是李淮却并不愿这样,当他出现在这山谷之中时,所有心智都几乎被什么牵引着,甚至当他从榕树之中,找到这把二胡时,他竟然有种久违的喜悦。   “李淮?”奚兰见他盯着二胡没有回答,声音紧跟着提高。   他才缓缓抬起眼帘,用一种平静而冷淡的姿态回答:“本王想留下它!”   奚兰心中一紧,若她看不出李淮的理智正在被这把二胡所影响,那她就白长了一双通灵眼了!   “留下它,对你没有半点好处……”她想劝说,但李淮却已做好了决定。   “你不必再说其他!”   “可是李淮……”   对方冷颜转过身去,打断她的声音道:“你要将那样一个怪物留下来,本王都顺了你,难道本王想留下一把残破的二胡,也不可以?”   她一怔,这样听起来,好像真的是自己刻薄了?   可那二胡邪魔之气如此之深,必然会影响李淮,她真怕留下此二胡,李淮脖子上的护身符都压不住他身体里的魔灵了!   “将二胡留下来也行,但你可否答应我,在我修好它之前,你不要碰它?”奚兰突然转变了主意,她不愿硬与李淮唱反调,毕竟这里有他那么多手下。   李淮瞧她一松口,倒是考虑了一下,答应了!   不过看起来,他还是因为二胡的事,心头不悦!还特别提到:“本王不碰它也行,但此二胡也不可给你保管,就交给严挺收着吧!”   他还是不放心她啊,怕她一转身,就将二胡给砸个稀巴烂吧?   奚兰心中有些乱,自己才仅仅是说了一句毁掉魔弦,李淮就与平常判若两人,那要是长久下去,她所担心的,一定会发生。   队伍很快就出发了,后面的路程上,奚兰因为将马车让给了阿怪,就只能骑着她的白马追命前进了!   天黑之前,他们已经顺利离开了凤凰谷,并来到了一个小镇上落脚。   小镇里的百姓,一看到这么多的官兵进镇,都是躲着走的,为了以防万一,李淮专门安排了一组王府卫看守马车,怕别人看到阿怪的样子,还给他做了一件非常大的黑色,将他的整个身体给罩起来。   晚饭过后,奚兰亲自拿了许多酒菜到楼下犒劳守车的王府卫。   “王妃!”大家看见她和严明提着几大篮子下来,纷纷起身。   “大家辛苦了!酒不多,大家小酌一下便好!”   她让严明将酒菜分发给大家,自己提着另外一篮子,打开了马车门。   阿怪坐在里面,因为天黑,看不清楚脸上的绿色,只可看见一双黑圆的眼睛,在昏暗的马车中望着她。   她站在车门外面,将篮子递进去,轻声说:“阿怪,我不知道你可以吃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吃这里面的!”   阿怪没有动,那双眼睛,任旧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似乎想要对她说什么,可是,却不能言。   而此刻,奚兰总感觉旁边有道炽热的目光在望着这方,她不悦的看过去,便见严明一双发亮的眸子。   不用猜,这厮一定很好奇,阿怪是否更喜欢吃人肉!   发现王妃瞪自己,严明立马转身跟其他人说:“来,兄弟们,哥和你们喝一杯啊@#¥%”   奚兰吐出一口气,听见马车里有铁链的声音。   她看再看过去,发现阿怪伸手从篮子里的食物中,拿了一块白面馒头,放进了嘴里!   心里有点激动,原来他不吃人肉!   阿怪很快就将馒头吃了个精光,她站在,外面轻轻的问:“阿怪,你将我们留在凤凰谷,就是为了那把断月弦吗?”   阿怪抬起眼帘,没有任何动作回答,而是将那个篮子向她推了出来。   她不解,又问了一遍:“阿怪?如果是,你就点点头好吗?”   对方抬起手,铁链的声音紧随而至。   奚兰站在外面,看不太清他的动作,便走近了去看。   就发现阿怪用手,指着她身上。   她低头去看,自己身上,背着一个小布包,还有她的残月剑。   小布包里都是些杂物,难道阿怪指的是残月剑?   可是残月剑与这一切,有何关系?   “残月剑……断月弦……”名字里都有一个‘月’字,但残月剑是一把古剑,而断月弦,却是倏世的魔弦。   难道残月剑在倏世时期,也有过什么故事?   她实在对那个时期的事知之甚少,想必在世之人,知道的也没有几个。   而现在,断月弦是她心头大患,其他事她都可以和李淮商量,但一说到毁掉这魔弦,李淮就怪怪的,她心头烦闷,其他人全是李淮的心腹,她连一个可以商量此事的人都没有。   倒是看到阿怪,觉得能够信任。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远处喝酒的严明,走近了细声问:“阿怪,我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我六岁时就认识他了,他曾说,长大了和我一起周游四海斩妖除魔,他现在长大了,可我却将他弄丢了……阿怪,你说,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第210章:祝老太岁   也许是因为,紫虚元在的时候,她从未对他说过什么好话吧,心里很内疚。很难过。   “我常常在想,那小子是否是因为生气,而躲着不见我,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她苦涩地笑了笑,抬眼看去,阿怪那双黑圆的眼睛里。有雾气在弥漫,这牵引着她说出了下面的话。   “阿怪……你是否认识我?你是否……就是他?”   阿怪的大手动了动,那刺耳的铁链声紧跟着传来。   奚兰恨透了那铁链,可是,她却没办法帮他取下来。   “奚兰?”李淮在客栈中等她许久,也不见她回去,此刻出来寻她。远远看见她在马车前头站着,便出声唤她。   她将头低下去,没有再问,转身走向李淮。   “你是否要修弦?”因答应过她,修不好他就不碰,看她迟迟不动手,不免有些急切。   奚兰原本就未想过将弦修好,被他问及,只好敷衍回答。   “我这就去!”   不久,她回去客栈里,让严挺将断月弦拿出来摆在桌面上。   看着残缺的琴头,她伸手摸了摸,淡淡紫光随即从她指尖流出。   严挺肉眼也看见这一幕。尽管不可思议,却强忍着没有出声。   她这时转过视线来,问:“严挺,本王妃有些渴,可否帮我倒一杯茶水?”   王妃有命,怎敢不去?   严挺随即转身去旁边的茶桌上倒茶,奚兰抓住机会站起来,从背后用力敲击了严挺的后脑勺,但因严挺实在太硬了,竟没有立刻倒下去,反而缓慢转身,不解的看了她一眼,才轰然倒地,奚兰用手接住他沉重的身体。拉到一边,接着,她便将断月弦用一块黑布抱着,准备出去毁了它。   但她打开门时,脸上惊愕的看着门外。   李淮颀长的身体,早已等在了外面。   “你以为本王会不知你想做甚么?”这么久的相处,他已对她做事的手法了如指掌,只要是她确认不对的事,即便她表面妥协,但一转身,她就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   就好像,她虽穿着华服生为他的胥王妃,但她骨子里。还是那个一身正气的龙公子。   自己的计划被抓个正着,她面色不改,苦口婆心劝道:“李淮,这把断月弦真的不能留!”   李淮的目光已逐渐暗沉下去,冷冷道:“其他所有事情,本王都可以依着你,唯独这一件!”   听此,她立马将断月弦背在背上,沉声问:“那如果我执意要毁了它呢?”   “那你就毁了本王!”   那你就毁了本王!   她纠结的摇了摇头,说:“李淮,你怎会如此说?唯有将倏世的一切与你划分开,你才可以不被他的魔灵掌控,你明白吗?”   李淮绷着脸大步跨进门来,朝她逼近,问道:“若做了一切依旧无法改变任何呢?那时候我若变成了倏世,你是否也要像毁这把琴一样,毁了我?”   她怔在原地,不敢正视对方那逼人的目光。   而对于答案,他们显然都已心知肚明。   “很好!很好!”李淮突然一笑,奚兰差一点,将手里拿着的断月弦给扔了!   不过,最后她还是紧紧的握着。   “李淮……”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她从那双俊眸中,看到了失望。   李淮只看到了她要毁掉断月弦的固执,却不知,她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有了如今的平静。   后来,她要毁断月弦的计划,自然未能实行。   这夜之后,队伍继续往西行去,断月弦依旧被严挺保管着,李淮说到了江城,会找一个修琴人来补弦,这样,奚兰也没有机会去碰断月弦了!   “哥,你怎么了?”早上从小镇出来,严明看见严挺脸色不太好,还时不时的伸手摸后脑勺。   严挺扫了一眼远处的奚兰,摇了摇头。   严明这才想起,笑了笑:“你最近也忒虚了吧,王妃也能一拳将你敲成这样?”   被他这样嘲笑,严挺有些生气,沉声道:“少废话,赶路!”   两日后到达江城,江城郡守王显成亲自帅江城官员出城迎接,而全城百姓听闻胥王爷路经此地,也无不夹道欢迎。   看着这热闹场面,是他们从京城出来后,第一次享受如此待遇,一时便将连日来赶路的疲惫丢到一边,纷纷给沿途的百姓挥手。   这种场合,作为王妃的奚兰原本应该坐在马车里不予露面的,但马车没了,她只得穿着男装打扮成普通随从的模样,跟着队伍默默前进。   从她的位置看李淮,有些触不可及,仿佛回到了最初她认识他时,那个高不可攀的七皇子。   进了江城,他们便住进了驿馆,夜里王显成更设宴款待他们。   奚兰自然不能这般样子出现在王郡守的晚宴上,李淮让她回房梳洗后换回女装,伺候的婢女都将热水打进房间了,她总能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像就在她周围不远处。   实在不放心,就从房间里出来,快跑到驿馆的后院,阿怪和马车在那里,此刻那队执勤的王府卫看见她过来,全部都站了起来。   “王妃!”   她问:“没有其他什么人来过这吧?”   “没有啊,只有严队长刚才过来给我们送了晚饭!”   “你们一定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严肃的叮嘱道。   王府卫们齐齐回答:“是!”   她便走到马车旁边,将马车门打开了一条缝隙,通过外面微淡的光,她可以看到阿怪卷缩着身体,侧躺在马车里。   “阿怪,我们会暂时离开,今夜你好好的呆在这里哦!”   阿怪没有动,她也就再没有说其他,将车门关上,她欲转身回去。   却看到有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子从驿馆门口出了去,她觉得奇怪,驿馆里的婢女,怎会穿那样鲜艳的衣服?心头立刻就生起一种不妙,欲过去一探究竟。   “奚兰,你就想穿成这样,去王府吗?”   李淮还等着她梳洗完毕,一起去王府,结果久等不来,进屋子里寻,才听见婢女说她急急忙忙跑后院来了!   她站定,指着刚才的方向问:“你有没有看到,刚才有个红衣姑娘从那边跑过去?”   “本王只看到一个灰衣小子在面前站着!”   奚兰听了这话,心头不免有些生气。   不过此刻不想与他争辩,只好回去房间里,梳洗完换上女装,一路上都没与李淮讲一句话。   王府离驿馆的路程,几乎要穿过大半个江城,这个过程,马车里的气氛就像被寒冰凝聚了一般。   “你就打算一会儿在王郡守的晚宴上,也与本王这般置气吗?”   奚兰头靠在马车窗上,没回头,低低的应了一句。   “妾身不敢!”   就这还不敢?她平素说话,可是从来都喊大名儿的!李淮,李淮!何时在他面前,自称过‘妾身’呢?   李淮自讨没趣,便也不再开口说话。   到了王府晚宴,不但有数位江城的父母官,还请了江城艺坊中,有名的几位艺娘过来唱曲儿助兴。   不过,这晚宴的主角,自然是胥王和王妃,席上的江城大小官,无不谄媚讨好。   “胥王妃随王爷西来,可见与王爷感情甚好,真是令人羡慕不已!”   “是啊是啊,早就听闻王妃贤德,如此体贴之举,当今女子,没有几人可比啊!”   奚兰敷衍着笑笑,并不多言,对于这满席的阿谀奉承,她倒更喜欢艺娘精彩绝伦的表演。   此刻一曲完毕,李淮突然出声问道:“那位弹琵琶的,难道就是江城的妙曲夫人?”   江城有位擅琵琶的姨娘,人称妙曲夫人,十四岁时,就用一把琵琶名扬天下,如今十多年过去,她那淋漓尽致的弦音,始终无人超越,京城的许多艺坊请她去,她都婉拒,偏生要留在江城。   人们都知道,江城有三宝,丝绸、盐地、妙曲夫人,多少人不远万里来到江城,就为了听这女子一手妙曲,也难怪,身在京中的李淮会知道此人。   “正是小女!”   妙曲夫人已近三十的脸上,早已褪去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阅遍万人的豁达。   “妙曲夫人擅音律,在江城中无人能及,本王想向你询问些事。”   妙曲夫人低头回答:“王爷请问。”   “本王有一只破损的二胡,在这江湖中,可有修补乐器的高人?”   妙曲夫人一生都在与乐器打交道,对她这种热爱音律的人来说,手里的乐器便如生命一般宝贵,问她找修弦的人,再合适不过。   “回王爷,奴家倒是有一位相熟的师傅,此人善于修补乐器,家住在城西,名叫杜草公。”   听见这个回答,王显成立即对李淮说:“胥王,这位杜草公显成也曾有耳闻,此人修补技艺十分高,不管如何残破的乐器经他手一过,铁定完好如初。”   “当真?”这正是李淮想要的。   “当真,若王爷着急,老夫此刻就派人去城西将此人请到府上来,为王爷修二胡。”   李淮当然求之不得,马上应了!   不久,那位杜草公就被请到,王显成专门给他们腾出一间厢房。   严挺抱着装半月弦的木盒子走进去,怕有不妥,奚兰也跟着李淮进了去。   看到那位银发老伯时,才发现,此人竟然是个瞎子!   一个瞎子,如何修弦补琴?   心里虽这样疑惑,但奚兰早就明白人不可貌相的道理,这世间恰恰是这样身体残缺的人,可以将某一件事,做到极致。   “老伯,这是王爷的二胡!”严挺不失尊敬的将木盒打开。   杜草公伸出一双不满皱纹的手去轻轻抚摸,刚才还是一脸老者泰然处世的神情,但跟着,表情就越发不安和惶恐。   “这这这这……二胡老生修不了!”   李淮神情一变,不解的走到跟前去问:“老伯,他们都说经过你的手修补的乐器,无不恢复如初,为何你只这样触摸了一番,就断定自己修不了?”   对方将面前的木盒子往身前轻轻推开,然后摸索着从雕花凳上起来,对着李淮的方向,跪了下去。   “老生无能,不能帮王爷解难,还请王爷恕罪!”   李淮自然不信,他面带愠色的说:“你是在害怕什么?不就是修一把二胡吗?修好便可,与你再无任何牵连!”   “王爷……”杜草公十分为难的说:“老生怕的不是自己受牵连,此二胡并非老生能修补的,稍有不慎,必然酿成大祸!”   奚兰十分惊讶,这白发老翁,竟然只靠触摸,便知那二胡非凡物。   话都已说得如此了,李淮也不可能强迫这样一位老人给自己修琴,便遣走了杜草公,回头对奚兰说:“这下,你应该满意了!”   “李淮,断弦未补,保持原状,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她说完,便退出去,去追那位杜草公。   “前辈!前辈!”最开始,她还以为只是一个市井中修琴的老人,见他光凭触摸就知断月弦来历,必然是玄门中一位退隐高人。   这位杜草公还未听见她的声音时,就已在院子里站着等她了!   “王妃,可还是为那把二胡而来?”   奚兰方才在房间里,但无人介绍过她的身份,她也是此刻才出声,此人竟已知晓了她的身份。   不过,她并不想以王妃自居,而是恭敬的说:“前辈可知,那把二胡的其他事?”   那杜草公笑了笑,回答:“老夫知道的不比王妃知道的多,但老生在此等候,是由一事告诫王妃,王爷痴迷那把二胡,即便老夫不帮他修补,他还会找别人修补,那弦给了其他庸夫修补,会造成何样的后果,不必老夫讲了吧?”   她心中一紧,这老头儿实在厉害,将她心头所想,通通道了出来。   “那前辈可有何高见?”叉亚夹血。   “高见倒没有,不过老夫倒是可以告诉王妃一个人,此人也许,能真的将那把二胡修好!”   奚兰眼中一亮,“谁?”   “江岛祝老太岁!不过……这老太岁比皇帝还难见!你能否有缘见到,看你的造化了!”   “前辈,后辈倒是听说过一位祝老太岁,但是,她在我还未出生就死了,不知您说的这位祝老太岁又是谁?”   在几十年前,玄门中除了南仙山与北龙门以外,还有一个祝氏,其中祝氏有一位老太婆,活了两百多岁,道行十分高,人称祝老太岁,早在几十年前就听说去世了,而她一死,祝氏基本就在玄门中绝迹了!   杜草公听见她这问题,深意一笑:“老夫与你说的,都是一人!”   “难道祝老太岁没有死?”   对方点了点头,说:“你若想去寻老太岁,就得赶紧,不然晚了,江城就要出祸事了!” ☆、第211章:太阴封道阵   她心头一紧,忙问:“前辈,你这话是何意?”   杜草公多的话,已不愿再点破。但他离开的背影,却让奚兰感觉到祸事已紧随而至。   次日,江城的不平静就开始了!   奚兰早起换好男装,正准备与李淮一起乘船去那座江岛寻传闻中的祝老太岁。   严明大步进来禀报:“王爷,昨夜江城里发生了凶杀案,有两个壮年男子的心被挖了!”   她一听,忙问:“死者穿衣服了吗?”   对方也是听说。哪里见过尸体啊!   “王妃,这您可难着属下了!”   李淮此刻一心想着修二胡的事,也不在意在江城里发生的凶案,只问她:“可以出发了吧?”   “嗯!”   他们便召集好几队王府卫,趁早赶到江岸码头,雇了船只,去寻找那座祝老太岁所居住的江岛。   船家一听说他们要去江岛。便有些害怕的说:“几位贵人有所不知,那座江岛环境特殊,天气好时看,近在眼前,但真若往那去,却如海市蜃楼一般,老夫在这江上摇了一辈子船,都没有到过那座江岛……”   听船家如此说,奚兰也不吃惊。她走过来,轻声对李淮讲:“那位祝老太岁乃在世活神仙,道行不可估量,她所居住的地方,自然不同寻常。必然设下各种阵法,不让外人靠近,只怕此刻,她老人家也知道我们要去了,若她想见我们,自然会给我们指路,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只好再等了!”   李淮对于这些玄门人士的做派实在无力,便只好让船家摇着船在江面寻找,半日很快过去,依旧没有发现那座江岛的踪影。   而且风雨说来就来,他们雇的船只也不算小,但都在江面上被吹得左右摇晃。   “不行,风浪太大了!我们得回去了!”虽说夏季珠江里头风雨可怕。但这船家在这江面上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风浪,几个浪潮扑来,船上都进了不少水。   “奚兰,快到里面去避一避!”李淮一面护着装断月弦的盒子,一面对她说。   但她目光看向外面被水雾覆盖的江面上,也不避雨,走到船沿上问:“李淮,你看那江水里有个什么东西?”   “奚兰,你做什么,快离开那里!”   周围的风水声实在太大了,对方根本就没听见她的声音,只是担心的过来拉她,因为她站的那个地方。实在太危险了!   但李淮还没走到,一个浪头打过来,直接就将两人给冲开了!   奚兰本就站在船沿上,直接就被这浪头给卷进了江水里。   她在波涛汹涌的水里面一通挣扎,才终于探出头来大口呼吸,但脸才刚出水面,她就蒙了!   刚才不是狂风巨浪,大雨磅礴吗?为何,才一刹那的功夫,江面平静了,天上虽有乌云,却是晴天。   “李淮,李淮?”她在江水里游动,没有发现他们乘坐的船只,仿佛只有她一人,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她心中虽有不解,但想,这样状况,倒有些像传闻中的太阴封道阵,即是有高人在自己居住的地方,设下此阵,若有生人靠近,便会出现各种困难,阻扰生人前行,运气好的,就如她这般,还留下一条命在,运气不好的,直接就没命了!   而且很快,她看到一只商船缓缓向她驶来,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才不想一直在江水里泡着呢,就飞快的朝那艘商船游去。   船上的人也很快发现了江水里的她,将她救了起来。   “小姐,你怎么在珠江里头游?”救她的人,是一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子,看穿着,应该是哪家的丫鬟。   “谢谢搭救,我们的船在江面上遇上了暴风雨,我不幸被卷进了江水里,若不是你救我,我还不知怎么办呢!”她一脸担忧的说,也不知李淮他们现在怎样了!   那女子一听,不由得好笑,说:“小姐,今天天气好好的,怎会有暴风雨?你……”   “是吗?”她面上一怔,光看这姑娘看自己的眼神,估计以为她有病吧!   “对了,姑娘,你们这只船是要去何处?”   “我们要去江城!”   她心中庆幸,是去江城就好!   如果是太阴封道阵,就像障眼法一样,两人近在咫尺也不能看见,所以刚才他们的船,应该也在江面的何处,此刻她消失在江里,李淮只怕担心坏了,她要赶快回到码头上去找他们。   “我叫珠珠,听姑娘的口音,似乎不是我们江城的人?”那女子看她穿着一身男装,就这样出现在江水里,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便好奇问道。   “恩,我只是有事路过江城,来此寻人!”换了往常,她也不愿与陌生人多说任何,但想别人好心救了自己,也就礼貌的回答了!   “寻人?”珠珠一听见这个,脸色有变,问道:“姑娘不会是要寻一位姓祝的老人吧?”   她立刻转头看去,又上下打量了这女子一遍,问:“你们这是商船?”   珠珠点头道:“当然了!”   她眉头微微蹙起,细细打量这艘船的结构,这样豪华的商船,她可从来没见过,便迈步走出船舱。   外面的天色与她刚被救上来时一般无二,只有风轻轻吹着船头的棋子。   那是商船主人家的商棋,一般以姓氏为棋,而此刻,奚兰就看见那棋子上,写着一个潦草的‘祝’字!   怎么会如此巧合?   奚兰立刻转身回去找到那名女子,急切的问:“珠珠,你姓祝?”   对方摇了摇头:“我不姓祝,我家主人姓祝!”   她又问:“你家主人是祝老太岁?”   珠珠‘噗嗤’一声笑出来,回答:“我家主人比姑娘大不了几岁,怎么会被称为老太岁呢?”叉亚记才。   “那你家主人此刻在何处?”   “他……”珠珠有些为难的说:“我家主人不喜欢与生人说话,恐怕不会见姑娘!”   奚兰才不管那么多,她激动的抓住对方的手臂问:“那你主人此刻在船上吗?”   “这……”   她便放开珠珠,往船舱里去寻,却迎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一抬头,她无法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虚元……” ☆、第212章:神童祝公子   “虚元……”她目光死死锁在那张熟悉的面孔上,声音从喉咙里出来时,几乎是颤抖的。   可是面前穿白衣的贵气男子却是一脸茫然的瞅着她,甚至在她喊出那个名字时。眉毛还微微一紧。   “珠珠,这又是你从哪里找来的人?”   后面的珠珠低着头吐了吐舌头,芒解释道:“少公,这位小姐在江里游,珠珠将她救了起来……”   那白袍公子打断她道:“这珠江这样大,会有人在江里游?”   珠珠生怕主人不信自己,忙举手强调:“真的少公。珠珠没有说谎,她真的是在江里游……”   “本公子没说不信你!”他将头微微偏起,斜睨着一身湿透的龙奚兰说:“本公子的意思是,既然她都在珠江里游了,只怕是也不想活了,还救起来作甚?”   奚兰目光还没有移开,她移到白衣公子的面前。正对上那张脸,轻声问了一声:“虚元,你怎生了?我是奚兰啊!”   “啧啧!”那人摇了摇头,为了躲避她,还专门后退了一步。   “这都是个什么人吶,虚元?我还虚弱呢!”   这张脸,这说话的声音,奚兰怎会认错?   “虚元,你是在生我的气吗?你都生了这么久了,也该气消了吧?”   白衣公子看她这不依不饶的劲儿,简直不愿与她多说,目光直接绕开她的脸,看向后面的珠珠。   “珠珠。赶紧给我带走,本公子想到甲板上来透透气也不成吗?”   珠珠一看主人生气了,忙过来拉劝她。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我家公子不是你叫的那个什么虚元,我家公子姓祝……”   “虚元,你这是在逗我玩吧?你何时姓祝了?”   这祝公子实在不愿与她多说,转身就往里面走。   “本公子不透气了!珠珠,到了码头上,你赶紧将这个女人给本公子请下去……”   奚兰看他要走,赶紧追上去,张开两手挡住他的去路。   “臭小子,玩一下就好了,不要一直玩。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苦吗?你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跑到江城来做什么?”   对方瞧她这拧巴劲儿,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似乎是不想玩下去了,奚兰心头一松,又放低的语调说:“虚元,你都遇见什么事儿了?你告诉我啊!”   “姑娘!”   “啊……”   还听见他这般郑重其事的称呼自己,她脸上神情一滞,不知他要讲什么。   便听见他一字一句的拉长尾音说:“你——有——病!”   “姑娘,您就别难为我了,我家少公真不是你说的那位朋友……”珠珠拉着她,想要将她从船舱里拽出去,可是她那定力,哪里是这样一个丫头可以拽动的?   祝公子见她那般不情不愿,突然眸子一亮。   “哦~本公子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现在江城里的姑娘迷恋本公子已到了这种程度了呀?竟然不惜跳进珠江里。只为与本公子制造这般的邂逅……啧啧,姑娘啊,你是嫌命太长了吗?”   她还以为对方知道了什么,竟然是说这个,脸色往下一拉,死死盯着他,说:“你说你不是虚元,你将你的手拿给我看看!”   虚元的手长什么样子,她一眼便识。   对方一听,立刻就像被人非礼了一般,将两只手往背后一甩。   “你想得可真美,本公子的手何等金贵?为何要给你看?男女授受不亲呢?一看就知道小门小户里出来的,这种道理都不懂!”   “臭小子,装也不装像一点!”   紫虚元那张嘴,就是这般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这怎会不是他?奚兰说着说着,眼角一酸,还以为,这一辈子都不能见到这张脸了!   “哎呀呀,你别以为哭就可以赖着本公子了,我告诉你,像你这般死缠烂打的女子,本公子见得多了!”   但此刻的路,却被她挡着,实在恼火。   奈何,他自觉自己是一位非常儒雅有教养的富家子弟,不然,他可不介意将这女子,从哪救上来的,再从哪儿扔下去。   “你让不让?”   “你有本事就跟我动手啊,保证像小时候一样,打得你这臭小子趴在地上求饶!”   祝公子完全就惊呆了!他崩溃的抱着头,背过头去说:“本公子就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竟就遇上这茬!”   再然后,他也没走成,奚兰就守着他,怨气横生的盯着他那张脸。   “虚元,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儿了,有什么苦衷?”   “珠珠……”   “虚元,你告诉我啊,我们同心协力,一定可以解决!”   “珠珠……”   “少主,就快到江城码头了!”   祝公子坐在甲板上的椅子上,用他手里的折扇撑着下巴,抱怨道:“再不快,本公子就要逼得跳江了!这天下间,怎会有如此烦人的女人?还是所有女人都这般烦人?”   没多久,祝家的商船在江城的码头上停靠下来。   这时候,码头上已经被官兵围满了,他们的船才刚一停靠,就有官兵上来说:“祝公子您来得刚好,官府要征用您的船……”   这祝家虽是从商,但在西境这十几城里,属于顶半天的家族,也是唯一一家将三国所有商源占尽的巨头,这沿江的多少百姓,都指着他们家吃饭,所以他们家的商船,没有人不认识的。   “什么?征船?”   祝公子这边看码头终于到了,可以将船上的疯女人遣下去了,竟然又出这事?   上船来的人还不是一般的军官,而是江城按察使。   换了其他人的船,便直接让官兵过去吱一声,也唯有这祝家的船,才劳烦了如此大官。   “是的,事发紧急,未能提前与祝公子言说。”   祝公子自然不悦,他站在甲板上指着这周围插着官棋的渔船说:“这些船不都被你们征用了吗?还不够啊?”   按察使忙为难回答:“祝公子有所不知,这京城来的胥王和王妃今日出江,结果遇上暴风雨,王妃被卷进江水里去了,这不,全城所有能用上的船都用上了,祝公子您这艘最大最快了,所以还请您帮帮忙……”   奚兰站在一旁,终于听到了这重点,她步过去唤了一声:“方按察使!”   此人昨夜也在府郡守府中宴席上,奚兰见过那张脸,便记下了!   按察使听见后面有人喊自己,立刻去看。   “哎哟!胥王妃啊,原来您已被祝公子救上来啦?”   祝公子一听,满脸的诧异,心想,有没有搞错啊,这疯女人竟然是王妃!   按察使一说完,立刻回身对后面的侍卫说:“还愣着干嘛,赶紧去给胥王爷禀报啊,王妃找到了,安然无恙!”   “是!”侍卫立刻快速下了船。   奚兰的重点不在那上面,她看向这位按察使,沉声问:“按察使,你唤他为祝公子,你认识他?”   按察使恭敬的回答:“这江城谁人不认识祝公子啊!”   要说,是虚元逗她玩就算了,这按察使敢一起逗她玩吗?   她心中一急,指着祝公子的脸激动的问:“你看仔细了,他真是你认识的那个祝公子,而不是别人冒充的?”   对方不知她为何情绪这般,神情有些尬尴,不过还是如实点头回答:“王妃,祝公子八岁开始便是咱们江城有名的经商神童,下官是看着他长大的,怎会认错啊!”   奚兰这下完全就傻了,还是不肯相信。   “这怎么可能?”   祝公子接过话来说:“怎么就不可能啦?都给你说了,本公子不是你说的那什么虚弱了!再说,以我不凡聪姿,玉树俊貌,又岂是他人可以轻易冒充的?”   她看过去,那张清秀俊脸上,所有一切都那样熟悉,可他们却告诉她,她认错了?   “锦画!锦画!”这时,甲板上匆匆上来一行人,各个人高马大,立刻就将按察使的人给比了下去。叉以丽圾。   祝公子斜着头看过去,为首那位英姿不凡的人,应该就是传闻中的胥王爷了吧?   “王爷!”奚兰眼中一喜,立刻迎上去,将祝公子指给李淮看。“你快看,他是不是虚元?”   这里的所有人都没见过紫虚元,李淮见过,他识人如金,一定会与她的想法一样。   自她在江面上消失,李淮一心担心着她的安慰,这见到他,神还未缓过来呢,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脸上也是一怔。   “紫虚元!”   祝公子一脸无奈,问道:“你们说的那个虚元难道真与本公子长得一模一样吗?”   按察使怕继续引起误会,立即解释:“胥王爷,下官方才已与王妃解释过了,这位并非王妃所说的那位朋友,而是祝家的富川公子。正是富川公子救了王妃!”   李淮一听这话,立刻意识到,此人并非紫虚元,他上船时就知道,这是江城的商船,作为对文国商耕了如指掌的胥王,他自然听说过,这位富可敌国的祝家少主。   “锦画,也许,你真的认错人了!”   奚兰诧异的看上去。“王爷!我怎么可能认错?他明明就是紫虚……”   “锦画!”   他深知她一对上紫虚元的事,就会完全被情绪所控,立刻伸出大手将她拉到跟前,拱手与对方说:“富川公子救了王妃,本王无以言谢,不如今日本王在江城丰锦楼设宴,请富川公子务必到席!”   祝富川一听,刚才不屑的脸色缓和了些。   商不与官斗嘛,他巧笑道:“一看便知胥王爷是个明事理之人!既然王爷都开尊口了,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在百忙之中抽空去了!”   李淮面色不变,下意识的瞅了一眼,总算明白,奚兰为何如此肯定,此人就是紫虚元了!   就这说话的调门儿还欠打的姿态,这世界上,哪里还找得出第三个来?   这样说定,李淮就牵着奚兰从船上下来。   “李淮,他是紫虚元对不对?你和我一样看出来了对不对?”   李淮停下来,看着她那张激动的小脸,伸手轻轻为她将额前半湿的头发理了理。   “奚兰,你可知道,本王以为你……”   看见她卷进江里,他立刻跳下江水中寻找,却一无所获,要不是几个王府卫硬将他给拉回来,让船家回来码头,他此刻还在江面上呢!   “李淮,我没事儿,我就想听你告诉我一声,那个人是紫虚元对不对?我不晓得他为何要假装不认识我,但一定有何原因……”   李淮吐出一口气,眼神你流露出那地她才专有的无可奈何。   “奚兰,他是不是紫虚元本王不晓得,但你不能因为他和紫虚元长得一样,就在众目睽睽下那样叫他!”   她面上毫无所动,依旧抓住不放的说:“这世界上,哪有人会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你忘了?你与季锦画,就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她面上一僵,所有的希望,被他这样一句,堵死了!   是啊,她就和季锦画长得一模一样!   “可是……可是……”她此刻心中的复杂,难以言喻。   李淮知道她多么想将紫虚元找回来,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轻声说:“你安然回来了,比什么都好,那个祝公子的事,再慢慢查就好,只要他真的是紫虚元,就一定会找到线索证明他是!”   奚兰心头稍微安心,她点了点头,说:“李淮,有你真好!”   而远处江边那艘豪华的商船甲板上,一白袍男子眺望着远处那相拥的男女,双眉紧锁,目光迷离着,他唤来仆人问:“珠珠,你说那个胥王妃那样担心她的那位朋友,却为何又嫁给了别人呢?” ☆、第213章:飞鸟猝死   珠珠不懂,平日里言多双廊的主子,何以此刻这般怅惘,只得站在身后说:“兴许。她与那位寻找的人是亲人呢?”   富川听了这个回答微微一笑,好像接受了这个答案。   “亲人……”   回去的路上,奚兰虽坐在马车上,但也能感觉到,街市上,人烟稀少。   到了驿站,她从马车上下来。看到严挺抱着装断月弦的木盒子从跟前过去。   “严挺,你昨夜干嘛去了?”   对方停下来,一脸疑惑的问:“王妃,你说什么?属下昨夜一直在驿站啊!”   因为要守着王爷的二胡,他可是一步也不敢离开。   她脸色微微转变,轻声问:“哦,看你气色如此不好。昨夜一定没有睡好吧?”   严明走过来,拿他老公玩笑说:“他哪夜睡好过?都这惨样好些天了,我估摸着他看上哪家媳妇儿打算给我娶个嫂子回来咯!”   严挺瞥了他弟一眼说:“王妃别听他瞎说,属下深知此物对王爷十分重要,日夜守着,近来睡得也少,气色才不大好。”   她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辛苦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让王爷安排其他人……”   “王妃的好意属下心领了,不过属下都守了这么多天了,早已习惯。”   “奚兰!”李淮后面由马车上下来,轻声唤她过去。   “今夜去丰锦楼会那祝公子。你也准备一下吧,还有一件事……”   “何事?”   李淮牵着她,走在驿馆的栀子花树下,细细道来:“你对这江城的祝家也许不太了解,这祝家在文国开国以来便在,因为在蒙文三国产业不计其数,所占的商源,更是国之根本,说句实在话,他们家富得连父皇都眼红,可这一百多年来,不论战乱还是政变,这祝家都依然风风火火的存在着。”   奚兰一听他这般解释,立刻就明白了!   “你是怀疑。这位祝家,与祝老太岁也是有关联的对吗?”   李淮点头,继续说道:“那位祝公子是否是紫虚元我们暂且不说,你今日在珠江上失踪,又如何被祝家这位公子救上去,实在太过巧合,就好像,有人专门设计好了一切!”   她对其他事,分析得头头是道,也足够理智冷静,今日一看到那张与紫虚元长得一样的脸,所有的重心都转移开了,还真没有细细来思考这之中的关联。   此刻李淮又说:“今日珠江上。除了我们所遇的暴风,其他在江上捕鱼的船家没有一位不说今日江上晴风。”   关于这点,奚兰已早有定论,她说:“我们应是进入了江岛的范围内,更闯进了江岛周围设下的太阴封道阵,进入此阵会迷失方向、遇上各种阻碍变故。”   李淮虽不懂,但也往这方面想过,毕竟上次九星村,他们经历过类似的。   “那能在江面上,设下这种阵法之人,一定道行极高,应就是那位祝老太岁了吧?”   她点头,“嗯。想必是的!”   “那时候,祝公子的商船,也许就是从江岛上过来呢?”   被他这么一提点,奚兰眼睛一亮,说:“人说富不过三代,这祝家商运如此恒通,背后必然有高人指点避祸,看来这祝家与江岛祝氏应该是一族同脉。”   难怪李淮刚才在船上什么也没说,只是请了祝公子晚上来赴宴。   必然是想从他那里打听祝老太岁的消息。   “如果我今天遇见的,都是他们设计好的,也许是断月弦和七大神器现世,将这老祖宗给逼出来了,不然,我又怎会那么巧合的知道,这祝老太岁还活在人世?”说着,她想到被派去天灵镇的王府卫。   “几年前,我曾问过我爹,江岛的祝氏为何会就此在玄门中绝迹,我爹当时的神情我永远都记得!”从小看惯了父亲沉着冷静的模样,那般沉重而紧张的面容,她自然永远记得。“我爹却什么都未告诉我!”   不过后来,龙父将季常乾的面相告诉奚兰,让她一定要当心。   现在想来,难道季常乾与江岛祝氏有何关系?现在她母亲,以及紫虚元都全部卷入了进去,这祝氏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如果我爹能亲自来一趟就好了!”   关于这其中的很多困惑,也许就迎刃而解了!   奚兰只记得,紫虚元从小就是孤儿,被清阳带上南仙山,几乎很少下山,至于他的身世,便一概不知。   李淮接过话来说:“爹能来自然最好,不过,来不了我们也必须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现在我们应该想想,如果那个祝公子真是紫虚元乔装的,他怎会摇身一变变成了祝公子?以我们此刻掌握的信息,祝公子一定是真实存在的,若现在的祝公子是紫虚元,真正的祝公子又在哪里呢?”   奚兰听见他这话,眼神有变。“你刚才唤我爹唤作什么?”   “爹啊!”这般平民的叫法,李淮连他老子都没这样叫过,叫起奚兰的爹来,倒是顺口得紧。   “你都是本王媳妇儿啦,我管你爹叫爹不是挺正常吗?”   她想笑,看到这样的李淮觉得真好。   很多时候,她都会想,若没有手上那道凡咒,李淮此刻会是什么样子,而她,又在哪里?   他们并没有在院落里说太多,两人便回房间里换好华丽的衣装,准备去丰锦楼赴晚宴。   离开前,她特意去后院看了阿怪,心情不错的对阿怪讲:“阿怪,我今天见到一个与我那个失踪的朋友长得好像的人,我觉得那就是他,我的直觉向来都很准,而且,我还为他卜了一卦,卦中吉相,说我很快就会找到他啦!”   不过,她发现阿怪始终用那犹豫的目光看着她,她便凑近了去问:“阿怪,我知道你关在里面一定不自在,不过你放心,不久我就会见到祝老太岁了,她是个活神仙,一定有法子将你变回原来的样子!”叉土向才。   阿怪听见她这话,却突然变得急躁起来,用力猛摔自己手上的铁链。   “阿怪,你怎么了呀?”   一旁守阿怪的王府卫过来说:“王妃,你有所不知,这阿怪今天脾气一直都不好,没事就在那哀嚎,属下几个生怕他的声音把外面不相干的人给引来了!”   “阿怪,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阿怪依旧暴躁的在马车里乱动,搞得马儿也不安的嘶叫起来。   “嘭!嘭!”地一声,几只鸟儿从天上直接砸了下来,落在了奚兰的脚边。   她脸上一惊,飞鸟猝死,这是大灾祸前兆啊!   至于是天灾还是人祸,她心中无敌,只想起昨夜那杜草公说的话,心头隐隐担忧。 ☆、第214章:有妖怪   乘坐马车到了丰锦楼,这里是江城最大的酒楼,每日都坐满,然而今日因为贵客包场。除了酒楼的人以外,没有其余客人。   既是为感谢祝公子救命之恩,胥王爷和王妃便先到了,在看江景最好的阁楼包厢坐下。   上百名英姿挺挺的军甲侍卫从大门口,一直到了包厢外。   祝富川一进丰锦楼,眼看这阵仗,倒也不惊奇。秦汉领着朝前走时,他还悠悠地在后头与侍者说:“这京城来的王爷就是不一样,你看看这气派啊!”   到了门口,他手拿折扇,微微地给李淮行了个礼。   “富川见过胥王爷,胥王妃!”   “祝公子不必多礼!”李淮亲自迎过来,将他请入席中。   这人一坐下。一眼都没有坐在对面的奚兰一眼,自顾自地招呼起小二,将丰锦楼的厨师叫来。   回头他还对李淮说:“胥王爷初来江城,必定对这江城食膳不甚了解,富川呢吃东西嘴挑,所以在外面儿吃饭,一定要把注意的详细给掌厨的交代清楚了,不然无法下咽呢!”   站在门口的严明一听这话,不屑的撇了撇嘴巴,真是别我家王爷还尊贵呢!   李淮听了这话,也无不适,还笑了笑说:“祝公子今日乃本王座上之宾,自然要伺候周到了!”   不一会儿。掌厨就上来了!   知道今日包下酒楼的是京城里来的权贵,正惶恐着唯怕做错了惹祸事呢,一看见是祝公子,立刻眉开眼笑道:“原来是祝大少公啊!你可好些日子没来丰锦楼了!”   祝富川悠闲的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他的折扇说:“这丰锦楼的鲜嫩醋雨做得极好,掌厨你看着挑啊,鱼得要长了才三月的半大鲔鱼,还得有一条就快产卵的雌鱼,用它的鱼卵浇上糖白……对了,上三段青白锦绣,这季节味儿应是极好的!”   说完,他又看向对面说:“胥王和王妃估计不知这青白锦绣是何物吧?这是丰锦楼的招牌菜,蒸烤青蛇肉,蛇呢。全是从山里现抓回来的……”   奚兰已有些听不下去了,一脸紧绷的说:“实在抱歉,本王妃实在品尝不来这等山鲜。”   对方一听,无所谓的笑笑:“没关系啊,照样上三段,本公子帮王妃那份也一并吃了!”   李淮目光了有深意的朝她看来,他们都知,紫虚元乃修行之人,不沾酒肉,更何况这种现杀点杀?   等祝富川点完菜,不多久,那些美味佳肴就陆续端了上来。   祝富川搓了搓手,便开始大吃起来。奚兰基本都没怎么动筷子,一直盯着他吃饭的模样,竟真的一点儿都未发现端倪。   当即,她就倒了一杯酒:“来,祝公子,救命之恩无以言谢,本王妃敬你一杯。”   李淮有些惊讶,不过并未说什么。   祝富川呢,也爽快,端起面前的酒杯,就干了!   奚兰放下酒杯,又说:“看样子祝公子酒量不错,本王妃就再敬你两杯!”   紫虚元沾酒就醉,她就想看看这祝富川会不会一样。   却不想,这厮端着酒杯,连喝了三杯,觉得不痛快,赶紧叫来外面候着的掌柜。   “这八仙酿虽然名贵,可哪里比得上老板娘亲自酿的杏花村,掌柜的,就不要藏着了,赶紧送上来!”   “好好好,马上就来!”   不久,那掌柜就将三小坛杏花村送了上来。   祝富川亲自来着酒坛步过来对他们说:“王爷难得来次江城,一定要喝这家的杏花村啊!”   说完,帮两人都斟满,又敬他们喝下了一杯。   奚兰品了这杏花村,果然觉得酒味香醇,是难得的佳品!   她心中疑惑的看着那祝富川,连喝了数杯,竟然都还清醒着,若是紫虚元冒充的,一定早就趴下了!   不过,她并未放弃,单是这样一点就断定此人不是紫虚元,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唉,喝了这么多杯,我失陪一下。”这时,毫无醉意的祝富川站了起来,由随从跟着,从包厢里出了去。   里面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李淮目光清浅看过来,问:“你怎么看?”   “太过明显的不像,倒显得刻意!”   如果他真是紫虚元,明知奚兰会怎样识别他,才故意要制造那么多不同,也不是不可能。   这时,庄智谋进来小声与二人说:“方才已问过这丰锦楼的其他伙计,他们几乎都认识这位祝公子,说是每月至少要来这里两三次,膳食方面,确实十分挑剔。而且,属下连隔壁茶水铺的人也问了,说这祝公子出手阔绰,每次过来,几乎都要打赏他们,每次都一百两不等,别人都管他叫祝菩萨。”   李淮再次看向她,“看来,是我们多想了!”   奚兰面色平静的坐着,回答:“一切还在一团迷雾中呢!”   半响,祝富川回了来。   “让王爷王妃久等了!”嘴里虽这样说,脸上却悟任何谦卑,这般做派,是紫虚元特有的。   “客气!”   “光喝酒也没多大意思,富川特地准备了一出好戏,邀王爷王妃共赏!”祝富川抖了抖身上的袍子,一副反主为客的模样,走到阁楼窗户旁边,朝下面拍了拍手。   琴箫之声随即而来,便见一排排穿着靓丽的俏丽女子由阁楼下的舞台出来,翩翩起舞着,姿态优美,令人目不暇接。   李淮牵着奚兰步到窗边,往下看去,由这个角度看下去,女子婀娜多姿的体态,尽显无疑。   奚兰面上有些僵硬,总觉得这祝富川在想尽办法让她不悦。   反而是李淮自然大气,毕竟在京中,什么样的表演没看过呢,他笑笑的说:“祝公子真有雅兴!”   “男人嘛,自然要懂得享受了!”祝富川摇着扇子,别有深意的一笑。“难得王爷肯赏脸!”   几人又这般客气了几句,李淮轻咳了一声,坐回包厢内。   “其实今日本王邀祝公子来,还有一事相求。”   对方目光看过来,十分有兴趣的一笑。   “噢?王爷能有何事需要祝某帮忙呀?”   李淮也不愿意继续跟他打官腔了,当即就知无不言的说:“本王白天与王妃出江,其实是去寻珠江上的一座岛屿,听闻祝家的商船便是从那区域过来,不知——是否经过了那座江岛?”   祝富川一听,没有任何惊讶,还叹道:“原来,王爷和王妃是要去寻江岛啊,早说嘛,富川就是打那来的,我们祝家就住在那座江岛上!”   奚兰和李淮相视一眼,这也来得太容易了吧?   “原来祝家住在那座江岛上!那么,祝公子真如传闻中所说,是祝老太岁的后人了?”   “什么祝老太岁?富川不曾听过,我只有一个姥姥在江岛之上!”叉役农技。   一听见有位老人,奚兰接过话来说:“那祝公子可否带我们上江岛上去,拜访一下,祝老太太?”   “好啊!王爷和王妃大驾光临,求之不得呢!”   然后几人就约好,次日便去江岛上拜访,到时候,祝富川会派船到码头上来接。   不过第二日清晨,有一个陌生人到驿站来拜访,奚兰只是从楼上的往下看去,发现李淮面色严肃的跟着那人从驿站出了去。   过了不多久,严明来报。“王妃,王爷前去见一位十分重要的客人,去江岛的事,恐怕要推迟一下了!”   奚兰心头隐隐不安,什么重要的客人,李淮会去得如此匆忙?   这边,又有位小厮来见。   “王妃,祝公子请王妃到码头一见。”   她正要派人过去通知,要推迟去江岛的时间。   “麻烦小哥回去告知祝公子一声,王爷有急事出去了,所以只能改日再约了!”   那小厮听了,回答道:“我家公子说是有其他要事要与王妃商量,此刻在江城码头祝家商船上等候,王妃若是有空还望能赏脸前去。”   奚兰一听这个,神情有变。   这祝富川会有何事,要与她商量?   当即她就对身后的严明说:“准备一下,我们去江城码头。”   严明有所犹豫。“这样王爷回来找不到王妃……”   “王爷回来时,再到码头上找我们就好!”   对方只好应了,很快就去准备了一辆马车,带上一队王府卫,便急匆匆的往江城码头赶去。   不过今日的江城,并不太平。   前面一条街,被密密麻麻的人堆度得水泄不通,马车在人流中,根本无法前进。   奚兰在马车里,随意卜了一卦,看完卦象,她拉开车窗帘对外面的严明说:“严明,前面应是有丧事,可能还会有何变故,我们绕开这条街过去!”   严明没有多问,点头让车夫调头。   不过马车堵在人堆里,调头也不好调了!   “王妃,前面好像确实死了人,有人把路给堵了在哭丧,但现在调头回去也不行了,后面也有哭丧的人把路给堵了!现在我们正好堵在中间了,这些老百姓也不嫌人多,全挤在这看热闹呢!”   她一听,表情一变。“后面也一样?死的是什么人啊如此大胆,竟然堵路?”   “也不知是哪些个刁民,不然王妃您在车上等片刻,属下这就带人去将这些人给赶走!”严明在外头也被挤得毛焦火辣的,早就不耐烦了!   奚兰知道他那火爆脾气,叮嘱道:“人家家里死了人,你好好说,让他们将路让开,别动手知道了吗?”   严明怔了一下,觉得这个办法行不通啊!   但王妃都这样说了,不能不办啊,先答应着。“好!”   “走,哥几个去看看是那些不要命的挡路!个奶奶的!”   答应完,转身就叫着王府卫的其他几个,撩起袖子往前头而去。   奚兰坐在马车上没多久,感觉车外的人越来越多了,然后就听见小孩哭的声音。   “娘!娘!”   “别挤了,有人倒了!”   全是乱哄哄的一团,奚兰暗叫不好,立刻打开车门,站在马车上往下寻去。   小孩的哭声,混杂在其他声音里,她辨别了许久,才发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趴在地上,周围好多人在挤,小孩估计已经受伤了!   她没有多想,立刻跳下马车去,挤开人群去抱那小孩。   她才刚抱起小孩,人潮就挤过来了,她一人还好,怀里多了这么大个小孩,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被人群推着左右摇晃。   接着,她就发现她前方陆续有人倒了下去,凄惨的叫喊声刺耳传来,她想救更多人,但在如此混乱的时候,她的声音都发不出去,只得往马车方向慢慢移去。   此刻,那些王府卫基本都在人群中走散了!   “救命啊,救命啊,别挤了!”一个女人趴在地上哀嚎,用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   她根本看不见女人的样子,只觉那双求生的手力气十分大,几乎要将她也脱下去。   她一咬牙,将那小孩举着放上了马车棚,然后再一转身,去将那地上的女人拖起来。   才看见那女人身上全是脚印,不过还好,没有受很重的伤。   “谢谢你谢谢你,你真是好人!”那女人连连对她感激,她让女人抓住马车壁,又继续去救其他人。   不过,马儿突然被周围的人群惊扰,抬起前腿,凄厉的叫了一声,而奚兰,就恰巧站在马匹前方。   她想躲,但周围的人太多,她根本没有地方可躲。只能下意识的用手捂着头,等待被马蹄践踏的命运……不过,马蹄并未踏下来,她惶然将手拿下来,看到一个高大的黑衣人用自己的身体,将整个马抱住了!   “阿怪!”奚兰惊讶出声。   此刻,那马受了惊力气十分大,不断的挣扎着,要从阿怪的手中出来,若让这马儿在人群里发狂,必然踩死无数。   第一个踩死的就是龙奚兰,所以她看见阿怪伸出大手,生生的将马脖子给拧断了,马儿断气倒地那一刹那,周围的人群突然松动了,所有人都在远离他们。   “阿怪!”   因为动作太大,阿怪罩着头的黑色斗笠掉了下来,他那张狰狞的绿色面孔,在阳光下,十分刺眼。   奚兰赶紧过去,重新给他戴上。   “妖怪,有妖怪!”一个女人尖叫声,穿破了人群。奚兰看见,正是那个自己刚才救的女人,对方正恶狠狠的指着她和阿怪! ☆、第215章: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奚兰下意识的将阿怪挡在身后,但阿怪的体型太大了,她的小身板,只能将两者的差距对比得淋漓尽致。   而人们听到女人的声音。纷纷将惧怕目光投过来。   此刻阿怪头上虽然罩着斗笠,但他那双绿色的大手仍然在外面露着。   “妖怪!真的是妖怪,吃心的妖怪在这里!”那个女人继续呐喊着。   奚兰唯怕她的声音,引起更多的人关注,她忙用祈求的语气说:“他不是妖怪,他只是生了病,他不是妖怪!”   “妖怪!他一手就将马脖子给拧断了。我看到了,妖怪别杀我!”那女人躲在马车后面,嗓门始终具有足够的穿透力。   “他不是妖……”不知从哪里扔过来一个鸡蛋,本来奚兰的脸会被鸡蛋砸个正着,但身后的阿怪快速的接住了,鸡蛋从他那双绿色的大手里流出来。   “打妖怪!妖怪要杀人啦!”那女人才不管她刚才有没有救过自己一命,一边往人群那边跑。一边呐喊着。   看见这个女人的背影,奚兰心头产生了很浓烈的恨意。   这就是丑恶的人性吧?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她去救赎吗?   “杀人的妖怪在这里,杀人的妖怪在这里!”人群里,不断有人传播着这句话。   刚才拥挤的街道上,瞬间因为他们被注意,分化成两边。   这头,是马车,奚兰、阿怪以及刚才奚兰拼死救来的小孩,那头,则是被惊恐操持着,无比愤怒的人群。   “妖怪要吃小孩!妖怪要吃小孩!”也不知是哪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这样添了一句。人群更加愤怒了!   奚兰抬头去看,那个小孩趴在马车顶上,哭得正绝望,仿佛真会有妖怪要吃了他似的。   这样下去,她太清楚会发生什么,于是她大步站出去,用最大的声音对人群说:“大家都听我说!大家都听我说,他不是妖怪,他只是生病了!”   “滚,你和妖怪在一起,你也不是好东西!”刚才那个她救的女人带头捡起地上的碎石,不分青红皂白就朝她扔来。阿怪快速将她护在身后,人们不停砸过来的东西,全部都击打在了他身上。   奚兰听到阿怪愤怒的呼吸着。那双黑圆的眼睛里,怒火中烧。   她用力抓住阿怪的手臂,声音哽咽的说:“阿怪,你别发怒,也不要杀人了,你如果杀人,那你就真的是他们口中的怪物了!阿怪!那时候,我就真的救不了你了!”   阿怪的呼吸一样愤怒,她想到那些挂在榕树上狰狞的尸体,她好害怕,阿怪却甩开了她的手。   “阿怪!”   正当她以为阿怪要大开杀戒的时候,阿怪却是微弓着身体,用双臂将她护在身下。不让人们丢来的其他东西,砸到她。   奚兰虽然被他挡在身下,但也能看到不断掉在地上的东西。有石头,蔬果,甚至还有利器。   阿怪的手臂,渐渐有绿色的液体流出来。   “阿怪,你快走,离开这里,不要管我!”   奚兰慌了,他知道以阿怪的能力,想要从人群里,应该不是难事。   但阿怪并没有听她的,任然默默承受着人们的所有恶意。   严明带人过去叫前面的人让路,却跟那边的人打了起来,那是一家大户,奔丧的人就上百号,他们几个跟人家打起来,虽然吃不了什么亏,但一时也被绊住了!   他和那几个王府卫已经把面前几个壮汉的手腿都给折了,这时,听到那边人群里有人喊:“抓到吃心的妖怪啦,抓到吃心的妖怪啦!”   他才回头去看,看见那边挤满了人堆的地方,正是自家王妃所在的地方,当即就知道出事儿了!   “张辽!走,快回去找王妃!”   他带着几人跑回去,好不容易挤进人群里,便看见阿怪站在马车前头,马已经断气了,而周围的人全部往阿怪身上扔打东西。   而阿怪似乎在护着谁,他便看到后面一缕青色的裙袍角,当即就怒了!   “操他奶奶的,这些刁民,敢伤我家王妃!老子砍了你们!”刚才在前面跟人打架,都没有拔刀,因为他们一拔刀,必然是要死人的。叉役呆巴。   他们是王府卫,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胥王爷,军纪严明,哪里敢随便闹出人命?   其他几个王府卫听见他这么一吼,也是怒气冲天,当即也拔出刀来,要去削几个带头闹事的人头。   奚兰听见严明的声音,立刻从后面出来,朝严明喊:“严明,回来,给我回来!”   严明的大刀,一刀就将其中一人的一指头给削了下来,听到王妃的声音,倒是带人退了退!   这时,街两头那两户奔丧的人家过来了,一户姓唐,一户姓孙,这两家都是江城十分有名地头蛇,两家的儿子夜里出去玩乐,结果被挖了心暴尸街头,两家上官府闹了,还自己请了道士来捉妖,今天叫了几百号江湖人士过来,给儿子奔丧,刚才就是他们堵了前后的路,蛮狠不讲理,已跟他们已经打了一架了,这会儿过来看见他们,所有人都抄起家伙要来为死去的儿子报仇!   “好一个修成人形的吃心妖怪,唐三爷,贫道怎么说来着?今日必定能捉到那害死唐四少的妖怪吧?”一个穿着黄色道袍的,其貌不扬的道士跟着一个彪悍的大胡子男人从后面过来。   此刻,那些普通百姓已经退到了后面,站在前面的全是孙唐两家的人。   这些人,全是江湖里的混子儿,什么人都有,什么事儿都干!   王府卫在京城也算得上是强龙了,结果到了这里,还是栽到了地头蛇手里。   比身手每一个能打得过他们的,但人家人多,一个个穷凶恶极的,仿佛不从他们身上拔层皮儿下来,誓不罢休!   严明冲着那道士就骂道:“臭道士,闭上你的狗嘴,叫那老儿赶紧让人给爷爷将路让了,知道那边的人是谁吗?”   “你算个什么东西,害我儿的妖怪在那!今天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别想老子让!兄弟们,把那怪物给我剁了,给我儿报仇,帮着怪物的这些人,也一个不留!” ☆、第216章:血债血还   那唐三爷在江城活了半辈子了,道上的人都知道是个火爆脾气,连江城的大官儿跟他说话都是毕恭毕敬的,现在还死了儿子。完全就要往死里嗑,巴不得多找几个人给他儿子陪葬。   严明一听见这唐三爷这么大口气,提着大刀首当其冲上去,要给这老儿一点教训。   唐三爷乃江湖人士了,班门弄斧不在话下,看到有人来战,拔了手下的一对双虎锤。就与严明打在了起来。   “唐三爷威武,弄死这孙子!”   “弄死他!”   奚兰看见这边打得难分难解,而那边孙家的人拿着长枪,铁掱,正蠢蠢欲动要来攻击他们。   阿怪用身子将她护在身后,怒气的朝人群发出震耳的声音。   那些人一看见这阵仗,都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还是有人趁着人多。上前欲来攻击,不过人还没靠拢,阿怪急速过去,便对着那人一声嚎叫,只听见一声惨叫,吓得屁滚尿流奔走而逃。   这边严明和唐三爷大战,没几个回合,唐三爷明显处于下风。   严明恨这老儿不知天高地厚,见他连连败退,更是死命的朝其要害逼去。   “好你个孙子,杀了人家儿子,现在连老子也不放过,兄弟们。走一起上,我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收拾不了他!”唐家里有个看似与唐三爷差不多大的男人一吼,后面那些混子全都一涌而上。   其他王府卫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很快前面就变成了大混战。   奚兰见这场面,知道今天肯定不好走了,不忍心王府卫死伤,她欲冲到前头夺武器帮忙,阿怪及时拦住了她。叉吗名划。   “阿怪!”   阿怪用大手当着她,那黑亮的眼睛里,似乎是劝她不要冲动。   “都住手!全都住手!”这时,两边突然多了不少统一穿着灰色衣衫的人,叫住手的则是其中一人。   这边正打得热火朝天。一时也无人注意。   那些灰衣人便上来阻拦,很快就将两方人分开。   奚兰诧异看向人群后方,原先那些挤在一起看热闹,连踩死人都不退的百姓人堆里,竟然为谁让出了一条道来。   等那人走近了,奚兰才看见,是紫虚元!不,应该称为祝公子才对。   “唐三,你们在此带人聚众闹事,堵路拦人还对本公子的贵客动粗,当真妥当吗?”祝公子长得俊美而白皙,一袭橘色长袍,妖艳如女子。   唐三爷先不知是谁人过来坏事。竟是祝家的少公,不免有些惊讶,这祝家在江城是顶了半边天,就唐三爷下面,就多少兄弟也是靠着祝家才有活儿做,可是今儿大话已放出去了,皇帝老子来都不行。   “祝少公,老夫儿子都给那妖怪给害死了,这些人帮着妖怪,就是凶手,老夫在江城打拼了半辈子,是什么样的人,江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老夫今儿就一件事,为我儿子讨个公道!血债血还,命债命抵!”   “血债血还,命债命抵!”他下面的兄弟还是讲义气,再则,人们对于妖怪自然是嫉恶如仇的。   “还有,祝少公,我们孙唐两家,做的也不过是替天行道的事儿,这怪物害死的人,可不止我们方儿和光元,今天,全城老百姓都在这,都站在咱们这一边,难道你们祝家,要帮着害人的人怪物?”   祝富川面色不变,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落在了最后面的阿怪和奚兰身上。   “唐三,孙五,你们的爱子被残害,你们愤怒,为子报仇之心,本公子自然理解,但你们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在大街上逮着个人,就说人家是凶手……”   唐三爷听了不服气,说:“那怪物原形都显了,还有老夫请来的这位方度道长在此,断不会错!”   奚兰一听,那道士竟然也叫方度?   是另外一个方度,还是江湖上的神棍假冒?   而此刻祝富川瞅着那叫方度的道士轻蔑一笑,“方度道长,不会是京城白莲观的拿我方度道长吧?真是闻名不如一见,真人一看就知道,是个道行极高的高人!”   “噗!”连严明都听出来这其中的嘲笑之一,他肩膀上扛着大刀,指着人群里的道士说:“就这猴孙样儿还是方度道长?爷就是从京城来的,方度道长长什么样儿,爷会不知?而且,方度早就死了,你到底哪里来的骗子,在此蒙骗孤寡老人?”   那方度一听,立刻跳起来反驳道:“你这杀人凶手血口喷人,贫道数日前从京城游方到此,降妖除魔,为民除害乃贫道己任,你为了给自己解脱,诋毁贫道也就罢了,真当以为江城百姓,唐三爷和孙五爷会信吗?”   “我呸!你这猴孙,最好给爷闭嘴!”   唐三爷指着严明说:“祝少公,瞧瞧,这些杀人的凶手,在我江城的地界上,还这般猖狂!这样的人,你也要帮吗?”   祝富川步到前头来说:“本公子出来劝阻大家,就是希望大家不要听信谗言,给自己惹祸上身,你们可知那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是谁?”   他指着阿怪身后的奚兰问。   孙五气愤的回问:“是谁?难不成还是皇后娘娘?”   这边正说着,无数全副武装的官兵冲了进来,将这周围的人团团围住了,连带刚才闹事的百姓,也一个没放走。   唐三爷与江城的各个军官都熟悉得很,但看带头的穿着英武的蓝色军甲,并不像是江城的守卫军,脸色有些错愕。   接着,便见带头之人骑马过来,下了马,直奔阿怪和奚兰。“属下来迟,还请王妃恕罪。”   奚兰这才从阿怪身后出来,看见是秦汉,心头总算松了口气。   “王爷呢?”   “王爷随后就到!”   话音刚落,便见一紫袍气宇轩昂的贵气男子,骑马赶到。   李淮一回驿站,便听说她去江城码头了,而看守阿怪的王府卫又来报,说阿怪挣脱铁链,逃了出去,他便立刻带人过来寻。   “奚兰!”他走近了,余光扫了一眼阿怪,手已拉住了奚兰的手,发现她身上没有受伤,脸上的愠怒少了些许。   紧随他而来的,还有江城郡守、按察使等人,看见是前两天闹事的唐三爷。   “唐三啊唐三,你这是闯大祸了!”   唐三虽已知自己围堵的人是胥王妃了,但也丝毫不觉理亏。   “王郡守,您来得正好,老夫把害人吃心的妖怪抓住了,你们官府做不到的事,老夫做到了!”   王显成回头一看,与胥王和王妃站在一起的那个人,确实有些古怪。   “唐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自然晓得自己在说什么,王郡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大文国的王爷养着害人的妖怪,也没有人敢管吗?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李淮在京城二十多年,爱民如己,正直不阿,从未因为自己是尊贵的王爷而欺民霸户,听到这话,脸上阴冷了不少。   王显成并非庸官,这么多双江城百姓的眼睛盯着他,他怎可能坐视不管。   他步过来,面色有些难色的对李淮讲问:“胥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这人到底……是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害人妖怪?”   “王大人,此人绝非在城中作孽的妖怪,他是……”李淮余光扫了一眼阿怪那边,再开口时,已没有任何犹豫。“他是本王的一位朋友!”   奚兰接过话来解释道:“他得了一种怪病,所以与常人长得不一样,这些人单凭这一点,就污蔑他就是妖,这实在太过鲁莽。再则,他若真是害人吃心的妖怪,那刚才那么多人用东西扔砸本王妃,他除了保护本王妃,并未伤及任何一人!”   王显成听得在理,转身就对众人说:“各位父老乡亲,此事确有误会,确有误会,这位并非你们口中所说的掏心妖怪,大家听王某一句劝,赶紧散了,王妃大人有大量,不会与你们计较,但你们若不知好歹,那王某就会秉公办理……”   “王大人!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唐三爷气势汹汹的站出来说:“你说有误会就有误会吗?难道我们这么上千双眼睛看到的,都是假的吗?你要是不信,就让那怪物将身上的披风给取下来,给大家看看,它到底是不是怪物!”   奚兰脸色一急,光是肉眼看,没有人会相信阿怪是个人的,所以披风绝不能!   王显成要服众,立刻就过来问他们。“王爷,王妃,既然如此,便让你们这位朋友将披风取下来吧?”   “不行!”奚兰冷然拒绝。   对方一愣,目光看向李淮,苦口道:“胥王爷,您知道的,这江城出现的这掏心怪物已左岸快十起了,江城这两日之内,人心惶惶,若今日不给这些人一个交代,只怕会有民乱啊!”   民乱是国祸之根本,就这一条街,被这么多百姓给堵了,虽然军队来了,能堵住不让这些人靠近,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吗?自然不能!李淮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   王显成又唤道:“胥王爷……”   “你不必说了,本王理解!”李淮的目光,随即落到了奚兰脸上。   奚兰立刻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立即摇头道:“不行,王爷!他们只要一看见阿怪的脸,更会认定阿怪就是掏心的怪物!他们会杀了阿怪的!你知道阿怪不是,他绝不是!”   李淮也不愿这样,但事已如此,他不能以权谋私。   他伸手握住奚兰的手掌,轻声说:“奚兰,你听本王讲,不管阿怪是否是怪物,此事现在必须交由江城府衙来审,我们能做的,只有将真的凶手找出来,才可以救他!”   奚兰脸上一僵,“你是说,你要将阿怪交给他们?” ☆、第217章:藏的什么名堂   奚兰其实清楚,目前的状况,他们必须将阿怪交出去。   可是,这样阿怪会面临什么危险。无法想象!   李淮不得不告诉她:“奚兰,这并非本王愿意,而是形势所逼!”   她再一次深刻明白了,身在其位的迫不得已,若没有这王爷王妃的头衔,又何必去遵守这些规矩?   她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李淮。语气坚决的说:“将阿怪暂时交给他们可以,但必须派王府卫看守,更不能让别人看见他的脸!”   人们的仇视会做出怎样的事来,她已在刚才亲自见识过了,而没有了她的劝服,阿怪会做出什么事来,谁有可知?   李淮答应了,过去与王显成交代,而奚兰则转身看向阿怪。   “阿怪,谢谢你。”若刚才没有阿怪出来救她,她也许已经被马蹄给踩死了!   阿怪已不止一次救她了,她早已将他当作她的朋友。或者,他们本就早是朋友……   阿怪看着他,大手上还有绿色液体流下。不知道他有多痛,奚兰想帮他处理伤口,但却已没有时间了!   她深吸一口气,承诺道:“阿怪,我会将真正的掏心凶手找出来,还你清白,你一定要好好的!”   阿怪将头微微埋下去,早已做好了准备!   奚兰对此,心中生一股压制着呼吸的沉重,如果阿怪可以说话,她其实好想问他,为何对她那样好?为何这样听她的话?   到底是什么。让阿怪变成了这样?   最后,李淮与王显成交涉过后,军队用囚车将阿怪带走了!   看着马车远离,奚兰双拳在袖子里紧紧握着。   这一刻,她心里有一股很深的恨意,她恨那个在城中作怪的凶手,更恨那些怀揣着恨意辱骂攻击他们的人。   李淮见她矗立在那,一如被风干的枯树一般沉重的身影,轻声唤了她一声。   “奚兰?”   “当年你是如何做到,用自己的仙灵,去拯救这些人的?”   奚兰,愚者可悲。却尤其可恨,若有一天,让你去拯救这些人,你愿意吗?叉序他巴。   八岁那年,龙父问她。   她那时还不懂得这种感受,回答却是肯定的。   她从小就以父亲为榜样,想长大之后,成为父亲那样斩妖除魔的英雄。   做英雄。就要无视一切愚昧,并要自我牺牲。   但如果现在龙父再问她一遍,她的答案却是未知的。   她在刚刚那一刹那,发自内心的憎恶这些人,她竟然想,这些人为何不通通都死掉呢?   这时,祝富川悠悠步了过来。   “胥王妃没大碍吧?”   奚兰的目光才落到那张熟悉的脸上,每见一次,就更加肯定,这个人就是紫虚元,而今天,他邀自己去江城码头,又到底所为何事呢?   “刚才多谢祝公子带人相助!”李淮虽是后来才赶到,但都发生了什么,他已一清二楚。   “多谢倒不必,王妃本就是受祝某邀约,才会遇上这些变故。”   “那你到底有何事要说?”奚兰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对方深意一笑,回答:“祝某要说之事,恰恰就与这两日在城中作怪的东西有关!”   奚兰眸眼亮起。“你知道作怪的东西是什么?”   祝富川脸上那抹笑意没有淡去,但他并未说出来。   “此地说话不方便,祝公子可与本王找一处幽静之地详谈。”   “也好!”对方点头答应。   奚兰本要跟着一起去,李淮却回身,轻声对她讲:“这件事,本王会亲自处理,奚兰,你此刻回驿站去。”   “可是……”   “听话!”李淮却很坚决的要她回去。   她心中突然觉得,这样的李淮有些陌生,自从找到那把断月弦开始,便时有这样感觉。   后来,李淮便让严明及另外两队王府卫护送她回去驿站。   她只好回去驿站中等,不过这一等,就到了第二天凌晨,奚兰趴在桌子上,做了一个噩梦。   她梦见李淮就是那个掏心的凶手,他血红发光的眸子,视命如戏,她满头大汗的惊醒过来,看到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又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才肯定,李淮没有回来。   她起身,不打算这样等下去。   但当她将厢房门打开时,却看见满身是血的李淮躺在地上。   “李淮,你怎么了?李淮?”她声音很快引来了在隔壁的严明等人。   “王爷!”   她抬头,急迫的说:“快将王爷抬进去,检查伤口!”   严明和张辽两人互相搭着手,将李淮抬进厢房的床榻上。   “王妃,我去请军医!”   “先不要去,将药箱拿来!”奚兰已摸了李淮的脉搏,并没有生命危险。   “可是,王爷他留了好多血!”严明看见袍子上全都染着血,心都提在嗓子口了!   奚兰没有理她,用手熟练的解开李淮的衣袍,发现里面的内衫是干净的,并没有被鲜血侵染。   她的动作迟缓下来,双手半举着。   “这些血……不是王爷的!”   她的声音很轻,但却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绝望气息。   “不是王爷的那不更好吗?王爷没受伤!”严明却乐着不过是虚惊一场,转身他就问:“昨夜跟着王爷一起的地字队兄弟们去了哪里?我哥呢?”   奚兰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她眼睛看着如沉睡一般的李淮,想到他被雷劈死后,睡在棺床上的模样,还有那个将她惊醒的噩梦,久久不能语。   “王妃,王爷一定遇见了刺客,只有王爷一人回来,我现在马上带人去找我哥他们!”严明刚松了口气,一想到地字队的兄弟们,脸上更加沉重起来。   奚兰没有拦着他,房间里就留下张辽。   “王妃?还是让军医来看看吧?”   她摇头,“你打些清水进来,本王妃会看着办的!”   张辽便不再多语,退出去后很快就将清水打了进来。   “你出去吧!”她目光没有看对方一眼。   张辽只以为她是担心王爷的安慰,还出声劝道:“王妃,王爷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地字队的兄弟们,也很快会回来的!”   “嗯!”她沉沉的答应了一声,伸手将李淮的外袍脱下来,然后用清水仔细的洗着李淮手上的鲜血。   “李淮……你醒过来告诉我,这些血,不是严明,不是任何一个地字队的王府卫的,你醒过来啊……”她用沾了水的帕子一遍又一遍的擦洗着,那双她曾觉得是天下间最好看的手。   可是就是这双手上沾的鲜血,却将一盆清水都全部染红了!   也许,就是这双手,将那些无辜之人的心脏,残忍的挖了出来。   不,她不敢想象。   所有的一切都在重演吗?   她突然想起一个人,祝富川!   是他最后与李淮在一起,他一定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奚兰当即站起来,冲出房间门。   “王妃!”   她对张辽说:“多叫些人在这里守着王爷!”   “王妃,你要去哪里?”   她没有回头,疾步冲下了楼,来到后院,挎着剑,骑上她的追命,就往江城码头奔去。   今天的江城大街,却是出奇的冷清,并没有人哭丧,也没有人闹事,仿佛一切都在暗自中进行了!   所以她没有任何阻碍的来到了江城码头上,平日里,停在码头上的渔船很多,而今日,冷冷清清的只有一艘小船,船夫带着斗笠正站在船尾摆弄着他的船桨,穿上还有一个人,穿着一件绿色的裙衫,抱着琵琶,坐在船头。   奚兰将马栓好,便跳上了船。   “船家,载我去江岛上!”   那船夫听见他的声音,回头抱歉的说:“此船不外雇!”   然后就听见一道浅浅的声音说:“无碍,这位贵人与奴家要去的,是同一处地方。”   奚兰一听这声音觉得耳熟,立刻朝船头看去,发现竟然是那天在王显成府上弹曲儿的妙曲夫人。   这妙曲夫人竟然也要去江岛?   断月弦,妙曲夫人、杜草公、祝富川……   她突然发现,所有的一切,似乎在他们来江城时,就安排好了!   “你与祝氏,有何关系?你们到底在背地里串通了什么?”   妙曲夫人照样如初的坐在那里,手抱琵琶的样子,像一个看破了一切的出世之人。   “奴家不过就是这江城里卖曲儿的艺师,王妃实在高看奴家了,不过王妃都已寻到了这里,何必早下了这结论?”   说着,她就低头弹起了手里的琵琶,她的琵琶技艺不必说,音一出,就可达到耳悦心服的程度。   奚兰不知这些人,到底隐瞒着什么秘密,既然来了,自然要上那江岛去看看,到底都藏着什么名堂! ☆、第218章:背后的算计   珠江上,雾气缭绕。   一叶扁舟不急不慢的朝雾气中划去,船桨打在水面上的声音,与琵琶声融合。   行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船头的妙曲夫人停止了弹奏,然后轻轻吟道:“一叶舟轻,双桨鸿惊。水天清、影湛波平。鱼翻藻鉴,鹭点烟汀。过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   奚兰一直靠在船篷上,目光注视着这个女人。再然后,她就看到江面上,出现了一座小岛。小岛上似乎开满了粉色花朵,便是一处世外的桃花岛屿,这必然就是上一次他们来寻,却未寻到的那座江岛了吧?   一想到这江岛上会有那位传说中祝老太岁,她便带着满满的疑惑,踏上了江岛的土地。   而早知道她会到来的祝富川,已拿着他的玉扇,与那位叫珠珠的丫鬟,站在前方的杨柳树下等候了!   “胥王妃大驾光临,简直是蓬荜生辉……”叉乐布圾。   “祝公子!”她来此并非善意,只想问清楚,他前一日口中所说的掏心怪物。与李淮到底有何关系,为何他要单独找李淮去说,李淮回来后,为何变成了那样?   可那祝富川生就了紫虚元的模样,也是一副天塌下来也不急的德性,悠然自得道:“祝某已于江中湖畔,备上了好酒,王妃何不与祝某及妙曲夫人一道前去品尝?有何话,再说也无妨嘛?”   奚兰本来是要发火的,但细细一想,人都到了这里了,这些人也耐着性子跟她玩。只怕是有什么更深的缘故。   就跟着他们一起往江岛中间走去,江岛上没有太多人,而那江中湖,则是江岛正中央的一处幽潭。   从风水上来说,水中水,便是极具灵气的一处地方。   难怪祝老太岁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避世修行,此乃修行胜地,即便普通人住这里,也会延年益寿,少病少灾。   而这岛上的奥秘,自然不止这些,奚兰跟着他们到了江中湖。此刻湖畔上还坐着一个银发瞎眼的老翁,他正坐在一局棋盘前面思考着什么,奚兰已认出此人,便是那天告诉她祝老太岁还活着的杜草公。   “龙公子来得正是时候,祝公子摆的这副残局,就由公子来与老夫下完吧!”   奚兰听见对方称自己为龙公子,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   这些人既然花了那么大功夫将她引到此处来。对于她的身份自然早就清楚。而且,眼前的祝富川是紫虚元,她从来就没有动摇过。   “我并非来此下棋的,你们到底有什么图谋,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吧?”   杜草公听她这样一说,闭眼微笑。   “不过就是一局棋而已,龙公子难不成,是怕自己会输给老夫?”   这又是打的哪门子哑谜?奚兰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紫虚元以及妙曲娘子。发现他们都很享受这江中湖的幽静,仿佛真是来此赏花喝酒的一般。   只有她,像只刺猬,看每个人都像是在算计自己!   罢了!她当即坐到棋盘对面,看了一眼下面的棋局,轻轻放下了一枚黑子。   那杜草公是个瞎子,光侧着耳朵听,竟知道她将棋子落到了何处,摇头说:“龙公子太急于求成,这般却让老夫捡了个便宜。”   说着,落下自己的白子。   奚兰低头一看,只一步,她竟就没有任何胜算可言了!   那天在郡守府上见到这老头,就已知是高人,可这样的高人,与江岛祝氏及紫虚元,到底都在摆弄怎样的棋局?他们久久不说,她自然没有那个耐性。   李淮此刻还在驿馆里昏迷,她心中疑惑重重。   “老夫如你这般大的时候,因为天生长了一双通灵眼,无法承受这双眼睛所看到的邪恶,用竹刀亲手给戳瞎了,以为这样便可不见邪物,却不想,看到的更加真切,后来遇到了我师父,他将瞎眼的我从大街上捡回去,教我无眼识物术,后来的半辈子老夫学以所用,走遍了数国百川,与你曾经做的一样,直到十八年前,师父将我招回来,交予我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从那以后,我便一直留在了江城至今,算一算,老夫已是半截身子在土里的人了,能在有生之年亲临凡咒之力,也是死而无憾了!”   杜草公将他的故事耐心的讲完,奚兰听得清楚,却不明白,他讲这些有什么动机。   而他说的师父又是谁?十八年前,交给他极为重要的事,又是什么?   奚兰目光狐疑的移向旁边的祝富川。   “十八年前……十八年前,不会是十八年前的腊月吧?”   杜草公笑了笑,没有回答。   而她之所以这般问,是因为,腊月正好是紫虚元的出生月份,而十八年前,正好是紫虚元出生的年份。   如果,真如她所想,那紫虚元与他师父,一定有什么联系。   “你师父难道就是祝老太岁?”奚兰下意识的问。   光凭他所讲的过往,这杜草公的师父,必然道行极高。而他们此刻就在江岛上,一切的指引都与那位祝老太岁,有着密切联系。   这一次,杜草公平静的点了个头。   “既然你是祝老太岁的徒弟,那祝老太岁呢?”她从棋局上站起来,又问祝富川:“你是紫虚元对不对?臭小子,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祝富川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激动起来,用那双俊美的眸子,无可奈何的看着她。   “我是谁不重要,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你!”   “帮我?”她指着自己的脸,往后退了两步。   那祝富川突然靠近来,苦口婆心对她讲:“入世魔不可入世,我们是在救你的性命!”   然后,她就听到琵琶声。   转头去看,妙曲夫人正坐在一旁,熟练的弹奏着曲子。她听见那美妙的琵琶音,再看其他人时,竟多了一层影子,她摇了摇头,心想糟了,妙曲夫人的琵琶声有问题。   “你们……”   “我们是在救你!”祝富川见她听琵琶音出现异状,便轻声这样说。   “救我?”奚兰好笑,这些人,便是那群自以为替天行道的玄门匹夫,将她引到这岛上来,便想用这种法子留下她?   再想想,从遇见阿怪开始,李淮找到了断月弦,李淮便开始有所改变,而那天她与阿怪提起祝老太岁的时候,阿怪突然发狂,在联想到这些人所说的话,她不得不怀疑,这一切都是他们设计好的。   见祝富川靠近,她连连后退,“昨天你若不邀我到码头,我便不会遇见危险,若我没有危险,阿怪也不会出现,若阿怪不会出现,就不会被人看见那那张脸……李淮更不会因为寻找掏心的东西与你一起离开,你到底对李淮做了什么?” ☆、第219章:从此与你势不两立   而对方却是一副无所谓,甚至冷漠的模样看着她,回答:“有时候,一些牺牲。是必不可少的……奚兰……”   他叫她奚兰,他终于叫她奚兰了!   “装了如此久,好玩吗?”这一刻,有被割伤的痛楚从奚兰的心口传来。   当她看见祝富川的脸,她就那么肯定,这就是那个臭小子,还在心底想了无数种可能为他解释。不论发生了什么,臭小子一定被逼的,或者他失忆了,或者有何苦衷,但这一刻,除了失望,她还能从对方身上,找到什么?   她以为他死了,因她而死,她内心极度歉疚的过着无数个日夜,真相却是他好好的,躲在背地里,为她设计这样一出大戏。   她甚至今日独自来到这江岛,也是相信他是紫虚元。是那个始终站在她这一边的臭小子。她还耐着性子,想听一听他要如何解释这其中的原因。   此刻,紫虚元正在朝自奚兰走来。   而她的头好晕,几乎要倒地,但她强忍着,一手捂着耳朵,一手往身后退去,并厌恶的念着:“你不会是紫虚元!你绝不会是他!”   她曾多么希望他是紫虚元啊!   现在却完全变了!   因为她记忆的紫虚元,不会骗她,捉弄她,更不会躲在背后算计她……   这个世界上,除了父亲以外。她最相信的人,就是紫虚元了,可为什么,他比陌生人还要陌生呢?   她强忍着要崩溃而出的泪水,拼命的远离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男子。   “奚兰!”紫虚元怕她摔下去,立刻用手来搀扶她。   “你给我滚!”她嘶吼一声,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道刺眼的紫光,将紫虚元给弹开了!   这道属于龙凝珠的力量,曾在端婆身上出现过。   也许是这岛上的灵气,触发了她身上的这股力量吧,在这道紫光的冲击下,奚兰也清醒了些。她转身就往她来的方向逃去。   不过她的脚步依旧很轻,头很重,看周围的景象全是天旋地转的。   因此,这条回去的路她走得并不顺利,几次趴在地上,她又用力爬起来,害怕那些人追上来,她不能停下来。知道是他们捣的鬼,她要离开这里,回去李淮身边。   她的使命就是守护李淮,所有想要除掉李淮的人,不管是谁,都是她的敌人!   敌人……紫虚元竟然也成了她的敌人!   当初,得知李淮被雷劈死,她情绪崩溃,季锦江派人来抓她。是那个臭小子毅然掀开了所有人,警告道:“别碰她!”   季锦江提醒他:“紫道长,这是我季府!”   “又如何?”他不需要那么多规矩,就是谁也不可以欺负她。   被端婆附身的紫虚元无法控制,她情急骂了他一句。“臭小子你放开我,不然我就砍了你的手!”   他将那支原本打算送给她的簪子插入心脏,“这回你不必砍我的手了,臭丫头!”   知道她执意要留下来,他失望了,却将身上唯一的救命丹药给了她,说:“不是我担心你,我是怕你把自己累死了没人看着那万恶的魔!”   一想到这些,她脑海里,还出现了那个在泥径上,为她拾梨儿的男孩那张天真烂漫的脸。   “奚兰,你是我第一个朋友,等我长大了,学好了艺,就去天灵镇找你,然后我们行走江湖,降妖除魔好不好?”   虚元,你就那么恨那个该死的魔吗?   为何你不肯站在我身边,让我试一试呢?   为何?她口中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挤压着,随时都会崩裂成碎片一般。   若不是这样,她都快忘了,自己身体里,还有一颗龙凝珠!   奚兰继续朝前跌跌撞撞的跑着,她要逃离这座江岛上,任何一个人。   可是这条刚才来的路,却越走越陌生。   依旧是桃源深处,眼前竟出现了好多条小路,而每一条小路都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她要走哪一条,才可以出岛,才可以回去?   最后她选择了一条最近的路,往前走,在桃花林中,穿梭了许久,眼前出现了一座房子,那房子修得十分别致,但她已没有多少力气坚持下去,感觉身体随时都会被体内那股力量撕碎,所以她清楚,必须在自己失去意识前,早一个地方躲起来。   看周围没有人,她扶着墙壁缓慢往前走,来到一扇朱红色门外,用力一推,门朝里面打开,那房间里却有青烟飘出,她只以为自己眼花,而脚下没力,身子更是往前一载,整个儿趴在了地上。   然后,她用最后的力气,睁眼看向房间之中,便见房间里有一张硕大的石床,石床周围不断有雾气飘散起来,而那石床上,躺着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头儿。   这个老头儿又是谁?   她还来不及想清楚这个问题,身体已失去了所有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躺在温暖的床上。   她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但紧接着,就听到了妙曲夫人的声音。   “她体内的龙凝珠力量正在扩张,继续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没命的!”叉乐投巴。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紫虚元说:“只要找到水涟珠,便可以救她!”   “要找到涟,只有老太岁才有这个能力!可是……”   “奚兰,你醒了吗?”紫虚元发现她的睫毛动了动,立刻出声问她。   她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她不想睁开眼去看那张脸。   妙曲夫人见此,叹了口气,说:“少公,我先离开!”   妙曲夫人一离开,紫虚元坐在床边沉默了好久,才开口说:“臭丫头,你怨我没关系,但我没有觉得自己有做错!”   奚兰一听见这话,立刻就坐了起来,一把拽住他的袍领:“你没有做错?你没有做错?”   紫虚元表情冷严的与她对视着。   “魔乃万恶之首,不管他是谁,都不该存活在这个世上!”   她手指用力掐着他的理智,切齿问:“那金陵西郊冒充你的尸体,是你做的!”   对方依旧那副平静而淡漠的表情,不否认,便是承认。   “你还说你没错?”奚兰声音几乎颤抖,双目巨睁着布满了血丝。   她曾绞尽脑汁的想,到底是谁想制造紫虚元的死亡,谁将她引到九星村去,她真的抓破了脑袋,都没有想到,答案竟会是这样?   也许对方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她也许都能猜到吧,可是却是紫虚元,她选择了无条件的相信,甚至从不怀疑!   那个不会说谎,一身正气的臭小子去了哪儿?   “没错!”这样,毫无悔意的两个字从对方口中说出来。   “好,你没错,那九星村全村人是如何死的,你告诉我?又是怎样丧尽天良的高人,在那里布下的阵引我们前去?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们,是不是?”   紫虚元看着歇斯底里的她,双眉终于有一些不忍的拧起。   “你所相信的一切,不过是别人蒙骗的你,包括你所以为的使命和宿命,通通都不是属于你的,奚兰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应该站在我这一边的才对!”   “呵呵!”奚兰听见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缓缓的松开了他的衣领。   紫虚元始终不敢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啊,她都不敢去细想,这其中到底还有哪些阴谋,与眼前的人有关系了!   “站在你那一边?站在你那一边?”她痴痴的连续问了两遍。   “你们这些自以为替天行道的人,为了毁掉你们心中那恐怖的魔,又残害了多少无辜的性命?九星村那些村民,他们就不是人命了吗?在大义面前,小命就无所谓了吗?紫虚元,你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啊,你……”她声音几度哽咽,根本说不出话来。   “九星村的村民之死,虽并非我一手造成,但他们也是死有余辜了!”   这种话,竟然从紫虚元口中说出来?   她将脸撇过去,不再看他。   又问了一声:“那日,在临西镇的客栈里的黑衣人,是不是你?”   她当时觉得那黑衣人轻功了得,还觉得黑衣人的背影那样熟悉,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紫虚元啊!   是啊,怎会是紫虚元?   她连现在都不肯相信!   紫虚元并不否认,承认道:“那是我!”   她双手握拳,压抑着愤怒,沉声问:“阿怪……也是你们弄成那个样子的,对吗?”   紫虚元低垂着的眸子,眨了眨,终于看出了丁点儿歉疚之色了!可这远远不够,他们对阿怪的伤害!   这些答案,已足以让她心灰意冷了,她深吸一口气,感觉呼吸拉扯着五脏六腑在疼痛,“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阿怪……是不是平安?”   “是!”   “啪!”她忍了那么久,终于没再忍下去,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紫虚元脸上!   她满身的恨意,顷刻间,便将她淹没了!   她以为,这一生,只有李淮才会让她失去理智。   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她最信任的人,可以让她品尝这种感受!   背叛,不止在情人之间,亲人,朋友……   她打了紫虚元,眼前被泪水逼得逐渐模糊,她好想大哭一场,可是她已不愿在这个男人面前哭泣。   她举起右手,沉痛道:“从今天开始,我龙奚兰再也没有紫虚元这个朋友,我与你势不两立!我若违背此誓言,必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紫虚元听见她说这话,惊愕的目光看过来。   他应该没有想到,她会发如此恶毒的誓言吧?   可是发这样恶毒誓言的她,却难受得想死!   以后,还有谁会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助她,始终站在她这一边?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什么都变了!她必须要一个人,在这条满是荆棘的道路上,坚持下去!   “此去艰难险阻,更是你九死一生不可悔改,菩提……”圆寂的无尽大师弥留之际问她的话。   “徒儿绝不后悔!”她当时的坚定,如今依然存在。   她紧紧闭上双眼,任由眼泪滑落。   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会被击垮!她要坚强下去!   紫虚元见她这般,不禁心痛,劝道:“你再恨我都无妨,但你也要顾及你自己的身体,那颗龙凝珠在里面,并不稳定!”   她知道,刚才她已听见他们说的话了!   如果找不到水涟珠,她就会死!   但在这之前,她要先回到李淮身边去,她不要就这样困在这座小岛上!   然后,她就想到了她在昏迷前,见到的那个躺在石床上的老头子!   老头子的面容,很面熟,仔细一看,与紫虚元竟然有七分相似,不像的那三分,只是年纪差距。   难道,那个人就是紫虚元的爷爷?   那个年纪,至少也是爷爷辈的了!   所以她推算,那应该就是这江岛的主人,祝老太岁了!   可是祝老太岁躺在那张石床上,似乎并没有知觉。刚才妙曲夫人说需要祝老太岁才可以找到水涟珠时的语气,明显有些无力,想来,那祝老太岁因为某种原因,此刻并没有意识。   旁边的紫虚元见她再没有声音,低头沉思的模样后,出声问:“奚兰,你在盘算着什么?你应该清楚,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进这座岛,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从这座岛上出去。”   她慢慢抬头看去,双目之中,早已被冷漠代替,她回答说:“你也应该知道,我不想留的地方,谁也留不住我……”   说完,她手臂突然一掀,有一道紫光顺着她的手掌心出来,周围房间中的物件随之全部飞了起来。   紫虚元惊起,“这是……” ☆、第220章:用性命做赌注   奚兰从刚才开始,就感觉那股力量在身体里蠢蠢欲动,她不过才宣泄了一点点,竟然有如此大的能力。   难怪。那些妖魔鬼怪忌惮着这龙凝珠的能力。   如此强大,别说是鬼怪,就连她这个人,也贪恋着。   缓缓抬头,她身上的紫光正在沸腾,她说:“紫虚元,你休想阻止我!”   张开双臂。那些东西,全跟着她手的方向在空中缓慢移动着。   就好像是有无数条隐形的线吊了起来,再然后,她操纵着这些东西,把自己与紫虚元隔离了起来。   尽管如此,紫虚元却没有任何怕意,他提醒道:“奚兰,你出不去这座岛的!”   可龙奚兰从小就脾气倔,不肯服输,别人说她不行,她就偏偏要试一试。   不试一试,谁知道她不行?   这片刻,她已趁机跑出了房间,快速的往外奔去。   妙曲夫人一直候在门口。看见她逃出来,自然拦她,她早已对这些人,没有任何善意,手袖一挥,对方已与那把琵琶撞到了一边的墙上。但很快已爬起来,那琵琶在撞击下,断了几根弦,不过妙曲夫人技艺高超,即便是断弦,也可以轻松驾驭。   她刚才弹的那首曲子导致奚兰头晕欲睡,此刻还想再一次。奚兰怎会让她得逞,转身就往前面的小径跑去。   不过,天上突然掉下来一张网,将她的去路给挡了!   这座江岛上,不光设有无数阵法,还到处都是机关。   不知破解之法的人硬闯,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此刻,紫虚元已和杜草公赶到,两人合力,欲将她困在此处。   “奚兰,你别徒劳了,这座岛上。有数不清的捆缚阵,即便你能破得了这天网,也没有用的!”   她表情未变,环顾了四周,发现这个地方,她在昏迷前似乎来过。   是的,那个老人所在的地方,应该就在后面。她快速绕过大树,往另外一边跑去。叉央节亡。   “不好!”杜草公用耳朵听出她跑的方向,似乎已料到她要做什么。   她绕过大树后面,果然看到了刚才的桃林,和那间修建别致的房子,那间有雾气弥漫的房间,就在这其中。   她以最快的速度闯了进去,那位银发老人此刻,还面色安详的躺在石床上。   “奚兰你要做什么?”紧随而来的紫虚元一脸慌张,他很清楚,奚兰是怎样的人。   “他就是祝老太岁吧?”奚兰跑到那张石床后面,烟雾将石床上的人身体挡住了一半,但是她还是能看见,老人的胸前有一个绿色的发光体,那发光体似乎是被某种力量给牵引着,漂浮在空中。   奚兰一看见那绿光,突然冷冷一笑。   “原来是循变珠!”循变珠,乃七大神器之一,此珠可使人长生不老,并且返老还童。   她没有任何遐思,在紫虚元阻止她之前,一把就将那颗循变珠夺了过来,握在手心里。   紫虚元立刻紧张的朝她呐喊:“奚兰,将循变珠放回去!”   她眸中射出异样的光,见他如此紧张,心头的疑惑开始慢慢明朗了!   她问:“祝老太岁,就是祝富川对不对?”   对方听见她的揣测,目光有所变化,不过没有回答。   她又是嘲讽一笑。“原来传说中的半仙,不过是一个靠循变珠长生不老的老怪物!”   而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石床上的老人的满头银丝,已多出了几缕青丝。   她早就发现,这个老人与紫虚元的容颜有七分相似,她之前一直很疑惑,紫虚元扮演的祝富川本人去了哪里,她还以为,紫虚元与祝富川是孪生兄弟这样的关系,所以才会长得那般像,可现在才知道,原来躺在了这里的老头,才是江城百姓熟悉的那个祝富川,只不过,他似乎遇到了什么变故,容颜老了过去,失去了知觉,而循变珠正在再一次,将他的容颜变回年轻。   “紫虚元,这个老怪物到底是你什么人?”她问题刚一出口,突然想起杜草公自己所说,十八年前,他师父交予他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现在她已不用对方来回答自己,便恍然大悟道:“十八年前,杜草公代替他,将你送到了南仙山修道,他是你爹!”   奚兰将这话说出来后,自己都有些惊讶。   “果然,真相比想象还要更有趣!”   紫虚元并没有回答她这些猜想,只是一脸无措的,再次重复了一句:“奚兰,将循变珠还回去!”   如果换回曾经,知道这个老人是他爹,她会无条件的还回去。   可是如今,已今非昔比,她与紫虚元有着不同的立场。   “就是他,将你变成现在这样的!”她手里紧紧捏着那颗循变珠,看着石床上的老人,目光有恨意出现。“更是他将平安,变成那样的……”   平安的灵魂和肉体,都是被水涟珠给偷走的,而水涟珠乃仙灵,并非一般人可操控,但祝老太岁,似乎是个意外。   紫虚元看到她眼中的恨意,表情也跟着变了!他慌张问:“奚兰,你要做什么?”   她苦笑,“呵呵,我能做什么?虚元?他是你爹呀,你从很小的时候,就羡慕我有爹,羡慕我出生在龙家,现在你不用羡慕我了,你也有爹了,而且你生在这样一个特别的世家,多好啊!你们终于可以父子团聚了,所以放心,我不会毁掉你爹的,但前提是,你得将我从这岛上放出去!”   对方听见她说完,还是不放弃劝说,“奚兰,李淮的魔灵正在苏醒,我们如果不除掉他,你回去也只是送死!”   她全身僵住,最后不相信的摇了摇头。   “不可能,他的护身符在身上带得好好的。”   对方看她这般执迷不悟,点拨道:“不可能?你当真以为,李淮就只是那个简单正直温善的王爷吗?你怎么不想想,在凤凰谷的时候,他为何瞒着你去谷中寻断月弦?你们这趟行程,明明可以避开凤凰谷的,为何他偏偏选择了走那里?”   “我们赶时间到度古镇……”   紫虚元打断她道:“奚兰,我不相信你从未怀疑过,而事实也是这样,在李淮还未到凤凰谷之前,他就知道,那里有断月弦,他从来就未告诉过你,因为他清楚你会阻止他!”   “你别说了,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紫虚元。”   奚兰今天,已经得知了太多不好的消息了!   所以其他的,等以后再说吧!   她不清楚的事太多,但她唯一清楚的,便是自己前世所发下的誓愿。   “他也许是万恶的魔,但他曾经是拯救苍生的英雄……”   “你自欺欺人!”   “是啊,那又怎样呢?”她脸上,已平静了不少,也心知,此刻应该解决的是眼前的问题。她将手中的循变珠举起来,“你到底带不带我离开这里?”   紫虚元与其他两人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盘算,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反正我已经吞下过一颗龙凝珠了,再吞一颗,也无妨!”   没有活人之躯可以承受七大神器的煞气。   她已超常的承受着龙凝珠所有煞气了,现在再吞一颗,那便是找死了!   紫虚元不敢相信,“你威胁我?”   “你可以选择不受威胁!”奚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良久,沉沉说道:“而且,你可以亲自剖开我的尸体,一起得到两件上古神器!反正,为了维护你们心中的正义,你们所做的也不差这一件事了!”   她吞下去之后,不外乎死这一种结局。   说这样的话,她还是在赌的,赌自己与紫虚元最后的那点儿情义。   而且,她潜意识的知道,自己会赢。   紫虚元多么了解她啊,不禁苦笑出声。   “奚兰啊奚兰,比心狠,我又何时比得过你?”   他所做的一切,也许违背了他们曾经的信任。   但他从未真的想要伤害她,又怎么舍得,让她死在自己面前呢?   奚兰听见他这句话,心头还是很难受。   她虽然发了誓,要与这个臭小子势不两立。   但是在得知躺在石床上的人就是祝老太岁时,她此刻完全有能力,将肉身全部毁了,但她没有这样做,她用自己当作赌注,赌紫虚元会不会放她走。   现在她赢了,心中却充满了凄凉。   为何,她与当年那个要与她一起行走江湖,斩妖除魔的臭小子,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呢?   到底是臭小子背弃了他们的友谊,还是她先抛弃的他呢?   “少公,不可让她回去倏世身边!”后面的杜草公过来,苦口婆心的劝道。   紫虚元目光死沉的望着她。   “让她去吧,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   奚兰低着头,手里捏着那颗绿色的珠子。   “龙奚兰!今天,我可以送你走,但若你出了这个岛,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这么久以来,紫虚元也对她说过无数次狠话了!   每次,她都不放在心上。   而这一次,她能感受到内心的变化,犹如一把尖利的刀,在心上刮过。   因为这一次是真的!   他要除魔,她要护魔!   所以,出了这个岛,他们就真的势不两立了! ☆、第221章:谁人在喊菩提   夜幕降临在江面上,雾气未散,出岛的轻舟,在船桨的划水声中。慢慢朝江城码头而去。   龙奚兰一直捏着那颗循变珠站在船头,而船尾,站着的是紫虚元以及那个侍女珠珠。   终于到了,码头上挂着一盏朦胧的夜灯。   轻舟一靠岸,奚兰就跳了上去。   紫虚元从船后面步了过来,目光望着她。   她不知道没有了这颗循变珠,祝老太岁会怎样。不过他们约定好了,她自然一言九鼎,伸手一抛,便将循变珠扔了回去。   紫虚元一手接住,就看见她头也不回的往前面的跑去。   “奚兰……”沉寂了这一段水里的这一声,嘶哑中,隐藏着无数落寞。   奚兰停下来,但没有回头去看。   她害怕看到那夜色里,对方那张不解的面孔,会给这场告别,增加更多悲伤。   所以她背对着他,看着前方的夜色。   “臭丫头,他对你,真就那么重要吗?”   虽然他们已确定了各自的立场。但此刻看见她要离去,紫虚元还是不甘的问了这样一声。   “嗯。他是我转世的宿命……”她告诉过他许多次了,每一次,她都没有认真的去感受过对方的感受。   但这一次不同,她听见了他心碎的声音。   “如果,那宿命不属于你,你还会这般执着的留在他身边吗?”   她听见这个问题,脑子里有一时空白,良久之后,她轻叹道:“这宿命,怎会不属于我呢?”   菩提的一切,都归属于她。   她承载着菩提的灵魂。便要完成她未完成之事。   不想再说其他,她抬起头看着深黑的夜。“臭小子,再见了!”   一句再见,仿如永别。   可她却不愿再见了,再见时,他们会是哪般样子,让她惧怕。   她不等紫虚元再说其他,快速跑进了夜色里。   江城的夜晚,安静得好像全城无人一般。   也是,经历了数起掏心惨案后,人们已夜不出户。   奚兰找到了自己的马,她跨上马背。飞快的往驿站奔去。   离开了一整天,李淮是否醒过来了?严挺和地字队的兄弟是生是死?还有平安……那个温雅如风的平安,为了她死,现在却一样因为他们,被关在江城大牢里,她真的能找出真正的掏心凶手去救他吗?   “前面的是何人?”尽管是深夜,驿站大门外,一样守着执勤的神龙军。   “是我!”奚兰清亮的声音。从夜色那头传来。   “是王妃回来了!”神龙军里有人听出了她的声音,赶紧过来迎接。   她在门前下了马,迫不及待的问:“王爷可否醒过来了?”   那边没有回答,奚兰可以从有限的光线里,看见郭孟俊的脸色,她已知道了答案。   李淮还没有醒过来!   但她还是迫不及待的冲进驿站大门,直朝他们所入住的厢房跑去。   此刻,李淮好好的躺在床榻上,安静的俊荣,好像一个熟睡的人。   然而,这张面孔却让她心中隐隐担忧,紫虚元一定是在骗她,他们一定对李淮做了什么手脚,才导致他这般昏迷不醒的。   “王妃!”看见她进来,一直守在床边的张辽起身,给她腾出了位置。   “严明还没有回来?”   “回来了……”张辽低落的讲。   她眉头微微一蹙,问道:“发生了何事?”   “在城外,发现了两名地字队兄弟的尸体!”   她看向门外,又问:“那其他人呢?”   “严队长,与其他人九名‘地’字队的兄弟,都不知所踪!”   难怪,屋外的其他王府卫全都那个神情。   听到有王府卫的死讯,她都难以承受,更何况这些与他们朝夕相处了数年的兄弟?   她隐在袖子里的右手缓慢捏紧,那道《大金刚凡咒》看似改变了所有,但到头来,却失去了更多!   可是,她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如今,李淮昏迷不醒,她不能让这支前往西境风度城的队伍群龙无首。   虽然艰难,但她还是要问:“那两具尸体……心脏是否还在?”   站在门边的庄智谋回答:“被掏空了!”   奚兰目光看向躺在床榻上的李淮,良久,心里有许多疑问,但她此刻找不到人问。   “今夜所有人都不要睡,守好这里!”   她心中有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发现李淮身上的血不是出自于他时。   现在,种种迹象都无法否认这个猜想,她不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   她甚至连腰上的佩剑都没有取下来,安排好了周围的防护,想起来一个人。   “严明呢?”   “在后面的院子里!”秦汉无奈的说:“王妃,你去看看吧!”   奚兰不久,从楼上下来,穿过门庭,来到后院中。   夜灯下,一个人坐在屋檐下面,身边摆满了东倒西歪酒坛,而这个人,还在不停的将手里的酒,往喉咙里倒。   “严明!”她走到近处停下。   严明将酒坛放下,缓慢转过视线来看她。   “王……妃……”还能认出她来,看来还不算醉得厉害。   不过,下一刻这家伙就要起身给她行礼,但四肢早已被酒精操控,身子无力往下一栽,便来了个狗吃屎。   奚兰并没有责怪他,严挺是他哥,现在生死未卜,而且照这样看,多半是没了,他心里怎会不难受呢?   她伸手,将对方从地上一把拽起来,然后坐在屋檐下,望着远方的夜空,轻声说:“严明,我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感受,如亲人一般的朋友,突然间告诉我说没了,我一想到这个世界上,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就觉得好难受好难受,可是,人这个东西真是奇怪,为什么他再活着出现在我面前,我这里……”她摸着她的胸口,说:“这里还是好难受好难受,可是回头想想,活着不就很好吗?只要他活着,就很好!”   她闭着眼深长地呼吸着。叉丰私亡。   严明听见她的声音,茫然的面孔,微微转过来。   “因为怕失去……所以难受,可是……没有失去,又为何要难受?”   对于所有事情,都又笨又傻的严明,脸上出现了疑惑。   “因为,我还是失去他了!”两行眼泪从她脸颊上滑落,她用袖子抹了一把,然后拿起旁边的酒坛子,大口大口的往喉咙里倒。   刚才还在借酒消愁的严明,看见自家王妃这样喝酒,立刻劝道:“王妃……酒伤身!”   “呵呵!”她傻笑了一声,心想,“这具残身,能活到哪一天尚不可知,这酒能让她痛快一时,便是好的!”   严明没听懂她这话里的深意,只当是豪情壮志吧,也惆怅的抱着他手里的酒坛一起喝了起来。   但是越喝,他就越想他哥。   “我三岁那年,我哥六岁,家乡闹饥荒,全村的人都饿死了,我哥将奄奄一息的我,从我娘的怀里拉出来,将我背出了村,连续走了两天两夜,我没有醒过一次,但我哥没有放弃我,他背着我一直走啊,走啊,在路上,能找到的吃的,他都找了,泥巴、草根、树皮,甚至烂肉,终于我们走到了一个小城,他带着我去乞讨,但是整个城里都是饥民,没有人会注意到那两个渺小的孩子,随时都会被饿死,他看我再不吃东西,就快不行了,他就去偷东西,但是他也好多天没吃东西了,偷东西被发现,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些人抓住他,狠狠的打他,可是他连吭都没有吭一声……我这条命,是我哥给我的……”   她没见过几个男人哭,更没有见过像严明这样大个子的男人哭。此刻看到对方抱头痛哭的样子,她连要如何去安慰,都不会了!   只能不停的往肚子里灌酒,可是越喝却越清醒。   “王……妃,对不起,严明不该跟你讲这些的!”   “没事儿,严明!”她一手拍打在对方肩膀上,大气说:“今夜我们喝了这酒,明天,就是新的一天!离开的人,生死有命,你哥阳寿未尽,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   严明喝了酒的眼睛,更显迟钝。   不过,他反应了好久,终于明白了这话里的希望。   “我哥——真的还会回来吗?”   “嗯,会回来!”她不敢看对方那双期待的眼睛,因为她也不知道,她为形势所逼,说过许多谎话,但任旧害怕去欺骗善良的人。   “明天!明天!”   严明不久,就抱着酒坛子睡倒了下去。   喝了酒,便忘了所有烦恼。   可清醒着的她,却如何也醉不了!   她也不能醉,所有人都醉了,她须得保持清醒。   她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酒坛子往旁边一搁。   起身命令道:“将严明抬回去!”   刚才一直站在阴暗处,没有出来打扰的秦汉和庄智贤跑了过来,两人合力将严明给抬了起来。   奚兰发现,这两人的眼睛都有些红,是啊,即便全是视死如归的王府卫们,这样的事,谁又不会动容呢?   看着两人将严明抬走了,她独自在夜色的站了片刻,正欲迈步回去。   “菩提……”一道女声,从背后传来。   她脚步停下,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但紧接着,又是一声。“菩提!” ☆、第222章:代胥王谈和   那女声她仿佛在哪里听过,但是在哪里?   奚兰缓慢转身,便见屋檐转角的阴暗处,有一道影子。她看不见影子的脸,但她可以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力在周围穿梭着。   而那个影子的轮廓,也分外熟悉!   对了,是在凤凰谷里的马车里,她当时看见那个影子后,她的残月宝剑便不见了!叉丸肝亡。   想到剑。她立刻低头去看,却发现刚才还撇在腰间的剑,已不知所踪。   她猛然抬头去看,立刻明白过来。   “你是剑灵……”   此剑灵便慢慢向她道来:“五百年前,我乃逍遥道上仙倏世座下弟子司徒筠宜,倏世被封入魔界之后,我与留存人间的噬魂魔战斗,损命于邙山,灵体被你的祖先收集在残月剑中,经过数百年修炼,剑魂合一,才有了如今的残月剑。”   奚兰从前只听闻,逍遥岛的高人与魔战斗牺牲,却不知。那位高人竟然是倏世的弟子!   她惊讶之余,也有不解,就问:“既然你是倏世之徒,还为了解救苍生而亡,为何当初你在凤凰谷中,还要故意劈开榕树,那断月弦留存着无数魔气,李淮则是因那魔气影响,才变成了这般!”   剑灵回答:“断月弦乃倏世法器,早已到了它现世之时,但倏世并未灵复,无法压制它的魔性。这才导致了江城中掏心惨案发生,断月弦之弦音,可迷人心智,便要用人心养成,若无人控制它,无辜惨死之人只会越来越多,而这个世界,唯一能阻止断月弦的人,只有倏世!”   奚兰心头一惊,也就是说,李淮现在昏迷不醒,与紫虚元所说的真有关系。他体内的魔灵正在复苏了!   “可是,李淮并没有死,他……”   “他确实没有死,断月弦之音,唤醒了他的魔灵,他醒来后,便是半人半魔之身。”   奚兰惶然无措地往后退了两步,不敢相信。她又不得不信,不然,又还有什么来解释?   她思绪混乱了好片刻,眼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试探性的问:“半人半魔,是否还具备他身为人的纯善?”   “不错,肉身不死,他就还拥有一半人的灵魂,在那具肉身中,同时并存着善与邪,若善胜,倏世可造福苍生,无量功德重回仙途,若邪胜,他只能永世沦入魔道,人间劫难,也在所难逃……”   永世沦入魔道!   奚兰耳朵里,久久重复着这句话。   “所以,你是来帮他的?”许久之后,奚兰缓缓抬起头,当初一直想不明白,消失了数百年的残月剑,为何会被李淮寻到。   原来,并非是李淮找到了残月剑,而是剑灵找到了倏世!   剑灵回答:“五百年前,我师父乃正道上仙,为解救苍生才坠入魔道,若非你虔诚在佛前发愿,他此刻还在承受万魔噬心之苦,所以即便不为自己,也会助你为师父入世!”   此刻,一道人影正在慢慢靠近。   “王妃?你在与谁说话?”庄智谋将严明抬回房间后,见她久久未归,放心不下,又折回来找她。   奚兰回头看去,对方眼中充满了担心和疑惑。   此刻,剑灵飘了出来,在她身前飘着,身上散在淡淡白光,“我乃魂剑之灵,除了拥有龙凝珠的你,这个世界上,即便是我师父,也看不见我。”   奚兰回答说:“没人,我们回去吧!”   她便与庄智谋一起回去,到了厢房之中,她遣散了其他人,独自守在里面。   伸手缓慢抚过那张沉睡的面孔,她轻声说:“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李淮,你一定可以战胜魔灵的对不对?”   自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回答。   她就这样守在床榻前整夜,这一整夜,她都在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   “王妃……”清晨,庄智谋进来,似乎有事禀告。   “什么事?”   “刚才暗影队有人送来消息……”   暗影队其实也属于王府卫,不过,他们的存在就与他们的队名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通常不会出现,负责帮李淮收集各种信息。   奚兰回头看去,“是何消息?”   “东宫有人到了江城,今早晨出现在江城码头,由祝家的商船接走了!”   奚兰心中一紧,这样,只怕是祝氏与东宫联手了!   她脸上神色惨淡,紫虚元啊紫虚元,为了除掉李淮,你还可以做到哪一步?   此刻她发现,庄智谋还站在旁边,神色有些犹豫。   “若我们再留在江城,王爷的事,迟早会被传回京城,并且,我们一出京,京城中就有大事发生,王爷已经离京半月,若西境谈和之事一日不解决,王爷则无回京之可能,我们已没有多少时日可以在江城耽搁了!”   奚兰紧锁着眉头,朝对方挥挥手。   “你先下去吧!”   庄智谋随即退下,奚兰摸出卦器,在桌子上,卜了一卦。   从卦象所知,京城在他们离开的半月,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神位在主宫上,恐怕不久之后,还有血光之灾。   当即,她就招来神龙军的各队长及王府卫的五位队长宣布:“今日出城前往度古镇,大家准备一下,另外,秦汉你们在驿站守着王爷,不准任何人进入,我去一趟江城大牢,很快就回来!”   郭孟俊不解的问:“可是王爷还未苏醒,严队长还无下落……”   “王爷会醒过来的,也许我们到度古镇时,王爷就醒来了!”   其他人听此,也不再多问,立刻下去准备。   接下来,奚兰只带了几个人赶往大牢。   因为有一队王府卫守着,她轻易而居便到了阿怪所在的牢房。   此刻,阿怪正坐在牢房最里面,看见她来,立刻到了门边。   奚兰取下头上的帽子。   “阿……”她原本要叫他阿怪的,但是看到那双黑圆的眸子,她收了回去。   沉默了片刻,她唤了一声:“平安……”   平安眸光闪闪,将头低下去,像一个委屈了好久的孩子。   “平安,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是你!”她难过的看着他,到现在,她不但没有找到将他变回原来的办法,甚至都无法还给他清白。   她想象不到,祝氏到底为何要将平安变成这样,难道仅仅是为了消弱他们吗?也许还有更深的原因吧?   “平安,你说过,曾经你们沈家的惨案并非表面的样子,难道当年发生的事,也与今日之事有关系吗?”   平安低低的发出了一声,似乎是在回答她。   她想,自己应是猜对了!   她想到开在莲湖棺宫中的那些兰花,再看了一眼平安。轻声问:“这么多年来,你为何一直守在李淮身边呢?”   如果,他不守在王府,又怎会出现这些事呢?   还有平安的师父,为何这么久了,都未现身?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说时,大牢另外一边,传来无数脚步声。   奚兰脸色一变,发现有外来者的王府卫已站在一排,挡在了她前面。   “来者何人?”   便见一个穿着军甲的粗壮男子站出来回答:“我乃江州军都统陈大有,江城掏心凶犯手段残忍,多留一日,则积怨数千,江州府府令在此,即刻处死以安民心!”   东宫的人才刚到江州,就来了一个江州府府令,不用猜都知道,这一定与祝氏那几个人脱不了干系,他们要除掉平安!   可是,他们要除掉的人是李淮才对,平安何其无辜?奚兰心中早已有个猜测,现在基本可以肯定了!   “拖住他们!”奚兰沉声对水字队队长方怀远说。   便见方怀远大步上去,向对方拿过那江州府令来看。   奚兰趁此机会回头对平安说:“平安,机会来了,我要你保护自己逃离这里,不要让那些人找到你!”   她知道,若不用顾及她,平安此刻的能力,可以去任何地方。   只要不遇见将他变成这般的人,没有人再可以伤害他。   听见她的话,平安眼中出现了犹豫不舍。   “不要担心我们,我和李淮都会平安无事的!”   这时,那个叫陈大有的人带着人穿过了王府卫,朝他们走来。   奚兰发现此人右手里,似乎握着一个东西,她不知是什么,但想,既然是祝氏要除掉平安,肯定也清楚平安的能力,所以这个人,身上一定有一个,对平安不利的东西。   “慢着,你说你叫陈大有?”她当即挡在此人面前,狐疑的问,同时给身后的方怀远使了个眼色。   “正是……”陈大有音未落完,后面的方怀远突然箭步而上,去击他右手。   对方没料到他们会突然攻击,自然是去护,这个过程中,他手里拿着的那个东西,便飞了出来。   奚兰敏捷的将那物件抢了过来,那是一个药瓶。   她将药瓶打开闻了闻,立即喝道:“大胆,竟然行刺本王妃,将此人拿下!”   陈大有那瓶药,并非是用来对付胥王妃,更没想到会在大牢碰见胥王妃,当即就喊冤。   不过,他已被两个王府卫拿下,而他带来的人全部拔剑相向。   正在这时,背后的大牢门,突然被一道强力击碎,只见一道影子穿出来,沿途的士兵全部被掀翻在地,但那影子随即便消失在了江城大牢中。   陈大有脸色大变:“凶犯跑了!”   奚兰将那瓶药慢慢揣进袖囊,冷声道:“陈大有,今日之事,本王妃就不予你计较了,我们走!”   现在,平安已逃离,她不用跟这些人浪费时间了!   陈大有再憋火,却因身份,不敢拿她怎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不久,在一眼望不见边的江面上,一白衣翩翩公子,手里把玩着三颗白子,眺望着江对岸朦胧的江城。   不久,一黑衣人快步上来禀报:“少公,龙公子已经去大牢中,将人放走了!”   “嗯。”他轻轻的应了一声,没有任何惊讶。“东西呢?”   “在龙公子手上!”   ……   奚兰回到驿站之后,没有再多做停留,重新准备了马车,将李淮抬到马车上,只派人去郡守府送了一封信,便带人出城往西而去。   后来的三天,没有任何‘地’字队兄弟的下落,但京城传来余贵妃病重之消息,奚兰接到消息时,心情有些沉重,她看着昏睡在旁边的李淮,轻声说:“母妃阳寿将近,李淮,你赶快醒来吧,也许还能回京见她最后一面……唉!”   可李淮并没有苏醒的迹象,而此刻,风国荣战大将军朱旷占了度古镇,他们唯有在度古镇外扎营,等待李淮醒来进城镇与朱旷商谈。   这样等待了三日,度古城中那荣战大将军也早就得知了李淮到达的消息,可久不来见,朱旷不愿再等,第三日下午,便派人到营地中来请胥王进城!   奚兰并没有见此人,派了庄智谋在营外接见。   随即,庄智谋回来问她:“王妃,现下如何是好?若我们不去,这朱旷心高气傲,已派人来请了,只怕不好对付。”   她也知道,这朱旷已等了数天,早已没有耐心,她也不愿等,可李淮这样,如何前去商谈?   随即她眸色有所变化,下令道:“你去给朱旷的人通传,就说王爷亥时一定赴约!”   “可是王爷他……”   她自然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接过话来深意道:“王爷极少出京,更从未来过这西境,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所以,我们只需找一个能言善辩之人进城代替王爷便可。”   而这位能言善辩之人,这只队伍里,除了她,又还有谁呢? ☆、第223章:以貌取人   当即,她就让人去将她从金陵带来的男装拿来,其中有件藕色的与李淮平素穿的颜色相近,又是按照她的身板做的。穿上之后,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王妃,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瞧她在脸上乔装了一番,眉毛也添粗了,丝毫不减英气,营帐里的几位王府卫队长看得一愣一愣的。   龙奚兰既然是要冒充王爷。当然那一颦一笑的气势要拿足了!   她袖袍轻轻往背后一拂,昂首挺胸,沉声问:“本王看起来如何?”   几人面面相窥,还别说,这声音与他们王爷,还颇有点相似。   “王爷器宇轩昂,实乃当世美男子!”   她面上无笑,对这番进城,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不过心想,这朱旷占了度古镇,并没有再往西进,更拒了江州郡守求见,想来也知道江州郡守说了不算,所以才要京城来个位高权重的。必然是要讨价还价,想霸些好处。   她此行只需要装像了,摸清楚对方在打什么主意,再对症下药。   谈和谈和,自然是不愿动兵,又不能太忍让,免得对方得寸进尺,有了第一次再有第二次。   所以这一趟,必须刚柔并进才行。   离开前,她来到李淮的榻前,仔细为他盖了被子,轻声说:“李淮。这次我替你去了,下次你自己去。”   身后的众王府卫听见这一声,脸上都有些动容。   在京城他们就早已见识过自家王妃特别,没有王爷的带领,王妃也顺利将他们带到了度古镇。不过是一个小女子,却有这番气魄和胆量,他们这些男人,都自愧不如。   奚兰倒没有那么多伤感,因为早清楚自己走的是条怎样的路。   “庄智谋,你带上‘人’字队的兄弟,随本王妃进城!”   秦汉一听,忙问:“王妃。你只带一队人进城,只怕不妥!”   周宣羽附和道:“是的,王妃,这朱旷为人狠辣狡诈,王妃还是多带些人进去以备不时之需!”   奚兰摇了摇头,回答:“王爷这里,需要更多人守着,特别是我离开这段时间。你们一定要守好了!”   她如今有剑灵筠宜相助,根本就不担心自己。   倒是李淮,让她有些不安。   但这些人,还是怕她有危险,不断劝说,她主意已定,让他们不必再说。   此刻,一个高大的身影进了来,几人看过去,发现是严明扛着大刀进了来!   “王妃不愿意多带其他人,但至少把属下带上!”   严明这几日,一直因为他哥之事郁郁寡欢,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此刻听说王妃要替王爷进城,终于按捺不住了!   奚兰朝他走去,报以十分信任的口气说:“严明,你来得正好,你是王府卫中武功最高的,我需要你寸步不离的守着王爷,直到本王妃回来!”   对方一听她如此严肃的口吻,听话的令了命令。   奚兰又交代了许多,才从营地中出来,骑上自己的马,带着‘人’字队进了城。   西境的夜晚来得特别,已入亥时许久,天边都还微微发亮。   朱旷从下午接到胥王要进城的消息,便专门避开了军营驻扎地,在城中最豪华的一处酒楼中设下了宴席,准备好好款待一下这位千里迢迢,从金陵赶过来谈判的文国王爷。   话说,朱旷占领了度古镇后,驻扎在此的风国军队,有十万人,所以自他们一进入这座小城,就到处可见穿着风国黄色军甲的士兵。   庄智谋骑着马跟在奚兰身后,视线一直在搜集这周围的情况,而后,隐隐有些但有的说:“王爷,这朱旷先前拒见王郡守时,气焰嚣张,这回竟又如此殷勤设宴,我们须得多加小心才是!”   不用提醒,奚兰也心中有数。   她此刻被朱旷座下一副将带着,前往那设宴的酒楼,心中一直在盘算着,要如何将这一趟顺利走完了才好回去。   这时,她突然看到一队脚上带着脚镣的男子从马下而过,她眼神有变,这些人,是度古镇的百姓!朱旷不仅占了这里,还抓了这么多壮丁,这是要作甚?   不久,她们已到达朱旷设宴之地。   老远就听见酒楼里,传来不少男女欢笑之声,奚兰在门口站了少片刻,整理了一番仪容,才大步跨进去。   因为设军宴,酒楼之中的格局早已改变,大门一进去,便铺着一条红色地毯,而地毯两边,则摆着数十张案桌,案上放着菜点及美酒,而此刻,这些案桌旁边,除了离正前方的左右两案外,其他的位置早已坐满了荣战旗下的各个军将,而每个军将身边,都坐在两三个风月女子,或笑或语,甚至还有些个坦胸露乳的,实在不雅。   “文国胥王爷到!”   奚兰进去时,并没有为这场面出现任何不适,相反,她镇定自如,连看都没多看上一眼,便走到了正前方那张桌案前。   朱旷也是出生在风国皇室,已是而立之年,又因常年呆在军中,皮肤黝黑,但五官分明,硬朗有力,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此刻,他身体侧靠在案上,眸子斜斜的打量着朝他走来的龙奚兰,轻蔑一笑:“早就听闻文国的胥王爷长得英俊非凡,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啊,这般英俊,确实非我风国男儿可比——”   这明显讽刺的话,让他座下的各个将领轰然大笑起来。   也难怪,这风国男子各个人高马大,善武好斗,对于文国男人的长相自来就看不进眼,若是李淮亲自来还好,他的身高与气魄无人可比,但来的人是奚兰,虽她有意在鞋中放了增高物,不过在这满是武夫的宴席上,依旧十分单薄。   此刻听到这些人对她的嘲笑,奚兰也无不适,袖子轻轻一甩,宏亮的声音随即在席间传开,“原来,荣战大将军喜欢以貌取人!”   荣战轻笑,那散漫而豪放的动作依旧未变,只是微微侧了个头,看向她。   “胥王爷这又是哪里得出的结论?若本将军要以貌取人,就你这般,本将军只怕就像上次打发那个姓王的郡守一样,将你打发走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奚兰身后的王府卫面上各个铁青,若不是形势所逼,非得冲上去跟这朱旷点颜色看看。   倒是奚兰,一脸无恙。   她一进来就看了这个朱旷面相,出生尊贵,好强好斗,又是战功累累,目中无人在所难免了!   她如果因为对方对自己的外貌讽刺几句就动怒,那她枉为龙公子了!   当即我轻轻一笑,带着自己的人往旁边的案上一坐。叉丸叉划。   于此同时,“嘭”地一声,朱旷面前的酒壶突然炸裂了! ☆、第224章:鸿门宴上的怪事   左右的将士正忙着笑,突然听见瓷器碎裂的声音,不清楚什么状况,全部怒拔了武器。恶狠狠的看向她。   唯有那位离酒壶最近的荣战大将军,面色冷淡的看着那桌面的碎片,就算其他人什么也未看清楚,他却看得真真的。   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酒壶顷刻间给震碎了!   但右面早已入案的胥王爷,却神情悠然的看着在场他所有部下的愤起,竟没有一丝害怕。   更让他称奇的是。这位传闻中,文国皇帝最为宠爱的胥王,进城来谈和,竟就这样带着一只小队前来?之前江城王郡守来求见,身后跟着最少数个营的士兵,这胥王爷,是真不怕还是强作镇定?他竟然丝毫看不出来。   且他今日为了震慑这位远到而来的文国王爷,特地将旗下最精锐部队部署在进城所有能看到的敌方,他要让对方知道,风国将士各个铁骨铮铮,体大如牛,比文弱的文国男人,更适合战场,这仗如果真打起来。文国就如风国的囊中之物,说取就取!   此刻,奚兰平静扫过前面拔刀相向的风国军将,冷冷一笑询问道:“大将军的这些属下的待客之道,真是令人膛目结舌。”   朱旷虽一时不清,那酒壶是如何碎裂的,但必定与这胥王爷有何关系。   他伸手给众士做了个手势,所有人才收剑坐下。   “这些人自来与本将军南征北伐,粗俗鲁莽,胥王不必介怀!”朱旷露齿一笑,同时,有侍女上前为他换酒壶。   他面色又阴冷的说:“这文国的酒如水一般清淡。喝之无味,实在没意思,还是换上我风国九口酿好。”   奚兰早有耳闻,这风国人好酒,而他们的这九口酿更是劲道十足,一般人九口便倒,这朱旷一来就想灌倒她,想在这酒案上先将她一军的意图实在明显。   而她今日,是来谈和,不能任由对方牵着鼻子走。   当即她就拱手表明立场道:“大将军盛情,本王深能体会,不过本王不远万里赶过来。还是期望能先将正事商谈清楚,再与大将军一醉方休。”   朱旷轻轻一笑,只当她是怕了,这也正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   什么都比不过,还谈什么呢?   自然是他提任何条件,对方都答应的好。   朱旷未语,他下面的一名军将不屑道:“好大的口气呀,能与荣战大将军一醉方休的。这天下间,就找不出几个人来!”   在他们眼里,这小身板儿的胥王爷,别说九口,一口就晕了!   而他们荣战大将军,在风国之中,酒量就是排得上号的。   奚兰目光清淡的扫过说话的军将,并不为所动,反而她还郑重其事道:“那本王能成为这几人之一,也实乃荣幸咯?”   “呵呵呵呵!”有是一阵嘲笑,只以为他是不自量力。   既然如此,那她也就不必推诿。   本想着,用官方的方式来面对这场鸿门宴,但这些人并不识抬举,那她就用江湖的方式吧!   “大将军既然喜欢喝了酒再谈事,那也是无妨。”   朱旷豪气一笑。“就喜欢你这般爽快的!”   于是,侍女接连搬上来数坛九口酿,为奚兰倒上了一杯。   奚兰便举杯,与朱旷共饮了一杯。   这九口酿进嘴之后,果然辛辣无比,若换了她以前的体格,这酒劲儿估计喝不了几杯。   “我风国美酒如何?”朱旷主动问起。   她点头,轻描淡写说:“甚好!”   对方得意一笑,“好便多尝尝!不过胥王爷可要注意,这酒可不比文那些酒……”   她突然抬头接过话来,深意提醒:“这话,本王也想要对大将军说,本王来商谈国家大事,可不想在酒桌上,占荣战大将军便宜!”   荣战挂在脸上的皮笑有一时僵硬,他左思右想,都不知道这小白脸王爷,是何处来的勇气,说能在酒桌上,占他便宜的?   “胥王爷想用这番话来激本将军,恐怕是找错人了!”   “是吗?”奚兰眉毛一挑,手大气的撑着膝盖,王爷的架势摆得足足的。   朱旷也不示弱,当即就换上大碗。   他要让这大言不惭的文国小白脸,当场醉倒脚下,看她还敢拿什么来跟自己谈条件!   奚兰看这朱旷竟然如此好上钩,果然是自负到极点,这样倒极好,她就喜欢这般狂妄轻敌的对手。   不久,两人抱着大碗,一饮而下。   朱旷放下酒碗,还特意看了一眼奚兰的面色,竟一丝变化都没有,心想,这小子看来还有些酒量,不然也不敢贸然跟自己喝,他有的是耐心。   “倒酒!”   侍女再次上前,为奚兰连倒了三大碗酒。   身后的庄智谋一看,暗骂这朱旷欺人太甚,不过一方面又怕自家王妃喝完就倒了,什么没谈成,还要耽搁在这小镇中,连忙谨慎上前细声提醒:“王妃这般喝下去,就让这朱旷得逞了!”   奚兰用手将对方挡回去,什么都未说,端起面前第一碗酒,主动敬朱旷说:“大将军如此盛意,本王怎会辜负呢?”   说完便先干了!   朱旷瞧她如此豪爽,打着心里的算盘,也跟着喝了一碗。   奚兰再端起第二碗时,朱旷看她依然面不改色,心里顿时有些奇怪。   按理说,这九口酿,喝上两大碗早就醉了,就算她酒量过人,也不会毫无醉意吧?   他笑了笑说:“瞧这,王爷都来了这半天了,都没有美人伺候,还不赶紧将那两个最漂亮的叫上来?”   声音一落,他下面的随从,就将两个穿着轻佻艳丽的女子引到了她面前。   奚兰一看这两女子,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而这变化,恰恰就被朱旷给收了过去。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本将军远道而来的贵客给伺候好了?”   那两女子立刻笑盈盈的坐到她旁边,在她身上又蹭又摸的:“王爷,您长得真俊俏……”   奚兰身上穿着一件轻甲,已将她玲珑身段给包裹了起来,如果隔着衣服摸,并不会摸出什么,但若是被人探进衣服里摸去,必然就会露馅,所以刚才一看见这两个女人,她就有所担心,现在果然是这样。   她先还坐得镇定,后来这两个女人越来越过分的想伸进她衣服时,她一手就将其中一人的手给用力抓住了!   “王爷,疼,好疼!”在场所有人探究的目光看过来。   她目光应冷的说:“就你这般姿色,本王还看不进眼!”说完,就将那女子手一甩,女子身体失衡,往后面倒去。   朱旷见此,粗眉已经一紧。   奚兰紧接着说:“大将军请见谅,在金陵见多了娇柔美艳又羞涩的女子,不太喜欢这般主动容易得到的女人!”   对方一听,竟然开怀一笑:“胥王爷对女子之所求,与本将军相同!”   说完,他脸色转眼又有些阴暗,都未看那两名女子,沉声说:“还不滚下去!”   两名女子随即从宴上消失,奚兰算是安全度过了一关,但此刻又看见朱旷叫来他那位得力随从,口型说:“去将那个人叫来!”   这朱旷还真是不死心。   “来,胥王爷,继续喝。”   朱旷接着,又与她连饮了三大碗。   此刻再看奚兰,依旧毫无醉意,他更是不解了!   江湖上不乏一些骗术,看似酒喝进了嘴里,实则是随着一条细管,流到了别处。   方才他故意派了那两个女人近身,便是想看看她身上是不是藏着什么猫腻,但那两个女人被打发走之前,并未发现任何问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方才那个突然炸裂的酒壶,也着实蹊跷,难道这李淮,真如传闻中一样,出生不凡?   二十七年前,正是李淮出生那一年,文国几乎遭遇了灭顶之灾,当时朱旷之父准备一举东征攻下文国,却在兵马到达度古镇时,遇上一阵诡异的黑风,风国军马不得不退回去,那一天正好是李淮出生之日,那之后三国一直流传着一个传闻,说这位文国皇子,将来会一统天下!   朱旷从来就不信传闻,他父亲盛年之时,未能将文国攻下,如今,他比他父亲更有胆有识,沉寂了二十多年,野心早就在他在他占了度古城之后,便显露无疑。   奚兰此刻开口说:“大将军,这酒也喝了这么多了,我们是否可以谈谈这度古镇之事了?”   朱旷那双深沉明厉的眸子往她这边看来。“王爷想如何谈这度古之事?”   “文风两国二十几年来,都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两国商贸交易也十分平凡,继续保持和平,共同为两国百姓造福,才是明智之举,但风国此番无故将本国这座小镇占过去,道理上,只怕也说不过去!”   她声音淡而有力,口齿清晰,要表达的,已十分明白。   对方心中暗叹这李淮倒有些口才,不过就是文人那套,在他那里可行不通。   “这世界自来就是弱肉强食,道理是给不懂的人听的,像你我这般,身在高位的人应该明白,我们之间的道理,是强者定下的!”   这种强盗的口吻,到与奚兰所了解的朱旷没有出入。   说简单点,文国中庸而治,是一块肥肉,而风国就是一条饿狼,除了凶恶的军队以外,国内资源匮乏,他们需要军队四处去掠夺别国的资源,更有直接吞并的野心。叉司团血。   “大将军这话说得倒不无道理,不过大将军也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她眸中冷色渐起,身子微微朝前一倾,沉声说:“不愿战与不敢战是有很大区别的!”   这话音一落,宴席上又突然发生了一件怪事。   那就是四周都门窗紧闭,却突然吹了一股怪风,将周围的好几盏主灯给熄灭了! ☆、第225章:文国来的美人   在场所有人看这股风来得蹊跷,都是莫名其妙,很快那几盏吹熄的灯,又重新点了起来。   朱旷此刻已不像方才那般小瞧眼前这李淮了。总觉得此人身上有蹊跷,但肉眼又看不出,到底是何处有问题。   “诚然,大将军既然愿意见本王,一定还有可谈之余地!”奚兰的声音,又在席间传出。   她亲自端起面前的酒碗,当着对方的面。一饮而尽,放下碗,轻轻擦了一下嘴角。   “听闻前几月,贵国境内,闹出风灾,贵国土草受损,受灾百姓不下十万,本王此次过来,特地带了粮食万担、布绸数千匹,贵国和平归还度古镇,对于期间发生一切死伤既往不咎,并释放被将军抓起来的文国子民!”   奚兰将自己的条件摆出来,这已是文国十分退让的举措了!   不过朱旷却面露不屑,“粮食万担。布匹数千?胥王爷这是在做买卖呢,还是在打发要饭的?”   她面上沉着,早知这朱旷野心不死,即便答应了她这条件,日后出尔反尔也不是不可能。   饿狼不会讲原则,何况这匹饿狼还一心将文国看做肥肉。   “大将军觉得这不够,也可以说说您的要求!”   朱旷冷冷一笑,眸中那野心肆意,他端起旁边的酒,大声说:“胥王爷还是喝酒吧!”   奚兰这次并没有将就他说喝酒就喝酒了!   这荣战大将军就是条喂不饱的狼,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就只当她是个摆设。   她突然从案上站了起来。气势不下的提议道:“大将军光说喝酒,这酒喝得没些目的,也实在没什么兴趣喝下去,不如这样,大将军要是今夜比本王先醉了,这谈判就拿出谈判的样子,先将我文国无辜百姓给放了!”   看到方才那些被栓脚镣的人,她怜悯心已起。   第一件想要解决的事,便是此事!   “哈哈哈哈哈!”她这般狂妄的话一出口,下面简直笑翻了,这笑声持续了好久,连朱旷都忍不住笑了!   “胥王爷。你是真有十足的把握能将本王灌醉,还是异想天开呢?”   奚兰面色不变,始终如一的泰然自如。   “大将军何不亲自来见证一下?”   朱旷斜靠在案桌上,一副看待稀奇食物的模样,停顿了片刻,笑意说:“那本将军倒要看看,胥王爷要如何将本将灌醉!”   他此生驰战沙场,杀人如麻。什么样狂妄的人没见过?那些人,不都在他刀下断魂没命了,而喝酒,他自来就如喝酒一般,千杯不倒,醉?更是几十年难遇一次,他就不信了,今日会被这小白脸李淮给喝倒了!   当即碗也撤了,下面的人,马上将数十坛九口酿摆到了前面的地毯上。   奚兰看见那么多酒,还是有些惊讶的。   早就听闻这朱旷酒量超凡,竟然这么多,还能称之为人吗?   不过此刻她可不能怂了,架势拿足的走过去,抱起第一坛就豪爽的喝了起来。   朱旷瞧这她这坦率的样子,心头还是有几分欣赏的。   因从前,文国人在他眼中,都是些无能鼠辈,这李淮倒不像传闻中那些侯门王孙的做派,算是条汉子。   可欣赏归欣赏,他好胜狠绝的性子,让他铁了心今日要将这李淮给灌趴下,接着,他也起身,走到案桌前面,提起一壶酒从空中潇洒倒入口中。   “好!好!”下面的将领一看自家大将军喝酒,立刻就拍手叫好。   两人很快就倒完了一坛,接着又继续喝,连停都不曾停。   数坛之后,叫好声已经在席间消失了,换来的是一种死一般的沉寂。   这些跟着朱旷南征百战的风国将领,没有一个酒量差的,但看这般喝法,全部的人,都不敢再多说其他。   能与荣战大将军喝上五坛的人,这天下间,竟然真有文国李淮的位置!   “噶!”一下子喝了这么多酒,朱旷打了个酒嗝,他摸了摸肚子,看着奚兰笑了笑,一手就拍在她肩膀上。“好啊,本将军几十年都没有遇见过你这样喝酒的对手!”   这厮也是个豪爽之人,语气中已没有方才的鄙意。   毕竟,他们两人除了阵营不同,能喝到一起,也算是缘分。   “大将军果然是好酒量,喝了这么多,都能毅然不倒!”奚兰放下酒坛,发自内心的赞叹道。   她在江湖长大,也是个性情中人。   这朱旷虽难缠狡诈,但酒量确实超群,如果换回以前的她,别说五坛,一坛她都倒了!   所以,她今日就算喝赢了对方,实则也是胜之不武。   可是为了天下太平,作这样的弊,又算得了什么呢?   “胥王爷不也没有丝毫醉意吗?”   “那就继续喝?”奚兰又要去提酒壶,反正得喝到这厮将文国人先放了再说。   “A——”朱旷粗臂将她拦下,说:“不过就是放掉那些俘虏嘛,小事儿,本将军难得喝得今日这般尽兴,倒不妨送王爷这个人情,来人!”   “末将在,大将军有何吩咐?”下面一个军将上前来。   他下令道:“即刻将城中所有战俘放了!”   “是!”   那人接命就下去放人去了!   奚兰自然有些惊讶,这朱旷能有这般好说话?   不过想想,这放战俘之事,对于朱旷来说,确实是小事,这场谈判对于他来说,也本就是只赚不赔的。   奚兰便欣然接受了!   “那这酒还要继续喝下去吗?”   朱旷拍了拍肚子说:“这肚子里全是水,咱们还是赶紧先去解决一下!”   说罢,就拽着她往这酒楼后面的院子而去。   奚兰自然知道这是要干嘛,脸上不免有些慌张,不过这后院天色暗,朱旷并未发现她脸上有何不妥。   这家伙,甚至都没有将她带到酒楼的恭房,而是直接在后院的一颗榆树下面,解开裤裆就开始宣泄那股强烈的尿意。   奚兰就站在她面前,目光瞅着前方,尴尬得都不知要说点儿什么。   朱旷听见她没声音,便转过头来看她,“淮老弟!”   真是喝了五坛酒,尊号都免了,直接叫她淮老弟了!   “啊?”   “你怎么不解决啊?”朱旷尿完了,拉上裤腰带,目光直直的盯着她。   好像她不当面尿了,这事儿没完!   奚兰深吸一口气,回答说:“本王不急……”   “怎么可能!”朱旷瞪着大眼,一个人惯了那么多酒,怎可能不急!他靠近来,声音突然一变,阴森森的问:“淮老弟是真不急呢?还是在害怕其他什么?”   奚兰吞了吞口水,暗叫不好。叉司记划。   这厮,该不会是看出自己是女扮男装的吧?将她带到院中来尿,实则是试探自己?   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她心虚着不说话时,朱旷突然一掌拍在她肩膀上。   “唉,同是男人,哥晓得你在害怕什么,哥哥这家伙确实非比常人,你不必在哥面前自卑!”   她顿时哭笑不得,不过既然是虚惊一场,她立刻粗声奉承道:“大将军的家伙确实大,不知多少女人惦记着!”   “哈哈哈哈哈哈!女人!”朱旷豪爽笑着,叹道:“女人如衣服嘛,我府中搜罗了风蒙两国的美人,倒是还缺几名文国的美人……”   奚兰一听,立刻说:“大将军要是喜欢,本王立刻就可下令,让人去为大将军选出十名美人……”   “A——”朱旷又打断她道:“虽说女人如衣服,本将军也并非什么样的衣服都喜欢穿,我与淮老弟一样,有独特的喜好的!”   “那大将军可以说一说都喜欢何样的女子,只要有,本王一定为将军寻来!”   如果送几个女人,就可以将这次谈判搞定,那实在简单。   朱旷顿了顿,回答:“此事再说,再说……”   他连续说了两声‘再说’,奚兰就晓得,这家伙公私分明,喝酒归喝酒,送她大礼是一回事,真的谈到正事,却不愿意退让。   他心里一定有一个价码,不过,到底是怎样的价码,他还在等。   后来,庄智谋怕她单独在外面与朱旷发生了什么意外,便带人寻了过来。   两人没有再说,朱旷先行,回去了席上。   “王爷无事吧?”   “无事!”她摇头,随后独自去恭房解决了事,再回到席中。   此刻朱旷已经坐回他的位置去了,看见她回来,忙站起来笑着说:“淮老弟你回来得正好,大哥给你找了一名你们文国的美人,你一定喜欢。”   她听见这话,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   而她看到那位美人的脸时,整个人都乱了! ☆、第226章:她是冒充的 为美女momo的马车加更   当初被皇后利用,指正她为妖的玉媚人,一夜之间,在皇城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度古镇,出现在朱旷的军宴上?   再想,方才奚兰说对朱旷说,一般的女人她看不上,朱旷便命人,将谁带过来。   想必,要带的。就是玉媚人了!   此刻,奚兰站在桌案前方,玉媚人就在她对面,看到她时,目光也露出惊讶之色。   玉媚人知道,此宴的客人是李淮,所以欣然前来,可一看,来人却是她,惊讶在所难免了!   惊讶过后,玉媚人突然转向朱旷,问:“大将军,胥王爷人在何处?”   奚兰心中一紧,这玉媚人看来是要揭穿她了!   朱旷站起来。指着龙奚兰说:“这位,不就是你们文国的胥王爷吗?”   玉媚人将目光缓缓看向她这边,那张惊艳四座的脸颊上,说不出的讽刺。   “胥王爷?”   “媚人……”奚兰立刻走过去,一把抓住玉媚人的手,用两人才可听见的声音说:“你上次害我就算了,这回你难道还要将李淮一并给害死?”   她对这个女人的了解,便在李淮身上,唯有用李淮当作筹码,来威胁玉媚人。   可玉媚人却并不为所动,她因为龙奚兰才流落至此,仇恨早已根深蒂固。她一把甩开奚兰的手,向前走了一步说:“大将军,她不……”   不过,她话还没有讲完,突然整个人晕了过去。   奚兰看到一道白光从玉媚人身体里穿过来,她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立刻冲过去,将玉媚人的身体抱住。装模作样的喊道:“媚人媚人?你怎么了?”   朱旷见那玉媚人分明有什么话要对他讲,如何就在众目睽睽下晕倒了呢?   “胥王爷,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认识?”   这样听,朱旷事先是不知道玉媚人的身份的。   奚兰抬头无奈讲道:“大将军有所不知,此女曾对本王有过救命之恩。不过因为后来本王娶王妃之事,与她起了些误会,她便离开了金陵毫无踪迹,本王实在没想到,会在西境遇上她。”   这其中虽有些是她编的,不过大体上是没有错的。   朱旷听后,将信将疑的回答了一声:“那她怎会突然无故昏迷了呢?”   奚兰解释道:“本王也不知,可能是一时看见本王。情绪有些激动吧!”   对方听了,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   而是招来军医,将玉媚人抬到后面的房间去安顿好,查看情况!   奚兰让庄智谋跟着去,并悄悄递给他一个药瓶,在耳边轻声命令道:“如果她醒过来,别再让她有机会开口!”   她从未想过,要杀任何人!   可今日,一个人的存在,影响着千千万人的性命时,她不得不下这样的命令!   杀人灭口!   就像当初余贵妃,为了保住那个秘密时,对那些无辜的宫人痛下杀手一样,她也这样做了,而且没有任何犹豫!   庄智谋曾与这位玉媚人十分相熟,接到这样的命令,也十分不忍,可他也很清楚,玉媚人不能再留了!   接下来,整个宴席的氛围变了!休圣状亡。   奚兰坐在案桌前,可以明显感觉到,朱旷的余光,总会朝她这边飘来。   他在怀疑她了!   不过,对方没有任何证据,不会轻易动手。   她要怎么来化解这场危机呢?   正在她心神不安时,又发生了一件突发事件。   一个军士快速冲进酒楼,大声禀告道:“大将军不好了,城中闯入细作,方才在北城门下,刺杀了我军士兵数人。”   “人可抓到了?”   朱旷一听见‘细作’这个词,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杀气,大手一拍案桌,面上立刻出现了好几条裂痕。   “抓到了两人,此刻押扣在外面,听候大将军发落!”   朱旷立刻跨大步冲出去,里面的各位军将也随之而出。   奚兰一看这阵仗,立刻给身后的王府卫下令道:“所有人戒备!”   在她进城谈和时,突然有细作闯入,还杀了人,这怎么看,都像是冲着她来的。   于是她也跟着出去一看究竟。   那俩个细作,已经五花大绑的被风国的军将们围在中间,奚兰从后面看去,两人低着头,并看不见面容。   “大将军,从他们身上,搜出这个!”风国士兵将一封信件呈给朱旷。   朱旷打开来一看,杀气更重,立刻下令道:“将李淮拿下!”   一听见这一声,周围的所有人,都拔出武器,指向奚兰。   而奚兰已同时被王府卫全部护在了身后。   这阵仗,不用看,都能猜到从那两人身上搜出的信件是与她有关,并且她还能猜到,信上的内容,一定是她指使这二人进城刺杀朱旷!   可她根本就不认识二人,这是有人陷害她!   那陷害她之人是另有其人,还是朱旷呢?   此刻她不清楚,但她不能就这样,背下这个黑锅。   “荣战大将军不觉得此事实在蹊跷吗?”   “蹊跷?你倒是说蹊跷在何处?”朱旷似乎十分坚信,此二人就是她派来的,手中捂着那封信。   奚兰便将护在身前的王府卫拨开,毅然无畏的从人后站了出来。   “本王若要派细作进城捣乱,就绝对会万无一失,不会被大将军的人如此轻易抓到,不会让他们身上留下任何证据,更不会选择本王也在城中并且还在大将军宴席上动手?大将军就单凭一封纸信就认定此事与本王有关,实在太过草率,不得不让人怀疑,大将军与此事有关!”   朱旷眸色一厉,心叹这李淮这般局势之中,还能保持这样的冷静和睿智,果然有些胆识。   他这边还未说话,那两个被绑跪在地上的细作,连声朝她喊道:“王爷,王爷救我!”   奚兰一听,冷冷一笑。   “呵呵,你们两个,到底是谁派来的?”   火光照在她脸上,她这才更清楚的看见了两人的面孔,不过,此二人她似乎在何处见过?   这时,那两个人也看清楚了她的模样,却突然口风一变,异口同声的朝她呐喊:“她不不……不是胥王,她不是胥王……她是假冒的!” ☆、第227章:凶鬼在作祟   一听见这个,奚兰和朱旷的脸色都全变了!   奚兰自然不能让此二人继续说下去,她指着两人的脸说:“此二人也不知是谁找来的,先是污蔑为本王指使。现在又说本王是假冒的,莫非,堂堂胥王爷还可以冒充?”   说罢,欲要将李淮的玉佩摸出来为自己申辩,可是朱旷显然已经不再相信,并且,这两个细作若说得对。他今晚无疑受了奇耻大辱!   朱旷当即就大步过去,将其中一人给拽了起来。   “小子,你可看仔细了,那个人果真不是文国胥王?”   “胥王爷身长八尺六,此人并非胥王爷,而是胥王妃季锦画!”   那人直接就将她的身份道了出来,看来是从京城派过来的人。   这样说,便是东宫的人了,原是想用这种方式捣乱,结果看捣乱败露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将她的身份道了出来,朱旷为人自大,绝不会容忍别人如此戏耍于他。会如何发落她?   “胥王妃?”朱旷恶狠狠的目光射过来,“你还要狡辩什么?难怪那玉媚人看见你,会出现那样的表情!”   奚兰已再次被王府卫挡在身后,不过她不得不歉意的解释道:“荣战大将军,此事确有误会……”   “误会?李淮那小子是有多怂,竟然派一个女人假冒他来与本将军谈和?你们真当我朱旷是三岁孩童,那样好骗?”说完,朱旷怒气一吼:“来人,将此女拿下,其他人等格杀勿论!”   命令一下,所有风国士兵已经一涌而上,刀剑齐齐向他们砍来。   王府卫各个身手了得。将奚兰护在中间,抵抗着对方的攻击,庄智谋在后面久等不见玉媚人醒来,听到前面出了事,生怕王妃出了意外,立刻赶出来,十二人护着她,往外面移去。   朱旷怒不可及的与几名副将站在高处,眼看下面的厮杀场面,恨意像一条蛇一样,越缠越紧。   他竟然被一个女人糊弄的团团转,还当着她的面在后院里……   长这么大。还从未遇见过这般荒唐的事!   简直不能忍!   “大将军,这文国不知好歹,竟然派一个女人来侮辱大将军,我们不如趁此机会,一举东上,将前面的几座城池一并拿下!”   朱旷用手势止住了对方的声音。   他虽然野心召召,但还不至于鲁莽到,先发动战火。让别人坐收渔翁之利!休圣吉巴。   此次他攻占了这座边境小镇,一是要刺探文国虚实,二是度古镇乃边境重镇,风国过来要穿越一片沙漠,将此城提早占下,等战时,可作为风国最有利据点。   可战争,还得等!   他是一头恶狼,更是一头有理智的饿狼。   此刻,他目光看着下面,被护卫护在中间的那抹纤细的身影。   此人一进来时,他就有所疑虑,但此女实在装得太像,他后来竟有一时信了,现在知道那是女人装的,越看就越恼!   “不对,李淮为何会让一个女人来与本将军谈和?”他终于想到了这一点,再忆之前胥王的队伍在城外守了三天,似乎是在等着什么。“难道,李淮受伤了?”   这个解释,完全行得通!   李淮受伤了,所以同行的胥王妃代替他进城来谈和!   “这个女人还有些胆识!想不到,文国之中,还有这样的女人!传令下去,不得伤了这个胥王妃,日后还有他用!”   “是!”   而这边,奚兰看见王府卫将无数风国士兵都挡在了外头,但这只是时间问题,人的体力有限,再等一会儿,他们就会全部一个个被这般车轮战耗尽体力,最后损命在当下。   奚兰不愿意任何人为她而死,更不愿意是这些与她同生共死的王府卫。   她手轻轻握住残月剑的剑柄。   “筠宜,我需要你祝我一臂之力!”   说完,她拔出残月剑,剑光在夜色之中十分刺目。   “那是什么?”   只有火把照亮的黑夜之中,只发现一道紫白光交集在一起,周围的风国士兵就倒下了一片。   包括站在高位的朱旷等人在内,没有人看清楚刚才那一刹那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感觉到一道强大的狂风刮过,卷起漫天的尘灰!   而也正是此刻,玉媚人醒了,出来看见酒楼的军宴空了,而大门外传来打斗声,她也不怕殃及自己,立刻跑出来看。   “妖女……那是个妖女……大将军……那是个妖女……”她不断的指着奚兰给朱旷讲,脸上出现的惊恐是真实的。   朱旷听见她这般呐喊,再一结合方才在军宴上的种种,突然炸裂的酒壶、诡异的阴风、还有那道紫光,难道,此女真是妖女?   他面色一变,立刻给属下下令道:“去将军师请来!”   “不必请了!”那边正打得火热,这边却一道苍老的男声传来,就见一个身上裹着黑色袍子的人,从另外一边缓缓走了出来,手里还杵着一支用人骨磨成的拐杖。   朱旷一看见此人,眸色中多了几分敬意,他立刻过来问:“军师看见了,那下面的女子身上,可真有什么古怪?”   那男人头脸都被黑袍给罩住了,只剩下一双诡异布满皱纹的眼在外头,沉寂了片刻,他看着尘灰中,逐渐清晰的面容,沉声说:“是她!”   朱旷自然不知这两个字是何意思,忙问:“军师此女果然是妖吗?现下可有机会能对付这妖女?”   “有。”   尘灰散尽,奚兰没有再看见再有风国士兵攻上来,她看着周围的王府卫,慌张的问:“都在吗?报数!”   “一、二、三、四……十二。”   听见一个都没有少,她心中才安心了!   “朱旷的人没有再上来,王妃,我们此刻护你出城!”   “好!”   说罢,十几个人影,敏捷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与进城时不同,深夜之中的度古城一个士兵都看不见,到处弥漫的雾气,只能依稀可见远处有火光。   “奇怪,朱旷的人为何没有追来?”庄智谋察觉到不对劲,他是声音一落下,所有人夜色之中更加警惕着。   “喵!”突然一只黑猫从屋顶上跳下来,惊叫了一声,被庄智谋一刀就给劈成了两截。   奚兰立刻蹲下去看,发现从那猫体内流出来的血竟然是黑色的,她表情一变,告诫大家。   “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要乱走,大家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答应!”   “是!”   应完了这一声,再无人说话。   他们此刻在度古镇之中,周围到处是民房,不过其中半成,被风国攻占时毁了,破败潦倒,尽显凄凉。   而这里的百姓,有一部分往东边逃去了,还有一部分被朱旷抓了,再有就已经死了!   奚兰想到,谈和已是失败了,心头有些烦躁,但此刻只能尽量不去想。   原本风国就没有打算长期和平,她也看出,朱旷不会将度古还回来,还想在文国捞更多的好,与风国这一仗是迟早都要打了,给他任何东西都没用,不过是为风国储备日后攻打文国的军资罢了!   她此刻,还是想着如何将王府卫们带出城去,等李淮醒来,再做打算。   “是!”原本安静的队伍中,突然传来这样一声,奚兰眸色一厉,“谁在说话?”   庄智谋队里一名叫马超的人,纳闷的看过来。“不是王妃让我们紧紧跟上吗?”   奚兰脸色已大变,她刚才一直闷头跟着其他人找出城的路,那里有交代过什么?   她当即就跑过去,想看马超的眼睛。   但是她人还没靠拢,马超突然倒地抽搐。   所有人都惊了,几人立刻蹲下来围着马超,慌张的喊着他的名字。   “马超?马超这是中毒了吗?”   奚兰已蹲下来,掰开了对方的眼睛看,看完,她从裤腿上抽出自己的短刀,将马超的手指头隔开,黑血紧跟着流了出来,其他人都看惊了!   只有奚兰临危不乱的从锦囊里,取出一粒药丸来塞进马超的嘴里,这药丸只是帮他定魂作用,刚才他一定是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声音答应了,魂魄随时可能被勾走!不过能不能定住,还得靠他的造化了!   “我们不能往前面走了!”奚兰沉声说。   准确说,此刻他们往前面走,也走不出去了,在庄智谋将那只猫劈成两截后,他们就困住了!   本来以为是人设的阵法,但奚兰感觉到周围有一股强大的鬼气,想来,不是人干的。   她只能用断月剑在周围画下九宫镇鬼阵,让所有人与她一起,呆在阵中央。   “王妃,我们在这里等什么?”庄智谋看被放了血的马超已经失去了知觉,不免有些心急。   奚兰盘腿坐着,一直警惕着周围夜雾中的动机,听出庄智谋的心急,她沉声回答:“等天亮!”   声音落下,其他人都不再说话,安静的在夜色中守着她。   诡静的暗夜之中,任何声音都没有。   所以他们的呼吸声变得十分明显,就算奚兰,也难免不感到压抑。   这样过了许久,前面的雾气中,终于传来了声音。   所有人都为之一震,纷纷拔出了长剑戒备,紧接着,他们就看见有人影在夜雾中涌动…… ☆、第228章:惨重的代价   他们本来以为,是朱旷的人追过来了,但细细一看,发现那些来的人。与他们穿的一模一样的衣服。   “秦汉!”庄智谋首先喊了一声。   奚兰目光眺望过去,走在最前面那个,果然是秦汉,而后面的人,也都是王府卫中的人。   “是秦汉他们来接应我们了!”庄智谋话中带着欢喜,正要冲上前去,被奚兰一把给拦住了!   “都不要动!”   “王妃?”   所有人不解的看着她。她表情冷厉的斥道:“方才本王妃说的话,你们都当耳边风了吗?”   所有人这才想起,她刚才嘱咐过,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能应。   奚兰这时又对大家说:“进城的时候你们也看见了,度古城城门有数丈之高,还有那么多人把手,秦汉他们几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除非有一条通往城里的暗道,不然几个人只能是插着翅膀飞进来的。   被她这么一提醒,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全部站在原地,看着秦汉带人过来。   “王妃,王妃,小庄,我们来接应你们了!”   那些人到了近处。便停了下来,朝他们招手。   其他人得了她的提醒,都不为所动,庄智谋朝秦汉喊道:“秦汉,王妃不是让你们在营地等着吗?谁让你们擅自出来了?你们是如何进的城?”   “现在什么时候?一时片刻也解释不清楚,赶紧走吧!”   这些人全部停在了奚兰画的九宫阵线外面,不敢靠近。   庄智谋这下更加肯定龙奚兰的话了,他往后退了退,下意识的问她:“王妃,他们都是什么?”   “是你不会想看到的东西!”奚兰让大家坐下,开始默声念着:“五星镇彩 ,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灭形 。所在之处,万神奉迎。”   其他王府卫一听见她念,就全部跟着一起念。   这道家的驱鬼咒,齐声从他们嘴中出来,接着,他们便看见前面的那些人,突然怪叫着,化作了一股白烟,随风消散了!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无不又惊又叹。   不过他们都没有多问其他,此刻离天亮还早,他们唯有更加警惕的等着。   这样要过去了许久,奚兰耳朵里,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   “奚兰!你助纣为虐,引魔入世,实在罪大恶极,此刻迷途知返。还来得及!”   这声音,是她爹的!   她抬起头,四处寻找,立刻又收回视线来,告诫自己,爹远在天灵镇,怎会出现在这里,必然是这里的邪气,迷惑住了她。   当初在金陵的鬼宫中,她便是这般意志不坚,才害得薛平安因她丧命,她绝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了!休向吐巴。   她于是开始念:“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想以此清心咒,驱除心中的邪念。   可是,不但没有效果,却看见那前面的夜雾中,缓缓走来一位挺拔清瘦的人。   她都已有数月没有见到爹爹了,一看见那身青灰色的长衫,她嘴里的清心咒就停了!   爹爹手里拿着三清铃,夜风吹着他的胡须与长衫,而他那双眸子里,无畏的眼神,让奚兰一时失了理智,她站起来,轻声唤道:“爹……”   “奚兰,你下山数月,为何迟迟不归家?”   “爹,我的家书你可看见了?”她正要往前走去。   却是一道白光出现,将她给惊醒了!   她甩了甩脑袋,心中暗自感叹这鬼法力果然惊人!   然后她摸了摸腰上的断月剑,刚才若不是筠宜提醒,只怕她就走出去了!   她马上又坐下来,继续念着驱鬼咒,其他王府卫也跟着她念着。   可是前面站在夜雾里的龙父并没有消失,看她不出来,眼中一厉,突然变成女声凄狠的朝她喊道:“龙奚兰!你爹死了!龙奚兰!你爹死了!”   那女声一直重复着这样一句话,奚兰虽然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心神,但渐渐的,她就感觉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紧接着,所有的场景都变了,她看到天灵镇的龙家山庄大门破败不堪,而他们家的房屋,被熊熊烈火烧得照亮了整个天际。   “这是假的!是假的……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她赶紧闭上双眼,不敢再去多看。   但那个女声却不断出现,对她说:“龙奚兰你妄想用大金刚凡咒改变入世魔的结局,但因果不可改,你必将为此,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   她听见这话,突然愤怒的拔出断月剑。   “王妃!”其他王府卫一看她失控的要冲出去,立刻过来拦她。   但是她全身上下都沸腾着紫光,这些人还未触碰到,全部被那煞气逼得连连后退。   “啊!”而她此刻,感觉全身如烈火在烧一般,体内那股属于龙凝珠的能力四处乱窜,她难受的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剑深深的插进地里。   “菩提!菩提,你要控制龙凝珠,不可被她控制了!”她听到筠宜的声音,同时还听见另外一个凄厉的声音朝她喊:“龙奚兰!你必将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   体内那股力量正在撕裂她的身体和灵婚,她强忍着,嘴里不断发出难受的低吟之声。   她十分清楚,以她这副凡人之躯,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了,恐怕今夜便是她归西之日了!   可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意念,让她坚持下去,可实在太难受了,她已无法看清任何东西,而那些不断缠绕着她的声音,她也听不清了!   “李淮!李淮!”唯有用最后的力气,不断喊着那个名字。   想到此刻还躺在城外营帐中的李淮,如果她就这样死了,未来的路,谁去陪他走?那么多人要害他,谁去保护他,谁为他出谋划策?   “李淮……你在哪儿呀?”她真的坚持不下去了,连手拿断月剑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跟着往前倾倒下去。   不过,她却未能真的倒下去,似乎有一双大手,接住了她的身子。 ☆、第229章:他的皇后绝不会是你   “奚兰!奚兰!”她还似乎听见李淮的声音。   这是在做梦吗?李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怕是那只想要害她的恶鬼又在迷惑她的心智了吧?   她心中嘲笑,自己是没有力气去被这恶鬼迷惑心智了!   眼睛跟着一闭,就这样,意识全都消失了!   ……   龙奚兰再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她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发了好一会儿呆。   “王妃!”这时,一个怯生生的丫头蹲在榻边照看着她,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个丫头已跑出去禀告了!   她缓缓的转过头去打量丫头的脸,觉得生。从前一定没见过。   这里是哪里呢?她是被朱旷抓了吗?   应该不是,朱旷若逮着她,绝对不会给她这样好的房间躺着。   不久,一道挺拔的身影,就迈步跨了进来。   她余光发现时,立刻从床上撑坐起来,不可思议的唤道:“李淮?”   她只记得自己在黑夜中,带领着庄智谋他们等天亮,但她体内龙凝珠不稳,导致她无法坚持下去,此刻才从死亡边缘上挣扎回来,这剩下半条命的身子,明显比以前虚弱了许多。   “奚兰,你受苦了!”李淮轻轻坐到床沿上。那张熟悉的俊脸,与他昏睡前没有任何不同,不过,龙奚兰还是发现了不同。休向司扛。   她仔细的打量过后,在他额头上,发现了一道浅浅的水滴状印记!   只是,比她记忆中的淡了许多。   她想起剑灵筠宜所说的话,他再醒来时,已是半人半魔之身了!   这让她神色有些许变化,身子下意识的往前倾,伸手去抚摸他的额头。“李淮你的额头……”   李淮见她伸手过来,头有意往后躲去。不过还是让她抚摸到了一点点肌肤。   冰冷得就好像从地狱里,刚刚爬出来的一般,她心中一紧,果然变了!   难怪,他没有第一时间,伸手过来握她的手心,从前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离她那样远的。   恐怕李淮自己,也怕她发现不同吧?此兰心里有一种复杂而难受的情绪。   以为面对这一切,她只要早有准备就好,可真当到来时,却还有些无法承受。   她暗自在心中想了许多。然后她主动伸手去握住李淮的手,轻声说:“李淮,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守着你,你是人时,我是你的王妃,你如果变成了魔,我就陪你一起去地狱。好不好?”   李淮的目光里,有炙热在闪烁。   听过这世间无数人说的情话,这一句,却如烙印一样,深深的烙在了他的心上。   他将奚兰拉过来,搂在怀里,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人这样相依相偎了好久,奚兰才从他怀里探出头来,问:“度古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李淮看着她的眼睛里,除了温柔,此刻多了些感激,他站起来,将奚兰从床上抱起来,走出这间卧房。   奚兰忙问他:“李淮,你要带我去哪里?”   “先别说话,本王带你去看!”   于是她就乖乖的由他抱着,一路上,有侍女为他们打开前面的门,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同时照在她与李淮的脸颊上。   此刻,他们站在一处数丈高的阁楼顶,从上面俯瞰下去,可以看见整个城镇的全面,还有远处有他们的高度齐平的城墙。   城墙门上,插着两面军旗,一面写着‘胥’,一面写着‘文’!   奚兰眼中一喜,忙问他:“这里是度古镇?”   李淮冲她点了点头,回答:“当初纳兰氏想将本王逼出京,派到这西境来除掉本王,父皇只好顺应纳兰氏的意思,让本王来此与朱旷谈和,不过父皇早就知,风国野心,几十年来一直欲将文国吞并,而这度古镇虽小,却是连通三国的要地,断不能失,所以此番本王明地里只带着两百人过境,实则,还有两万神龙军早已在江州驻扎数月,加上江州军八万,在三天前,已秘密集结此地。前夜朱旷识破你身份后,从神龙军里的细作那得知,本王因身体不便,你才会代替我入城谈和,所以前天深夜,朱旷带军出城,预谋活捉我,用以要挟父皇,却不想,城外的十万大军早已在城外等着他了!他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死伤惨重,更无力守城,便带着剩下的残队往西边逃去。”   用十万人攻一座同样有十万人驻守的城池,很难,但将城池中的人引出来再战,却简单了!   奚兰听完这一切,异常的平静。   经历了无数次生死,再听见这些,就觉得是小事了吧?   所以,她也顺带猜到了,这一路过来,一切都是一场戏,李淮为了骗过朱旷的眼线,一并连带她也骗了!   “那天晚上你和严挺他们出去,都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真的昏迷?”   李淮听见她的问题,顿了一下,目光垂下去。   “如今,度古城你已顺利,你现在总得告诉我了吧?”   对方原本也没打算隐瞒她,只是说到那夜的事,他心中有些犹豫吧!   “那天下午,祝富川邀本王出去前,曾暗示本王,挖心的怪物就在本王队里,那时候,本王已大致猜到了是谁,怕他再伤人,就将他带到了城外,企图与其他人一起,将他困住,不过失败了,还害了另外两个‘地’字队的兄弟,最后还让他逃了,其他‘地’字队的兄弟奉命去追查他的下落。”他身体出现状况,以至于后来昏迷不醒都是真的,他是到达度古镇外后第三天才醒的。   那时候,奚兰正准备替他去城中谈和!   “你说的那个挖心的怪物,是严挺对不对?”奚兰早在他们从凤凰谷出来时,就发现严挺有些不对劲,她还曾试探过,但又因为中途发生其他变故,她无瑕顾及。   必定是严挺每日守着那断月弦,被其魔气控了心智。   李淮的回答,也肯定了她的猜想。   这期间,李淮一直抱着她,竟一点也不觉累。   不过奚兰却觉得这样抱着累了,她轻声说:“可以先将我放下来吗?”   对方二话不说,叫人将她的绣花鞋拿过来穿上,她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色长衫,站在阁楼边缘,往下看。   穿着清一色的文国士兵,正在整理被毁的城貌,其中,也不乏这座城镇的居民。   仅仅两天,这座边塞小城换了两拨人,而这一切,源自于她那夜假冒李淮进城与朱旷谈判。   此刻,她心中一直有个问题想问,独自挣扎了许久,她才轻声问道:“李淮,那夜潜进城中捣乱,识破我身份之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李淮站在她身后,目光淡淡的凝视着她墨发披散的身影。   许久之后,回应了一声:“嗯!”   她说不上是失望还是难受,就感觉心揪了一下。   背对着李淮,始终都没有转过来。   李淮缓慢走近,他想解释什么,她却抢先说了!   “用我一个人的天真,换取全城百姓的平安,应该是值了吧?”   “奚兰……”对方听到她这语气,眸中出现了不忍。   “若是换了其他事,本王一定会第一个告诉你,但此事重大,本王不敢出一步差错!”   所以,他暗自安排的所有,瞒过了她的眼睛。   而那时候,她心心念想的是,如何带他平安归去。   “李淮,我都懂!”   她怎会不懂呢?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便知道他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身为帝王家的人,既要继承大统,便要有不一样的手腕。   她比任何人都懂,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难受了呀!   不是因为自己被当做棋子,而是看到了一个不同的李淮!   “就算他继承大统,皇后也绝不会是你!”突然一个女声从她耳边响起。   她惊慌的四处去看,除了李淮站在她身边外,哪里还有别人?   那个声音从何而来?是她听错了吗? ☆、第230章:过回龙公子自由自在的生活   她自然没有听错,不过那声音却并不真实。   就如那颗龙凝珠的煞气撕扯着她的肉体时,她所听到的那些声音一样,虚无渺茫。   “奚兰?”李淮很快发现。她艰难的抓着阁楼边缘的围栏,身子跟着瑟瑟颤抖,急忙上前来扶她。   她艰难的闭着眼睛,大口喘着气,希望能快一些,度过这种痛苦的煎熬。   可是,自己的身体她清楚。   龙凝珠正在消耗她这副凡人的躯体。她能坚持多久呢?   “去叫军医来……”李淮那夜带军进城时,就看见她身上出现奇异的紫光,他知道,那是出自何处。休反布扛。   “不必了!”奚兰却艰难的拒绝了,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身体里的剧痛,沉声说:“我没事!”   除了水涟珠,这个世界上,还有何样的神医,可以救她呢?   自然是没有了,所以又何必浪费这些时间。   忍一忍就过了,能忍第一次,就能忍无数次!   李淮怎会看不出她在强撑着,不由分说的将她抱起来。往回走。   她没有拒绝,安静的靠在他的胸膛上,轻声说:“李淮,我真的没事,你不必担心我,去做好你应该做的事。”   李淮从来没见过她这般憔悴的模样,哪里肯真放下心?   他将她抱到床榻上,仔细的为她盖好被子,看见她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来,就知道她此刻一定十分难受,忙伸手去亲自为她把脉,可是脉象却完全乱了!   奚兰虽未摸过。但她可以想象得到,又安慰说:“傻子,我和你一样,再也不是普通人了,我的脉搏又怎会与普通人一样呢?”   对方却早已摸透了她的性子,将头垂下来,探究地问:“奚兰,你那天去过江岛了?”   李淮醒来后,她所做的一切,王府卫应该都给他禀告了,她独自一人前往江岛的事,自然也瞒不了!   她点点头。轻声应了一声,“嗯。”   然后李淮又问:“那你都知道了?”   她还是点头。   由此可知,李淮应是比她先一步确认,祝富川就是紫虚元。   便是,他们那天单独出去见面,紫虚元已给李淮表明了身份。   “紫虚元都对你讲了什么?”那臭小子试图将她从李淮身边带走,也一定对李淮讲过什么才对。   李淮眸中出现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沉默了半响之后。才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他说……你会因为本王而死……”   这话,他原本不信的。   但是看到奚兰突然这样,他却有些信了!   “那小子疯了!”奚兰恼意的脱口而出,“你别听他胡说,我怎可能死?”   对方却并不相信她的话,只是下意识的问:“如果他没有胡说呢?你真的会因为本王而死呢?”   奚兰躺在床上,反手握住了李淮那只冰冷的手。   “李淮,你当我龙奚兰是那种因为情爱而寻死觅活的女人?”   “自然不是!你别有意扯开,你知道,本王不是指的这个!”他看她的目光没有变,过了片刻,他又十分认真的问:“若他说的是真的,是否本王你就可以好起来呢?”   奚兰双眉一紧,想到李淮的魔煞气,在多年前险些将宁晚缀害死,他那时,不得不将她送到蒙国,那挣扎中的难过与不舍,便是他此刻这般模样吧?   原来,他以为她的身体出现状况,是因为他的魔煞气!   “你才是傻子!我这一世因你而生,怎会被你所伤呢?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的陪着你,守着你,直到你战胜魔灵,统一天下!”   她说得那样认真,认真到差一点,连她自己都信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说着,她将自己的右手伸出来给他看,“你知道,我手上有什么吗?”   “有什么?”   她自命不凡的回答:“这可是改变一切的凡咒,若我都要死了,何不念一念咒语改变一切呢?毕竟我这条小命可金贵着呢!”   “你当初就是用这道咒语,救的本王?”   李淮不是没有听说过《大金刚凡咒》,在他们同时做那个怪梦时,他就去查阅了古书。   这般好说歹说了一番,李淮才暂时放心了!   将度古镇夺回以后,李淮每天有许多军务要忙,回金陵的行程,看起来都遥遥无期。   半月之后,京城又再次传来余贵妃病重的消息。   李淮得知后,日夜心系着金陵,却没有机会回去,每天夜里,他都会站在阁楼上,遥望东方。   奚兰连续修养了数日,尽管李淮为她搜罗了许多补药,但她喝了并不见好,龙凝珠的煞气,时常会折磨得她痛不欲生,可她天生就是把硬骨头,无论如何难受,都硬撑着,甚至连叫都不会叫出来。   晚膳过后,李淮带人下去巡查城墙,回来时,看到她将伺候的侍女打发到外面了,就知道不好,推门进去,便看见她卷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奚兰!”他冲过去,见她满头大汗,牙齿咬着嘴唇都出血了,可见她要多难受,但他不能任由她这般咬下去,用力的掰开她的嘴,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奚兰,你难受我知道,你别咬你自己,你咬我,我不疼!”   奚兰难受得不能自己,也没有那份理智去拒绝,张口就咬下去,顿时他手掌上鲜血长流。   嘴里舔到了鲜血的味道,她这才意识到,那是李淮,突然难受的往后一扬,嘴里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李淮,我……没事。”   李淮眼前感觉一酸,将她抱上床,盖好被子,大步出来。   “庄智谋!”   “王爷,你何吩咐?”   “你立刻带人去江城,不论用什么法子,将祝富川给本王带来!”他语气中全是焦急,这些属下也知王妃近来身体不大安康,立刻就要接命下去。   却是此时,后面卧房的门开了!   奚兰从里面走了出来,轻声命道:“不准去!”   李淮一看见她出来,似乎比刚才好些了,不过还是伸手去拉她。   “奚兰,你别管,回房去!”   庄智谋自然是更听王爷话的,正要小心翼翼的退下去,奚兰又喊了一声:“庄智谋你去也找不到,找来了也没用,所以不必多此一举了!”   说完,她将李淮拉了进去,说:“李淮,我真的没事,只是我的身体正在慢慢习惯这龙凝珠的煞气而已,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可以好了!”   对方看她脸色极其难看,唯有那双灵动的眸子发着光,又心疼又拿她没辙。只得将她揽进怀里,轻声说:“本王晓得,紫虚元想做什么,可他这段时日,并没有真的动手,其实,他还是念着你们儿时的情意的。”   他会说出这些话,奚兰有些意外,不过仔细想想,李淮何样的聪明细心,也许他说的都是对的。   紫虚元或还念及着他们昔年的情意,不过,却再也不可能同一立场了!   就算紫虚元有办法找到水涟珠,她不希望李淮因为自己,去求他,那时候,紫虚元救了她,却害了李淮,所有的一切,不是又将要重来吗?   这天之后,奚兰精神确实恢复了许多,甚至偶尔还会骑马跟他一起去城中巡视,他们无拘无束的在阳光下欢笑,谈论江山社稷之事,有时像亲密的夫妻,有时又像难得的知己。   那天,他们出了城,骑马走了好远,终于爬上一座高地停下来。   “奚兰,看见那块石头了吗?”   奚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点了点头。   “那里就是风文两国的边界线,终有一天,本王一定会让那条线消失,完成天下大同之愿。”   她将视线从远方收回来,转头细细打量那张俊脸。心里却忍不住去想,那要等三年,还是五年?那时候,她还在吗?   李淮余光发现她深锁在自己脸上的眸光,垂下眼帘来看她,“奚兰你在想什么?”   她轻轻一笑:“我在想,这天下间怎么会有这般看不腻的脸呀!”   李淮听见她这话,心头一悦,揽过她的肩膀说:“那样最好了,你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看腻本王这张脸!”   奚兰一听,故意将笑容收起说:“那可不行,要是有一天,一切都过去了,我看烦看你了,你就不要绑着我了,我还是要去过我龙公子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你去做你的皇帝,三宫六院也没人管着你!”   她是以开玩笑的口气说的,但是却有一半是心里的想法。   她这是怕有一天她不在了,李淮也会难过吧?   不过,那时李淮会不会难过,尚不可知,总之,她现在一想起来,会自己难过。   李淮听了,表情立刻凝固起来,严肃的问她:“你说的是真的?”   她怔了一下,然后笑得有些僵硬的问:“不然呢,难道你还要将我这个霸道的女人永远留在你的皇宫中吗?我可告诉你了,我不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即使这个人是皇帝也不行!”   对方这才得以肯定,她说的是真的。   “本王何时说过,要三宫六院了?”他较真的将她身体掰过来,正面对着自己。   “你确实没说过,但这不是每个皇帝都会有的吗?”她说:“你看母妃,痴爱了父皇一辈子,虽说父皇集她于万千宠爱,可有些事情,却终究改变不了!”   李淮双眉微微一紧,不说她,连他自己,都永远忘不了那夜父皇抱着重伤的皇后离开时,母妃那失魂落魄的身影。   爱一个人,如他母妃那般,爱进骨髓里,倾其所有,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奚兰,以后我的后宫就你一个人!”   他突然给她这样一个承诺,奚兰却整个一僵,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反正,本王已经有子嗣了,未来本王要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如何造福百姓上,有你一个,已经够了!”   他相信,以奚兰的智慧,一定可以是一个母仪天下的好皇后。   奚兰也相信他会是一个好皇帝,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徒增伤感,她洒脱的拍了拍李淮的肩膀,提议道:“那时候再说吧!”   “不行!”李淮剑眉深锁,十分认真的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   “现在你就得答应本王,从今往后,再也不说刚才那种话了!”   奚兰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   瞧他不回答,李淮更是害怕,便一把将她揽过来,紧紧抱着。“不是你说,若为人,你就守着本王,若为魔,就一起共赴地狱吗?”   “是啊,我说的!”她突有笑了,还嘲笑他道:“李淮,你这个样子,都有点不像你了!”   “你还笑!”他气呼呼地将她一把抱起来,放到马上,两人同坐一匹马,往来的城镇而去。   回到度古镇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   严明一直站在城门口等着,看他们回来,立刻跑上来唤道:“王爷!”   两人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儿,算算日子,京城那边,又该来消息了!   李淮便问:“可是……母妃的事?”   严明看了一眼马上的奚兰,摇了摇头说:“不是,是段升从天灵镇回来了!”   奚兰立刻紧张的问:“段升见到我父亲了吗?”   对方眼神里有些不忍,但还是如实回答:“段升没有见到龙门主……龙门山庄被一场大火烧毁了!”   奚兰听了这消息,若不是身后有李淮撑着,差一点就从马上摔下来了!   “被一场大火给烧毁了?”她想到那天被那只恶鬼困住时,看到的幻想,她以为那是假的!   可是,怎么会这样? ☆、第231章:王爷变了   “我爹呢?”她激动的问。   严明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禀报道:“在烧毁的废墟里,发现四具炭尸,不知是否是龙门主!”   龙门山庄有三位家仆。胖婶、冯叔、以及他们儿子冯小风,这些人,从龙奚兰记事起,就一直生活在龙门山庄,是她如亲人一般的人。   龙奚兰每次要出山,胖婶总会给她煮好多鸡蛋放在包袱里,像母亲一样。嘱咐她一定记得要吃;而冯叔,则是一个憨厚喜欢笑的长辈,她记忆里,好几次被父亲责骂,冯叔都会出来安慰她,说,你这么聪明,你看看小风……冯小风比她大五岁,因为小时候生了一场病,脑子有些傻,在天灵镇那个地方,很多人都管他叫傻子风,但奚兰觉得,小风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快乐的人。他从来不知道出了天灵镇那个地方,外面有多险恶,人心有多叵测,他总是带着一大群小孩,四处奔跑玩耍,无忧无虑。   那时候,她总是想,如果这个世界,能像小风一样简单,那该有多好?   “都死了吗?”她垂下头去,四具尸体,是否是说。最后一具尸体是她父亲的?   “我不相信……”   李淮知道她心中难过,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也许那是别人的,你爹也许已经离开龙门山庄了!”   她点头,肯定的说:“是的,一模一样的尸体都可以作假,又何况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当初大家都以为紫虚元死了,然而,他不是好好的活着吗?   可是,龙门山庄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爹如果活着,现在又在何处?   就在一切都不知因时,金陵紧接着又来了一道圣旨。   “胥王李淮收复失城有功。封为镇西大将军,无召不得回京。”这道旨意,表面上是为李淮加官进爵,实质却是要将他困在这个离金陵十万八千里的地方。   转眼,就过去了三月,这三个月中,每天都有从金陵来的消息,朝中支持李淮的人。不是意外去世,就是被查入狱,还有一部分,看大势已去,只好弃投东宫座下。唯一一个顶梁柱季承乾,东宫动不了他,也如李淮一般,被调遣出京。   同时,李淮出京后,防四军军权被太子夺去,目前所有的形势,都对他们十分不利,不过这也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他们能做的,就是等。   西境盛夏已过,天气却止不住的燥热。   奚兰午后小睡了片刻,被噩梦惊醒,不免满头大汗。   近来,她总是睡不安稳,龙凝珠的的煞气发作得更加频繁了,不过也有好的一面,她控制龙凝珠的能力日渐熟练。   “又做噩梦了?”李淮从外面回来,身上还穿着厚重的军甲。   奚兰从床上下来,点了点头,过去帮他解开甲衫,里面绒衣干干净净的,连一点儿汗渍都没有。每次从外面回来,严明他们总是一身臭汗,唯有李淮,就像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似的。   “严挺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地字队的人今天全回来了!”李淮语气淡淡。   她抬头去看,也许是因为每天她都问吧,所以李淮已经不像从前那般焦心了!   一件事情久了,人就麻木了!   不过奚兰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李淮不止语气淡淡,表情也有些冰冷,就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的小事一样。   “回来就好!”她想,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李淮每天要处理好多事,还有许多烦恼的事。   “我去给你端些冰茶来!”她说着要往门外走。   李淮拉住她,语气终于有了些变化:“本王不渴,你若想喝,让侍女送进来吧!”   “好!”   她想他应该一天没有与自己说话了,便坐下来,陪他研究风国的战略图。   这一趟说完,天都黑了,她不免有些乏了,不过李淮似乎精神还很好。   “是不是累了?”终于发现她体力不支,李淮抬眸这样问了一句。   她伸手揉了揉额侧的穴位,轻声回答,“还好!”   “累了就去休息吧!”李淮起身,想将她赶回床上去休息。   “李淮,你忘了吗?”她脸上出现了一个淡笑。   “什么?”   她有些无奈,告诉他:“我们还没有用晚膳呢!”   李淮一愣,这才意识到,确实是这样。   “来人!”   外面两个侍女紧跟着进来说:“王爷,晚膳已经早已准备好了!”   “奚兰,你先去吃,本王过一会儿便来!”   说完,他又低头认真去研究手里的地图了!   奚兰只好跟侍女出去,在隔壁用膳的厢房里独自吃一些东西来补充体力。   然而,李淮却迟迟不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他错过了晚膳,到后来奚兰亲自端到他面前,也未见他动过一下筷子。   他似乎不饿了!就算吃,也只是象征性的动动筷子!   为何会这样呢?   一个人,如果不吃食物,却还能继续活着,那能称之为人吗?   “谁在外面?”吃到一半,她感觉门外面站着人,放下筷子警惕的问了一句。   不久,门外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   “王妃,是我!”   “严明?进来吧!”自从严挺失踪后,多话的严明变得沉默了,俨然变了有一个人,奚兰总会看见他夜晚一个人坐在后院墙上喝酒。李淮对他这般自暴自弃动过两次怒,不过后来看他没有任何改变,便不再给他安排军务,他现在就是王府卫里的嫌人,整天除了喝酒郁郁寡欢,什么事都不会做。   奚兰总会想起曾经那个总是惹是生非,说话冒失的大男孩,心中挺惋惜的。   如果,严挺永远不会回来了,严明是否永远都会这样下去?   今天,他竟然主动来见她,还有些惊讶。   “王妃……”   “发生了何事?”   对方回答:“早上从贡城传来消息,在那里发现了三个被掏心的死者。”   奚兰听后,双眉一紧,贡城离度古城也就一天路程,这便是严挺的消息吧?可严明既然知道,李淮不可能不知道啊,为何今天问他时,他却说没有消息?   “此事你告诉了王爷了吗?”   严明将头缓缓埋下,回答:“王爷知道!”   她立刻便明白过来,下意识的问:“这就是你单独找本王妃的原因吧?”   “嗯,王妃,王爷变了!”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没有什么,但却是从与李淮出生入死的王府卫口中说出来,奚兰听后,心中复杂,难以言喻。   不过,她依旧要求自己平静对待,只问:“王爷如何对你说的?”   “王爷说,他会派人去查,但是今天所有‘地’字队的兄弟,全部被召了回来!”   奚兰站起来,表情严肃的问:“你是说‘地’字队的人是被王爷主动召回来的?”   这与李淮告诉她的,显然有些不同。   她以为,是没有严挺的消息,所以其他人全部回来了!   “属下与地字队的兄弟情同手足,他们如何回来的,属下十分清楚!”严明说这些话时,心中应该也有些怨气吧!   不然,以严明的性子,断不会来找她。   “王妃,王爷变了,他所有心思都在江山社稷,边疆领土上,再也不像从前……”   奚兰知道他要说什么,所以断然打断了他的话:“严明,他是王爷,是钦封的镇西大将军,他关心这些是他的职责,你是下属,就应该完全服从命令!”   严明低下头去,认错道:“王妃教训的是,但是属下却还是要说,如果是从前的王爷,他绝对不会不管我哥的下落!”   她怔了一下,其实并没有真心要教训严明。她理解他,就想理解自己一样。休找纵血。   他们都在寻找着自己亲人的下落,不管是生是死,这对于他们来说,太重要了!   “严明,如果贡城那边的真是你哥,其他人甚至你去,也没有用,王爷也许是在保护你们!”   筠宜说过,唯一能阻止的人,只能是李淮。   严明却心头焦急的回答:“就算我们去也没用,难道,就让我这样守在度古,毫无所谓吗?”   她吐出一口气,缓缓起身安慰道:“此事本王妃知晓了,你先下去吧,我会想办法一探究竟,你不要冲动,如果贡城的真是你哥,我们再想办法!”   “谢谢王妃!”严明由衷的说。   奚兰冲他点点头,目送他出去后,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脑中不断重复着严明的那句话,王妃,王爷变了! ☆、第232章:莫名其妙出现的胖子   夜夜睡在身畔的男人变了,龙奚兰怎会不知呢?   只不过,她为他寻找了无数个合理的要求罢了!   他很忙,他很累。他已无暇顾及。   但奚兰却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变了!   后来,龙奚兰支开侍女,独自爬上阁楼的房顶;西境夜晚的星空特别亮,她想很多事情,想得烦心时,就会找一块高地。抬头仰望这片星空。   这还是从薛平安那里学来的,想到那时,他爬上假山看日出的画面,记忆任犹新。   “平安,你此刻在哪里呢?”   声音落下,她感觉背后的光线,被什么物体阻挡住了!   她急速回头去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该不是自己又眼花了吧?她站起来,四处查看,若是她没有眼花呢,刚才确实有谁站在她身后,挡住了光线?   所以,她下意识的喊道:“平安,是你吗?”   自然没有人回答。她垂头吐出一口气,沉默起来,隔了好久,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药瓶来,那是离开江城时,她从那个想要害平安的陈大有手中得来,那里面装的药水,应该是一种毒药,她没敢轻易试药,只取了其中一些交给军医,让其去研究药水的成分,想来。也应该有消息了!   不久,她从房顶上下去,这时候天已经深了,但回去时,李淮任旧坐在书桌旁边,低头认真研究着什么。   她想叫他,但看他那般认真,又不忍心打扰,便回房里洗漱睡下。   可一闭上眼睛,即便浅浅睡眠,也被各种噩梦缠绕,她睁开眼。在黑暗中呼吸着,不敢再睡过去。   “奚兰别怕,本王在这里……”不知何时,李淮睡在了她身边,发现她来回翻转睡不安稳,伸手轻轻圈住她的腰。   那怀抱虽然很冷,但却让她分外踏实,她这才慢慢闭上眼睛。一觉睡到天亮。   起来时,李淮已经不在房内,侍女说他一大早就出去巡查了!   奚兰好不容易觉得精神好,于是穿好衣服,决定去城里找他,她拿好自己的剑,骑上马儿正要往城墙那头走,突听见后面的街角传来一阵吵闹声。   “这傻子偷我家的包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傻子……”   她便调转马头,往那边而去。   便见一堆度古城的百姓围在一起,看见她过来,全部尊敬的退开,唤道:“虚王妃!”   度古城不大,经过数月的时间,全城的百姓几乎都认识她了!   “发生了何时?”   “王妃,我们抓到一个贼,正打算送去官府……”   她从马上下来,走过人群,想看看那个贼长什么样子。   不过这一看,她淡淡的神情,却不能再平静了!   “小风!”她快跑过去,将一个一身脏乱,身材胖胖的男子拉起来。   所有人一看王妃认识这个贼,还喊出了名字,立刻都停止了指责。   奚兰却顾不上给他们解释,她轻声问:“小风,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爹娘呢?”   小风被周围的人打了,正惊慌着,一看见她,眼泪立刻就飙了出来。   “兰弟……兰弟……呜呜呜,我饿!他们打我……”   小风脑子不好使,但是还是认得出她的。   这是大街上,奚兰不好再问其他,她回头问周围的人。   “他偷了谁家的东西?”   然后刚才冲她告状的所有人都底下了头去,她平心静气的说:“没事儿,本王妃只是想帮他赔礼道歉!不会责问任何人!”   这时候,一个矮胖的大婶才战了出来。   “他——拿了我家铺上的肉包子!”   奚兰已经看见地上有一个被踩得很脏的包子了,眼前有些酸,所以她低头从钱袋里,将所有的银子递给了那位大婶。   “一个肉包子不值这么多钱,王妃……”   “没事儿,你拿着,以后再看到因为饿而没钱买包子的人,你发发善心,分一些给他们!”休找围亡。   她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羞愧的低下了头去。   胖大婶将银子接过去,她就去叫小风走。   但小风却站在那,眼睛盯着地上那个早已脏掉的包子舔着嘴唇。   “小风,我们先回去!”她牵了马儿,将小风带回风云阁。   先让侍女将小风带下去洗个澡,换上衣服,侍女带小风出来时,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种事物。   “兰弟,兰弟!”小风看见这么多吃的,高兴的笑了起来,将刚才在大街上的落魄和委屈顷刻间全忘了!   然而,奚兰看到这个傻哥哥却心里直难受。她离开天灵镇时,小风比现在还要胖。   她从盘子里,拿了一只鸡腿,然后问:“小风,你爹娘呢?”   小风目光直直的盯着她手里的鸡腿。   “阿爹阿娘说去给……小风买吃的……叫小风不要乱跑……”   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死在龙门山庄,山庄里的那四具尸体,另有其人。而他们似乎离开了天灵镇,走了万水千山,来到了西境。   “小风我爹是和你们一起的吗?他们是在刚才我找到你的地方吗?小风?”   小风不回答,就只盯着她手里的鸡腿吞口水,她无奈,只好让他吃,她就看着他吃。   小风食量自来就惊人,足足半桌子的吃食。最后是奚兰不允许他再吃了,让侍女将所有食盘收下去了他才不惦记了!   正要详细问他话时,外面传来不少脚步声。   接着,就看到风尘仆仆的李淮与一队王府卫回来。   “兰弟,有坏人!我们走!我们快走!”小风一看见李淮,立刻就站起来拽她。   李淮双眉一紧,轻冷问:“他是谁?”   “是我以前给你讲过的冯叔的儿子,冯小风!”   李淮表情不变,仔细的打量了小风的全身,目光最后落在他拽着奚兰的胖手上。   “他是从天灵镇来的?”   她回答:“嗯,但是我只找到他一个人,他爹娘和我爹都没有和他一起!”   “兰弟,有坏人!坏人!”小风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两人的谈话,而后面的王府卫一看见这傻子风,都知道他口里说的坏人,是指的自家王爷,自然没有好脸色。   “小风,他不是坏人,她是小兰的夫君……”   小风傻傻的看着她,竟然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说:“兰弟和小风一样,是要娶媳妇的!媳妇!”   奚兰无奈,虽然从小与这傻子风长大,但是他的智力不能分辨她的性别,即便她现在穿着女装。   不过,她也不想与纠缠这个问题,只想搞清楚,他是怎么到了这里来,而他的父母又去了哪里。   “这个好办,进城的所有人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城坊那边,有一本入城名册,这几个月里所有进城的人,都有登记。秦汉!”   “属下在!”   “去将入城册取来。”   秦汉接了命令,立刻从风月阁出去,到城防那边取入城册了!   奚兰对李淮讲:“小风什么都不懂,他这个样子,不应该是一人进的城,没准就是胖婶和冯叔是一起的,至于我爹,尚不可知。但小风表达不清,若找到胖婶和冯叔就好了!”   龙门山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爹的下落也应该有消息了!   不久,秦汉就将那本入城册取了回来,结果,他们将前后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冯小风的名字!   “没有吗?”   李淮见她反复翻了第二遍了,便出声问。   “没有小风的名字,你确定,每一个进城的人,都会被记录在册吗?”   “嗯,城防是庄智谋一手掌管的,他做事你也清楚的。”   奚兰最后确定,冯小风的名字确实不在里面后,将入城册合上。   “那叫这几个月所有的城卫兵来认,看有没有人见过小风。”   她要求已经提出来了,纵是兴师动众,李淮也只好答应她了!   随即就分批将四个城门的所有城卫兵叫来,挨个儿认了小风,不过,结果却是没任何人见过小风进城。   这个重大一百八十斤的胖子,就像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度古城,还出现在了龙奚兰刚好路过的地方。   “小风,你告诉我,龙门山庄都发生了什么?”   “火!大火!兰弟,大火!我们没有家了!”小风抓住她,伤心的说,眼泪跟着流了出来。   她又急迫的问:“谁放的火?到底是谁放的火?”   “谁放的火?”小风听见她的话,注意力终于集中了起来,似乎在回想当时发生的细节。   但他想过之后,突然一把将奚兰推开了!   “兰弟你烧了我们的家,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他胖,刚吃饱了,力气也大,奚兰最近本就虚,也没有注意,身子竟被他这样用力一掀,往后倒去。   所幸李淮接得及时,她才没有被摔到地上去。   “没事吧?”   她站稳了,摇头回答:“没事!小风好像是在责怪我!他只有生气了,才会这样的。”   此刻小风看到她差点摔倒,又担心的凑上来问:“兰弟……”   “将这个傻子带下去,好好看着!”李淮的脸色早已不待见小风了!   听了他的命令,立刻上来两个人,将小风给拉了出去。   “兰弟,兰弟我害怕,我害怕!”   奚兰不忍的看着他们将小风带下去,忙对李淮讲:“他没有恶意的。”   “本王知道,但是他这个样子,还是找人看着比较好,你身体弱,他伤着你怎么办?”李淮沉沉说完,奚兰都好久没有听见,他这样关心的说话了,心中有些感触。   “本王这几日会在城中寻找他父母,如果他们还在的话,一定能找出来!”   听了这句承诺,奚兰稍微放心些。   不过,她还有些话要说,她先将其他人都遣了出去,才下意识的问:“李淮,贡城的事,你听说了吗?”   李淮刚才还温淡的神情,一听见她这样问,立刻一变。   “你听谁说的?”   奚兰回答:“这不重要,我只是想问你一下,如果知道……”   他却打断她的话问:“是否是严明告诉你的?”   她怔住,为何他那么执着于,是谁告诉她的呢?   “他越来越不像话了,看来,将他继续留在王府卫里,是本王太过仁慈了!”李淮怒气说完,便将庄智谋叫了进来。   “王爷!你这又是要做什么?”奚兰完全没想到,这样一句话,竟然会激怒他,而且他还真要将严明赶走! ☆、第233章:被掳   “王府卫是本王的亲随,有自己的纪律和军法,他连日来的表现,早已不配继续担任一名王府卫。本王若不是因他哥的缘故,哪里还需要等到今天再来下达这个命令?”李淮语气很干脆,完全没有任何余地要讲。连旁边站着的其他王府卫,都心有余悸。   可是王爷的命令,谁敢不听呢?   于是次日早上,严明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了!   其他王府卫都有公职在身。还要顾及着王爷这边,早上草草与他说了几句道别珍重的话,便走了!   严明还是失落的,没有想到,自己的有生之年,竟然要离开王府卫,去做一个自由人!   他收拾好行囊,将那本被他翻得陈旧的《论语》从枕头下面拿出来,一并塞了进去,心中多有不舍,看了看风云阁上面,也不知,王爷还在不在?   他想,恐怕王爷是真生自己气了。应该也不愿再见他最后一面了,于是他失落拿起自己的大刀,准备往外面走,却看到院子那头,缓缓走过来一个人。   他眼睛一酸,轻声唤了一声:“王妃!”   王妃人善心慈,竟然独自前来送自己,他自然感动。   “严明,你离开了度古镇,是打算去贡城吗?”奚兰多的煽情话也不说了,直接就问他的打算。休农肠弟。   “只要我哥有可能在的地方,我都会去。”   奚兰点点头。拿出一个自己早就打好的包袱递给他。   “王爷的性子你知道的,他并非真舍得你走,这些你留在身边做盘缠。”   对方知道包袱里装的是钱财,立刻就推迟。   “严明错事在先,是被王府卫除名之人,无功不受禄,请王妃收回!”   奚兰早料到他会推迟,并没有将包袱收回来,她说:“那就当是本王妃提前给你的俸禄吧!”   严明一惊,不懂此话为何意。   她便解释道:“王爷虽将你在王府卫除名,但不过是一气之下的决定,他深知你救兄心切。才以这借口打发你走,由你去贡城寻你兄长的下落,不过一旦有消息,你必须送信回来,不要轻举妄动,知道了吗?”   这话让严明低沉的情绪为之一变,激动的问:“这当真是王爷的意思吗?”   奚兰点头,其实。这是她的意思,李淮从未说过这些话,他甚至都忘了,今天严明要离开,一大早就带人去看新城墙的修建了!   “属下一定不会再让王爷失望了!”严明承诺完,将包袱拿了过去。   “严明。”她还有事要嘱托,便叫住他,“包袱里还有几封信,你按照地址,分别送过去,这些人都是当地的大世家,你有任何帮助和需要,他们都会尽力帮你的。”   这些全是她曾与爹爹一起帮助过的人,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找这些人帮忙。她将这些交给严明,一是希望真能帮到他,二是想知道,有没有爹爹的消息。信中已全部提到,便不必再交代了,严明感激涕零的接过去,两人没再多说其他,便告别了!   奚兰下午也没闲着,她带小风到城里去转,希望找到冯叔他们的下落。   她只带了一个张辽和小风,在街上给小风买了糖葫芦串儿。   “兰弟,好吃,这里,好玩!”   “小风,你还记得那天是在何处跟你爹娘分开的吗?”   小风站定,一边吃着串,一边左右看,然后摇头说:“不记得了!”   “你不是说他们去给你买吃的吗?”奚兰自己问出来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胖婶和冯叔两个人一起,就算去买东西,应留下一人看着小风才对啊!   可为何他们两人一起失踪了呢?   “小风,你知道你们怎么来这里的吗?”   “马车,大马车,驾!”小风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学了一个牵缰绳的动作。   他们是坐马车来的!   她脑子里突然有了线索,回头问张辽:“所有人进城都要进入名册,进城的商队,也会登记吧?”   “是的!”   奚兰立刻说:“我们去城防那边。”   几人不久就到了城防,这里的人都认识她,一听她要进城货商的名字册子,也没有迟疑,很快就给她拿来了!   “因为前几个月都不太平,敢打这过的商队减少了许多,所以这几个月只有锦泰丰打这过,王妃您看,这是商队进城的所有记录。”   她仔细看了,锦泰丰是运粮的,有多少粮食多少车马和人进城都写得清楚。   “就是这个了!最近进城的就在大前天晚上,这支商队还没有出城吧?”   城防的人回答:“他们要停留三日,下午就会出城。”   说完,奚兰就带着他们往商队落脚的地方赶去。   这是一间重修后的客栈,锦泰丰的商队,正在集结,准备出发。   小风一看见外面停着运量的马车,立刻就兴奋的喊道:“大马车!兰弟!大马车!”   “去将他们管事的找来!”奚兰知道找对地方了,忙叫张辽去找人。   单独是人进城一定会被发现,唯有将人藏在货物里,城卫兵有时会没检查清楚,不知马车里还装着其他人,小风必然是这样进城的,这锦泰丰到底是什么来历?   正迟疑时,小风偷跑到后面,似乎是跟谁在说话,奚兰好奇的步过去看,但她还没走近,就感觉眼前突然天旋地转了起来。   同时,她还闻到一股异香,顿时心叫不好。   “小风……小风……”张辽去找人去了,她眼前能看到的,只有小风了!   不过小风却早她一步先躺倒地上去了,她坚持了好久,看见几个人影朝她走来,她连连后退,不过没退几步,就倒了下去,就这样,她被塞进了马车里,车门一关,不知要去何处。   也是这一刻,她才清楚,小风不过是一个诱饵,设计这一切的人足够了解她,将小风扔到她面前来,她必然会去寻找答案,结果答案却是将她引至此处来将她掳走。   她这样昏昏弱弱的在黑暗的马车里躺了许久,可以感觉到颠簸的车身,正在经历什么样的路面。   “官爷,这是锦泰丰的粮车。”车外,有人说话。   奚兰麻木的手脚动了动,她清楚,出了城门,就不知会将她带去哪儿去了,她必须引起城卫兵的注意。所以她伸手摸了摸,周围全是堆叠整齐的粮袋,她拼尽了力气,才将一袋粮袋踢了出去,随即粮食散了一地。   正在查看粮袋的两个士兵见状,立刻狐疑问:“这怎么回事儿?”   商队领头的人忙笑脸迎上,解释道:“定是下面的人没将粮食绑好,给军爷添麻烦了!”   说时,已经有两个人上前来将剩下的半袋放进马车里。   城卫兵似乎也觉得有些奇怪,问:“你们这带棚的车里,怎么装的是大豆啊?”   一般带棚的车,都是做人的。   那领头立刻回答:“车不够,所以这辆顶上了!”   “等等,老王,检查一下车子里面!”   “官爷车子里全是大豆,小心脏了您的手!”领头说话有些心虚,那城卫兵根本就不听。   奚兰心头一喜,看来自己是要得救了!   “前面的车怎么还不走?”这时,却传来了另外个声音,她听后一惊,这是庄智谋的声音。   “庄智谋……”她张嘴想喊,但是喉咙里却丝毫出不来声音。   庄智谋骑马到了近处:“城门就要关了,别在这浪费时间了,要出城的赶紧!”   其他几个城卫兵一听,要检查马车的行动,就此打消了!   “走走,赶紧走!”   领头微微一笑,还不忘给庄智谋说:“官爷辛苦了!”   车里的奚兰,如何也没想到会这样,庄智谋做事,一向都小心谨慎的,为何会这么急着,要将马车赶出去啊?   还有,她在城里失踪了,张辽跟她一块的,消息应该早就传出去了,此刻不是应该全城搜索她的下落才对吗? ☆、第234章:到底是人还是魔   为何,城中非但没有搜查她的下落,还这样急着,将这只商队赶走?   这一切太不寻常。奚兰却又想不到任何理由来合理解释,她挣扎着,想将自己的知觉找回来的同时,马车已经出了城,朝北而去。   商队一出城,城门就关上了!   听到后面沉重的铁门关上的声音,奚兰心中已不报任何希望。   她脑子里有些混乱。到底是谁算计了这一切,而这些人,又要将她带到哪里去?   “当家的,没想到出城这样容易!”外面传来这样一道声音。   刚才这些人在城门那,被城卫兵拦下,他们都捏了一把冷汗,此刻正后怕又庆幸。   那领头也是心有余悸,他说:“我也没想到,不过我们不要停,免得快马追上来了!”   说完,商队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程,此刻天已经黑尽了!   原本,会陆陆续续的传来闲杂的声音,但没多久。所有声音都全部停止了!   奚兰感觉马车也停了下来,在黑暗的马车内,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一定有事。   “快逃……”这是那领头惊恐的声音,他们似乎正面临着什么危险。   接着,就传来数道惨叫声,以及刀剑碰撞的声音。   有火光从马车缝隙里透进来,十分刺眼。   奚兰虽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能听出来,那些将她藏在马车里的人,正在遭受屠杀。虽然。她讨厌这些将她掳走的人,但此刻听到外面的的声音,她感到很难受,数条生命,就这样死去了!   而她刚才吸进去的迷烟,经过时间的推移,已淡去了许多,四肢已能勉强动了,所以她用力翻过身来,想看清外面的情况。   但是刺目的火光,除了将屠刀照亮以外,看不见任何。   “小风……”她突然想到。小风也被他们迷晕了,那些人为了不被发现,一定也将小风抬上了某一辆马车,如果这些人是强盗,那她和小风都十分危险。   意识到这点,她用力往马车外爬去,这样整个身体接着就从马车摔了出去。   就在刚才,拉车的马匹被砍杀早已断气;奚兰趴在地上。沾了一手的血,马血和人血混在一起,腥中带着一股怪味,她也顾不得这些血了,她在周围的混乱中,寻找小风的身影。   突然,一个砍中了腹部的人,倒在了她面前,从那人身上,喷溅出的鲜血沾到了她身上,她眨了眨眼睛,便亲眼见那具原本鲜活的人,在她面前倒下!   她惊声喊道:“不!小风!”   “兰弟,好疼!”小风吃痛的躺在地上,鲜血不断从他圆滚滚的身体里流出来。   奚兰拼命朝他爬过去,伸手去捂住他的伤口,想为其止血,但是伤口太大,鲜血根本就止不住。   “兰弟,我好疼。”小风疼得哭了,声音也跟着颤抖。   奚兰记得,他每次被镇上的小孩欺负时,也会这般哭泣。   但她清楚,这次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找到王妃了!”这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奚兰听见很耳熟,但她已无瑕理会。   她惊慌失措的坐起来,强忍着内心那股恨意,轻声安慰说:“小风你忍一忍,忍一忍就不疼了!”   小风吃力的抬头看她,发现几颗晶莹正从她脸颊上滑落,他伸手去摸,跟着担心的说:“兰弟,你哭了!龙伯伯不让你哭,不让你哭的!”   小风手上也全是他的鲜血,这样一抹,便抹得奚兰脸颊带血。   奚兰没有回答他的话,她低头撕了一片衣料,用来堵住小风的伤口。   青色的衣料揉成一团,几乎顷刻间,就全部被染变了颜色。   她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手臂的动作也逐渐僵硬了,见过那么多人死去,她怎会不知,小风已经没有救了!   伤口太大,血流了太多,没有人能救他了!   小风难受的对她讲:“兰弟,我好冷!”   记忆里,小风每每难受的时候,都会这样告诉她。   他的认知有限,他不知道,血是热的,当这些热血从体内流出时,自然会冷。   而那流掉的,不止是血,还是一个人的命。   此刻,小风举着的手,缓缓往下放去,奚兰又离他近了些,她什么都没说,更不知,能对一个将死之人说什么,她只希望,小风死前还可以感受到人世最后一点温暖。   “兰弟,我好累,我想睡了,你给我唱阿娘唱的歌吧?”   从前,胖婶总是会给小风唱一首家乡的小调,奚兰时常躲在屋后偷听,她从没唱过,但那调子就这样轻缓而沉重的从她嘴里哼了出来。   “此生有幸得君怜,美人红妆伴君畔,缘来缘散,不知君可安。龙门一跃负此生,孤命舍爱忆流年,神鬼在前,且道世人怨。再见冬雪飘九天,三军血染邙山战,不如不见,难能视真颜……”   血气正在弥漫,火光还未消散,生命在这一刻亡矣,但时间,却在这一刻停顿了!   终于,那个她以为会永远无忧无虑下去的傻子风,在她面前,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动,僵硬的坐在血泊之中。   余光里,有数双复杂的眼睛正望着她,她恍然看去,便见无数张熟悉的面孔,他们的脸上,有麻木、不忍和迟来的怜悯;但还有一人,火光在他背后,将他坐在骏马上的身影,晕染上了血色,奚兰看不清他的脸,却能从那模糊的轮廓中,看到无尽的冷漠。   “胥王妃……”   有人在靠近,尊敬唤着她的称号,似乎带着歉疚。   他们自然应该歉疚,他们杀了无辜的人。   奚兰依旧没有动,她久久的望着那抹马上的身影,耳畔却只能听到严明对她说的那句话。   王妃,王爷变了!   变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明白,到这一刻,她不明白,半人半魔,到底是人还是魔?   “王妃!”庄智谋上前,再次唤了她一声。   “滚!”她突然失控地大喊了一声,其他人都下意识的低头往后退去。   他们从未见过,那个冷静睿智的王妃这般模样,没有人再敢上前,更没人敢多说一句。   片刻,奚兰的目光,终于移向了离她最近的庄智谋,不久前,她被掳出城时,是这个人将这只商队,迫不及待的赶出城。只怕那时候,他们就知道她在马车里了吧?他们将这只商队放出城,还等了这么久才动手,原来,是为了找一个宽阔僻静的地方,斩草除根罢了!   而操控这一切的人是谁呢?   “李淮……”她声音沙哑,但却格外清楚。   在人前,她从来都只叫他为‘王爷’,这般直呼他名讳,是极少的。   李淮的马儿向前迈了几步,就这样从上往下打量着她。   从她那双埋怨而愤怒的眸子里,他看出她在等待他的解释,良久,他嘴里淡淡的吐出几个字:“他们都是该死之人!”   “该死之人?”奚兰从地上爬起来,她的裙衫上,全部是血。   风乱她的长发,有一些被泪水黏在了脸颊上,而她的愤怒中,带着一种刚烈的美,令人触目惊心。休何岛扛。   然而那本该自责的人漠视的看着这一幕,全无丝毫动容,只说:“蓄谋劫持胥王妃,罪该万死!”   奚兰听见这般冷血的话,失声质问道:“那小风呢?小风什么都不知道,他是被人利用……”   “不管是谁将胥王妃带进了危险之中,这都是他应受的惩罚!而你身边,也根本不需要这样的累赘!”   他的声音,就像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再一次让奚兰深刻意识到,什么正在起着变化,她心中愤怒又害怕,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竟让她泪如泉涌。   “他是小风啊!他是从小被我照顾大的冯小风啊,李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还有没有人性?”   她指着他,发了疯的冲他呐喊。   也许是想让他醒悟,良心发现,可是却是徒劳。   无论她如何辱骂和指责他,他甚至都不曾下马来,就一直保持着那高高在上冷漠的姿态,俯视着她这愚蠢的哭闹。   等听够了她的哭闹,还无动于衷的下令:“将王妃带回去!”   王府卫不敢不从,正要朝她靠近,她将头低下去,眸子看着小风逐渐僵硬的尸体,冷声说:“谁敢碰我?”   李淮的眸波终于闪动了一下,但只有刹那。   庄智谋为难的看向他:“王爷!”   “将这些尸体处理好再回来!”   然后,他调转马头,带着两队王府卫,离开了!   奚兰缓缓抬头去看,只见那抹在火光中,逐渐消失的人影。   这一刻,她知道,那远去的不止是李淮,还有他们曾经拥有的一切。   那具肉身里,住着两个灵魂。   一个温热的,一个冰冷的。   当冰冷驱赶走了所有温热,留下来的那个,便是赢家。   “我输了!”她的眼泪早已流干,此刻剩下的,只是一具疲惫的身体。   “王妃,您别难为我们了!”庄智谋又说了一声,他看了看地上的冯小风。“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格杀勿论,王妃您知道的,王爷的命令我们不敢违背!”   奚兰还记得,格杀勿论的手势是怎样的呢!   这一刻听在耳朵里,却让她好无奈!   闭上眼睛,她没有回答,良久之后,沉声讽刺问:“为小风准备一口棺材,你们的王爷,应该会恩准吧?”   庄智谋立即回答:“属下这就去办。”   他办事效率极快,不久,就从城里运来了一口红漆棺材,还有寿衣。   其他王府卫帮小风换了寿衣,奚兰为他找了一块山脚的地方,让王府卫将棺材放下去,她亲手挖土埋了,也并不打算走,她就坐在小风的坟前,用短刃一字一字的在木头上刻出‘兄冯小风之墓’,落字是‘兰弟’。   其他王府卫也不敢打扰她,就举着火把守在一旁,看着她刻完,插进土里。   “王妃,该回去了!”再不会去,天都亮了!   奚兰没有回答,她坐在那里,看着那块墓碑呆。   庄智谋拿她没有办法,只好退到一边,继续守着。   天亮了,日出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终于动了动。   “王妃……”   庄智谋上前来,想请她跟他们回去。但没听到她的回答,就见她眼睛一闭,倒了下去! ☆、第235章:心魔操控   她真是太累了,用所有的意志,强撑着这具残缺的肉体。   失去意识那一刻,她不知道。这条路她还能坚持多久,又可以坚持多久,但她清楚,生死有命,而她的命,不该这样终结。   于是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她终于睁开眼。看了看这个世界。   “王妃醒了……”床前,传来侍女小曼的声音,她没有看到对方的脸,但可听见声音中的谨慎。   缓缓转过头来,她看到小曼双目红肿,似乎不久前痛哭过。   “发生了何事?”她声音还很虚弱,不过她正在用尽力气坐起来。   “没事,王妃你醒来就好!”小曼挤出一个笑容。   “小苗呢?”小苗是另外一个伺候她的侍女,与小曼是表姐妹关系,是奚兰几个月前,亲自挑在身边的。   小曼害怕的往外面看了看,最后回答:“小苗回老家了!”   这个回答,自然是假的。   奚兰目光有变,她没有再问。因为听见门外有人进来。   接着,果然看到李淮大步进了来,看见她醒过来,表情是冰冷的,就好像在看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陈大夫!”他清冷唤了一声,一个花发男人勾着背上前来,为奚兰把脉。   她没有言语,平静的坐在床沿上,低头去看陈大夫的手,还在颤抖,可见,此刻有多么惧怕。这自然不是因为她。   “脉象如何?”李淮站在离床榻一丈的距离,冷颜问。   陈大夫的手抖成这般,哪里把好了脉,听见他的声音,更是胆战心惊的回身下跪求道:“王爷恕罪!王爷恕罪,草民实在是摸不出王妃的脉象!”   “既然如此无能,留你何用?来人!”休页场圾。   他声音一落下,屋外立刻进来了两名王府卫。   奚兰自然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也不知在她昏睡的这些日子,都出现过多少次了!   “慢着!”她让小曼扶着自己,从床上下了来。   “王爷这般行事,于法不合!”   “法?”那人无动于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嘲讽。   奚兰义正言辞道:“文国法岗有定,任何人不得滥用私刑,王者与庶民同,他不过是一个郎中,就算是医术不精,也不至于动刑,打发他走,或者罚他往后不准挂牌行医便可!”   “胥王妃!”李淮耐性听她说完。俊脸微微侧过来,轻声说:“相信本王比你更懂文国法岗。”   “还站着干嘛,还不走!”奚兰余光扫了一眼那位陈大夫,陈大夫才颤颤嗑嗑的从风云阁跑了出去。   李淮因为她违背自己,而表情冷厉。   房间里的其他人,都几乎不敢去正视那双慑人的双眼。   唯独只有奚兰,她毫无畏惧的看着眼前这个人。   “是否,哪天我与你杀掉的那些人一样,毫无用处了,你也不必留下我了?”   她的声音里,有失望,有落寞,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奈。   眼前的人,还是那个人,可灵魂却变了!   “你是胥王妃!”冷冷的回答,强调给她听,没有任何感情,让人听着生硬。   她冷冷一笑,“是啊,我是胥王妃,可是你是谁呢?”   你还是我那个善良、正直、温润的李淮吗?   在她这个问题出口时,她终于看到对方那张漠然冷淡的脸上,有了一丝变化。   但这变化并未持续多久,李淮很快就转身往外走。   “你应该多休息!不然本王不保证,有没有一天,会有另外一个女人来弥补你的位置。”   奚兰听到这句话,身子还是僵了一下。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眸波闪动。   这样下去,那一天,应该快了吧?   “王妃,你还是回床上吧!”小曼扶着她,一脸的担心。   因为她的状况,真的非常不好。   这数月来,她虽然时常会因为龙凝珠的煞气虚弱不堪,但还是第一次出现昏睡无息的情况,那时候他们都以为她死了,之前有两位看病的大夫已摸不到她的脉搏,便向李淮禀报她已故,李淮震怒十分肯定她还留有命在,便将那两个大夫给处死了!   谁也不曾想到,那位广受百姓爱戴的胥王爷,竟然如此残暴。旁人便只当他是爱妻心切吧,此刻王妃醒了,倒也说明那两个大夫无用,但罪不至死!   “小苗是怎么没的?”奚兰轻声问,目光无神的看着房间里的一盆兰花。   她看见小曼那样害怕又哭过,再不见小苗,发生了什么,大致也猜到了!   小曼也知是瞒不住了,便小声告诉她:“前天晚上,王妃突然没了气息,小苗去禀告王爷,王爷听后一气之下,说她妖言惑众,便将小苗与之前的两位大夫给处死了!”   小曼与小苗两人感情甚好,说到此处,已不能控制的哭泣起来。   奚兰浅浅吐出一口气,叹道:“作孽啊!都是我作的孽!”   “王妃应该保重身体才是,如果王妃再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等人,只怕也随王妃一起去了!”   小曼这句话,点醒了她。   她点头,回答:“你说得对,我应该保重身体!那些因我而死的无辜人,只有来世,再去偿还他们了!”   她让小曼去给她准备吃食,不管境地如何艰难,她都必须坚持下去,身体不能一直这般脆弱,毕竟身负的使命,还没有完结。   到了晚上,她亲自做了数盏天灯,在天灯上写上小风,小苗还有那两位大夫的名字,其他不知名的,便什么也没有写,她与小曼一起,在阁楼上为亡人点燃,送上天空。   夜幕下,一队铁骑兵缓缓从街角那头过来。为首那位英貌男子余光中发现,高空中有亮光,便停下来深看。   “本王在古书上听说,你们会为死去的人放天灯照阴路,所以便命人去准备,这一百盏天灯,着实费了本王一番功夫才找齐。”   这一刻,李淮眼中看到的,不止是度古城中,那几盏缓缓上升的天灯,还有昔日紧邻城郊,万军之中,为亡人点灯的那抹倩影。   他后面的侍卫自然也跟着一起停了下来,不过他们的目光,更多的是停留在他们主子脸上。   已有许久,没有看到王爷眸光中,露出这样温暖的情感了!他们都不敢打扰。   奚兰将所有的天灯都放上了夜空,再回身,便见还穿着军甲的李淮站在身后。   不知是她的听力下降了,还是对方的步伐也沾了魔力,来无影去无声,总之,她丝毫没有听见。   但看那张脸,她心有所动,下意识的唤了一声:“李淮?”   李淮对她浅浅一笑,“奚兰!”   她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他对她笑了,并非是那嘲讽的笑,而是如那初生的晨阳一般真实的笑。   她走近去,抬头打量那张,在夜色中温俊的面容,“你不笑,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听见这话,他眉头微微一紧,垂目看去,她的脸那样憔悴。   “我没有对你笑吗?”他好像不知道都发生过什么,或许他知道,但忘了!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奚兰下意识的伸手去握他的手掌,她曾以为一切都改变了,原来他还在,但不知能维持多久,所以这一刻来之不易。   李淮难过地将她拥在怀中,“对不起,我发现我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了,我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原来我试着驱除那个声音,但渐渐的,我发现那就是我……奚兰,对不起,也许我的灵魂就是一个嗜血的魔!”   奚兰听他这般说,心头如针扎一般,拼命着摇头。“不,不是的,我认识的你不是那样的,我知道这很难,但你不可以放弃,你得战胜那个声音,别让它操控你,好不好?李淮?”   他抱着她,一时没有回答,自我怀疑这个过程,是他每日都需经的过程,而且此刻,那个声音又在他心中告诫他:“李淮,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妄想操控你的是她才对!” ☆、第236章:苏醒的倏世   “李淮你回答我好不好?”奚兰没有听到他的回答,抬头凝望着他。   “别听她的,她妄想用感情捆住你,但是转身。就可以毁了你!”   “李淮,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你忘了你是谁了吗倏世?你想想你为世人所做的一切,再看看世人都对你做了什么?”   这两个声音不断在他耳畔响起,他一把将奚兰推开,抱头喊道:“闭嘴!”   奚兰一僵,却并没有退缩,她几步走过去。伸手去抚摸他冰冷的手背。   这次她没有说话,只是这样望着他。   他冷静了许多,手臂缓慢放下来,看上那双灵动的大眼,如夜明珠一样,在黑夜中,闪耀着光芒。   可这个过程,并未持续多久,他突然转身,从阁楼出了去。   也不知他是无法面对奚兰,还是无法面对自己。   阁楼上,只剩下奚兰独自一人,这漫长的夜,让她迷失了!   她再一次爬上屋顶。想看一看天上的星月,不过却发现了不同的东西。   她看到上次她坐过的瓦砾上面,放着一朵藕色兰花,她拿在手中,那花在月光下,发出奇异的紫色光芒来。   不知是谁放的,但她知道,这世上还有那么个人,他的心如这兰花一般纯净,而看到这花,她那烦重的心,突然有涌入了一丝希望。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便可以坚持下去。还没有到最后,她还可以去改变。   那天晚上,突然而来的雷鸣闪电照亮了小城的夜空,也是这一天,所有的一切,就真的变了!   ……   “王爷,外面有个人要见王妃!”   李淮正坐在书房中查阅从京城来的书信,庄智谋进来禀报。   “王妃身子不适,带到这里来便好!”   庄智谋没有迟疑,退下去之后,很快就将求见之人带了来。他一看,不过是一个外表平凡的小喽啰。   “就是你要求见王妃?”   “正是草民。草民受人所托,给王妃送信!”   那人说完,便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来,递给庄智谋。   不久,那封信便到了李淮手中,他打开一看,看完之后,目光淡淡的打发了送信的人。   这时。书房门外,缓步走进来一个人。   “王爷,是否有人找我?”奚兰听说了,所以专程过来看。   李淮又拿起了他刚才查阅的信纸,在仔细观摩了,听见她问,便回了一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奚兰脸上已写满了怀疑,走到他面前:“确定是无关紧要的人?”   严明去贡城,已经数日,早该有消息传回来了,但她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她方才还卜了一卦,卦象里说今日会有消息的。   她此刻正好注意到,桌案上有一封书信。   “李淮,将信给我!”   李淮一听,如与生俱来的权威被触犯了一般,缓缓抬头看过来,眸中带着阴狠。   庄智谋一见这个表情,便知要出事,立刻上前来劝说:“王妃,真是不关紧要的人,您还是回去吧!”   奚兰却丝毫不怕,她眼睛眨也不眨的对上那双凌厉的眸子,重复了一遍:“把信给我!”   “若本王不肯呢?”   她不知,他为何会不肯,想必是严明信中提到的,他不愿让她看见吧!所以,她就更加要看了,当即就伸手自己去拿,却被李淮一把给握住了手腕。   “龙奚兰,你不要得寸进尺,本王已经够容忍你了!”   她毫不示弱的问:“那若王爷不容忍我了会怎样?杀了我?”   “来人!”李淮一脸弥补着阴霾,这是要叫人来将她带走。   不时,就进来了另外两个王府卫。   奚兰表情有所变,放低了语气问:“李淮,这不是你想做的,你也不会这样对我对不对?”   李淮听后,眸色果然有变。   她又耐着性子说:“把信给我看看好不好?不管信里都讲了什么,只要让我知道,我保证听你的行不行?”   “你们先出去!”似乎有被说动,他将所有王府卫遣了出去。   奚兰心头有些许欣慰,自从李淮变得这般阴晴不定之后,以前爱在他面前打打闹闹的王府卫都不敢随意讲话了,也只有她,才有那胆子在李淮面前软硬皆施。   但将人遣出去之后,李淮任旧是那张不待见的面孔,问:“你又违背本王的意愿,做了什么?”   “严明跟了你这么多年,我不信你真的可以……”   “龙奚兰,你得搞清楚你的身份,你凭什么觉得可以替本王拿主意?”他打断了她的话。   奚兰看着那张不耐烦的脸,没有任何退缩,她苦口婆心道:“我了解你,李淮,你知道我们都在发生着变化,但我们应该努力的维持原状……”   李淮哂笑道:“你了解我?”   她一愣,似乎被对方提醒了,她了解的,不过是那个正在被这具肉身驱逐的灵魂而已。   “本王很厌烦你这自以为是,可以拯救天下的嘴脸。”他站起来朝她走近,她看到他的动作,竟然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不过,还是被他强力一把拽住了手腕,他拖着她到了窗边,这里是二楼的位置,可以看到下面繁华的街道,以及嘈杂的人群。   “你看看,这些愚蠢的人,他们需要救赎吗?你再想想,当你为了救他们,而他们却反咬你一口的时候,就在江城,这么快你忘了吗?你难道就学不会吗?”   奚兰麻木的看着下面穿梭的人流,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许久,她口里沉沉出现了一个声音。   “倏世!你是倏世!”   李淮不否认,他点头,“没错,断月弦激发了本王前世的记忆,可本王在那里面看到的,只是这些人丑陋的嘴脸,他们唾骂我是魔,魔怎么了?他们畏惧我,只因我拥有可以毁灭他们的能力,你以为他们就不想拥有这能力了吗?他们只会比本王更加贪婪,更加肆无忌惮!所以你醒醒吧,这个世界上圣人都没有好下场!”   她摇头,觉得他说得不对。   “这不是倏世的想法,倏世是救苦救难的英雄……”   他冷眼看着她那张惊慌的脸,嘲笑道:“当你受尽地狱之苦,被万魔穿心,永世不得出世时,你才会明白,那所谓的英雄是多么可笑,只有那时你才懂,三界之中,感激和感动多么的不堪一击甚至虚伪,唯有恐惧才可以永垂不朽,这一世,我倏世不要做那被人遗忘的英雄,要做就做天下的霸主,唯我独尊!”   奚兰被他眼中那被烈火焚烧的野心炙伤,这种野心,她曾在李权和朱旷眼中见过,但显而易见,眼前的这个,更盛更疯狂。   “不,不是的!”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小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了!   还好,如今李淮的听力已非凡夫俗子可比,他听得真真的。休页上扛。   “菩提,你再也别傻了,从始至终,承载在我身上的,根本就不是正与邪的较量,我是李淮,我拥有李淮的所有记忆,但此刻我才知道,真正的我是谁,我是倏世,那个被世人唾弃诅咒的倏世!”   “别碰我!”奚兰一手将他掀开,她不愿意看李淮的脸上,出现那被邪恶驱使的神情。   对方瞧她这般不识时务,好像看穿了一切,轻笑说:“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你会和我一样,痛恨这个世界上那些愚蠢自私的人!”   她不知李淮所说的‘终有一天’会是哪一天,她还在慢慢接受,那个在李淮身体里,慢慢苏醒的魔灵,原来就是带着仇恨归来的倏世。   她要如何去改变这个被怨恨充斥的灵魂呢?   看见她那般倔强而不肯服输的模样,李淮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柔情,他靠近来,轻轻抚过她的脸颊,问她:“要改变别人之前,起码应该不被改变,菩提,善良和正直是会变的,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呢?”   “如果……”她突然一把抓住他伸来的手,问他:“如果,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可以不被外界改变呢?”   “你说的是你自己吗?”李淮清淡的看着她,眼神已在嘲笑她的天真,“当你得知紫虚元欺骗你的时候,你如何想的?恨吧?当你看到冯小风死在面前时,你在痛恨什么?你还能什么坚持下去呢?明明自己都在动摇,却要不断寻找更多可笑的理由来支撑自己,在这条虚伪的路上苟延残喘,就算修成得道,大彻大悟又如何,即便那些上仙,谁有能如我一般,承受得起万魔的怨恨?”   她看着他,已不知,如何去应答。   当一个灵魂被怨念操控着,他们只会选择超度他。   而当一个强大的灵魂,被无数怨念占满了,唯一的途径,便是选择毁灭他了吧?   毁掉他,除了万般不舍以外,还有那来自轮回尽头的不甘。   奚兰开始彷徨,前世菩提,为了拯救一个根本无法被救赎的灵魂牺牲了自己,真的值得吗?   她更开始怀疑,李淮所说的全是真的。   这个世界,就是这般被邪念被永无止境的贪念密布着。连她自来以为道义有道的同门们,不也是如此吗?   她坚持的这条路,真的是对的吗?   正在她找不到出口时,李淮还给他加了一剂重药。   “你知道,那天要掳走你的人是谁吗?”   她没有回答,怔怔的望着他,她知道,他会告诉她答案的。   “是祝家下面的商队!”   其实,她那天被困在马车时,就已猜到了,能通境的商队,除了富可敌国的祝家,还有谁呢?   李淮又问她:“那你可知道,那冯小风又是如何到了度古城吗?”   她眸眼微微一动,心中竟然有些胆怯,他接下来要讲的话。   “龙行天!一个月之前,就到了江城!”   “我爹他……”   “没错,你爹也是他们其中之一!”   奚兰如雷轰顶般,差一点就腿软坐到了地上。李淮早已拽住了她的手臂,冷声问:“你现在来告诉本王,当他们所有人都站在对立面时,你还依旧不变初心吗?”   她几乎祈求的问他:“我爹一定有原因,他们都以为你是邪恶的魔头,我想要给他们证明,他们错了,李淮,你告诉我,他们错了?”   对方冷冷一笑,提醒她道:“龙奚兰,你难道还不明白,这场战争,从来就没有对错之分?没有任何人可以不染鲜血,正义,是靠胜利得来的!” ☆、第237章:消失三界的仙草   龙奚兰望着他,眸中夹带着不解与难过。   胜利?她所做所求的,从来与此无关,可当听到李淮将此说得如此理所当然时。她却不愿反驳。   她不服,不信,这个世上就没有一丁点儿美好,她沉默着,直到,自己的手被他拽得生疼,她才沉声道:“李淮。你不信的,不代表不存在!”   李淮有那么一刻,被她眸中的不移的坚定动容,可惜转眼就消失了!   哂笑问她:“是吗?”   他要做这天下的霸主,鬼神敬畏,根本不需这卑微情感,更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他对她,也仅是因她前世,曾给了他这样一个入世、摆脱万魔地狱的机会。   他走回案桌旁边,将那封,原本不愿给她看的信,递给了她,“那你一定要好好的证明给本王看看。你这不变的信念才好!”   这封由贡城送来的信件中,并未写太多,就八个字:助魔孽深,回头是岸。   奚兰坐在阁楼的房顶上,久久的看着那八个字发呆。   事到如今,她还有回头的路吗?   回头,她又能去哪里呢?   张开手掌,在阳光下,她看到手心上,有淡淡的光芒出现。   “持凡咒并非易事,若非你有菩提强大的执念加持,是无法掌控的;手握的能力越大。身负的责任就越大,一咒之间,瞬息万变,可救万千生灵,亦可覆灭众生,菩提,你可明了?”   在她彷徨不定时,无尽大师仿佛就在她面前,将这番话,重新问了她一遍。   她手握紧成拳,原来当初她所答的明白,那样浅薄无力。   唯有亲身经历。才会真的明白其中不易。   即便如此,她却更加坚定自己最初的信念,不管世人如何误解,她都要背负起这责任,即便挫骨扬灰,众叛亲离……   度古城安静祥和了一段时日,近日,她发现李淮在集结边城的军队。而金陵却没有任何消息。   当她穿着那件青色的长裙出现在营地外时,李淮才想起,她已有数日,没有离开过风云阁了!   “有何话要讲,可以等晚些本王回去再说!”不过他站在百军之中,表情漠然。休名役号。   不过奚兰并没有离开,她小声说:“王爷已经数日没有回去风云阁了!”   他头微微一偏,秋日的斜阳,照在她那眉目清晰的脸颊上,也就照亮了寥季难得的青色。   随即,他转身,朝她走近。   她不避不躲的迎面等待着。   “本王陪你到前面走走吧?”这话中字字充满了暖意,是李淮会说的,然而从倏世那冷淡的面容下说出,却刻板生硬。   西境的秋,最为迷人的,莫过于戈壁边上的胡杨树林,奇形怪状的树干,在最干枯的土壤中,顽强的生存着。它是这里,生命的象征,奚兰欣赏它的坚韧,更迷恋这深蓝天空下,它赋予这大地的金黄和深红。行走其中,她忘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不同与分歧,这一刻,她只想告诉他:“胡杨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烂,这种坚持,不需要任何世人的赞扬,不是吗?”   对方很清楚,她想要讲什么大道理。   他不动于衷的说:“呵,本王有着几千年的根基,听过的禅道又岂是这荒漠中的几颗枯树可比?”   她目光未变,点头问他:“李淮,你是否觉得这些生活在荒漠里的胡杨傻呢?”   “傻蠢至极,既能有生存在荒漠的能力,为何还要这般苦苦挣扎千年?”   奚兰听此,默默的将头埋下。良久,她说:“李淮你不愿做胡杨树没关系,我愿留在你身边,做一颗、在所有人甚至你眼中都傻蠢的胡杨树!”   李淮听见她的话后一怔,她以为他有被自己的话触动,便靠近来,轻轻拉起他的手说:“我可以做到的,李淮,你相信吗?”   对方却眸中出现了一丝厌烦,快速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不要试图打动本王,只有凡夫俗子,才会被这些话语蒙骗!”   她眉头微微一蹙,何时想过要蒙骗他呢?   他不信任何人,连带她一起,他便对任何人,任何事物都冷漠处之。   “后天启程回京!”冷冷的一句话,如发布军令一样,传到了她耳里。   “李淮……”她眼中出现惊色,难道他也知道了?   在她来之前,就已卜过一卦,余贵妃的阳寿将终了!   又见李淮集结军队,她心中有所怀疑,故而才到营中来走一遭,原来果然如此,李淮要以为其母奔丧之由,班师回朝!   “余氏——总算能在辞世之前,为本王再做最后一件事。”李淮还是那般冷漠的言语,但这却让奚兰倍感心痛。   “李淮,她是你的母妃!”   就算他拥有了倏世的记忆,淡化了他们彼此的感情,但余贵妃对于李淮,却是拼尽了全力在保护。   他怎么可以这般冷血无情?   李淮任旧不变语气的强调:“不必你来提醒本王她是谁,你也应该清楚,生死有命,她这般死去,得厚葬加封,名留史册,也算善终了!”   “好!很好!你真算是六根清净了!”奚兰苦笑一声,人无情,说再多都是枉然,她还不如留些力气呢!   这天回去后,她开始收拾行囊,最后还不忘带上那只兰花,她插在花瓶中,用水浇灌,竟然数日不枯,甚至,还开出新的花蕊来了!   筠宜说:“惜兰花,花色浅紫,遇光散尽,是具有灵气的仙草,我师父还未被封在魔界时,逍遥岛上长满了这惜兰,后来他被封魔狱之后,岛上的惜兰全部枯萎了,从此三界之中,再也找不到一株惜兰,这数百年来,天下一直有个传闻,说惜兰花再现世时,便会引魔入世……”   筠宜有许多流传百年的传说,奚兰记得最清楚的,便是这一个。   “惜兰,惜兰……”既然,父亲为她取名为奚兰,为何又不愿她引魔入世呢?   而薛平安房中那株兰花,移种到棺宫中后,一夜之间便漫长出更多兰花,他与这些惜兰,又有何关系呢?   回京时,留下五万人守城,李淮只带着两万神龙军启程。行了一天,原本不必经过贡城,不过还是来了!   奚兰后来有收到严明的飞鸽传书,称贡城不断发现被挖心的死者,他听命没有擅自去寻,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贡城的一个小客栈中,今日听闻胥王爷进城,他兴高采烈的到城门口来迎接,远远看见王爷穿着一身紫衣,神气依旧的骑马行在队伍中间,他想跑过去,但是却被昔日的王府卫兄弟挡了下来。   “严明,别叫我们为难!”   严明一怔,他以为,王爷是因为接到了他的书信,所以才来贡城的。   看着队伍远去,他不解的问:“王爷不愿见我吗?”   “严明,你是被王府卫除名的,王爷怎会愿意见你?”   他自然不信,“可是王妃明明说……”   对方便铁着脸告诉他:“此时今非昔比了,你离开王府卫,也许是一件好事!”   至少离开了,自由自在,没人可以管束。   他们这些王府卫,誓死会效忠王爷,从前不会变,以后更不会变。   但从前,他们的王爷会关心他们与他们同生共死,而现在呢?   胥王爷的队伍快速从严明面前穿过,离开的这段日子,他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浪人,再看到昔日的兄弟们穿着帅气的卫军甲,浩浩荡荡的进城时,他开心又怀念,可当他被甩在了一旁时,却不免被同样激烈的失落感撞击。   “原来,都是王妃安慰我,而说的谎话……”   王爷,真的不要我了!   “严大哥!”突然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严明回头看去,失落的眸子,有了些许变化,他认识唤他的人,叫阿曼,是王妃身边伺候的婢女。   “严大哥,王妃请你今日未时在城西风楼等候!”   也只有王妃还记得他了,他心头有很多感触,立刻就答应了,剩下的时间还早,他也没有去处,便去风楼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等,这一等,就是三个时辰。   奚兰是一个人出现的,穿着男装,与江湖上那些有为的剑客,没有两样。   “王……”   “严兄,许久不见!”此处人多眼杂,他叫她王妃,自然不妥。   两人坐下,严明才清了清声音开口道:“龙兄此次前来,可是因为我兄之事?”   “你有何线索?”   严明隔着桌子,身体微微向前倾着,压低声音说:“昨日,又有一具新的尸体,是一个武行的学徒。”   说完,严明将一张叠好的纸递给她,她打开一看,发现那是一张名单。   “这里面,全是贡城被掏心而死的死者。”   奚兰仔细看完,严明办事效率还不错,死者姓名,性别年龄,都通通写得详细。   这样统一一看,可以轻易发现,这些死者的共同点,全部是男的!   而且他们很多都全是二十七岁!   “上次在江城的那两个死者,也都是二十七岁!”   严明不懂,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她便提醒他道:“这些人,包括在江城受害的两位王府卫,他们都是与王爷同一年出生的!”   严明依然不懂,她也就不解释了!   “上次在江城有十二个死者,贡城这里竟然有三十四个,一共便是四十六个人……今天是几号?”   “十五!”   奚兰脸色,听完之后,已有变化,她抓起桌上的名单就往外面走。   严明跟上来,轻声喊:“龙兄,是否可以找到我哥哥了?”   “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今夜!”   他们的路程,原本不会路过贡城的,她也自纳闷,急切想回到金陵的李淮,为何要绕道到贡城来,看来他早就打算好,在回京之前,召回他的东西了!   从风楼出来,他们路过后面的巷子,两人一走进去,便停了下来。   严明已拔出他的大刀,敏捷的挡在了奚兰前面。   因前面,出现了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清瘦男子,正好就挡在了巷子中间。此人身着的浅灰色的长褂,与普通人一样,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往那里一站,就彰显着与众不同,难怪严明会防着他。   这时,奚兰眸中,出现了不一样的神情,她伸手将严明从身前拨开,声音清亮的喊了一声:“爹!” ☆、第238章:龙门无后   “奚兰,你打算何时归家?”龙父表情中有所寄盼,但更多的却是责备。   奚兰对这语气和神情,再熟悉不过。她从前,不敢有半点违背父亲的意愿。现在,却不得不艰难开口唤道:“爹……”   “你还当我是你爹吗?”   从天灵镇出来,一别快要一载,她没有回去,几乎音讯全无,最开始。她是无法往家中送信,后来,是没有脸往家中送信。   可是,她并未忘了自己是谁,时时记挂着天灵镇的家,记挂着爹爹。   如今,面对着父亲那责问的脸,她低头回答:“孩儿有苦衷,爹爹一定明白!”   “奚兰,你过来!”龙行天站在原地没有动,唤她过去的声音,就像曾经一样笃定。   “爹……”她仿佛能预料,父亲要做什么,迟疑的站在原地。   龙行天行事比她还要决断。更由不得她不听,声音提高重复道:“过来!”   她吞了吞口水,终于朝前迈开了步子。   其实,离开数月,她也十分想念父亲,特别是在听闻龙门山庄被烧毁之后,她日夜担心着,不能再见父亲了,这重逢,已属不易!   此刻,走近了才发现,爹爹头上的发丝几乎全白了。苍老了好多,在她记忆中,爹爹一直如巨人一般存在,其实,他与普通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奚兰,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龙行天语重心长问她。   她十分肯定回答:“爹,孩儿知道!”   “你根本不知道!”龙父突然强硬的强调。   奚兰往后退了一步:“爹,这次孩儿有自己的主意!”   “果然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对方鼻子里呼出一口怨气,不容反驳的说:“走。跟爹离开这儿!”   “爹,孩儿不能跟你走!”   “啪!”   她看到父亲的巴掌落下来,她没有躲,挺直了腰板,接了这一巴掌;那白皙的脸蛋上,立刻就出现了龙父的手掌印。   从小到大,奚兰没有少挨过父亲的责罚,但是龙父并不轻易动手打她。可见,挥这一巴掌的龙父心中多么的失望!   她埋着头,不愿深看父亲充满怒火的双眼,她知道父亲为何如此动怒,但她依旧要说:“爹,孩儿从小就严听您的教诲,是您教我道义向天,孩儿今日所做的一切,别人如何误解我都没关系,可是爹,你应该明白,世人所犯下的错误,总有人去弥补……”   龙父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道:“龙奚兰,老子教你去助魔为孽了吗?”   记忆里的父亲,他说话,永远都波澜不惊,是教她做人,带她成长的长者。虽然严厉,却极少这般发火。所以能逼得父亲这般样子,奚兰内心也十分自责。   自责的同时,她又不得不坚持着自己的内心的想法,两股情绪在心中交织着,眼眶很快就红了,她问:“爹,你们都认为,倏世不该被救赎吗?”   龙父质问她:“将一张白纸被扔进墨缸里,再捞起来,还有机会变成最初的颜色吗?奚兰?倏世就是那张被染黑的纸,改变不了任何了!”   “爹,纸是物,物不能变,但是人心,是会变的!这是你告诉我的!”   对方不否认这一点,但却不得不告诉她:“没错,人心不能和物相比,人心会变,但只会越来越黑!”   奚兰愣住,父亲从前说的每句话对于她来说,影响都是巨大的。可她必须得将这些话,全部抛之脑后!   深吸一口气,为自己鼓起了勇气,她沉声唤了一声:“爹,孩儿从前都听你的,恐怕这次,不能再听你的了!”   龙行天方才还很愤慨的脸,在听到她这句话时,却多了更多的无奈悔恨,“奚兰啊!爹当初就不该放你去金陵的!”   “爹,你不放我去,我一样会去的,这就是我的宿命,我逃不掉的!”她相信,在那时父亲就知道,这天道轮回,是改不了的!如果能改,这么多年,父亲早应该为她改了!   龙天行一见她说得这般赤诚,眼中透出惋惜和难以舍弃的目光,“奚兰,你知不知道,爹让你回去,是救你!”   她拼命点头,回答:“爹,我知道,你一切都是为了孩儿好,可孩儿长大了!”   “是啊!你长大了!”他长叹了一口气:“当年那个襁褓中的婴孩,长大了!”   思绪仿佛跟着他这一声轻叹,回到了十八年前。他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一个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生命,原来不能!   奚兰以为父亲已然接受了自己的选择,再见难舍,她有许多话,想要对父亲讲。   “爹,我见到娘亲了,她在……”   本以为,等了那么多年,父亲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有所触动,但奚兰看到的却是,父亲早已看破的神情。她说:“她终于如愿了!”   “爹,我所做的一切,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龙天行看向她那坚定的脸,目光复杂,好像,在可怜一个将死之人。“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奚兰,你天性纯善,哪里懂得人的险恶!”   都已说到这里,奚兰也不愿再等,便直言问道:“爹,我与那死去的季锦画到底有何关系,为何我们长着相同的脸?”   其实不必龙父来回答,她就已猜到,自己与季锦画很可能是亲生姐妹。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又有很多说不清楚,因为季锦画的生辰,就比她大几天而已,难道,是孪生姐妹?   那就只能是同父同母,既然同父,他们的父亲,到底是季承乾还是龙天行?   此刻,龙天行并未回答她,她可以感觉到,父亲不愿意提起。   “爹,你曾提醒孩儿,远离季常乾,难道他是……”   “奚兰,我确实并非你的生父!”   得到这一肯定的答案,奚兰如雷轰顶。   她引以为豪做了十八年的龙门后人,竟然全是假的。   “我一生未娶,龙门无后,才将你抱了回来养。本来以为让你远离金陵,就可以逃开这一切,但是,当年我答应了乔婉之一个要求,便是允你十七岁来金陵寻她。”   难怪,她前脚才走,龙父就让紫虚元跟过来,将她带回天灵镇去。   她沉声问:“所以我的亲生父亲,真的是季常乾吗?”   龙行天深锁浓眉,沉默了起来。   从前,她以为是娘亲抛弃了他们父女俩,现在才知道,受抛弃的,不过是她自己一个人而已。   那个娘亲,在一对女儿中,选择了其中一个,送给别人为后,唯一的条件,竟然是十几年后,用来代替另外一个。   这样的故事,荒唐得如何让人信服呢?   她毅然唤道:“爹,不管是谁生了我,你都是我爹!”   龙天行听到她这一声,表情却更难了!   “奚兰,就是真当了你是我女儿,才来这里带你走啊!”   她心头一揪,从几岁开始,爹爹将她独自扔进鬼屋时,她总觉得他是一个铁面狠心之人,现在才晓得,她的爹与别人的爹一样,疼她,担心她,不忍看她走向深渊。休吐找号。   但她信念已定,不可悔改。   唯有掀起袍角,双膝往地上一跪,三个响头嗑在青石板上,额头上瞬间就破了皮儿,见了血。   “父亲在上,受孩儿三拜,养育之恩!”   龙父没有动,蹙眉难过的垂视着她。   她接着又嗑了三个响头:“感谢父亲十八年来教诲之恩!”   这三个之后,额头上鲜血已是往下流了!   龙行天不忍看,背着手,闭目将脸转到一边。   她继续嗑了三个响头,这次,血泪交加,说出了不孝之言:“他日孩儿若有留命在身,必回来报父养教之恩,若不能,只能来世再来敬孝道!”   “王妃……”一直站在远处不敢打扰的严明,看见此情此景,已是忍不住热泪滚滚,那样人高马大的男人抹起眼泪来,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第239章:四十七阳人   奚兰没让严明过来,这时间,只属于他们父女俩。   “奚兰,你起来吧!” 龙行天依旧没看她。是真难受了,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要走的是怎样一条不归路,他怎会不知呢?   “既然你去意已决,老夫说再多也无用,不必说他日之事了,从此以后。就当老夫从没有你这个女儿……”   “爹——”奚兰听了,心如刀绞,眼泪如雨般落下。   这般决绝,却是难以割舍的亲情,龙行天这一生,最大的心血,便也付之一炬,他又何尝不难过,眼眶泛红,但终是忍住了!   他教她,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便以身作则,从未流过一滴。   他教她,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神明,下跪父母,他亦如泰山一般,风吹不倒。   他还教她,男儿一言九鼎,他说过的话,从无虚言。   所以奚兰知道,这些话从父亲口中说出之后,便是真的。   “爹——”奚兰心头不舍啊,这是她从小到大,唯一一次在父亲面前嚎啕大哭。   这回父亲不会责骂她了,因为父亲再不是她的父亲了!   “轰咚”一声。雷声淹过了她的哭声,秋日的雨,大而嚣张,这般肆意洗刷着她的脸颊。   泪水融进雨水里,早已分不清,她看到父亲那清瘦而蹒跚的身影,转身在雨雾中前进。渐渐的消失在视野之中,但她却没有起身,一直跪在雨水中,身上的衣衫尽湿。   “王妃,起来吧,再这样淋下去该生病了!”严明与她一起淋在雨中。但看她这般失魂落魄,却不知如何劝说,只得暂时跑开,去寻找雨具来,不过跑了两步,他恍然停下来。   前方数米之距,站着一排整齐、高大如墙的人,他们身上披着统一的黑色雨披。那是用西域所产的特制面料所制,曾经严明也有一件,所以他认得。   而这些人的最前面,站着一个冷峻如山的男子,任由雨水冲洗,洗不尽他那一身的霸气。   “王爷……”严明眼中有光芒,不过发现李淮并未看向他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此刻,李淮目光注视着跪在雨中的女子,她的发髻被雨打乱,如墨般贴合在背脊上,凄美哀婉。   他冷酷的眸中,出现了一丝怜心,但嘴里出来的话,却冰冷无心。   “该回去了!”   他对她说,该回去了!   仿佛,这是她应尽的责任,应走的过程,那种理所当然与漠视,刺痛了严明的耳膜。   他亲眼看见,王妃是如何因为王爷,与父亲断绝关系,是什么,超越了亲情,让王妃如此执着,他不明白,但他想哪怕是陌生人,对于这样悲伤的一个人,也不会这般冷漠。   “王爷,王妃所受之苦,皆是因为你!”他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用这般指责的语气,对王爷说话!   也许,尊卑对于他而言,变成了过去式,在江湖之中,更讲究道义和对错。   这才是真实的严明!   李淮那轻视的余光,扫过他所站的方向,他带着所有勇气,没有任何退避。   “严明,你知道蠢不是错,但蠢而不自知,却令人十分厌烦!”   严明微微将头一低,直言道:“没错,我严明是蠢,承蒙过去十几年王爷看得起,留在身边碍眼了十几年!”   李淮没动,但眸中,已现阵阵杀气。后面的那些王府卫都替严明着急,可没人敢多说一句,时间便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里流逝着,他们仿佛都闻到了不详的气息。   突然,前面雨雾中那道纤薄的身影站了起来。   她转身,被雨水洗过苍白无色的脸颊上,是痛苦后的坚持。   所有人都注意到她身上的那种决然独立,没有人明白,那是靠什么样的精神支撑,才可以做到这般。   但无疑,许多人默默敬佩着她!   没有超凡的意志,谁又能做到这般呢?休吐乐血。   她从雨中过来,步伐溅起水花,她无所畏惧,只用那双清亮而冷淡的眼睛,望着她的夫君,问:“王爷,雨中景色如何?”   李淮冰雕俊容毫无融化,只是手臂微微一抬,有人将雨伞递到了他手中,而他撑在了奚兰的头顶。   “甚好!”   她嘴角牵起,抬首细细打量着他的脸颊。好像在回忆他们的曾经,这上面会出现的淡笑,又好像在欣赏,他那俯视俗世,不可沾惹的冷傲。   “还未恭喜王爷,即将重得断月!”   李淮对于她这突如其来,又略带讽刺的言语无动于衷着。   而奚兰却又开口说:“噬月年生的甲子命,四十七阳人,修补那破损的断月魔弦,李淮,这一切与你没有关系?”   对方没有回答,但答案,却早已存在奚兰心中。   若不是当初发现断月弦,李淮体内的倏世记忆就不会被唤醒,当倏世那充满愤怒和怨恨的记忆发挥作用时,曾经的那个李淮在这具肉身中,变得微不足道了!   “回去!”   命令下来,奚兰没有违背,不久,他们就回到了驿馆。   奚兰回到房间洗了一个热水澡,正当小曼为她穿衣时,门被推开了!   李淮带着那一身煞气进了来,奚兰没有躲,更不羞于只穿着薄透的单衣出现在他的目光中;他们已有数月没有过任何肌肤之亲,她所了解此刻自己的夫君,不过就是一个六亲不认,冷酷残忍的半魔人,她其实很想知道,在这具肉身之中,还有没有残存一些,人的情欲。   “滚出去!”李淮大喝一声,小曼惶恐的低着头跑了出去。   门一关上,奚兰侧脸看他:“王爷这是动的哪门子怒?”   “城中的关王庙是你做的?”李淮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冷声问道。   她薄瘦的身子便被他这般吊着,只有脚尖触了地,下巴生疼,但她眼睛都没眨一下。   “关王庙?看来是王爷的什么很重要的地方?”   “别跟本王耍心计!”   她冷冷一笑,过去的几个月,她都没离开过度古城,对他的一切全不知晓,这会儿怎会知道那关王庙是做何的?但李淮竟然怪到她头上来,一定早就开始怀疑自己了!   “李淮,你既然肯定是我做的,你又何必再来问我?”   她质问他,说心中没有怨恨,那是假的。   不过话才一出口,她又反悔了!   “不对,我不应该叫你李淮,应该叫你倏世才对,李淮不会这样怀疑我,更不会这样对我!”   李淮眸中忍下了一部分逼人煞气,手指微松,她的身体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摇摇欲坠,幸亏,她及时抓住了旁边的浴盆。   “事已至此,你根本就不必再留下来,到底是何因?龙奚兰,本王绝不容身边有奸细!”   终于,他肯将自己的怀疑道出来了! ☆、第240章:转世花中仙   即使,她众叛亲离留下来,他任然不信她,将她看成是那些想毁掉他的人。派来的奸细。   “倏世,你错了,我要留的不是你身边……”   奚兰的声音从喉咙中出来,像穿过了千年岁月那样哀伤。   “我答应过他,会留下来守护他,如果我就这样走了,他哪天醒过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对面的那双冷绝的眉眼,微微闪动,似乎是被触到了心中的痛处,李淮不再看她,转身就往外走。   但奚兰却一把就抓住了他冰冷的手。   李淮停下来,侧面对着她,剑眉一紧。   “倏世,你说,他还会醒过来吗?”   她声音很轻,目光中带着期盼和善意等待着他的回答。   两个人就这般站着,这一刻,她看不透他脑海里都在想什么,但不可否认,她想用这种方式。激起他身体里,曾经温雅的那道灵魂。   良久之后,那人伸出另外只手,将她的手拨下来,“你别再等了!”   “为什么?”可她任然不放弃,在李淮将她手拨开的同时,她另外一只手,已经伸了出去,稳稳的握住了他的左手。   对方也许是被她烦透了,干脆转身过来,身体朝她逼近。   “你还想本王给你什么答案?那属于李淮的感情已经过去了,凡人的感情。更是可笑虽弱不堪,还是……”他说时,目光上下打量了她的周身,那丝质的长衫,让她玲珑有致的身躯若隐若现,倒不失一幅刺激血液沸腾的美妙画面。“你正期望着本王用其他方式,来满足你?”   奚兰感受到他眼中的变化,不过她没有退缩,那双从不屈服的眸子,更激起了他骨子中的征服欲,他轻巧地环过她的腰身,将她身子托起。毫无怜惜的放到了床上,大臂一挥,袍角掀起,更没有给她任何时间来准备,他挺身进入她干枯已久的身体。   “啊——”奚兰被他压在身下,撕裂般的疼痛从腿尖传来,她没有反抗,咬牙忍着他肆意的宣泄。   “本王是李淮……”他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本王更是倏世,不要试图用李淮的感情来打动我,太廉价!”   说完,他两手按压着她的手臂,加快了入侵的动作。   她大口喘着气,却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那张狂妄而没有温度的脸,她要记下这时刻,记下他说的每一个字,有生之年,她一定要证明,他所说的一切都是错的!   不知过了多久,李淮才从她身上下去,没有在房中多停留片刻,穿上衣袍,他开门出了去。   奚兰撑起快要散架的身子,重新唤了小曼进来为自己清洗,穿上干净的衣服,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夜,对于连续数月被惊恐笼罩下的贡城,就像地狱一般存在。   雨早就停了,街上的人越来越少,挨家挨户闭门关窗,躲避着那个在黑夜中行凶的怪物。   一道身影,从有亮光的街头缓缓走过来,街旁卖酒的林老伯正在收摊,看到过来的是个瘦弱的年轻人,好心的喊道:“小兄弟,天黑了,赶紧回家吧,最近城里不干净!”   奚兰转过身去道了谢,轻声问道:“老伯可知关王庙往哪边走?”   林老伯一听她要去关王庙,脸色就是一变。“小兄弟,你去关王庙做什么?”休长女血。   她没有回答,只希望对方能告诉他一个方向。   原本,寻个地方,对她来说不算难事,可她一到了这地方发现到处都是魔煞气,尽一时辨别不了方向了!   “小兄弟,老夫看你还是赶紧回家吧,那关王庙已经被烧了!”   “烧了?”她表情也跟着一变,原来李淮指的,就是这个!   “是的,就在下午,傍晚的时候,烧得通天亮,老夫和街坊们还赶过去救火的,但却被烧成了灰烬。”   奚兰听完,却更不困惑了!   “下午不是一直在下雨吗?”   “是啊,怪就怪在这里,下午下着瓢泼大雨,而关王庙却烧了起来,大火扑都扑不灭,它的上空,更没有一滴雨!”   这样的话,只怕下午的雨也有些名堂,谁也不会想到,下雨的时候,还可以将一座庙子给烧毁。   她曾见过父亲起祈雨阵,阵一起,不到片刻雨水就来了,不过下午下雨的时候,父亲与她一起的,若那场雨真有名堂,起阵之人,道行远远高于父亲。   她能想到的,也就几个人,但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祝老太岁了!   上次她见到祝老太岁时还在昏迷之中,过了这么久,应该早就醒了!   既然关王庙可以让李淮大发雷霆,必然与他有什么关系,祝氏终于动手了!   “老伯,你刚才听说我要去关王庙,为何表情大变?”   “关王庙被烧成灰烬之后,发现了几十具烧黑的人骨!”   林老伯忌讳的看了看周围,也是好心,便告诉她了,希望她听过之后,可以赶紧回家,不要在外游荡。   “人骨?”若是人骨的话,便是死了有些年代的了!她又问:“几十具,是有几十具?”   林老伯蹙眉想了想,大概了一个数。“好像有四十多具吧!”   “四十七?”   “这老夫就不晓得了,小兄弟你还是别问了,赶紧回家去吧!”   “爷爷,您怎么还不关门?”从酒铺里面走来一个光着膀子的年轻人,是林老伯的孙子。   “这就关了!”林老伯目中充满怜爱的说。   奚兰正要拱手与对方道别,目光又看向了林老伯的孙子。   她分明看到对方背上,有一道阴影,她心中暗叫不好,趁着林老伯还没有关门,她忙走上去问:“老伯,不知这位大哥今年几何?”   两人不解的相视一眼,老伯似有不放心,问她:“你问这来做啥?”   “这位大哥可是甲子年龙月出生的,今年二十七?”   第一次见面,就被她说对了年纪及月份,两人越发觉得她不寻常,忌讳的摆摆手说:“小兄弟你还是赶紧走吧!”   虽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但奚兰心中已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后来,她还是找到了那个被焚烧的关王庙,被发现的四十几具骨骸早已被移走,此刻剩下的,只是一片灰黑的废墟。石墩两边的房梁已经断成数截,面目全非的石像倾倒在灰烬当众,奚兰举着火把跨进去,围着周围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之处。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时,一道白光出现。   “菩提……”是筠宜出现了,她用幻影中的手,给她指了指一块烧黑的石碑。   奚兰立刻走过去蹲下看,石碑上面,似乎刻着什么字,不过这般模样,早已看不清了!   她张开五指,轻轻放在石碑上面,便见那表面的黑灰,全部飞了起来,飘在空中,接着,她就看到石碑上,模糊不清的几个字。   “逍遥仙尊。”   她表情一变,回头看向筠宜。   “这其实在很多年前,并非是关王庙,而是供奉你师父的神庙?”   筠宜点了点头。   “那那些骨骸……”   “祭品!”   奚兰心头一紧,不甚明白:“祭品?你师父在没有被万魔穿心之前,是得道上仙,为何会有祭品?”   筠宜飘到她面前,浅声回答:“所以这是他被封魔界之后才有的,我师父有句话说得很对,世人贪婪成性,愚蠢无知,他们会为了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不惜伤害任何人。”   奚兰知道,魔为何令人闻风丧胆。   除了拥有毁天灭地之力以外,他们嗜血的本性,从魔域而来,所沾的鲜血越多,魔灵就更加强大。现在的李淮,虽拥有了倏世的记忆,但他的能力并未回归,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他能否控制魔灵尚不可知,但若他真的变成了一个嗜血无意识魔王,她必须像曾经承诺的那样,杀了他。   所以第一步,便是毁了断月魔弦!   “筠宜,若有一天,我不得不要毁了你师父,你会帮我吗?”   她目光凝望着黑夜里那道白光,等待着那方的回答。   “师父虽然被封在魔域中百年,但他仙根任然在,你还有机会。”   “是吗?”到现在,她虽然还在顽强的坚持着,但动摇不确定时也时有。   她很少会看见筠宜笑,当筠宜对着她浅浅一笑,周围白光散开时,竟让她感觉到了些许希望。   “菩提。”筠宜唤她:“你知道,作为剑灵游荡在这世间,我见过最坚不可摧的东西是什么吗?”   “是什么?”活了十八年,她学会了很多道理,但有个道理,却深深的扎在了她心上,就是倏世告诉她的,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会变,最易变的,则是人心。   筠宜回答她道:“是一个名叫菩提的小尼虔诚的执念!”   奚兰苦淡一笑,不知该是欣慰还是难过,但她还是要对筠宜说一声:“谢谢你。”   最信任的朋友离开了,唯一的亲人也断了,她身边唯一可以说话的,竟然是一个早在几百年前,就死去的剑灵。   “其实,不让断月弦影响到师父的魔灵,并非只有毁掉断月弦一个办法。”筠宜突然又告诉她。   “哦?还有什么办法?”   “曾经逍遥岛上有一株颇有灵气的惜兰花,受仙气供养,曾与师父同修数百年,得日月精华,修成了花中仙,只要找到他,便可洗净断月弦之魔气!”   奚兰眼中一亮,忙问:“花中仙?”   “在师父还未坠入魔域之前,断月弦乃世上最具神力的乐器,听师父弦音数百年的惜兰花吸收仙气,化作人形,成为守护断月弦的仙灵,也是筠宜的同门师兄!”   听完之后,奚兰突然想到平安让阿宝移种的那些兰花情景。   “难道平安就是花中仙?”   筠宜轻轻点了点头,“师兄在逍遥岛上修行时,师父为他取名兰生,由兰而生,随断月弦现世转世到泉州沈家。”   她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薛平安拥有一双可以看到不凡事物的通灵眼,原来他是花中仙转世!   “那你可知,十年前,沈家的灭门惨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魔要入世,花中仙也要随之转世而生,许多邪恶生灵窥探着兰生师兄的仙灵,欲要占为己有,是你父亲受筠宜一位后辈所托,前去救人。”   奚兰点头,既然是筠宜的一位后辈,想来是逍遥岛的人了!   “你那位后辈,可是平安的那位师父?”   筠宜回答:“正是,算起辈分,他是我师父第八十三代徒孙,名叫诸葛念聪!”   她一听这个名字,不免吃惊。   “他与诸葛念慈是何关系?”   “只是名字相同,其实他们都是他们的师父,在大江南北寻来的有修行奇门之术天分的孤儿。”   得知了这些关系,曾经在奚兰心目中的很多困惑,就全部解开了!   一直想不明白,平安的师父,为何要助魔入世,原来是倏世的数代徒孙,也是这个世界上,少数认为,倏世可以救赎的人。   再想到他也认识父亲,而他们有一天,有可能会对立相见,便清楚的知道,这早已不是有关于皇权或魔灵的战争,而是天下玄门的派系对立,若可以,她希望所有人都不要卷进这场战争,因有战争,就意味着死亡,不管是紫虚元,还是其他她不熟悉之人,她都希望,他们可以好好的活着!   此刻,她望向废墟之中,那唯一鼎立的神像,轻声问:“筠宜,我曾看到的那些生灵涂炭的幻象,是否真是会发生?”   良久,她没有等来筠宜的回答,便回身去看,筠宜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周围愈来越浓的魔煞之气! ☆、第241章:啸山五仙   奚兰心头有不好的预感升起,她也没有多留,拿起宝剑,就往来的方向。快速奔去。   刚才与她说话的爷孙俩早已关门不见,她在门口来回走了几步,街上空无一人,有的,只是风吹着落叶在地上,刮出的“嚓嚓”声。   刚才,她看到那位老伯的孙子背上。有一道黑影,那便是鬼打印,不详之证,一旦身上出现这道黑影,此人便命不久矣,不过,一般人看不到那道黑影,只有拥有通灵眼之人,才可看见。   她也确认过了,老伯孙子确实乃甲子年龙月出生,与先前死亡的四十六人相同,想必,正是断月魔弦所需的最后一道血祭品,所以今夜她守在这里。必定可以等到严挺出现,但能否阻止杀戮,却尚不可知。   唯有紧紧握住手中的残月剑,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不打算一直在酒铺门口徘徊,便找了铺对面的一颗树爬上去,坐在树梢上闭目养神。   “呼呼”还是风声。   但奚兰似乎听到风声里,有何不一样的声音,她立刻警觉的坐了起来,视线往对面的酒铺看去,透过纸窗,可以看到一个人影,在酒铺里走动。   也许是里面的人还没有睡下吧。她又坐回去,背靠着树梢,闭目想着事情。   然后她又猛地睁开,觉得没对劲,那纸窗里的人影,似乎是个女人。   刚才她与老伯站在门前说了那么久话,以她观察,酒铺上只有爷孙二人才对,哪里会有女人?   她当即就机警的从树上跃下,快步朝酒铺里跑去,她一脚就将酒铺的门踹开了,便闻到里面有一股奇异的香味。她曾经在度古城里着过这香味儿的道,知道是一种迷香,见效奇快,当即她就用袖子捂住嘴巴,往里面走去。   突然,一个白衣女子跳出来攻击她,手里拿了一把长剑,动作十分快狠。两人过了数招,那女人往后一退。   “小兄弟,你若是祝老太岁悬赏来捉人的,咱们也得有个先来后到,人我都弄倒了,你要是识相,就赶紧走!”   她也没见过这女子,不过一看这身手,又说祝老太岁,看来也是玄门中人。   “姑娘,你要仅仅是为了悬赏将里边儿的人带走,就是给自己惹了一身的祸事,我奉劝你,还是赶紧走!”   她话音刚落,从门外的屋檐上,又飞身下来一个矮壮的男子。   “三姐,怎么还未搞定,香都快燃完……”那人走进来才看到里面的奚兰,当即就拔出了撇在腰间的一把斧头。   后面那位被称之为三姐的女子提醒道:“半命,此人剑术了得!”   那男子便对着外面吹了一声口哨,房顶上,立刻飞身下来三个男人,其中一个穿着一件布褂子,满身的妖鬼纹身,另外两个一个大胡子,一个又高又瘦,手里拿了一对骷髅锤。   这四男一女,当即就将奚兰围了起来,一个个面露凶光,看来是要对她下黑手。   “三姐,此人没有其他同伙,咱们先把她搞定了,免得时间拖长了别人来跟我们抢人!”   那女子当即就答应了,这五人立刻抽出各自的武器,要对付奚兰。   “你们当真要跟我动手?”奚兰并不想伤任何人,看这几个人如此凶狠,想来也不算善类。休长系号。   “少废话!”   “嘻嘻……”   五个人正要一拥而上,门外传来一声尖细的笑容。   五人一惊,那叫半命的男子朝着外面一声怒吼:“是谁?”   “啸山五仙,你们五个人欺负人家一个,也不怕传出去被笑话?”   三姐上前,一脸冷嘲,“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风老婆子,你一把年纪了,还出来跟年轻人抢什么?”   说完,便看到一个穿着黑衣的驼背婆婆,杵着一根人骨拐杖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一丝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   而且奚兰看她的人骨杖上面,挂着个葫芦,好像还是件法器,又听人叫风老婆子,应该就是江湖上,以捉鬼文明的风七娘了!   “就是因为一把年纪了,才想来见识见识,这断月弦的魔音。”   几人都对着这老太婆没好脸色,但现在是三方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了好久。   半命吼道:“我们五个人,就算他们两个联手也是我们上风,怕他作甚?赶紧做完收工,免得等会儿多惹事端!”   “你小子猖狂什么,一看你就是个短命相!”风七娘没有牙齿,说起话来,嘴唇都往里面陷了!   那半命一听,当即就火了,也不管对方是老人,抽出斧子就朝风七娘给砍去。   奚兰看这风七娘年纪一大把了,着实还捏了一把冷汗,但看斧头劈过去,她竟然动作敏捷的躲开了,才晓得人家身手矫健。   其他四人先还是在看戏,发现半命根本动不了风七娘,都有些急,除了‘三姐’看着奚兰以外,其他三个人都加入进去,奚兰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看这些人年纪轻轻,欺负一位玄门前辈,实在看不下去了,立刻要上去帮忙。   她剑才刚一拔出来,三姐立刻就过来阻拦她。   “小子,别管奶奶,把里面那个迷晕的甲子命看好了,这几个毛头孙,还动不了奶奶!”   这话,显然是对奚兰讲的,她也就没有冒然上去帮忙,还专门跑到了屋子你瞅了一眼,林老伯和他孙子,都倒在房间里。   这边四人跟风七娘过招了数回合,还真就没人碰到老太一下,奚兰不禁佩服,这么个老太太,身手如此了得,体力还这么好,连喘都不喘一下,实在有些反常。   从一开始,她就发现老太身上有些奇怪的地方,虽然勾着背,但老太也不矮,那对大脚能跟好多男人比,一双手臂,更比奚兰还要长。   这时候,风七娘不打算再跟几人纠缠下去了,她退到屋外,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怪笑一声,就飞身进了黑夜中。   奚兰好奇,追到了门外,心叹:好轻功。   这辈子她见过有这等轻功的江湖人,不下三个,一个柳三剑,一个小六手,还有一个就是白夜门门主白夜了!   “三姐,那老太婆跑了,这个小子怎么处理?”半命迫不及待问。   “还多问什么,直接宰了,别浪费时间!”   奚兰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有变,如临大敌。   但这并非是因为眼前准备将她大卸八块的五个人,而是她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邪魔之气。   她知道,有东西在靠近了!   然而前面的五个人,却毫无察觉,正举着武器朝她袭来。   奚兰没动,只看见一个黑影从屋顶飞下,接着,那叫半命的男子就倒了下去,鲜血喷了旁边的三姐一身,好好的白色裙衫,被染了个花样红! ☆、第242章:正面交锋   其他人自然没有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唯有奚兰,看到一手拿二胡的人从上下来。那二胡直接穿过了半命的身体,心脏直接就被掏空了!   而那人几乎同时,又飞进了黑夜之中。   其他四个人,顿时脸色巨变,惶恐倍增。   “三姐,半半半……命他……”纹身大汉看起来人高马大,却远没有那个唤作三姐的女子冷静。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里面的甲子命带走!”   果然是亡命徒做派,即使知道面临如此大患,也不忘了把财神要的东西带走,奚兰冷颜说:“你们想活命,最好现在就走!”   那三姐阴狠的目光立刻瞪了过来:“若不是你坏事儿,我们早就走了!”   “怎么,难道你还要与我打个三十回合?”   三姐气急,却深知没有时间浪费,她叫纹身大汉进去找林老伯的孙子,纹身大汉还未回去酒铺里,酒铺的门被一股力量牵引,‘碰’地一声关上了!   几人都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小心”一声。纹身大汉闻声倒地,胸口处出现了一个血洞,与刚才那个半命死相一样。   这下,剩下的三个人才真的怕了!同时往后一退,便看见黑暗中,有一个若影若想的黑影出现。   “断月魔弦……”大胡子颤颤嗑嗑的说了一句,整个人就跪了下去,对着黑影猛嗑响头,期望能绕他一命,高瘦男子见此,也立刻跪下去,请求道:“后辈不知好歹。冒犯了仙人,求仙人饶命。”   只有三姐害怕的退到二人身后,谨慎的望着黑暗中的影子。   时间夹带着死亡前无声的挣扎,在这片街区上空流逝。   风声、呼吸声、以及心跳声,汇成一条被血舞弥漫的线,牵制着这几人的神经。   然而,却有一个早已不惧生死之人,从容冷然的来到了这之间,她手持一把冒着白光的古剑,眸光坚定。   三人才发现,这不就是坏他们事儿的无名小子吗?刚才,他们还扬言要将此人大卸几块。可此刻,看见此人身上散发的不凡气场,纷纷都投以救命恩人的目光。   “严挺——”奚兰嘴里,清冷的唤出了这个名字。   黑影动了动,但没有前进。   她清楚,此刻的严挺是没有意识的,他被断月魔弦的邪魔之气操控,不过是一具傀儡。   “严挺!严挺!严挺!”她又大喊了三声。袖口之中,已飞出三张红色符令。   那被断月魔弦乃木所制,五行之中,相生相克,所用符令也十分讲究,火克木,所以便用红色符令,这三张则是定魂令,是让被魔气控制的人魂魄定住,分开魔弦的傀儡,它便暂时无法作恶。   不过,此魔弦并不那样好对付,符令才刚一飞出,便在空中燃成灰烬。   奚兰早有所料,同时已飞身朝黑影而去,打算亲自将另外三张定魂令贴在了严挺的印堂的双肩上。魔弦感觉到她过来,也主动冲她攻击。她才得以看清楚严挺的脸。   那原本硬朗俊气的严挺一张雪白的脸上,布满了青筋,而那双眸之中,全是煞气,她看到那一刹那时,竟然忘了要挡,所以严挺手里的魔弦便直朝她而来,等她反应过来时,死亡已经离她近在咫尺。   这回,她没有再迟疑,五指张开,向上一抬,她的身体被一道紫光带离了地面,而严挺的身体,也与被这道紫光给隔离了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地上的三个人看到这画面,无不惊叹,可他们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儿声音。   战斗还在继续,严挺被紫光影响,背着魔弦回,目光无神而专一的望着她:“我是谁?你又是谁?”   奚兰回到地面,下意识的喊了一声:“严挺?”   “哥!”却是后面,突然跑来一个人。   这一声‘哥’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严挺激怒,他随即就朝严明飞袭而去。   奚兰暗叫不好,大喊了一声:“严明躲开!”休私名巴。   严明看到他哥的模样,同奚兰第一眼看到时一样,全部都愣了,哪里还有时间躲?   奚兰只好再次用龙凝珠的能力去控制严挺,不过方向相反,严挺竟然冲破了她的屏障,继续朝严明而去。   方才那急速掏心的过程,奚兰见了两次,只怕严明就要丧命在他哥手中了!   不过却见数道绿光闪现出来,一个白衣男子从天而降。   “紫……”奚兰看到那张脸时,本以为是紫虚元,但想到方才的绿光,才知道是那祝老太岁。   果然是与紫虚元长得一模一样,不过那身上的气势,比紫虚元冷厉许多。   他站定,用双手在凭空划出一个八卦,一颗泛着绿光的珠子在他双掌间游离,“太阴……天阳……定!”   循变珠的能力果然不同凡响,严挺此刻被二人的二珠能力暂时控制住,严明还傻傻的站在原地,目光凑着他哥,轻声唤着:“哥!哥?我是严明啊!”   与此同时,夜色之中,又飞身下来数道人影,奚兰看清楚了他们的面容,有杜草公和妙曲夫人,还有其他几个生面孔,不过看架势都是玄门人士,并不见紫虚元与她爹,这算是龙奚兰第二次与这些人正面交锋了吧!   “龙公子既然来到此地,必然与老夫一样,期望毁掉这把魔弦,我们并不算是敌人!”祝太岁声音一出,是与那张年轻的面孔不相应的沧桑。   奚兰没有回答,但她内心却是肯定对方的说法的。   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立场,不管他们曾用过多么卑劣的手段,但刚才却是是祝老太岁出手救了严明。   这时对方又说:“魔弦的邪魔之气已将此人一魄给噬碎了,就算将他救出来,也是心智全失,只要了结此人性命,魔弦便俱毁……”   “你说什么?混蛋!”严明一听,当即就火了,拔刀向祝老太岁砍去。   祝老太岁没有动,平静的等着他冲来,就在一米之距时,才轻轻挥了挥衣袖,严明整个儿被弹飞,摔到地上,但他不罢休,还要爬起来继续去砍。这一次,祝老太岁目中露出杀机,不打算再放过他!   “严明回来!”奚兰看出不妙,立刻飞身过去阻拦。 ☆、第243章:一切是个局   严明被她拽了回来,暂时避免了更多的麻烦。   不过,对于直接杀了严挺的问题,奚兰并不赞同。   “祝老太岁怎么也是一个修行之人。对他人性命这般草率,后辈实在不敢与你苟同。”   祝老太岁那深浅不知的眸子里,露出一丝隐晦的嘲讽,说:“你太天真!”   话音一落,他袖袍一挥,本来被牵制住的严挺突然不受控制,发狂的朝她袭来。   奚兰心头直叹。这太岁果然狠毒,不与他为伍,就直接除掉。但如今的她,可没有那般容易对付,怕严明被受牵连,她拖着严明连连后退。   严明这呆瓜还可劲的喊着:“哥!哥!你住手啊,我是严明啊!”   于此同时,那妙曲娘子开始弹奏起琵琶,这回弹的曲子,并非是针对奚兰,而恰恰是被魔弦控制的严挺,她一听到这琵琶音,就越来越暴躁,什么都不顾的朝奚兰袭过来。   “祝老太岁。妄我还唤你一声前辈,你与你的弟子为人这般奸狠,是如何哄骗紫虚元与我爹与你们为伍的?”奚兰吐出心中恶气,实在不能忍。   那祝老太岁就与他的徒弟冷眼看着眼前的打斗,冷声说:“他们都是为了你好,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们都是在帮你!”   她真是烦透了这句说辞,紫虚元这般说,她爹这般说,现在这个道貌岸然的祝老太岁也这般说。   为她好?为她什么好?   难道为了自己心目中那所谓的正义,伤害其他的无辜人就变成了天经地义吗?   难道因为他们举着这样正义的棋子。所有不同的声音,就变成了天理难容吗?   她不信,这世间的道理,全部由这些人说了算!   所以她的坚持,不光是为了菩提的信念,还有本属于她自己的信念。   怕严明受伤,她狠狠推开对方;与严挺周旋其中,几次她都差一点将自己的符令贴上去,不过似乎妙曲娘子的琵琶声有操控能力,严挺竟然顺势脱开了!   奚兰气急,转而朝妙曲娘子飞去,拔出残月剑。朝对方的琵琶飞去,如果没有祝老太岁出来挡招,她这一剑光下去,妙曲娘子也没了!   “龙奚兰,你认错了你的敌人!”   她后退几步,讽刺说:“我从未当谁是过敌人,不过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替天行道的人提早为别人划好了阵营。”   而这时,她看到杜草公进去酒铺里。将林老伯的孙子背了出来。   严挺一看见那昏迷的甲子命,立刻受魔弦的影响,直飞过去。   祝老太岁瞧见这机会,手中突然出现一把铁扇,横飞过去,朝严挺的脖子奚去。   原来他们想以甲子命为饵,除掉严挺控制魔弦。奚兰自然不愿严挺就此丧命,她御出龙凝珠的能力与祝太岁的循变珠相撞,两股强大的力量激发出了强烈的光团,奚兰更被震飞在地,顿时一口鲜血喷在地上,双手不停颤抖。   然而,光团散尽之后,她看见祝老太岁却完好无恙的站在地上,一手背在背后,而刚才的严挺,却突然变了,根本就不是严挺,而是紫虚元。   甚至刚才的啸山五仙和严明也变成了纸人,他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人。   龙奚兰这才发现,自己上了他们的当。   这祝老太岁果然厉害,这等迷魂术,竟然一丝破绽都没被她看出来。恐怕连酒铺里的鳞片老伯和他孙子背后的鬼打印,也是这帮子人故意给她发现的。   “龙奚兰,你以区区凡人之体承受龙凝珠煞气早已十分危险,你若肯回头是岸,老夫会看在虚元和你爹的面子上,唤出水涟珠为你治病……”   奚兰用袖子擦了一口唇角的鲜血,狠狠的问:“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控制你的能力,用你引出入世魔,趁他还没有彻底觉醒之前斩草除根,便可避免未来的生灵涂炭,死区区几个人就可挽救成千上万的人,何乐而不为?”   奚兰看向旁边的紫虚元,他目光平静的看着自己,还想得起,上一次离别时,他们所发下的誓愿,从此势不两立。   真的势不两立了,她心中已没有当初的波澜。   只是冷笑:“说我天真,祝老太岁,你活了两百多岁才叫天真,你以为,倏世会管我死活?”   他早已变成一个六亲不认的半人半魔,在他眼中,只有天下为他独尊,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名义上的妻而已。   祝老太岁听她这般说,轻轻一笑,“龙奚兰你错了,他一定会救你!你都不知道,你对他有多重要!”   “是吗?”奚兰将头抬上去,冷讽道:“原来,我还有这样的价值。”   她的目光清冷的打落在了紫虚元身上,许久不见,他似乎长高了!   “如果,我没有引来李淮,你们就会杀了我对吗?”   祝老太岁没有说话,而是紫虚元大步走到奚兰旁边,蹲下身来轻声说:“奚兰,李淮现在变成那个样子,难道你还要守着他吗?只要你现在想明白了,我和龙门主都等着你。现在我已不用回南仙山了,等解决了所有这些事,我们还可以完成当年的约定,一起闯荡江湖,替天行道……”   奚兰用手撑着身体,微微仰头看着他那双担心的眸子,“明明说过,从此以后势不两立的,不要对我心软,臭小子!做你该做的事!”   “奚兰,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此刻的境地有多危险?”紫虚元心急如焚的朝她吼。   她冷冷一笑,她已感觉到,身体虚弱不堪,随时都可以被过气去。   她不服气的问:“紫虚元,你觉得我龙奚兰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那你就这样死去,值得吗?”   “如果我今天就这样死去,那就是我的命!”她说着,嘴里又吐出了一口鲜血。休私妖号。   后面的祝老太岁又开口说话了!   “虚元,你该说的皆已说了,再说也改变不了一颗被蛊惑的心……”   紫虚元双拳握紧,却突然大变的回头对祝老太岁说:“我不管,救救她吧?”   “虚元!”祝老太岁目光一厉,万没想到他临阵变卦。 ☆、第244章:世人皆负他唯我不负   “我不想她死!”虚元用了全部的力气,才说出了藏在心底的话。   长久以来,他所做的一切,从未想过要伤害她。又恰恰相反。是怕她受到伤害,才选择了今天所做的一切,可看她任旧坚持走上这条不归路,他低估了她的执念,更高估了自己的冷酷!   终于还是坚持不下去了,他不愿继续做这个冷眼旁观的人,所以他第一次对祝老太岁请求道:“爹,救救她吧!”   祝老太岁冷眼看着他,没有回答。   紫虚元便不停的说:“爹。只要肯救她,从此以后不论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虚元,你不必多说,老夫绝不会答应!”对方冷绝回答,毫无商量的余地。   奚兰看着这一幕,长久以来对于紫虚元心中的那根刺,也渐渐融化了!   原来,她以为那个不在的紫虚元,一直都在。   可她不希望紫虚元因为自己去求祝老太岁,她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之后。说:“臭小子,生死有命,我不怕死。我只怕我坚持的做错了……”   紫虚元回过头来,看见她吊着半条命的惨样,又气又心急的说:“是。你做错了,大错特错,更错的是,你却知错不误!”   她抿嘴一笑,又在仔细的看了他一眼,脑海中出现那些年少时,他们在一起的模样。   “我们都犯过错。你有我也有,在你们眼中,他是十恶不赦的魔,在我眼中,他也并非善类,可你知道吗,正是你们所说的这个魔,是我放出来的,如果说我的前世已背负了这样的错误,那么今生,也一定需要我来终结……”她将右手举起来,一咒可改变所有,如今的一切,都是因她曾经那一咒而来,她现在放弃,就是前世今生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紫虚元听她说完,低头不说话。冬共休扛。   她沉声继续道:“虚元,我不怕重头再来,我只怕我断气那刻,没有完成我的使命!”   “你真傻呀!”对方苦苦叹了一声。“有些事你不知道,奚兰。”   她清楚,紫虚元那里有一件关于她的事,在后来几次谈话中,他都有提到,她猜想这一定是紫虚元愿意与祝氏一切行事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紫虚元几次三番说出口,却很难对她道来,她也不想问了,已经够糟了!   “奚兰,念起凡咒吧,从你吞下龙凝珠那刻起,我会在皇城外等你……”   她摇了摇头,重新念凡咒,也许可以保自己一条小命,但是又会有怎样的恶性循环,谁有可知呢?   掌握的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你都要死了,死了怎么去完成你的使命?”紫虚元是真急了,他跪在地上,手掌用力抓住她的手臂,以至于她没有当即倒下去。   “虚元……”祝老太岁终于开口,因为感觉道周围有邪魔之气在涌动。   紫虚元缓慢站起来,远方的夜色中,有个挺拔的身姿正在靠近。   其他几个人立刻防备的站成了一条线,而那个人从阴暗的房影后面,悠然走出来,月光将他身上浅紫色的披风照成了灰色。而他每走一步,身体周围,就不断有暗红色的雾气飘散,那便是由他体内灵魂里,散发出来的邪魔之气。   奚兰还从未见过,李淮体内这样强大的邪魔之气,她坐在地上,用力撑着身子望着他慢慢走近。   祝老太岁说他一定会来的,他真的来了!   可是为了什么呢?   “还能站起来吗?”李淮在她面前停下,语气听不出情绪的问了一声。   奚兰仰望着他那张毫无温度可言的脸颊,没有回答。   “你等一等本王!”他又清淡的说了一声,回头转头扫了一眼面前的紫虚元,又落到祝老太岁的身上。   “你封了她的天穴?”这话自然是问祝老太岁。   “看起来你倏世之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竟然知道天穴!”祝太岁满脸的忌惮,逼人的煞气正在他们周围来回穿梭。   通过通灵眼,便可见绿色的光与暗红色的烟雾,正在不断撞击着,那是两股不同的能量在暗自较量,互不相容,不分高下。   “祝修戎,按辈分,你的先祖见了,都要管本王叫声祖师爷,跟本王说天穴,一副得道高人的气势,不觉可笑吗?”   倏世是五百年前被封在魔界的,那时候,他已在逍遥岛修为上仙,也就是说,如果他不重新入世,按年级最少都起码有两千岁了!说辈分的话,他确实是祝太岁的祖始爷了!   不过这太岁一点儿都不觉得难受,那张年轻的脸上,平静依旧。   “祖师何其多,但魔却终究是魔!”   李淮冷冷一笑,“果然是祝氏那一套顽固不化的嘴脸,实在恶心……”他余光扫了一眼周围的其他几人。又讽道:“还有这些瞎眼残障,莫非是你储备来对付本王的?”   “少废话!”祝老太岁喝了一声,他手袖一挥,周围突然飞出许多幻影和绿色符令来,将这片站的几个人,围成圆圈,不停旋转着。   于此同时,妙曲娘子已飞身坐上了房顶,开始用她的琵琶弹奏降魔曲。   李淮冷眼瞧这一切,不屑道:“呵,九宫幻影降魔阵!”   这阵是早在他来之前,就已布好了!   祝老太岁善于布阵,而此阵能量强大,绝非一般人可布,奚兰有生之年,也是第一次见。   “老夫等了两百年,终于等到这一天!”祝修戎一生修道,享有圣名多年,还在他是孩童时,就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是人间水深火热,一片生灵涂炭,所以,他不断的修行成长,立誓要将所有邪恶消灭。   他不信佛家那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道理,他认为,是坏的就是坏的,地狱那么大,可以超度的那么多,何必浪费时间?   “呵!”李淮又是冷笑,不过他脸上却一丝笑容都没有。   “一个可怜的老匹夫,用这套所谓的正义理论,骗过了千万信徒,连带自己都骗了!”   祝太岁右腿往后一迈,手里的折扇突然变成了一把铜剑,他用剑指挥着周围的幻影,朝李淮扑去。   那虽是幻影,却是由这强大的降魔阵所出,力量惊人,周围立刻刮起了狂风。   李淮站在原地,直到那些幻影朝他飞来,他才不断挥舞着袖子,幻影被打散,又立刻凝聚在一起,源源不断的飞过去。   龙奚兰目光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前方,她紧张得都忘了自己身体有多糟糕。   紫虚元趁机跑过来,想将她抱起来,“奚兰,我带你走吧!李淮出不去我爹的降魔阵的!”   “是吗?”她目光移到对方那张担心的脸蛋上,轻声问:“你爹说我对李淮很重要,所以他才会赶来救我,那他也曾对我有过希望吧?他对这个世界的人早已失望,才会这般冷绝,现在他来了,我却走了,那是不是破灭了他最后一丝希望呢?”   他们都告诉她,倏世是万恶的魔,但是只有她知道,他是如何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望着那被幻影缠绕的浅紫身影,轻声说:“虚元,你们可以去坚持你们的正义,而对于我,你们说我是偏执也好,天真也罢,我错了吗?在天下人眼中,许是错了!但世人皆负他唯我不负……” ☆、第245章:降魔曲十二调   从此,李淮有宿敌万千,却只有她一人守护!   她答应过他,地狱。一起去,她不会食言,更不会失约。   紫虚元听完她讲的这些话,闪动的眸光,已经在她身上重复过这种失望的过程无数回,他傻笑,笑自己总是不长记性啊,他埋怨龙奚兰固执己见,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站起来,目中昔日的神采,几乎支离破碎了!   他看着那被祝老太岁困在阵中的李淮,轻声说:“为什么他是世人痛恨的魔,我却很想变成他呢?”   只要有她在身边,承受世人的万世唾骂,又何妨?   可他终究不是啊,所以奚兰的选择,永远都不会是他。   接着,他便迈开步子,从奚兰身边。独自迈向夜幕之中。   奚兰不忍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却清楚,他不愿再看到将要发生的所有。   “那降魔曲十二调。真是烦人!”李淮已打与降魔阵中的幻影周旋了许久,声冷厉的声音中带着恼怒。   “倏世,你早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了。老夫替天行道将你送回你本该存在的地狱去!”祝老太岁手捂着铜剑,降魔阵中的幻影逐渐变化着颜色,一副大局在握的淡定。   “老匹夫!”李淮早已烦透了他这般正直的嘴脸,这一冷声过后,他身上的魔气也开始慢慢凝聚在周围,形成一道保护屏障,“若没有本王。人间在五百年前就变成了地狱!”   祝老太岁发现他的魔气竟然越来越浓,显然有些失策,不过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倏世,有了龙凝女的加持,你的能力确实增长了不少,可惜你依旧逃不出老夫的幻影降魔阵!”   李淮冷冷一笑,他一边控制着自己的魔气,一边说:“不知,你从何而来的自信,用这破阵来困住本王?”   祝老太岁听见他这话,再一看铜剑,发现那上面不断有鲜血流出来,表情顿时一变。   “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李淮右手朝天举着,他身边的红雾凝聚在手掌上,慢慢的出现了一把二胡的形状,那是断月弦!   连奚兰也惊住了,她以为,断月弦,还在严挺身上。   可是竟然回到了李淮手上,那严挺又在何处?   此刻,李淮拿过二胡,一个熟练的调子立刻出了来,随着他的弦音,他身边的红色魔气散开,将那些不断朝他而来的幻影击破,甚至还将那些幻影变成了红色。   “断月弦之力果然不同凡响!”祝老太岁面不由心的叹了一声,妙曲娘子的琵琶曲还没有停,她的琵琶曲在不断造出幻影与李淮对阵,两股强大的音律在夜空中交织,而普通人很难承受这种力度的对决,奚兰更甚,她大口喘着气,用意志支撑着身体。   李淮也不再想浪费时间,他拉出了一个破阵曲,妙曲娘子的琵琶弦便尽断了,弹琵琶的手更是鲜血畅流。   这时,杜草公跳了出来,他手里提了个八卦布袋,袋中装着黑白棋子,他朝阵周围的绿符击去,每击中一张,降魔阵中便会出现不同的神兽幻影。李淮便面临着新的挑战,他面色阴冷,用断月弦音破开了无数神兽幻影,最后连带杜草公的棋子也全部弹飞了回去。   杜草公眼睛看不见,但耳力超凡,听到棋子飞回来,便跳跃翻滚起来,几个连环的动作,躲过了所有飞棋。   而幻影降魔阵近乎被李淮破得精光,几人色变!   “单凭一颗循变珠的力量就想困住本王,真是异想天开!”   李淮手中的二胡跟着消散了,从被打散的幻影阵中走了出来。   不过他的脸色,却跟着下沉了!   因为他看见,祝老太岁用一道绿光吊着还剩下一口气的奚兰,她的四肢就那样无力的垂在空中,已没有任何力气去挣扎,不过她的眼睛是睁开的,她看着李淮,想知道他会如何做。   “祝修戎,这就是你们这群正义之士所行之事吗?用一个垂死之人来威胁我这个十恶不赦的魔?”那双俊眸中无情而过,更对奚兰此刻身体所受的痛苦无动于衷。   祝修戎冷声回答:“要成大事,牺牲必不可少,仁慈只会让更多人不幸,她早心已绝陪你共赴地狱,那老夫就送她一程!”   说完,祝老就御循变珠之力,欲要掐死奚兰。   李淮已同一时间冲上来,奚兰感觉到那双冰冷的大手将她的身体接住了,她的脖子上似乎没那么难受了,她感觉自己在他的怀里旋转,而夜幕下他的侧脸既深刻又不清,越发看不明白了!   还有,祝老太岁费了这么大翻功夫,为何到最后没有杀了她了事呢?她明明察觉到,祝老有那个能力将她顷刻毙命的,却故意给了李淮时间救自己。   不过,她此刻已没有那么多体力去思考这些了,终于可以闭上眼睛了!   “不许睡!”她似乎听到李淮的声音,还是倏世的?她早已分不清抱着自己的人是谁了!   “龙奚兰你听到没有?本王不准你睡!”也许是看她不听话吧,说话的人有些生气。   可她从前就不惧他生气,如今就更不惧了!   “你这样睡过去,本王就杀了全城的人与你陪葬!”   不过,这厮似乎很了解她啊!   这样一句,真的刺激了她的毅力,奚兰艰难的半睁着眼睛,除了那模糊的一个轮廓以外,她什么也看不清了!   “倏世,你为何要救我?”她挣扎着全身的力气,竟都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声来,唯一能见的,只有她嘴唇在动。   不过李淮却知道她在说什么。   “不是你说,要证明给本王看吗?还没开始,就想结束了?本王还等着呢!”   她唇角带笑,原来是因为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身体里灌入了无数股冷流,而她体内,有同时两股力量在穿梭着,他们纠缠不休,将她从难受的绝望之地唤醒了!   睁开眼,还是小曼。   “王妃?王妃!你真的醒了!”小曼开心的跳起来,她发现这是在贡城的驿站里,他们还在贡城。   “我这次昏睡了多久?”   小曼将头轻轻埋下去,似乎不太敢回答。   “你回答我呀!”冬共在亡。   “王妃,你这次已昏睡了半个月之久了!”   这个答案,显然吓了一大跳,怎么会这么久?   在她昏睡的半个月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   “王爷呢?”   “王爷他……”   奚兰眉头一紧,下意识的问:“王爷不在吗?”   小曼有些担心的点了点头,回答:“王爷半月前就离开了,走前嘱托我们好好照顾你,他带走了一部分王府卫,其他的都留在这里保护你了!”   而在半个月中,贡城的所有大夫几乎都被找来给奚兰看病了,但所有大夫都摇头晃脑,让准备后事,他们更不知如何是好。   前几天,就有几个驿站里伺候的丫头背后议论,说王爷不管王妃死活了,替这王妃叫屈。   奚兰听到这个结果,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她以为,在死前,李淮至少会在身边吧?   他果然还是那个毫无温度的半人魔,她在内心里对他所报的那些希望,都是奢望吧?   算了不想了,既然留了这条命在,又何必在那暗自矫情?   “小曼,我那株兰花,你可有替我好好照看?”   小曼点头回答:“王妃,您昏迷这段时间,我替您每日浇灌,现已经开出好几朵了,而且更加神奇的是,那株兰花久开不败,它又不断的新开出来……”   “今日太阳似乎很好,扶我去外面走走!”   小曼应了她,小心的扶着她走到院子里。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这满院秋色在奚兰眼里,也多了几分孤寂之感。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院墙那头,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哥,你跟着我念……”   奚兰寻着声音过去,便看见院墙下的石桌上,坐着两个熟悉的男子,一个是严明,一个则是失踪数日的严挺,她眼中一喜,立马开心的走过去。   “严挺找回来了?”那天晚上,李淮已用断月弦奏出破降魔阵之曲了,严挺找回来,也是在意料之中的吧!   不过她越走近,越发现没对劲,严挺的表情,怎么那么像失去的小风呢?   痴呆如几岁孩童,甚至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木剑,正低头专心致志的在石桌面儿上画着什么,不管严明如何给他念书里的道理,他都不愿听。   这时,严明看见她走过来,将手里那本旧书塞进怀里,低头唤了一声,“王妃……”   “你哥他……”   “找回来时就这样了!”严明眼中满是难过。   那天祝老太岁也说过了,严挺的灵魄被端月弦之魔气操控,魄已经碎了,就算分离开来,人也废了!   所以,就是现在这副模样。   “姐姐……姐姐,我要我要……”这时,严挺抬头看见小曼,立刻丢了木剑,对着小曼摊开手要着什么东西。   小曼似乎已经很熟悉这个过程了,她从袖袋里摸出了几颗糖果放到严挺手掌心,严挺就满足的笑了,全部放进了嘴巴里。“好吃!”   严明看见他哥这般,苦叹了一声,对奚兰讲:“从前我在我哥面前,就像个傻子,我很多时候都在想,为何我爹娘没有将我生得像他那般聪明,如今,他却变成了这样……王妃,你说我是否应该开心些呢,至少找回的,不是一具尸体,他还好好的活着……”   奚兰听见他这些话,眼角有些酸,许久都没有讲出一句话来。   “王妃,你还好吗?那些大夫都说你不会好了?”严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都是坏消息,此刻看到王妃醒过来,脸上出现了一些好心情。   “我很好,很好!”她点点头,又问:“你知道王爷去了何处吗?”   她很关心李淮的魔气,怕一不受控制,便酿成大错。她也很想知道,那天祝老太岁为何要放自己一条生路,而这半个月里,又发生过什么。   “江城祝家出了问题,就在王妃你昏迷的第二天,祝家的一个粮仓中,发现了许多刻着风国字号的兵器,具体的似乎还在查,也许王爷离开,与此事有关系吧,还有,余贵妃在几天前去世了……”   私藏大量兵器,就是重罪,如果是有风国字号的,无疑是逆反的大罪,祝老爷子不至于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还偏偏就在他亲自出手对付李淮的第二天,想必,这一定是李淮做的。   奚兰又详细询问了这些天所发生的大事,后来已是体力不支,喝了些药膳粥,便回房躺下细思脑海中的疑惑,那天李淮带她回来时,她已命在悬崖,为何还能坚持到今天?她明明感觉,昏迷的这些天,有一股冰冷的力量在身体里流动,正是那股力量救了她,而此力量,又从何而来呢?   迷糊中,她似乎感觉到有人进了房间,但她好像并未听到开门声! ☆、第246章:李淮,你不是一个人   她挣扎着将眼睛睁开去看,确实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在床沿上坐着,他伸手摸住她的额头,寒冷如冰。同样是那股冰冷的力量涌入了身体。   “李淮……”她声音暗沉的唤了一句。   便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回答:“别说话,睡吧!”   已是好久都没有听到他这般温柔的说话了,她没有听话,想要看仔细一些,便看见他额头上明显的水滴印记。   突而想起,在凡咒之前,李淮被雷劈死后,她在梦里看到的那个白衣的李淮来跟她道别,那时候的他。便是此刻的温柔模样吧?   也许,这就是倏世还没有被封入魔界时的样子吗?   纸有正反面,人有好坏分,在成为魔之前,倏世是一个大悟的上仙,他曾有世人所敬仰最美好的一面,也有如今世人最惧怕之面,他将美好展现完美,更将恐惧挥洒极致……倏世说得对,他所受的那些痛苦,无人可以经受。他痛恨世人,无可厚非。   但她依旧看到了,他美好的一面。   心中突然安心了。龙奚兰伸手过去,握住那只冰冷的大手。   “李淮,你不是一个人——”黑暗中。响起她发自内心的声音,而面前的人儿深看着她,他在想什么,她看不懂,她就想让他冰冷的身体感受到一丁点温暖。   对方听见她的声音,却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来抚摸了她的额头。不久,她就沉沉的睡去了!   清晨,奚兰醒过来,身边却没有看到李淮。   “王爷呢?”她急忙问。   小曼愣了一下,“王妃,奴婢帮你更衣吧!”   她又问了一句:“王爷人呢?”   “王妃您怎么了?王爷还未回来!”   听了这个回答,她坐在床沿上,愣了好久。冬估央圾。   李淮并没有回来?那她昨晚上只是做了一个梦吗?所以梦里的李淮才那样美好?   不可能,那样的话,她每夜都在做同样的梦吗?   那一定是李淮,只不过回来的,并非是他的人而已。   出窍灵,可夜行千里,能出窍的灵,必然是这世界上强大的灵魂。而李淮的灵魂,集聚仙、人、魔三种灵气,万世难遇一次。   “王爷回来了……”他们正在说话,一个婢女跑进来通传。   奚兰忙让小曼帮她更衣,不久,便见一身风尘的李淮从大门口进来。   “李淮——”她迎上去,想像从前那样,问一问最近他都去了哪里。   “我们已在贡城耽误数日,准备一下,今天就要回京城了!”李淮冷淡的给她命令,说完,又亲力亲为去布置军中其他事宜了!   奚兰站在院亭里,看着他带人远去的背影,发着呆。她发现,他身上的魔气又浓了,必然是他身体里的力量正在日益变强。   那夜,祝老太岁用循变珠加持过的降魔阵都没有困住他,他再继续强大下去,如果没有同样强大的力量来制衡他,哪天一旦失去理智,必定会造成惨重的后果。   说不担忧,一定是假的。   “筠宜,我真的可以成功吗?”   她的声音很小,在这道声音过后,一道白光在面前出现,目光与她一样望着李淮离去的方向。   “菩提,即便是我,也看不清,师父最善良的那一面,而唯有你才可见,你看见了吗?”   她回答:“大约我是看见了吧!”   筠宜微微一笑,她很少会看见这剑灵的笑容,此刻比阳光还要美好。   “在我还活着时,师父常对我讲道说善恶一念间,菩提,他的心里挤满了几百年来对人世的愤恨,但我相信,他心底里只要还留存一丝丝善,终有一天,可以改变。”   对方的话,也是奚兰心目所想的。   “筠宜,你说,我对此刻的他来说,重要吗?”   筠宜看着她,好片刻都没有回答。   她以为,这答案筠宜也不知,不过,后来还是听见筠宜说:“我不了解成魔后的他,但未成魔时的他,众生于他而言,都十分珍惜;而成魔后的他,却恰恰相反,他痛恨世间一切,也许包括他自己……可他肯用自己的修为救你,这世间,唯一会让他这般做的,只有你了吧!”   奚兰听见这个回答,沉默了好久。   “这世间,也只有菩提才可以拯救他。”   这世间,只有菩提。   这天,队伍从贡城出发,浩浩荡荡的往东而去,奚兰坐在马车里,抱着她那株惜兰花,望着窗外,大雁南飞,蓝天依旧,她好想骑上马儿,在蓝天下驰骋,可她因为龙凝珠的煞气,有可能随时会从马儿上摔下来。   队伍太长了,行了整整两日,她几乎没有在队伍里看到李淮的身影。   此刻,她看着落日在天边悬挂,心理有些不踏实。   胥王爷要回京,而这一路太平静了!   她摸出卦器来卜了一卦,脸色大变,是凶兆,今晚会有血光之灾。   “严明,严明。”这两天虽没有见着李淮,严明和他哥却时时跟在她身边。   “王妃何事?”严明在车外应声。   “王爷在哪儿,我要见王爷!”   严明有些为难的说:“王爷不让属下离开这辆马车十米远,我叫其他兄弟骑马到前面去看看吧!”   她只好等着,不过这样等到天黑,依旧没有人将李淮给带来。   奚兰不免有些急躁,因为赶着回京,这两日整支队伍夜里也会行到很晚,此刻还不停下来找地方安营扎寨,天黑了,她也不清楚此刻到哪儿了!   “小曼!让马车停下来!”   “王妃你要下去吗?”小曼顾虑的问。   她也不等小曼去叫了,打开车门,让马夫停下来,严挺坐在马夫旁边,一看到她,就欢呼雀跃的向她伸手要糖。   小曼又给了他几颗糖,他才满足的吃糖去了!   “王妃,怎么停下来了?”严明骑马过来询问。   她看了看对方的马,说:“你下来。”   “哦!”严明听话的从马上下来,她拿过缰绳,自己跳了上去。   “王妃,你不可以骑马的!”她的身体,李淮早就交代过,不能让她骑马。   “没事儿,我找到王爷就下来!”   说完,她就骑着马朝队伍前头寻去,中途看到好几个王府卫的人,询问了李淮的下落,她又继续前去。   前面的队伍其实早已经停下来了,此刻李淮正站在他的号棋下面,跟几个王府卫的队长商量什么,火把举在头顶。   “王妃来了!”听到有人说。   他的眉毛略微一紧,并未抬头去看。   几位队长看见王妃从马上下来,都闭口直觉的让了让。   “王爷。”奚兰唤了一声,又看了看后面的队伍,像是全部都停了下来,应该是遇见什么事儿了!   “你为何不好好呆在马车上?”李淮语气冷淡,亦如他往常那样。   其他人一听见这语气,顿时觉得瘆人,奚兰却不怕,她走近了去,看了看周围,下意识的问:“是不是出了何事?”   李淮冷眼平视着她,嘴里吐出了两个字:“回去!”   她好语气解释道:“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今夜可能不太平……”   “回去!”还是这两个人,没有一丝人情味。   其他人都背过身去,不敢多看。   奚兰却是怔了怔,嘴上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问:“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担心我?”   李淮没有回答她,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目光,可以用厌恶来形容。   “李淮,我只是想帮忙!”   “来人,将王妃送回去!”李淮拂袖转过身去。   奚兰面前,立刻走来两个人高马大的王府卫,他们一脸苦表情的说:“王妃,走回去吧!”   她的表情这才凝固了起来。   “李淮,我不想走回去!”   李淮听见她的话,终于不解的侧了半边脸颊子,似在思考这话的意图。   看见这个动作,奚兰眸中更亮了些,她说:“我刚才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但我不想走回去,好远……”   李淮表情没动,所有人都没敢动,良久,才见他跨上自己的骏马,没好气的对她讲:“还不赶快过来!” ☆、第247章:消失的十万大军   惜兰花,他从一出生,就带着,而惜兰花是倏世修行的逍遥岛上。最聚灵气的花。   马儿在夜色里,穿过队伍,往中间的马车奔去。   她问他:“李淮,我不想那么快回去,你可以骑慢些吗?”   李淮没有应她,似乎风声在耳边刮过的频率低了些,她抿嘴一笑。又问:“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要停下来呢?”   前两日他都一心想赶回金陵,从不肯让队伍多休息一刻,不到午夜。绝不会找地方停留。   而此刻,天才刚刚黑下去,停下来自然是发生了何事。   “龙奚兰,你觉得本王何以对你容忍?”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反问了她这个问题。   她的头在他肩膀前面,微微一动,额头便会触到他的下巴。   “你打算告诉我吗?”   “不是你的自以为是,也不是你有多特别,仅仅是因为留下你,对本王还有用……”   她刚刚还带着笑意的脸,突然凝聚起来。断然打断了他的话:“别说了!”   可李淮却并未将她的难受放在眼里,还继续冷语告诫道:“别试图挑衅本王的耐性,对于固执己见的龙公子来说。惩罚在别人身上,远比对你更有用。”   她双眉一紧,本以为他对别人冷酷无情。对自己会有所不同,还是自己自不量力了呀!   眼角一酸,强忍着眼泪往下掉的冲动,她轻声问:“李淮,你明知我想离你近一些,我想证明给你看,这个世界还有救。世人也有救,为何你一定要将我推开呢?”   “龙奚兰,本王说过很多次了吧?厌恶你这一副自认为可以怜悯的嘴脸,你连自己都拯救不了,何以去关心别人?”   她许是听进了李淮的话,好片刻都没有回过神来,看到马车就在前方,她有些担心,严明会因为没看好她,而受到责难。   “王爷,是属下失职,没有看好王妃!”严明已经自觉的过来领罪了!   李淮没有看严明,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严明便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李淮从马上下来,奚兰跟着下来,也许是因为心神不宁,差一点因为没有踩稳,从马背上摔下来。她心头恼火,这副身体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这时,李淮过来将她从马上抱下来,放到一边,她都不敢仔细去看那张寒冰般的脸了,低着头,为严明担心着。也不敢再说话了,生怕说多了,便惹怒了他,迁怒在别人身上。   “记住,没有下次!”良久,马上重新传来李淮的声音。   然后他调转马头,朝队伍前方行去了!   “哥哥,你为什么要跪在地上啊?”严挺从马车上吃完了糖,注意力终于放在了别的事物上。   一听见他叫严明‘哥哥’奚兰心头跟着一紧,在严挺的世界里,这里所有的人,都比他大,所以他总是这样称呼每一个人。   “都给你说过多少遍了?别这样叫我,你为什么就是学不会啊?”严明突然爆发,站起来,屈辱的对严挺呐喊道。   严挺一愣,害怕的躲到奚兰背后哭诉道:“姐姐,哥哥好凶哦,他好凶哦!”   小曼此刻从马车上下来,又塞给了严挺几颗糖果,他立刻就不难过了,高兴的由小曼带着去一旁玩去了!   严明看见哥哥这样,气恼的将自己的大刀往地上一扔,溅起无数尘灰。   “是我无用,如果有用一些,早些找到我大哥,他就不会这样子!”说着,严明扇自己耳巴子,每一下都十分用力,才几下,一张脸就通红了!   “严明,别这样了,这不怪你,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她突然觉得对这俩兄弟十分亏欠,他们为李淮付出了十几年的忠诚,而李淮却选择了严挺。   一想到那些神器祭品、小风、严挺,奚兰也对李淮充满了责备,所以她不断的问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这条路,会否有属于他们的出口?   在别人的质疑和自己的内疚之中,她彷徨着,迷茫着,不断的寻求可以说服自己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严明终于停了下来,不过他的脸都被自己给打肿了!   奚兰不忍心,去马车里拿了自己的药膏过来,递给他。   她看到不远处有颗大石头,想现在军队也停下来了,站在这里还不如爬到石头上看看夜景呢,于是就自己爬了上去。   严明怕她摔下来,担心的跟在后面,两个人都上了那块石头,从这里看,可以看见神龙军从头到尾的火光,在黑夜中,真如一条发着光的神龙,雄伟壮丽。   “姐姐我要糖!”石头下面,严挺正在问着小曼要糖果吃,小曼似乎也很喜欢严挺,两人开心的在沙地里奔跑。   奚兰坐在大石上,对旁边的人说:“严明,从前我安慰别人最多的就是,生死有命,人死不能复生,所以当面对你时,我却不知如何来安慰你了!有些人死了,生死轮回,下一辈子,会修成什么命是谁又可知?但人活着,却更加艰难,你也许认为像你大哥那样活着,比死去还难,可是我呢,有时候好像变成你大哥那样,傻傻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用去操心,天下苍生,救苦救难与我何干?只需要一颗糖果我就可以满足了,还有一个一心一意为我好的人在身边,你说好不好?”   严明没有说话,他眼中闪烁着莹莹泪光,似乎被她这段话给打动了,苦苦一笑:“王妃,你说得对,他再也不会感觉到,这个世界的烦恼了!”   这也算是他们的苦中作乐了!   此刻,她看着夜色中的旷野,目光有变,出声问道:“严明,我怎么不记得我们来时,走过这段路?”   对方一听她这话,也发现了这点。“我记得确实没有走过这里。”   “这条道是对的吗?”奚兰又问了一声,难道与队伍停止前进有关系吗?   “属下记得天还亮时,路线都是地图上的路,按理说这么短的时间内,应该走不出多远,而且我记得这段路的附近,并没有这么空旷的一大片地方!”   严明整日都在研究地图,绝对不会记错。   奚兰好一会儿没说话,这样安静,让严明有些不安。他问:“王妃,你想到了什么?”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她听到远处有兵器碰撞的回声,似乎数量还不少,仿佛有千军万马之多。   身边传来回答声:“除了风声,属下什么都没听见。”   她确实有听见,如果旁人没听见,那证明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   通灵并不是看见那些活在人间的死人,而是将死人的那个世界跟人间重叠了起来,所以能看到或听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她从大石头上滑下去,刚才就觉得石头上有些纹路,不过没有多注意,现在她伸手摸了摸。   严明问她:“王妃你在摸什么?”   “你看看这石头上,是不是刻着什么字?”   严明立刻去拿来火把一照,果然看到两个被风化不明显的字体,不过看了形状,他又头疼了!   “这写的什么呀,属下认不出来!”冬台引扛。   奚兰就解释给他听,说:“这是篆书,写的是赤阳。”   “赤阳?”对方用手抓了抓脑袋,说:“这两个字写在这么块大石上,莫非是此地的地名儿?可这就古怪了!文国的地图上,可从来没有这么个地方。”   “那就是不属于文国的地方!”她看着那两个字,若有所思的说。   严明没反应过来,转头不解的望着她,“王妃,你知道属下笨,实在没懂这话的意思啊!”   “你知道赤阳这个地方吗?”又听见她问。   “王妃,属下说了,属下不知道这个地方……”   奚兰刚才头是转到另一边儿的,现在转了过来,提醒说:“我没问你!”   “哦!”他抿了抿嘴唇,心里发毛,这里就他们两个,没问他,那王妃在问谁呀?王妃莫不是中邪了呀?不能啊,王妃可是能人吶!   “两百多年前,李家还没有打下这片江山,赤阳属于炎国地名,这里曾经是两国交兵之地。”筠宜的声音,伴随着白光的显现,传到奚兰的耳朵里。   也就是说,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是当年两军交战的地方,难怪她能听到千军万马厮杀的声音。赤战这个地名儿,后来应该是被改了,在江州附近的话,凭她的记忆,如今应该叫广林才对,而广林周围,确实有一片十分辽阔的地方,不过他们来时路过广林,那片辽阔的是湖,根本不是现在看到的旷野。   这时,筠宜又说:“这里在两百年前,没有湖,湖是后来水患才有的,而赤阳时期的几百年里,这片土地上确实染了不少鲜血,不过文家夺皇权那场至关重要的一战,却没有耗费文家一兵一卒!”   奚兰看向筠宜,她是游离在世间数百年的剑灵,人间所发生的一切,自然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我曾听过,当年文家夺皇权,得过数位高人相助,其中也有南仙山的修行之人,不过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并不太清楚。”   筠宜回答她道:“文家当时派兵十万,渡江而来,炎国皇帝派了相同的十万大军前去平反,结果,那十万大军却在赤阳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直至今日,也没人知道那十万大军去了何处。”   她接过对方的话来继续说:“祝氏是前朝世家,至今在文国都拥有不可小视的地位,想必当年也加入了拥护李家的阵营,如果是这样,那消失的十万大军,也许只有他们知道。”   “嗯。”筠宜提醒她:“菩提,你们已经入阵了!”   “王妃,王妃!”这时,远处传来张辽的声音。   她与严明赶紧跑过去,询问何事。   “王爷让我过来传话,嘱咐王妃不要到处乱跑,务必留在马车里!”   “张辽,你告诉本王妃,你们发现了什么?”奚兰小声问。 ☆、第248章:十万尸群   张辽只敢说王爷吩咐的,其他的一概不提,只叫奚兰不要为难他。   旁边严明不干了,一把拽住他胳膊愤道:“张辽。你就透点儿风还不行吗?王妃又不是外人!”   张辽平素与严明关系最好,一直以来,也听敬重这王妃,此刻听这话,犹豫了片刻,才无奈小声说了一句:“有探子发现周围有行军的痕迹!”   行军的痕迹,那最少都得几千人不等,听见这话,两人都有些吃惊。   “没听说最近江州这附近有军队活动啊!”严明还后知后觉的说。   张辽真是急他这蠢法。跳脚说:“呆子,你也不看看此刻我们人在哪儿!”   “对哦!”他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所在的地方,地图上压根没有。   张辽还要回前面去复命,没说上几句,就骑马走了!   李淮下命全军戒备,于是整支队伍都在大敌当前的氛围里停在了原地。   奚兰也乖乖的回到马车上不乱跑,但没多久,她就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庄将军,我们被困住了……”   “我们不想死在这里!”冬台丸巴。   “一个月了,军粮早已经没有了。将军命令杀马!”   “将士们,是我将你们带进了这片死亡之地,我愧对大家!”   “我已没有力气跑了。小德,你走吧!”   “姐姐,救救我们吧!姐姐!”龙奚兰似看到。一个穿着残破戎装的少年,站在风沙里对她呐喊,那一遍遍‘姐姐’喊得她心揪在一起,心想,他们到底遇上了什么变故?而少年口中的‘我们’又是指的谁?   “姐姐,他们变了!”少年的哭声刺耳,几乎穿破了她的耳膜。奚兰睁开眼,猛地从马车上坐起来,擦干满头大汗,这一切原是一个梦。   可她又那样清楚,这不完全是一个梦。   那是一个少年无法轮回的亡魂,在梦中,向她寻求帮助,她可以感受到那属于少年死前的所有恐怖和痛苦,这让她本就不能平静的心,更加不安起来。   少年所在的军队,都遇见了什么,在那漫长的一个月中,他们都做了些什么?莫非,那就是两百年前,消失在赤阳的十万大军?   “小曼,现在几时了?”   马车外,传来对方的回答:“王妃,亥时刚过!”   她从马车你出去,小曼将青色丝绒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嘱咐道:“天气凉了!”   声音刚落,周围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卷起周围的尘灰,将周围的人吹得东倒西歪的。   其他人都忙捂眼遮脸,唯有奚兰站在沙尘中,她周围亮着白光,风沙迷不了她的眼,更让她看清楚了黑暗。   那里站着一个人,他穿着破烂的绒衣,目光求助般地望着他,泪痕布满全脸,奚兰心头一紧,迈步向前走去。绣花鞋踩在沙土里,留下一排整齐的脚印。而她的青色披风被风吹荡在身后,如布旗一般飞舞着。   “是你在梦中喊我?”   奚兰的声音很轻,却被风带去了很远。   “姐姐,他们都变了!他们都变了,别让他们找到你……”这声音便是她梦里听见的那位少年,便是他像她求救。   她疑惑问:“他们是谁?他们如何变了?”   那少年看着她靠近,便朝后面退了几步,摇头说:“姐姐,你会将我们带出去吗?我已经在这里太久了,我想家,想奶奶……”   少年哭了起来,奚兰愁容望着他。   若这少年果真是两百年前消失的炎国大军之一,那么她梦境里听到的内容可判断,当时领军的一位庄将军,将他们带进了一个地方被困住了,十万大军在被困之地坚持了一个月,军粮耗尽,开始杀马充饥,然后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什么变故,可以想象,在饥饿与恐慌中,那便是人间地狱,最后应是全军覆没了!   “庄将军要我们誓死保卫疆土,即使死也要守在这里,后来,军营中开始不断发生怪事,一个又一个兄弟惨死,尸体越来越多,我们在恶臭中坚持了两日,又发生了更可怕的事……”少年说着,目中露出惊惧,他害怕的说:“那些早已死去的兄弟,一个个的站了起来!”   奚兰通过他那双眼睛,看到成堆成山的尸体,更听到无数声绝望的叹息声。   可是,为何,她只看得见这个少年的亡魂,其他人呢?   “王妃!王妃!”应是严明他们发现她不见了,从侧面寻来。   她再一回头,那少年已不见了!   “我在这里!”她对着后面的人唤了一声,便见风沙里,有穿着军装的人缓慢走过来。   许是风沙太大,以至于他们行走缓慢,奚兰正要朝那边走去,然后又觉得不对劲,她刚才好像不是从这个方向来的,她的脚印,在相反的方向。   于是她又立即去看那些走来的人,才发现他们行走的动作不仅缓慢,而且僵硬别扭,这绝对不是活人会有的动作,意识到这点,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接着,她看到风沙中,这种动作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穿着相同的衣服,只不过那些衣服破破烂烂,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庄将军要我们誓死保卫这片江土,即使死,也要守在这里……”刚才那少年的声音,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奚兰心头一惊,这才肯定前面这些朝她缓慢走来的是什么。   当即她就准备转身往回跑,但一个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刚才注意力一直在前方那些诡异的人影身上,竟未注意到他站在自己旁边。   “李淮,是尸群,我们必须避开!”她慌张的说。   而对方那双深邃迷离的眸子望着,前方越积越多的黑影,神情冷静。   “避开,又能避多远?”   奚兰不解问道:“难道你要让神龙军与这些早已死去百年的死尸战斗吗?”   李淮目光远眺着那黑压压的尸群,神情不变。   “当年也是那群自称正道的玄门人士,设下这空门阵,将炎国十万大军困死至今,两百年了,这十万人的亡魂与他们的肉身一起被诅咒在这空门阵中,永世不得超生!”   奚兰听说过空门阵,那是玄门三大阵法之一,比九星阵还要庞大,不然,如何困死那十万英魂?   如今,他们行到此地,必然是当年设阵之人,又开启了这道空门阵,他们不仅面临如两百年前那十万军马,被困死的遭遇,还要应对更加可怕的事——正是此刻他们眼前看到的尸群!   “李淮,我们赶紧走吧!”奚兰用力拉扯了一下他的手腕。   李淮没有应她,抬起手时,手中多了一面军旗,紧接着,她就看到他们身后的位置,出现了拿矛盾的神龙军,他们整齐的从身后两面出现,每走一步,发出声势浩大的声音。   她这才能肯定,李淮确实打算人与尸作战,这让她十分担心。“那前面有的,是十万大军!”   神龙军只有两万人不说,僵尸还尤其不好对付,刀剑砍杀对他们毫无作用,这样直接作战,实在不妥,她想不明白,李淮为何会下这样的命令。但龙奚兰可以肯定,李淮早已知道了这空门阵和有关这阵中的十万僵尸队。   “回去!”又听到这熟悉如命令的两个字。   奚兰站在万军之前,夜风吹打着她的脸颊;她不解的望过去,李淮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听话的往后退去,看着身边的神龙军一个个视死如归的从她身边走过去,她心神不宁,右手紧紧握住残月剑的剑柄。   “姐姐,你会救我们吗?”那个少年的样子,又突然出钱在前方。   神龙军直接穿过他的身体,而他没有动,一直难过又渴望的望着她。   她身边的场景突然一变,变成了白天,而周围的景象更是惨目忍睹,无力的士兵倒在地上,无声的哀嚎着,周围散发着腐烂的气息,许多人还留着一口气,但气数已尽。   “张大哥,我们逃吧!”她看到了少年,这次,少年的眸子还有些神,但被恐怖占满了!   “小德,这里跑不出去了……”那人对少年说完这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少年站起来,站起来用最后的力气往外面跑,突然,他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他抬头看去,他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   “张元明终于没气了,我等了三天……小德,这里你年纪最小,你的肉一定最嫩……”   “不,不要,救救我……”小德看着周围数双麻木而狰狞的眼睛,绝望的祈求着。   “放开他!”奚兰走过去,想要救他,但是整个人都扑空了!   小德突然看到了她似的,哭着对她说:“救救我,我不想死!”   “我们都不想死!”那个人提着军刀过来,一刀便将小德给砍死了!   奚兰身体抖了一下,便见那十几个人,他们拿着大刀,将小德的尸体砍成了无数块,还等不及煮熟,有些个就迫不及待的啃食起来,鲜血流了一地,甚是刺眼。   “奚兰!”她似乎听到李淮在叫她。   再一回头,便看见天上有火光飞舞,她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突然有个抱住了她。 ☆、第249章:僵尸军团   奚兰惶然回头,看到那张被火光照亮的脸颊,毫无瑕疵。   也是同时,无数支火箭从她身边飞身过去。李淮打算用火攻尸群,这无疑是最快最好的战术。只不过刚才,她被那个少年的亡灵,带去了他们死时的场景,箭阵齐发时,她就站在箭道上,李淮即使过来,护住了她。   “不想活了?”他问她,一看她那张茫然无措的脸时。心头就有一股怒气。   她没有回答,目光看向前方的尸群,他们被无数燃烧的箭头点燃,火光照亮了长空,画面震撼惨烈。冬尽团号。   她有一时愣神,仿佛燃烧的并非是早就死去两百多年的人,而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可怕吗?”耳边突又传来李淮的声音。   奚兰收回远眺的目光,从侧面望向他。   已是许久,没有从那双冰冷的俊眸中,发现任何感情了!   “我曾被封印的地方,比你眼前看到的。还要可怕百倍!”   她听后心中一紧,那个地方,没有人去过。   她听说过的。只有一位名叫倏世的上仙,为救苍生,封印在那里。   此刻。她既而明白了,李淮眸中闪烁的感情源于何处,那是他曾经受数百年的所有痛苦化作而成。   “我知道,李淮,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那都是世人欠你的……”她握着他的手,增加了几分力道。只希望,自己可以在他内心和灵魂,最柔软的地方留存。   “不,惜兰,你不懂,没人能懂!”李淮目光渐渐冷却,变成了一种漠视和无所谓,他说:“没有亲自去经历过,又会有谁真的感同身受呢?”   奚兰承认,他所说的没有错。   此生她在人世所受的一切,抵不上倏世在魔界中承受的万分之一。   “你说,让这个世界变成和那里一样,这世间是不是就简单多了?”   她一听见这话,表情立刻就是一变。   “倏世,你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对方却只是有余光扫了她变色的脸一眼,清冷一笑。   她站到他面前,用两只手握住他的双臂,再一次问道:“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你而存在,如果你真的让这里变成如地狱一样的地方,你这五百年所受的一切,不是都白费了吗?”   “你以为本王在乎吗?”李淮一把将她的手松开,她一屁股摔到地上去了!   “世人都不在乎,我凭什么要记着?那就我的耻辱!”   她发着愣,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任由周围火光冲天,她的世界,只有那身体周围,被暗红色雾气围绕的男子。   她曾那样迷恋过他,也同时害怕厌恶着他。她突然害怕,终有一天,人间会因为倏世而变成地狱,也许,他们就这样困死在这个空门阵中,还是一件好事。   外面的所有人,爱如何争斗,随他们去吧,世间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了!   她和李淮,留在这里,她陪着他永不超生!   只是可怜了其他两万个无辜的生命,他们要一起被困在这里。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上的青色披风滑落在地,她没有去捡,而是转身,看向前方的的火海,她心里抱歉的说:严明、还有那些忠诚又可爱的王府卫,对不起,原来我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坚强,我害怕犯错,更害怕失败。   下一刻,她迈步朝火海中而去。   “王妃!王妃你做什么?”她似乎听到了严明的声音,不过她没有回头,决然往前面走去。   她可以看到,火海中,群尸在挣扎翻滚。   她心里害怕,但一想到,这样可以结束一切,又还有什么可以惧怕呢?   不过,她还在等,等一个人。   当她感觉到,那侵骨的魔煞气在靠近时,她停了下来。   李淮一脸愠色,一把拽住她。   “龙奚兰,想用这种方式结束这一切?你忘了,你的命是本王的!”   她反手将李淮抓住,周围不断有紫色的光圈出现,将两个人与火光阻隔了起来。   “倏世,你不是说没有人懂吗?我和你一起去!”   对方早已洞察了她的想法,眸中透着慑人的寒光,“龙奚兰,你疯了!”   “我没疯,我就是太清醒了,才不愿看到你走到那一步,你忘了,我们曾经说过的?如果活就好好活着,如果不能,我就与你一起共赴地狱,李淮……”   “跟本王回去!”   她一把将他拥入怀中,闭上眼睛,周围突然因为她身上的意念刮起大风。   大风卷起他们的衣袍和她的长发,她感觉到火光正在往他们的方向蔓延。   一切真的要结束了吗?   她害怕又期待着!   “你以为单凭你身上那颗龙凝珠的能力,就可以结束一切吗?”头顶有个声音响起,她又睁开了眼睛,看见火光中,无数燃烧的僵尸在朝他们奔来,她紧紧的抱着李淮,收回了所有的能力。   然而,死亡并没有像她预计那般到来。   当成千上万的火尸朝他们袭来时,李淮突然圈住她的身体,袍袖挡住她的头,用身体全部挡住了她的视线。   那些火尸在奔至他身后时,被那股强大的魔灵之力,顷刻间化作灰烬,风一吹,夹带着碎火散开了!   尸潮退去了一部分,还有数万的僵尸被尸火阻在了对面。   尸灰散尽,那份惨烈自不用说。   可李淮却有一时满足,他怀念之中只手间,毁灭所有的巨大能力。   五百年了,他等了五百年!   他伸出手指,将她的下巴抬起来,让她对上自己那双可藐视万物的眸子。   “龙奚兰,你得好好的给本王活着!”   她见他额头上那颗印记越发明显,而他的眉眼之中,更多了几分妖邪之气,那张记忆中,曾打动她的温柔俊脸,不知不觉间,竟会变成这般!   “噗——”她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必然是耗力太多,将刚刚稳固的身子拉回了数日前。   李淮眸光凌乱,一把拖起她,往回而去。   只见一道暗红色影子,如风一般穿梭在沙尘之中,不久,她被放在马车上,意识已尽失。   他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气息又一次远离了!   “龙奚兰,本王要你好好活着,你每次都不听话是吗?”他的声音里满是愤怒,而他身上不断环绕着暗红色雾气,穿进奚兰的身体。   “报!箭已尽数射完,敌军还有数万,请胥王下令……”   李淮抱着毫无生气的龙奚兰没有回答,外面的庄智谋,就万分焦急的再重复了一遍。   “请胥王下令!”   “滚——”   马车里却传来冷厉的一声,煞气卷起沙尘,将庄智谋整个儿倾翻在地,他再不敢出声,从地上爬起来,往前面的军队而去。   李淮感觉到拥着的这副躯体正在慢慢冷却,他放开她,一手勾着她的颈脖,一手弹开,手上便冒出逼人的寒气。   “本王要谁死,谁也活不成,本王要你活着,你就必须得活着!”   音落,他的身体里,探出来另一个他自己来,那便是他的出窍灵,灵手拂过她的身体,便可看见,她胸腹那里,一处紫色的亮光点,下一刻,灵手竟然穿过她的身体,触摸到了那紫光球,但他没有拿出来,奚兰被那煞气所伤,却也依靠它的能力活着,相辅相成。   他伸手握住那颗龙凝珠,将那些煞气吸进自己体内。   奚兰犹如在皇权路上,被一双冰冷大手突然抓了回来,惊惧睁开眼睛,猛吸了两口气,她看到自己胸前,有紫光在退散,她立刻意识到,自己没死,他们都还活着!   她还亲眼看见,李淮的出窍灵回到了自己的体内,在那一刹那的晃神中,李淮拽着她,将她拖到了马车外面。   “想死是吗?那你来看看!”   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却还是被眼前的场面惊住了!   神龙军正在与剩余的僵尸军团作战,他们依靠自己手中的武器,不断砍掉那些朝他们袭来的僵尸。   僵尸虽然动作缓慢,但却连砍数刀也具备攻击里,连连不断、一个又一个的朝他们扑去,而神龙军和王府卫的好男儿,他们没有惧怕,浴血奋战着要杀出一条生路来,她看到了他们身上的壮烈和对生的渴望,突然觉得自己好卑劣,竟然想剥夺他们生命的权利!   天啦,她刚才所做的一切,与设下这空门阵的那些人,又有何区别?   她挥尽一切,就是要证明自己是对的,却在那刹那间心灰意冷时,像现实妥协了!   “看到了吗?龙奚兰,死亡很简单,愚蠢和懦弱顷刻间就可以毁掉所有,曾经那个坚韧勇敢的龙公子,这么快就不行了吗?”   她悔恨而无力的坐在地上,明白了李淮为何要让她看这一切,原来,他也有这般良苦用心的时候……   李淮没有听到她的回答,蹲下身来,冷颜凝视着她。   毫无温度的告诫道:“你得好好记住,今天沙场里那些人,都可以不用死的,全音你的懦弱!”   她清眉微蹙,缓慢地将头偏向他那一边。   “我知道错了,都知道了,倏世,你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第250章:仙花盛开   龙奚兰从未像这般祈求过别人,所以当她趴在地上,仰望着面前那对生命失去敬畏之心的李淮时,她忘了自己是谁。她只想快些结束这一切。   有人倒下去了,再也没有爬起来,厮杀声还在继续,她的心急如焚,对比李淮的冷眼旁观,有着天壤之别。   “生……死……”李淮嘴里轻轻念着这个两个字,他屹立风中,发丝与长袍撩动,即有度过千古的沧桑冷寂。亦有独于三界之外的孤傲。   她在那张冰冷的脸上明明看不出任何难过,但她却仿佛看透了藏在那面具后面,超越生死的领悟。   经历了千年,生死于倏世而言,早已变成了一种必经的过程。   他的怜悯与同情,已消耗殆尽,这世间,再没有任何事可让他付诸更多的情感。   奚兰闭了口,不再祈求,她闭上眼睛,默念着往生咒。   当她再睁眼时。她看到厮杀的人影中,多了一道挺拔的身影,他身上的暗红色雾气。让她可以轻易的找到他,有他的指挥,神龙军很快就列出了军队阵防御不断朝他们奔来的僵尸军团。   “啊——”一道女声的尖叫声传来。那是小曼的声音,奚兰警惕的爬起来,拔出残月剑,朝声源方向奔去。   她看到一个僵尸,正在朝小曼袭去,扭曲的身上,还穿着破旧的军甲。   “小心!”可是奚兰离那里还有段距离。眼看小曼就要被僵尸一口咬上,又是“嚓”地一声,僵尸头颅整个儿被削了下来。   奚兰喘着粗气停下来,看到严挺手里拿着一把长剑,对着躺在地上的僵尸一阵乱砍。   小曼早已吓得不轻,正瑟瑟发抖,严挺砍完了,跑过去蹲在她身边小声安慰着:“姐姐别怕,我……保护你!”   她看见这情景,眼眶突然湿了!   人有情,即便痴傻如严挺,在危机时刻,也会去保护总是给他糖果的小曼。   那李淮不愿她死,是否也是因为她前世用生命救他出魔界?   她再回头看去,前方的一切都模糊不清了!   但她清楚,战斗还未结束,正有人死去,她不能站在这里无所作为,她要像曾经的龙公子一样,即便是九死一生,也要勇往直前。冬布尽血。   “惜兰……”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唤自己,恍然回头,看到白衣翩翩的平安站在马车旁边。   她又惊又喜的捂住嘴,“平安!是你吗?”   她跑过去,却发现自己,直接从平安的身体穿过去了!   脸上开心的笑容,突然凝固在了一起。   平安没有肉身,她看到的,只是他的灵魄。   “师父曾说过,我要经历过死劫才可找回我的花灵,如今,我肉身已腐朽,便只能化作兰花与你相伴。”   奚兰就知道,她在房顶上捡到的那株兰花与平安有关,看着它日渐成长,心中喜悦,今日他终于化作花灵来见她了!   她问:“平安,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你都知道吗?”   平安看向那黑暗中的火光,目光深远,似乎也牵绊着那里战斗的人们。   此刻,筠宜从剑鞘里飘了出来。   “兰生师兄,一别四百年,终于等到我们师兄妹三人再次重逢了!”   平安回过头来,身上那淡紫色的光,在暗夜中美妙如画。   “是啊,两百年轮回,两百年劫难,弹指一夕间,在逍遥岛上听师父讲道,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他的声音没有变,但听起来,有些缥缈,就好像不属于这个世上。   其实,他们本身也不属于这个世上。   “这些僵尸是被困在空亡阵,受诅咒而成,用火烧是最直接的方式,但此刻飞火箭已经用完了,我曾看过记载仙草惜兰上说,惜兰花可驱散邪恶,平安,你此刻化灵出现,可是来助我们度过难关?”奚兰本不想打断这两位灵仙叙旧,但此刻已没有时间浪费了!   筠宜回答:“不错,惜兰花之灵气可驱散邪恶,解你们此刻之困。”   平安接过来说:“惜兰,用你的鲜血画下太合阵,再将我种在阵中央。”   “这样就可以吗?”她不确定的问,心里却有一个疑惑,为何要用她的血呢?   这不禁让她想到了当初水涟珠,也数次要过她的血。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找了一个起卦佳地,划破手掌画下阵线,再将化作惜兰花的平安种在阵中央。   “这里到处都是沙子,你就将就一下吧!”   说完,她将它的花根种进沙子里。   接着,就看到惜兰花周围开始长出跟多的枝叶来,越开越多。   “朝前走两步,菩提!”筠宜飘在她身侧嘱咐道。   她便站起来,朝前走了两步。   更令她惊讶的事发生了,当她脚步朝前迈去时,惜兰花便随着她的步伐生长起来。于是她又往前迈了两步,惜兰花就像是从她绣鞋中变出的仙法,迅速出现,急速开花,散发出阵阵兰香。   奚兰猜想,这一定跟她用了自己的血起阵有关系,她也没时间去问清楚,她此刻需要这些仙花,开满这片被腐肉和鲜血密布的大地,她开始奔跑,惜兰花便随着她的步伐四处蔓延开来,那淡紫的晶莹,如宝石一般璀璨,不久就将这片土地,改变了颜色。   那些浴血奋战的战士们,看到黑暗中越来越多淡紫色光芒在周围闪烁,就像看到了生的希望一样,尸群渐渐停止朝前涌动,在花海蔓延之中,它们好像有了片刻思考一般,停留在花海之中,很快就失去了动作,消散了,不见了……   李淮看见从花海中走来的龙奚兰,那原本冰冷的眸光,有那么一时停滞。   四百年来,他所能看到的,全是杀戮和贪婪,都快忘了曾经有一个地方,名叫逍遥,他在那里修行了两千年,而那里,没有邪恶,没有争斗。   他以为,再也看不到惜兰花开了!   “是惜兰吗?”他朝前走了两步,目中出现了久违的期待。   奚兰看清了他脸上的动容,眸眼里又出现了希望之光,她朝他走去,轻声回答:“是我。” ☆、第251章:倏世的爱情   可明明还充满希望的那双深眸,在看清楚她的脸时,却突然冷淡了下去。   她的出现,让他失望了吗?   奚兰又片刻遐思。人已走到他身边,他身后的千军万马,经历了刚才那一战,死伤数百,她种下的惜兰花只是带走了僵尸军团的困境,却不能驱除这些伤痛。   “李淮,惜兰花解开了两百年的诅咒,只要打开空门阵,便是超度了十万亡灵……”   他打断了她要说的话。“本王不在乎这些亡灵是困在这阵中永世不得超生,还是得到超度,更不在乎万物中的任何功德。”   奚兰似乎已习惯了他这般冷薄,也便不再说话。   后来,李淮下令扎营,为伤兵治伤,随后便了几名亲随消失在了夜色中。   奚兰没有空闲,她不知李淮用了什么办法,控制了她体内的龙凝珠煞气,醒来后,她精神好了许多。摘了许多惜兰花,为被咬的士兵驱除尸毒。   这一忙,就迎来了阵中的黎明。   空门阵中所有景象。即是两百年前的赤阳,虽然阵外一世,阵中一世。但日月同升,一切都与现实生活中,没有两样。   黎明到来前,微亮的天边红了一半,就像被红墨晕染过一般,美轮美奂。   宁静的早晨,风吹着满地兰花。随风摇摆。   奚兰听到远处有一阵阵二胡声,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朝那个方向寻去,便见晨光中一个人,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拉奏着手中的断月弦。   背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识出那刚劲有力的幅度,拉奏出凄凉的二胡弦音。   她就这般站在他背后很远的地方,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曾认识过一名叫李淮的男子,却从未真正了解过倏世。   他何以奏出如此凄美的曲子?在他还未入魔之前,他又有何样的故事?   “上来!”   曲音突然断了,岩石上传来他淡淡的声音。   奚兰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才走过去,爬上岩石。   目光打量着他,他看着远方渐渐发亮的天边。   “你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吗?”李淮问她,她有些受宠若惊。摇摇头,坐在他身边,目光下意识去打量断月弦。   “一转眼两千年过去了,连我也快忘了它的名字了!”他眼睛眨了眨,终于将视线收回。   奚兰很希望他能给自己讲述一些他成魔之前的故事,既然说到这里,她便小心翼翼的问:“那你想起来它叫何名了吗?”   “惜兰……珍惜的惜,兰花的兰……”   她点头,大悟道:“哦,这曲子就是惜兰花的名字。”   李淮却将头低下去,“不,是惜兰的名字。”   奚兰似懂非懂,又怕再问下去,他又变回那冷漠的模样,只问他:“李淮,你可以再拉一遍予我听吗?!”冬布爪亡。   他竟然没有拒绝,抱着断月弦奏出那忧伤的旋律来,只不过奚兰实在太累了,她没有精神去细细欣赏,便靠在李淮的肩膀上,闭眼睡去。   黎明的花海岩石上,两个如画一般的人儿,彼此依偎着。   奚兰坐了一个梦,她梦见一个仙气缭绕的地方,一俊美少年正盘腿坐在树梢上,他脸上还没有岁月的沉积,青涩中充满了希望。   “嘻嘻……”   突然一个女声从树下传来,少年猛然睁开眼睛,便看见一好看的紫衣姑娘站在树下,似在嘲笑他。   “姑娘,这深山野林你在此做甚?”   姑娘捂嘴娇羞笑答:“奴家从小就生活在此,倒是公子你,连日来都见你坐在树上默念,难不成也要修仙得道?”   少年被女子如此问,双廊的点了点头。   “嗯,师父让我在山中修足三年,才让我回岛。”   “岛,是哪个岛?”   “东边的逍遥岛,姑娘可曾听过?”   “听过听过,就是那座仙气凝聚而成的岛……你是从那里来的?”   少年问她:“嗯,我叫倏世,你叫什么?”   “我……你就叫我惜兰吧!”   从此三年,女子日日陪少年在山中修行,离开这天,少年十分不舍。但时限已到,他不得不回去了!   临别时,他轻声对女子说:“惜兰,以后别与修道的人说话,看见他们,就逃得远远的。”   女子神情一怔,恍然失笑:“原来,你都知道。”   他生在仙岛,天生长了一副仙骨,如何会分辨不出相伴了三年的女子是人是妖?他看出她只是一只善良的花妖,所以装作不知,如今要离去,他自然要告诫她。   “倏世,我舍不得你走!”   他听到惜兰的话,离去的脚步一顿,终是绝情的说:“我夙愿是修道大悟,早已弃绝一切凡情,更不会与妖牵绊,你若知好歹,就虔心在这深山中修行,早日得道……”   他下山去,悄悄拭了眼角的泪水,回去了逍遥岛。岛上又苦修十载,出岛解世难,降服血魔,被困在废墟之中数日,命悬一线时,受专程赶来帮他的惜兰相救,但决战血魔,惜兰耗尽了千年道行,他将她残存的妖灵带回逍遥岛去,却未能避免妖灵散尽,看着那一道道浅紫荧光消散在面前,他悲痛欲绝,妄断生死,欲了却此生。   数日后,他弥留之际,见岛上开出浅紫色兰花,突然得悟生死,重新修行,数百年过去,逍遥岛上惜兰花常开不败,那时,他已修入仙道,远名四海,有一日见日光带紫,他飞身至峡谷之中,对着其中一株奚兰花说:“你以听我讲道百年,今日终于修出花灵,还不现身?”   音落,便见紫光中步出来一翩翩少年郎。   他眸有一时失色,轻声念道:“聚则成形,散则为灵,数百年之后,还以为能将你带回来……”   “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那俊美的花灵跪地对他一拜,他目光慈爱,点头应了!   “既然你由兰而生,为师往后就唤你作兰生吧!”   “兰生谢师父赐名……”   ……   奚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马车上,身边是小曼,还有她那瓶开得正艳的惜兰花。   终于明白,为何她朝李淮走去时,他目中的那丝期待。他以为她是两千年前为救他,而妖灵散尽的惜兰。也许,那才是倏世灵魂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又也许,要度化倏世,需要的并非菩提,而是惜兰。   可是,惜兰早已在三界中消失了!   妖灵散尽,便如人的魂魄一样,灰飞烟灭了!   “王妃,是王爷将你抱回来的!”小曼笑着对她讲。   “是吗?”她坐起来,思绪还在方才那个梦里。   小曼说:“已许久没有见过王爷那个样子了!”   奚兰目光闪动,偏过头去问:“那般样子?”   小曼低下头,有些担心自己形容不好,不过只有好脾气的王妃在,倒没有多大关系。   “就是……像从前一样,温柔的坐在王妃身边,王妃……王爷只有看到您时,才会流露出那样的目光。”   “是吗?”她不敢确定,对于这在三界间,存在了两千多年的强大灵魂,她已不能用凡人的智慧来揣测倏世了!   她想念还只是李淮时的他,想念他抱着自己时温暖的怀抱,想念那个指着边界线豪情壮志,心系江山的胥王爷,更想念那个说今生今世,只有她就足够的李季海。   那段时间太美好了,却短暂得无力抓稳,却再也回不去了!   而现在,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怀念了!   “王爷呢?”   她从马车里出来,看见军队扎在花海中的营帐。   蓝天,白云,美不胜收。仿佛昨夜的黑暗和腐朽是场梦一般。   龙奚兰不禁想,惜兰花驱除邪恶,源自于妖灵惜兰纯洁的灵魂,她虽然消失在三界之中,却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着,数百年不败,若不是她,也许这世间,不会有一个得道上仙倏世。   她在营地边缘,寻到了李淮,他正望着天际线思索着什么。   “李淮,你想到了破阵的关键吗?”   她想知道,他们何时可以从这里出去。   “空门阵阵空门,有门进无门出,破阵的关键——”   李淮的声音平静,应该他还没有找到破阵的关键。   “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找,是阵就可破,更何况,你是倏世……”她乐观的说着,看到对方那双深邃的俊眸看过来,轻轻的低了头。   “奚兰,你方才做梦了吗?”   “嗯?”她有些惊讶,他怎会知道他做梦了?   “我可以看到你的梦境……”   她下意识的问:“可是我为何会做关于你的梦境呢?”   对方转身,从她身畔走过,没有回答,她跟上去,轻声问:“倏世,你记起了所有,还有惜兰,你还……爱着她吗?”   李淮前去的步伐听见她的问题突然一顿,恍然若失的模样,转头看她。   “你问什么?”   “我问你,还爱着她吗?即使经历了五百年的魔界之苦?”龙奚兰害怕自己一个问题,又将他变回那冰冷的模样,每说一句话,都特别小心。   果然,他的目光渐渐转冷。   “本王早就告诉过你,情爱乃凡人之所物!”   “哦!”   她随即跟在他身后一米的距离回去营地之中,当夜,李淮在岩石上,奏了一曲空门破阵曲,他们眼前的事物跟着一变,奚兰坐在马车上,看到前面的千军万马在湖水里翻腾。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没有想到,李淮竟然如此轻松,就将空门阵给破了,而且,这般轻易,他为何又要等到傍晚呢?   一阵混乱,许多士兵相继上了岸,大家都对这两日的奇遇惊魂未定,这番折腾,也不能放慢行程。   他们在空门阵中耽搁了两日,必须在余贵妃下葬之前,赶回金陵。   ……   江边,水雾弥漫在桃花林中。   妙曲娘子的琵琶弦突然断了,发出一声撕裂的怪声。   “师父,看来入世魔已破了阵!”   那长着紫虚元模样的年轻男子坐在棋盘旁边,沉默良久。   杜草公不解问:“师父,他如何用两万人马敌过十万尸兵?”   祝修戎站起来,走到江边,望着迷蒙的江水回答:“倏世还未封印魔界时,便是得道上仙,破一道空门阵,算得了什么?”   “既然他此刻都到了这般地步,我们还有何胜算?”   祝修戎深意一笑,“我们已做了我们要做的,剩下的,自会有人去做。”   ……   “王妃,王爷叫你过去一下!”夜行的军队中,庄智谋突然出现在龙奚兰的马车前,声音有些急迫。   从空门阵中出来,他们已经行了三个时辰,眼看天就要亮了,李淮却突然遣人来叫她,她自然觉得稀奇,没有迟疑,她从马车上下来,骑上自己的马,由庄智谋带着,往前面而去,不久,来到另外一辆马车前,这辆马车比她自己乘坐的那辆要大,奚兰知道,这是李淮的马车,但他行军之中,基本不用,此刻怎么又坐上了马车?   “王妃,进去吧,王爷在里面等着!”   “嗯。”她应了,亲自打开车门进去。   因为天还未亮,只有微弱的薄光从马车缝隙里透进去,奚兰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只能凭自觉摸索。   “李淮?为何不掌灯?”邀自己来的人未说话,她就主动问起。   此刻,手已经摸到了一个冰冷的物体,她心头‘咯噔’一下,这是李淮的手。   “李淮?”   “奚兰,你过来……”她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说不上哪里奇怪,总觉有问题。   不过,她也不怕,难不成还被他吃了?寻着声音,朝黑暗中靠去。   “李淮,你是不是受伤了?”她摸到他侧躺在马车的榻上,全身冰冷,而那薄光中,她似乎能感受到他的难受。   李淮没有回答她,她便更加肯定。   许久之后,黑暗中传来一声:“往后数日,本王会弱如常人,你若想要杀了我,再也没有比这时更好的机会了!”   她心头一惊,想来是他耗尽了能力打开空门阵造成的这一切,难怪,开阵之前,他在犹豫。   若不开阵,他们就会困死阵中,若开了阵,他就会虚弱成这般,踏入那些想致他于死地的敌人范围内。 ☆、第252章:一如既往守着你   杀了他?   龙奚兰清楚,李淮叫她来,坦诚相告,所为的。绝不是要让她杀了他。   瞧她在发愣,李淮的声音再次传来。   “龙奚兰,你听到了吗?”   这声音里,有他往常的冰冷,但又似乎多了些什么。薄光中,奚兰看到侧躺在榻上的男子,那双神淡的眸眼,心中涌起无数种情绪。   在空门阵中,她确曾有那么一刹那。希望与李淮共赴地狱,结束这一切,但当她在梦中,见到曾经的倏世以及他和惜兰的爱情时,她知道,他心中还有情,他不是人们口中那万恶的魔,他只是一时被百年的仇恨迷失了自我,她可以帮他化解那些仇恨,也许,她还可以找回曾经那个心系天下苍生的李淮!   是的。她心软了!   她做不到将这样的李淮送向死地,她也清楚,今日她做下的决定。也许会成为她悔恨一世的决定,但她毅然握紧了李淮的手掌。   “李淮,我会守着你。一如既往的守着你。”   她的声音传进李淮耳中,完全在预料之内,他缓慢的闭上了眼睛。良久,他从榻上盘腿坐了起来,问:“龙奚兰,你是否天真的想,本王会被你的善心感动?日后虔心做一个好人?”   “嗯。我是这样想的。”她坦诚如初,心底的那些小心思,也无意去隐瞒对方,她就是要倏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善,还有至死不渝的忠诚。   她不愿在他最脆弱时落井下石,更不舍得,让他灵魂中,所剩不多的良知失望。   “呵!”他轻笑了一声,不用想,他在嘲笑她的天真。   当龙奚兰与曾经的朋友和亲人倍道而行时,他们也这般嘲笑过,她站在这两者之间,谁也改变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被谁改变。   “倏世,我知道你不信任任何人,但当你在此刻派人将我叫来时,就证明你选择了相信我,相信我灵魂中的善,不会对你下手,更相信只有我,才会在这种时候保护你守护你,我很高兴,这至少证明这么久以来,我所坚持的,有了一点点改变,我不知哪天能完全打动你,但请你继续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不过,也请你别让我后悔!”   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到不可避免。   而那时候,也许她会让这一切重来一遍。   李淮冰冷的眸眼看过来,嘴角无力牵起,“本王还差一点,就被你这一番话感动了呢!原来,你是在威胁本王?”   她没有回答,但答案是肯定的。   在她一咒之间,就可以改变一切,她既知道了他的弱点,便可以随时回到此刻,来将悔恨改变。   马车在黑暗中前进了许久,她打破了马车中的沉默,问:“你需要我如何帮你?”   “这是本王的军令牌,这些日子,由你掌管,到金陵的路程,最少还有七八日之久,本王不能动用自身的任何能力,你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奚兰将军令牌收过来,情况大致能猜到了,不过她还想要问清楚一些。   “你这般,是因为开阵才造成的吗?”   李淮冷声回答:“你不需要知道这些。”   换了平常,她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事惹怒了这位,迁怒到别人身上,如今是他仰仗着自己,奚兰也不甘示弱:“既然选择相信我,就相信到底!”   “你真的想知道?”李淮的语气又是一变。   “你说。”   事到如今,她还有何不敢知道的?   李淮就满足她,沉声回答:“半月前你命在一线,本王用能力控制你体内的煞气,但在空门阵中,你又一次命在旦夕,本王只能用法灵将你体内的所有煞气吸入自己体内,原本这没事,但要开空门阵,必须消耗更多的法力,这之后,那股煞气需要被本王接纳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本王不能动法,如若不然,必会为煞气所损!”   原来,他并非不愿讲出来,而是恰恰相反。只怕他早就清楚,若她知道了此真相,更会去全心全意的帮他度过难关。   她也确实感动了,他为了救她,不惜以身犯险。   又一个清晨降临,有不刺眼的晨光从窗户缝隙中透出来,奚兰凝视着那俊美如初的脸颊,心中卷起潋滟,她伸出修长的手指,去抚摸那被晨光染透的侧脸,轻声说:“我以为你真的无心了!”   她已好久,没敢这般去抚摸他的脸颊了!   但她伸出去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两个人一坐一站,这样相对着,沉默里,充满了一种惆怅。   终于,奚兰深吸一口气,将手收了回来,她早已埋藏起了当初对李淮的感情,在看到前身倏世对惜兰的爱时,她更加自卑,自卑她与李淮那短暂的感情,无法与深埋在灵魂深处两千多年的爱相比,她可以在记忆中爱着当初赠她凤鸾钗七皇子,却没有勇气,去爱一个横跨三界的强大仙魔之灵。   从李淮的马车中出来,她骑上自己的马,回马车里休息了片刻,便亲自起来与带队的神龙军都尉郭孟俊等人商议行军路程。   前面一段时间,所有人看到她都是病殃殃的,今天一看精神抖擞的,大家气势都十分高涨,一来,胥王爷不监军了,大家可以松一口气了,二来,是真心希望这王妃能好。冬叉围技。   “今天我们是不是要路过什么山区?”奚兰一刀军前,连地图都还未看,就开始问了!   张辽抱着地图看了一圈,回答:“在向前走五十余里,进入泰清山脉,确实有群山。”   “可以绕道吗?”   有人回答她:“如果要绕道的话,得往西再行五百里,不过往西走,也有群山!”   她眉头微蹙,这么说,是躲不掉了!   她过来时,在马车里卜了一卦,恐怕队伍会在靠山的地方遇险,她本想着避开山区走平地,但到了这泰清山脉,绕都绕不过去。   “那就早些启程吧,免得天黑了还要在山区里过夜!”   说走就走,整只队伍半柱香的时间都未耽误,就往前行去。   正式进入山路之中了,奚兰坐在马车里,看着惜兰花的模样发了会儿呆,没多久,她打开车窗,对外面骑马的严明说:“传令下去,把队里的雨具拿过去将粮车全部罩起来,别一会儿受潮了!另外让这马车与王爷那辆离得近些。”   严明听了,看了看天色:“王妃,这秋高气爽的,粮车哪能受潮啊?”   她将马车窗一关,心里想着这厮话多的毛病,估计一辈子都改不了!   不过严明虽是话多,交代他的事从不会怠慢,立刻就去传令去了!他开心啊,王妃终于又俘获了王爷的心。   “王妃,是要下雨吗?”马车里的小曼轻声问。   奚兰点头,她这些日子以来,发现惜兰花有预测天气的能力,只要它的花朵往外开,定是好天气,它将花朵收起来,天色绝对有变,刚才就是看见这样,才叫严明去准备。   果不其然,大雨说来就来,而且一丝也不含蓄。   “嘿,王妃还真是神了!”严明瞧着这鬼天气叹道。   接下来,就有他们受的了!行军之中,最怕下雨天!山里的路本就不好走,这一下雨,泥巴全部软了,马车轮在泥地里滚,速度慢了不说,还艰难,不得不找上几个士兵来箍住马车,才不至于翻倒在泥路上,奚兰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几乎快把脑袋给摇晕了!   “平安啊平安,我咋就这么心神不宁呢?”她对着花瓶里的惜兰花说。   平安并没有回答她,她也坐不住了,立刻打开车门叫外面的严明说:“让马车停下来,本王妃要下去!”   “下这么大雨,王妃您还是留在车上吧!”严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建议。   奚兰不管了,拿着雨伞,自己从马车上下来了!   “我去看看王爷!”自从夜里见过李淮那模样之后,还不知他如何了,这般心神不宁,她还是亲自守着比较好。   两辆马车离得近,她在马车外面,将被泥水弄脏的绣鞋脱下来,穿着布袜就往马车里走。   马车里很暗,但她看得见李淮盘腿坐在榻上,闭着眼睛,额头上全是冷汗。她进来了,他都没有察觉,好像入定了一般。   “李淮?”她唤了一声,没有回答。   “倏世?”她又唤了一个名字,还是没有回答。   看到他还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也算是松了口气,她从袖子里摸出锦帕,坐到李淮身边,伸手轻轻为他拭擦脸上的汗水,此刻,马车还在颠簸中,她可以明显感觉到,道路越来越难走了,而雨势实在太大,雨水拍打着车棚的声音,更让她不敢掉以轻心。   “严明,雨下这么大,先让队伍停下来!”她怕继续往前走,会遇见其他危险,所以决定让所有人停下来,等雨停了再走。   严明不解的问:“王妃,你说真的啊?这雨这么大,停下来还不如继续往前走呢!”   他们行军这么久,遇见刮风下雨也是常有的事,一般这种情况,李淮是不会让他们停下来的。   但李淮是李淮,奚兰有自己的决定,她没好气的对严明说:“你再嚷嚷,本王妃就把你舌头割了!”   虽然知道王妃不会真割,严明还是吐了吐舌头,抱怨道:“王妃和王爷果然是天着地时的一对儿!”   说完,这厮便骑马到前面去传令了!   奚兰坐在马车里,看着他淋雨骑马的身影往前面奔去,周围的路是路,山是山,雨是雨,人是人,谁也没能想到,突然间传来“huahua”声,严明的身影,就被旁边山体上滚落下来的沙土给淹没了,与他一起的,还有数百神龙军…… ☆、第253章:本王让你留下来   她惊得整个儿从马车里站了起来,很显然,是这山侧的泥土因为大雨冲击,往下面滚落。严明他们刚好走到了那里,顷刻间便被埋在了下面,他当时一定一心向前去,又下雨,根本就没注意到山侧的情况。   而且,事还没完,因为泥土滚落下来,动静十分大,载着他们乘坐车辇的两匹马儿突然受惊嘶叫。拖着马车在泥地里打转,还伤了好几个过来安抚的士兵。   车内的奚兰第一时间抱住李淮不让他甩出去,这个过程,艰难异常,她丝毫没有松手。   终于,被后来赶上来的王府卫跳上马身,大刀当场砍杀了一匹马,安抚了另外一匹,才安全下来。   “王妃,王爷,您们没事儿吧?”外面传来王府卫紧张的问话。   “没事儿。快去救人!”她回答了一声,将抱着的李淮放开,便见他那双俊眸是睁开的。正淡淡的望着她。   “李淮,你醒了?”她脸上还惊魂未定,看到他睁眼。不知为何,好像有了动力似的。   “外面发生了何事?”他沉声问。   她如实回答:“山石滚落下来,将好多人埋在了下面。”   她没有看到李淮眼中的担心,也习惯他对生命的淡漠,即便这些人是与他同生共死的下属。   每到这种时候,龙奚兰就分外怀念曾经那个在雪风顶上,看到下属惨死。铭记每个死者名字而悲痛欲绝的男子。   “你呆在马车里,我去帮忙救人!”奚兰的担心,已完全写在了脸上,那下面,也许有人已经死去,但一定有人活着!   她刚站起来,就被李淮的大掌一把拽住了!冬休农技。   “外面那么多人,就算要救人也轮不到你。”   奚兰心头立刻涌起复杂的神色,不过她还非去不可了!   “他们都比不上我有用!”   李淮十分强硬,拽着她的手腕硬是不放:“本王让你留下来!”   她耐着性子商量着说:“李淮,我就当你这是担心我吧,但我一定得去,好多人埋在下面呢!”   声音才刚咯,外面又传来巨大的的泥土滑落声,她先是一怔,伸手掀开车门帘,前方的泥土已将整个路给埋住了,而第一时间赶过去救人的人,也被埋在了下面。   她心急如焚,却又不解的看向身旁的李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李淮没有回答,拽着她的手突然松开了!   她心头怒火立刻蹿了起来,质问他道:“你若早知道,为何不提醒我?就这样看多余的人一起被埋在下面?”   “龙奚兰,本王早就说过,愚蠢是不可救赎的,若你不急于救人,应该能思考这其中的不确定危机。”   她往后一退,是,她是慌了,没有考虑到山体还会再一次滚落下来,她就一心着要救被埋在下面命悬一线的人。   “倒是要谢谢胥王爷所授,代价如此惨重的一课!”   说完,她就从马车里出去,穿上鞋子,挎着她的残月剑赶到严明他们被埋的地方。   “王妃,郭都尉他们在那头,不知道队里伤重如何!”秦汉过来给她禀报。   此刻雨渐渐小了,她看到滑坡的地方不时还有沙石滑落下来,叫人过去营救下面的人确实危险,但是若不救,下面活着的人很可能因此耽误而时。   当即她就撩起袖子,要过去救人。   “王妃,您还是回马车上去吧,您这样过去伤着了,属下十颗脑袋也不够王爷削的啊!”   “别管我,赶紧叫人过去救人!”   说完,她也不顾别人的劝阻,就踩进了泥土里。   在生死一线之间,谁都会有害怕的,特别是山泥再次滑下来之后,但其他士兵看见王妃亲自去救人,也什么都不顾了,大家到泥尸堆里,先小心翼翼搬开里面的石头,再一个一个将埋在下面的人刨出来,陆续找到被埋在下面的人,有些已经没气了,有些受了重伤,奚兰一直在找严明,可是都找到了好多人,却唯独不见严明,他骑着马,应该埋得特别深。   突然一个人扑了过来,疯狂的在泥石里刨着,奚兰晃神地看过去,发现是严挺。   “小明……小明……”他嘴里一直念着严明的小名,发了狂的刨,也不管那些泥石里扎手的硬物,很快,双手就刨得鲜血长流。   “来人,快将严挺给拉走!”奚兰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听到他的命令,立刻有两个人上来拉严挺,严挺发疯地将他们推开了!他力气本就大,没有痴傻之前,身手在王府卫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虽然魄闪神缺,但数十年身体的反应却还在,一时之间,竟无人可以近身于他。   眼下本来就够乱了,再出这么一出,就更乱了,奚兰也顾不上那么多,她趁严挺背对着她嚎叫是,一拳击在脑门儿上打晕了!   “带走!赶快带他走!”有人上来将严挺拖走了,奚兰不敢松气,她继续转过身来,与其他人一起徒手刨着身下的泥石。   “筠宜,我需要你的帮助,快告诉我,严明在哪儿?”   她的声音落下,一道白光飘在了她面前,指了指她前方三尺的地方。   奚兰立刻爬过去,叫人过来帮忙。   远处马车中,一双冷眸眺望着雨中那泥石堆上的纤细身影,她身着的衣袍,早已被泥浆染变了颜色,那张白皙的小脸,也再看不清原本的清丽,她就那样执着的给自己赋予了可以拯救别人的身份,她的自不量力,竟有那么一刹那,让李淮有所触动,仿佛看到了千年之前的自己,无私、无谓的模样,永远将别人的生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真是傻!每每见到她如此,他就莫名的生气,想要将她在乎的通通毁掉!   “找到了,找到了!”泥尸堆里,突然传来她惊喜的声音,她终于将严明的头刨了出来,发现他还有气。   严明被泥沙封住了口鼻,此刻大口喘了气,既然还有力气大喊:“他奶奶的,爷命贱啊,又没死成!”   奚兰指挥其他人将他抬出来,真想一耳巴子给他甩过去。   救出了严明她还不能松气,继续指挥大家救其他人,这样到天黑,终于将埋在下面的所有人找到,死亡二十七人,受伤三十八人。   雨是彻底停了,但道路却被阻了!担心还会有山石滚落下来,他们找了一处尽量宽敞的地方落脚,再继续派人清理山道,与前面的郭孟俊他们会合。   此刻的奚兰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小曼见她这般,心疼的直哭。   “哭什么?又没死,拿上干净的衣服,我去洗洗。”   她派人出去寻找,发现山道下面,有个泉水潭,里面的水并未被泥土弄脏。她也没带上多的人,就一个小曼,其他人全是男的,守在外面怪别扭的。   此刻天已经黑了,小曼举着火把,守在水潭外面,奚兰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不妥,才将身上的泥衣脱下来,然后进到泉水里将身上的污物洗净。   她想着经过这一遭,卦象里的危险应算是过了吧?可惜了那二十七条性命,她虽能一卜先知,却终究没有改变任何。   “啊!”她还在泉水潭里,突听后岩石后面的小曼一声尖叫,立刻敏捷的爬起来,穿上内衫,跑出去查看。   便见小曼坐在地上,手里还举着火把,脸上发青,似是见了何惊恐之象。   “小曼,怎生了?”她四处看并未发现不妥,走过去,将小曼从地上拉起来。   “有……有鬼……”小曼颤颤嗑嗑的给她讲。   毕竟是个小丫头片子,上次在空门阵里看到那些僵尸,都吓得魂不附体了,刚才一定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脏东西,所以才这般。   “小曼,这儿到处啥都没有,别自己吓自己,肯定是你看眼花了!”她也不管是不是真有鬼了,先安慰一下,免得把这丫头胆给吓破了!   再则,就算真有鬼,难道还敢出来作祟不成?   “王妃,真的,我看见了,一张比纸还白的脸,两个黑色的眼洞,好可怕啊……”小曼一边形容,一边哭,身上还不停的抖。   奚兰双眉一紧,手已握紧刚才随手抓起的残月剑柄,眸中出现厉色问:“谁?”   “王妃,是属下!”   是秦汉,怕她们出现什么意外,带人过来寻。   奚兰松了口气问:“刚才可是你们出来,被小曼看到了?”   “王妃,我们刚到……”秦汉脸上有些尴尬,都知道王妃是来干嘛的,谁敢早来啊!   可是小曼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254章:中邪了   龙奚兰也未察觉这周围有任何鬼邪气,也许,真是小曼看走了眼吧!   穿戴好衣裳,他们就回去了。清理道路还需要一段时间,只好等。   大雨过后,夜晚的山野里,静得出奇,所以队伍里的声音听得十分清楚,奚兰本可以在自己的马车里稍微休息片刻,但总为小曼看到的那个东西不放心。便一步不停的守在李淮身边,马车里点了一支纸灯,她坐在灯旁边翻阅一本陈旧的古书。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秦汉焦急的声音。   “王妃,山那头传来打斗声,听声音人数众多,许是郭都尉他们在那边遇上了埋伏……”   她惊得脸色一变,立刻撩开窗帘,细声问:“道路清理得如何了?”   “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有条小路,也许可以绕过去!”   “赶紧派人过去看看!”   郭孟俊那边有几千人马,若真是遇上的埋伏,敌方的人数一定不少,而且这山区险要。不熟悉地势毫无优势可言。   秦汉领命,当即带了五百训练有素的精兵从那条小路绕过去支援。奚兰一方面命人清理道路,一面焦急的等待着。   她看李淮一直盘腿坐在床榻上。身上魔气淡了许多,也不知对外面发生的事有没有察觉。   等待的过程,如坐针毡。她好想能跟他说几句话,不过又怕打扰到他,便只能将视线放在他闭着的眼睛上。   “开始了——”突然从李淮的嘴里,说出了这三个字。   奚兰神情微变,已明白他口中的开始所指什么。   京城中一些人,绝不会让他活着回去的。   “李淮,我们不会有事的。”她出声道。似在安慰对方,但更像在安慰自己。   对方的眸子终于睁开,清淡的扫过她的脸颊,又闭上了!   她完全看不透他都在思考些什么,总觉他隔绝在这之外,不会轻易的流露喜怒哀乐,看待任何事情,都逃不过愚蠢之说。   觉得在这马车里气氛实在难受,她轻轻从车里下来,决定去看看严明的伤势。   严明的手骨折了,由军医帮他绑上了夹板固定,脸上也有些肿,他哥严挺守着他,看见她过来,还想起身给她行礼。   “免了吧!”奚兰坐过去,看着他这副惨样,有些难受。   “还以为,你今日就将命交在那里了……”   “王妃不必担心,我这条命贱着呢!”这机会成了他引以为豪的资本,奚兰听了却心酸;不过是每日都在刀口上挣扎的人,平平安安对于他们来说,何其珍贵?   她记得他们两兄弟十几岁就跟着李淮出生入死了,一晃就十几年过去,现在严挺傻了,严明又受了伤,她是发自内心的心疼这两兄弟。   “等王爷回去京城了,你就带你哥离开吧,想要去哪儿都行,娶个媳妇儿,做个平凡的老百姓,远离这世间的一切争斗!”   严明一听她说这话,表情一急,“王妃,难道你也不要我了?我哥现在是不行了,但我们绝不会……”   “严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们两兄弟为王爷做得够多了,下半辈子,你们应该去过平平静静的生活。”   对方一听她这般发自肺腑的话,眼眶立马就红了!   “王妃,我们这十多年来,一直都跟着王爷,过惯了这种生活,让我们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实在过不惯!”严明说的也是实在话,他们进了王妃卫,就只学会了打打杀杀,远离了这些,还真不知能做什么了!冬冬共技。   奚兰傻笑地摇了摇头。“呆子啊,我曾经看过你们俩兄弟的命格,若你们继续留在王爷身边,迟早会有血光之灾的!”   “那有什么?这十多年来,血光之灾不是如影随形吗?”严明不是不信,他是不怕。   她知道他们都是不怕死的真爷们儿,可她不愿意看到这一天。   “你不为自己想,也为你哥想想,难道你愿意他这般生活下去吗?”李淮未来会是何样子,奚兰自己都不清楚,她帮不了太多人,只由心的希望这两兄弟可以过好下半生。   对方听了她这话,果然低下头去思索了起来。   再看看旁边不清楚状况的严挺,他似乎有被说动了!   “严明,你觉得我的侍女小曼如何?”龙奚兰不是乱问的,她早发现严明私下跟小曼走得很近,有时闲聊时,小曼嘴里也时常提起严氏兄弟。   果然,严明一听见她这样问,一张脸涨得通红。   “小曼姑娘心地善良,温柔大方,很……好!”   奚兰眼中透出了笑意,“那你喜不喜欢?”   严明就跟被针扎了一般,“王妃这这这样问属下,属下不知……”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那么多废话!”   这厮一听,也觉得是这个理,当即就点头回答:“喜欢!”   “那到时候,我做主,给你们把事儿办了,你娶了小曼,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生活……”   “这怎么行啊王妃,小曼姑娘她……”   奚兰又是一笑,这严明向来一根筋,还懂得这种事要你情我愿啊,她身子微微一侧,朝马车后面喊道:“小曼,你别在那后面躲着听了,你要是在乎,就过来说。”   小曼果然从后面低着头出了来。   “王妃……”   她直接问:“刚才我与严明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小曼,你怎么想?”   小曼害羞的回答:“奴婢是王妃的侍女,一切听从王妃的安排!”   “本王妃又不是霸王,你要是不愿意,本王妃可不勉强你!”   小曼这才娇滴滴的说:“奴婢愿意!”   严明脸上一喜,也不管那脱臼的胳膊,立刻就坐了起来。   “小曼你当真愿意?”   “嗯。”   看着自己竟然亲手促成了一桩姻缘,奚兰心头的一件大事,总算了了!   但有个人却突然不干了,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严挺,一把将严明给他削的那把木剑给扔了,生气的从这里离开了!   奚兰的双眉一蹙,都还忘了严挺了!   她只以为严挺傻了,但是再傻也有心,有心就会有感情,小曼平日对他颇多照顾,而在空门阵里,严挺还拿刀救过小曼,原来,傻严挺也喜欢小曼,这可就难办了!   “我哥又闹脾气了,他近来总闹脾气!”严明这脑袋一根筋,竟然看不出来他哥为何生气,在他们眼中,严挺应该就是几岁小孩吧?   “小曼,你在这里陪着严明,我去找他。”   说完,奚兰就朝严挺离开的方向步去,看见他坐在一块雨水打湿的岩石上发呆。   “严挺!”她唤他的名字。   严挺扭头过来看是她,厌恶的转过头去了!   奚兰就站在岩石下面,将从小曼那拿来的糖果递给他。“小曼说,这是你最喜欢的。”   “我又不是小孩了,不要吃糖!”   这话一定是严明教的,因为严明一直想要他哥能变回去。   “严挺,你喜欢小曼吗?”   “我喜欢!”倒是诚实呀!   “那你喜欢严明吗?”   严挺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告诉他:“他是你弟弟,是你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对方没有回答,傻傻的看着她的脸,似在思考她说此话的意思。   “就是你是他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   “嗯。”她点了点头,又问他:“他也是你最重要的人!”   严挺吐出一口气,好像明白了这有多重要。   “他是我弟弟,我把他从娘亲怀里拖出来,背着他走了三天三夜……这个……”他把他的袖子撩起来给奚兰看,那上面有好大块疤,奚兰记得,严明曾经讲过关于他们小时候的事,严挺为了给快要饿死的他偷一个馒头,差点被打死,想必这手臂上的伤便是那时候留下的吧?原来他都记得!   “那你愿意失去你弟弟吗?”她问出这个问题时,心里充满了满满的罪恶感。   严挺拼命的摇着头。   她又问:“你希望他可以开心快乐吗?就像你一样。”   严挺又用力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沉重的说:“那你弟弟和小曼在一起,他们会一起照顾你,好不好?”   严挺的表情僵硬下来,好像听懂了她的话,眸光闪烁着泪光。   “严挺,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懂这些,但我希望你能懂……”   她没有再说话,沉默的站着。   因为她打心底里觉得,这一切对于严挺来说不公平。若严挺没有傻,他也有追求自己感情的权利,就因为他傻了,便成为了别人的附属品,小曼对他好,也许是因为严明的关系,又或许是怜悯之心,而他却将这种好,当成了最美好的礼物。   良久,严挺小声问她:“弟弟只有和小曼在一起,才会快乐吗?”   “嗯。”   “那他们就在一起吧!我是哥哥,我要让着他!”严挺突然这样说,让奚兰有些吃惊,那语气和表情,好像曾经的那个严挺。   “王妃,秦汉带人绕小道过去,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张辽过来禀报,奚兰表情跟着一变,赶紧叫人将严挺带回去看好。   “全军戒备!再派一队人去寻找,务必将秦汉那边的消息传回来。”   秦汉带人过去,一定是被什么给困住了,不然不可能没有消息。   过了半个时辰,奚兰彻底坐不住了!   “张辽,你派出去的人依旧没有消息?”   张辽过来回答:“王妃,恐怕那条小道上,有何蹊跷。”   奚兰想坐等天亮,但是此刻离天亮还远,秦汉他们若是被困住了情况一定很危机,也没有听见任何打斗声,那么多人一个人都没回来,必然有什么蹊跷,比如遇上了鬼打墙或者进了什么玄门阵,这就必须得她亲自去了!   她不愿离开李淮,在马车外面犹豫了再三,最终选择去一探究竟,安排了重兵守护,自己只带了百人小队,前去寻找秦汉等人的下落。   他们举着火把,沿着山间的小路朝前走,雨露还未干,鞋子踩在烂泥里,走起来有些费力,其他人都担心这身子金贵的王妃受不住,却不想她走起来比他们轻松多了!   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奚兰停了下来,她问身侧的张辽。“你们可有闻到什么古怪的气味?”   张辽回答:“没有啊!”   “没有?”可是她怎么觉得有一股怪味儿?   又闻了其他数人,他们都没有闻到,这就奇怪了,她没有迟疑,当即下令:“所有人把你们身上防毒的面罩戴上。”   大家虽觉得她这多此一举,不过不敢不从,全都戴上了!   不多久,走在前面探路的神龙兵惊慌失措的过来禀报。   “王妃,发现秦队长他们了!”   “在何处?是否遇见了埋伏?伤情如何?”奚兰表情一变,一连问了几个问题。   对方压低了声音回答:“肉眼看亲队长他们似乎并没有受伤,但是有点儿没对劲!”   “怎么没对劲了?”   神龙兵眼神忌讳回道:“他们……他们好像全部中邪了……” ☆、第255章:谷药仙   “说清楚些。”她沉声说,要详细的。   探路兵才仔细的描述道:“我打着火把过去,发现他们全部站在树林中,都一动不动。就像是……魂儿被勾走了一般。”   奚兰听完,二话不说,就让对方带他们过去看。   果然,再往前走了一里左右,就看见黑黢黢的树林里,垂直站着许多人影,与刚才的探路兵描述一样,他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由远处的火光照过去。十分瘆人恐怖,就像林间漂浮着无数鬼影似的。   她带人走近了去,发现这些人的眼睛都睁着,她伸手摸了摸,鼻息还在,就是人没有意识,粗略一看,她派出去支援郭孟俊的前后两拨人都在这里。   “王妃,这林子有古怪啊!”张辽小声提醒着,已拔出长剑警惕起来,生怕有何妖鬼突然跳出来。   奚兰查看了许多人。亲自掰开他们的眼睛看瞳孔,要说中邪的话,也分很多种。最常见的便是人会反常的做许多事,但这般一动不动如活死人一般的模样,倒是第一次见。   “他们都是统一走到这里。出现了这种情况,看他们停止下来的动作,当时还在赶路,证明他们自身并没有发现任何反常。”她跟张辽分析道。冬冬史弟。   对方仔细一看,回答道:“前后两拨人过来,难道是这一片林子里有什么古怪?”   她表情严肃的扫过这片林子,凭借她那双通灵之眼。要是有什么邪鬼之气,不可能发现不了!再则,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全是阳气重的男子,一般的鬼邪都要避开才对,谁还敢出来作祟?   “如果有何古怪,为何我们走到这里无事?”她问张辽。   对方抓了抓脑袋,回答不上来。   “要找到答案也简单,我问你,我们同张队长他们两拨人走到这里有何不同?”   按理说,大家的军装配备都一样,并没有何不同,但刚才走到半路,奚兰说闻到了怪味儿,让大家将防毒面罩带起来。神龙军这面罩,也是特制的,有很好的防御有毒气体的作用。应该就是他们都提前带上了防毒口罩所以才免于这样。   她下令说:“派人到周围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是!”立刻就有几波人分开去寻找了!   奚兰轻声闻道:“筠宜,若他们真如我猜想,并非中邪而是中毒,此种药物我闻所未闻,倒觉有几分谷药仙的做派。”   谷药仙是一制毒高人,他所制之毒,皆是稀奇古怪,手法独特,害人于无形,不过在二十八年前,谷药仙在江湖上,彻底销声匿迹了!那时龙奚兰还未出生,但有关此人的传闻,无不惊世骇俗。难道是想要害他们之人,将谷药仙给请出了山?如果真是这样,她要对付的不是鬼邪,而是人!   此刻,筠宜带着白光出现,轻声回答她:“我所知道的是,那位谷药仙在二十八年前,就死了!”   筠宜作为剑灵,这数百年来,一直游离在人间,对人间之事知之甚多,她说的,应是没错吧?   “死了?怎么死的?”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筠宜没有多说,作为剑灵,她只说该说的。   “王妃,我们在林中发现了这些——”方才派出去的神龙兵不久就回来了,分别给她呈上来数支染了半截的蓝香,奚兰将口罩取下来一闻,与她方才闻到的那股怪味儿相同,她又让其他人闻,没人闻得出味道。   看来,因为某些原因,这味道只有她才识别得出来。这蓝香,恐怕就是罪魁祸首了,确实是有人将这些香放在了秦汉他们必经之路,然后将他们困在了这里。现在她人是都找到了,所有人变成这副样子,可有毒可解?   张辽此刻来问:“将香熄灭了,秦队长他们是否可以恢复意识?”   “试一试才知道了!”   香灭了奚兰的表情又是一变。“不对!赶紧回去!”   下毒之人,既然将她派出来的人全部困在这里,一定有何目的,没准就是为了声东击西,将她给引出来。   当即,她就带着所有飞奔回去,这段路因为已经走了一遍了,所以速度快了许多,刚到营地站留的区域,便觉有数道黑影飞过。   “王妃小心!”张辽一声落下,奚兰身侧的几个神龙兵已相继倒下,他们脖子上都插着一根细细的针,是暗器!   奚兰心中疑惑,这般快的暗器,为何全然没有朝她而来?   于此同时,她发现一黑衣人飞身而下,朝她前面去了,她快速追上去,那黑衣人发现她上来,身子一侧,在空中翻转了一圈,落地,正面对上奚兰时,她心中不由得一惊。   那人脸上带着一张白色面具,奚兰曾经见过。   “白夜!”   正是曾血洗将军府的白夜门门主,想必刚才小曼在泉水潭里看到的,也是他了,比纸白的脸,两个黑黢黢的眼洞!   而周围营地里,她留下来保护李淮的人,全部都直直的站着,保持着那活死人的模样,必定是被用了药,完全形同虚设。   白夜没有任何回应,他身速奇快的飞身到了李淮的马车前,一把锋利宝剑已出窍,剑光凛凛,直朝车中人而去,马车门被剑气劈开两截,里面坐着的人没有动,但眼睛是睁开的,没有被白夜所用之毒影响,宝剑朝他刺去时,他徒手接住了,鲜血顿时长流。   “李淮——”奚兰惊唤一声,人剑已出,朝白夜袭去。   白夜觉察到,将剑收回来,接住了她的剑击,她没有伤到对方,但杀机已起,招招致命的连朝对方砍去。   一年前,她曾与白夜过招,那时不出几个回合,她已被逼入死路,全无生机,如今她剑术精进,手里拿的是残月剑,灵气护身,普通人根本无法接招,这白夜也有些本事,不但能轻松应对,甚至他所持之剑,与残月剑撞击时,击出青色剑光,竟然也带着一股强大灵气!   这白夜的剑有名堂,奚兰也顾不上思考那剑的问题,两人过了数招,终于暂退一方,奚兰的身后,是李淮的马车,余光中,看到他坐在马车里一手鲜血。   奚兰带回来的其他人,已与白夜的门徒打了起来,一时之间,打斗声不断。   “看来这一年,你并未忙着去享受锦衣玉食。”白夜说话了,与一年前一样,轻而有力,光听那声音,就可感觉到剑气在周围暗涌着。   “白夜,雇你来之人给了你何好处?使得你花费如此大力气来行刺当朝王爷?”龙奚兰不知敌人还有多少人,但知己知彼,总能给自己争取些时间。   白夜站在前方,奚兰似乎能看到那张面具后面,一双阴厉的眸子所夹带的仇恨。   “我白夜门今夜只取他一人性命,其他人若要挡道,就一并陪这魔头阴曹地府去吧!”说罢,白夜再次腾空跃起,朝李淮乘坐的马车砍去。   奚兰只感觉逼人剑气落下,她举起残月剑去挡,被剑波震开,滚落在地,她抬头时,竟然看到剑灵筠宜也一并从残月剑中,被击了出来,灵体已受损,无法归一。   “怎么会这样?”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夜的剑,竟然将依附在残月宝剑上四百余年的灵体劈成这般?   筠宜飘在半空中,灵体受损严重,却焦急的告诫她:“他剑上镶的那颗青色宝石是毁天珠!”   毁天珠,乃其大神器之一,它的能力与它的名字一样,毁天灭地,仅将它镶在一把木剑上,也能断骨削筋,成为世上无坚不催之神兵器,白夜本就剑术非凡,再手持这样的神兵,她要如何对抗?   只见那青色剑光劈下,奚兰爬起来,再次用残月剑去挡,现已没有剑灵守护的残月剑,直接就被削断了,如剑削泥一般,奚兰震惊,那人倒是没有再次袭来,给足了她时间犹豫。   白夜冷声道:“一年前,你跟我打赌,说若你赢了,此后我绝不杀你,今日我姑且给你活命的机会,但机会只有一次!”   她若肯放弃护李淮,他就放她一条生路,若她坚持,他手中神兵,绝不姑息。   奚兰回头看了一眼李淮,他也正看着自己,没有任何恐惧,就像一个凌驾在一切之上,对生死无欲之人。   只是李淮的目光,似乎也在等待,等待她在生死之间的选择,她也许不忍心亲手杀了他,但如可借他人之手了却这一切,她也解脱了吧? ☆、第256章:龙凝珠之力   可她的决定,不会因为有二次选择的机会改变,更不会因为苟且偷生而放弃。她毅然坚定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杀他!”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杀他!   这一声,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亦如说话者身上的坚持。   白夜冷笑:“你不怕死的精神真是感天动地,可那个半魔人,却不在这之列。”   龙奚兰早就听出白夜所说之言带着深重的仇恨,这绝非是一个受他人雇佣前来杀人之人会说的话。冬夹叨技。   “你就是谷家最后一滴血脉吧?”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淮,突然开口了!   奚兰一惊,谷家?应该就和她猜测中的谷药仙有何关系,只不过。李淮怎知?听此话,似乎还有何渊源。   白夜冷哼了一声:“看来入世魔觉醒记忆是真的。”   “就凭你,也够资格找本王报仇?”李淮虽此刻不能动法,但他丝毫没将白夜放在眼里。   白夜被他此话激怒,喝道:“妖王!我爷爷当年未能完成的事,今日由我替他完成,不过,就你此刻这般境地,竟然还如此张狂,简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和你爷爷一样,不过是只会背后使阴招的无能之辈。二十八年前想阻本王出生,却死于自己的奇毒之下,也是报应!”   “妖王!去死吧!”对方已是忍无可忍。再没给他们任何遐思的时间,青光已沸腾而起,夹着他剑气劈下来;奚兰想不明白。李淮此刻为何还要说话去激怒他,她手上再无任何武器可以抵挡,只能以肉身挡在马车前面,唯有两只手,去迎接这死亡一击……   几乎同时,她体内的龙凝珠之力,被这危机一刻激发出来。紫色灵光凝聚在她周身,挡住了毁天珠之力,两股力量相撞,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山,周围地动山摇,好多站着的人都被这股力量震得倒了地。   而那两股力量,并未因撞击而分开,相反,两股力量互相交织着,仿佛在互相融合,奚兰只感觉全身发热,体内又重新灌入了新的力量,她发现体内的龙凝珠正在逐渐强大,一定是龙凝珠将毁天珠的能力转借了过来,它本就是吸噬了上千年邪煞之力才凝聚而来的神器,毁天珠的强大能力,恰巧被它反噬了!   白夜发现这一点时,欲将剑收回去,但两股力量融合在一起互相交织着,他心中暗叫不好,只好硬收回去,却被那股力量反弹开来,滚到在地上,猛第吐出一口鲜血,那张白色面具上,立马就被红色液体给沾满了!   毁天珠的力量被收回后,奚兰身上的灵光并未消散,似乎在逐渐增强,她不清楚这是好是坏,但试着驾驭这力量,却让她十分难受。   白夜的门徒见他受了伤,立刻飞身过来几个人护住他,嘴里担心的唤着“门主!”   白夜强忍着被两股煞气震伤的痛苦,给手下下令道:“赶快将马车里的人杀了!”   他也发现龙奚兰对她体内之力并不精通,此刻动手,他们还有先机。   “是!”这些人皆是从小培养的杀手,全听他吩咐,接了命令,几人迅速散开,在马车的四个角方向停下,下一刻,四根铁链便由他们手中飞出,牢牢的锁在了马车的四个边角上,他们一齐往上一拖,那马车就跟着飞了起来,悬在空中。   见此,白夜推开身边扶住他的两个杀手,指尖多出几根细针,往马车一扔,此暗器便全朝马车中的李淮飞去。   奚兰从痛苦中反应过来,她张开双臂,用龙凝珠之力,将那些银针生生的控制在了半空中。白夜一惊,却任不死心。   “拖走!”   那四人便将铁链一圈圈缠在马车上,奚兰立刻使出浑身解数,将马车脱回来,两方互不想让,一时那马车被她们彼此制约的力量悬挂在空中。   而这边,又有三个人,持剑快速朝她袭来。她感觉到了,又不肯放弃已经控制住的马车,李淮还在里面,便无瑕顾及身后来杀她之人。   “王妃!”张辽一声怒吼,冲出重围前来救她,用剑将几人挡在前面,以一敌三,虽勇猛,却明显站在弱势,才几招,就被阴狠的白夜门杀手刺得全身是伤,但他始终没倒下去,咬牙为奚兰争取着时间。   突然,一把长剑,快狠的从后面刺穿了张辽的胸膛,他手持的武器,无力地由他手中掉进了泥地里。   “张辽!”奚兰惊惧唤了一声,张辽那死亡前巨睁的眸子,还望着她,鲜血正不断从他口中流出来。   紧接着,她就看到张辽纵身往前一跪,他身后,站着还带着面具的白夜,便是此人,一剑刺穿了张辽的身体。   后面的厮杀中,神龙兵发现张辽惨死,士气受创,又接连倒下了几个,今夜危机,死伤已在所难免,她缓慢闭上双眼,周围突然刮起狂风,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由她体内爆发出来,顷刻间将那四人手里的铁链给生生挣断了!几人纷纷重伤落地,紧跟着缓缓落下来的,还有李淮所乘的马车。   奚兰站在原地,发髻已经随着那股强风,散乱的披了下来。   “噗——”白夜突又吐出一口鲜血,“想不到,你以凡人之躯,竟可以将龙凝珠力量控制如此……”   他所得到的消息是,龙奚兰吞了龙凝珠,煞气已折磨得她只剩下半条命,就算李淮能帮她控制煞气,也不该是眼前这局面的。   更何况,他这次暗杀活动,根本就没想过要动手,他爷爷研制的木人毒无色无味,可以在任意高手面前用毒于无形,本可轻易控制这里所有人,却未能将她控制住!失策呀!   “门主!你没事吧?”白夜由他的两个杀手下一人扶一条胳膊,才免他没有扑倒下去。   此刻,他目中涌出仇恨,却不得不一声令下。   “退!”他身边两人便夹着他,飞向黑幕之中,他的手下一看他离开,也纷纷离开战场。   奚兰想为张辽报仇,可是她刚才的爆发,已经消耗了体内所有能力,此刻之所以还垂直站在,因她十分清楚,若她比白夜先倒下去,今夜李淮就会任人宰割,所以看到白夜门的人相继离开,她也坚持着站了好久。   “王妃!王妃!”不断有人朝她跑来,她的视线有些模糊,下意识的去看张辽的方向,只见鲜血流了一地,刺目惊心,她心中难受,无法言喻,缓慢回身,去寻找马车中的李淮,见他还坐在马车里,心头顿时落下千斤大石,松下一口气,身体颓然倒下! ☆、第257章:李淮你何时回来   是她看错了吗?在奚兰眼睛无力闭上那一刹,似乎看到了马车中那冰冷面容上,生起一丝怜心。   若是真的,自己所做一切。也是值得了吧?   让那冰冷的灵魂,感受到这时间一丁点儿温暖,她便成功了!   天亮了,所有中了木人毒的人都醒了,路通了,他们与前面队伍也回合了,死伤统计,队伍整顿筹划,一切在井井有条中进行着。   经过前一晚上。李淮的马车,彻底废了,他将昏睡的奚兰抱回她乘坐的马车上,也不知是他守着她,还是她守着他,总之,他凝视着她的睡颜良久。   “李淮……李淮……”突而听到她在梦中轻唤这个名字,李淮的双眉微紧,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只有智未开的凡人才会做梦,他从觉醒那一天开始,便不再入梦。甚至可以不必睡眠,做梦于他而言,只在记忆里。他不再理解凡人做梦的感受,此刻更觉她在梦中呼喊自己此生的名字可笑。   难不成她当真以为,他无欲之心会被她感动?   那他苦修了两千年。尘封与魔界五百载,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   他在心中暗自嘲笑她的天真,再也不愿看她的脸。   “师父,你曾说过,虔诚的心可以改变一切……”   马车里出现了另外个声音,李淮面色冷淡,眸子微微一闭。   “兰生。你前世是花灵,今生才不过投身做人二十多载,就被凡人的虔诚改变了吗?”他以长者说教的语气问他,却也不用看对方的面色。   兰生的样貌便是转世后的薛平安,不过化作灵体之后,身上被淡紫灵气围绕,普通人不可见。   “不论是两千年前的倏世,还是入世后的李淮,师父也曾是凡人,徒儿皆在师父身上,看到了这种虔诚,若说改变,也不过是从师父那学来的罢了!”   李淮依旧闭上眼睛,不为所动,不久,平安的花灵消失,他才缓慢睁开双眸。   身后又传来奚兰轻声唤他的声音:“李淮,你何时回来?”   他眸色有变,不过是一刹那,又恢复了习惯的冰冷。   实在不愿看她这般模样,扰乱了他的心绪,欲起身出去,一双温暖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他那挺拔的身材在马车里,本来就无法舒服展开了,这般更是僵硬起来。冬夹冬巴。   他垂头去看她伸出来抓住自己的手,试着将手抽回来,她一如既往的难缠,又在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梦中用力箍住他的手,还沉沉说:“只要我还活着,就不放开你的手!”   他脱口而出道:“那你就去……”   可那个‘死’字却被他吞进了喉咙里,以倏世的姿态,他不明白自己的不忍来自何处,更痛恨这种被凡人感情左右的自己。   龙奚兰并没有昏睡很久,她在中午队伍准备出发时醒过来,看到李淮盘腿坐在身边,她首先坐起来,去看他的手。   记忆里,白夜用剑去刺他,他用手接住了!   李淮的手上确实绑着纱布,不过在龙奚兰伸手去碰的时候,他睁开了眼,清冷的目光,让她胆怯的收了回去。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手伤!”   “不必了!”他据她于千里之外,甚至不舍得多看她一眼。   她心头有些失落,原来一梦醒来,一切都没改变呀?   他还是那个从骨子冷到灵魂里的倏世!   “到底要我如何做,你才肯变回原来的样子呢?”   很多时候龙奚兰都想不明白,曾经那阳光明媚的李淮,难道在这具强大的灵魂中,渺小得不值一提了吗?   失落归失落,她没有忘记自己是谁,正在做什么,下一刻,她便将整辆马车让给了李淮,自己整顿好心情出来询问队伍里的状况,最为关心的,自然是那些牺牲的亲随。   此刻,受创后的军队中,几位队长正在重新编队,有些人死了,有的人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他们必须继续往前走,既是军队,须得有自己的纪律和纲法,空缺的就得有人补上;还有随军的一些物资,也需要一一清理,行程很紧,要做之事却甚多,场面忙碌低沉,军心十分撂倒,出了这么大变故,领军的王爷始终没有出现,王妃的安危也几乎是个迷,此刻,突见王妃简单着装下,缓缓朝他们走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移了过去。   “王妃!”   “王妃!”   “王妃!”   龙奚兰走过的地方,无不是恭敬的唤她称号,她点点头表示回应,人已几位队长面前停下。   她问:“离开的那些人都安顿好了吗?”   “就埋在这山后面,王妃要去看看吗?”庄智谋沉重回答,自从进了王府卫,身边的兄弟离开,是常有的事,不过他们并没有学会麻木,难过之后,只能倍加去珍惜活下来的人。   奚兰想到张辽最后倒下的瞬间,她的心绞痛着,她何德何能,让别的人为她献出生命呢?难道就因为她是那什么胥王妃?   “带我去——”她沉默之后,想要去看看那些兄弟的坟墓,因为,以后她再也没有机会来看了!   庄智谋便带人护送她过去,离开前,从人堆后面瘸瘸拐拐出来一个人。   “请王妃带属下一起去,送那小子最后一程!”   闻声,所有人看清楚了此人的面容,自然山水严明,在王府卫里,除了他哥严挺,他与张辽最亲厚了!   奚兰看见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对不住他们,眼角有些酸,只问他:“你的伤无碍吧?”   “死不了!”严明抱着一个包袱,跟着他们到了张辽的坟前,他打开包袱,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有一个崭新的荷包、一条腰带,和一本书;那本书奚兰见过,是李淮曾经送给他的论语,那个荷包,像是女儿家的物件儿,至于那条腰带,曾见严明戴过。   地方到了,一排新起的土包,因为行军,连个墓碑都没有,看上去十分凄凉。   此刻,严明往张辽的坟包上一坐,“小子!你说你这辈子,都没收到姑娘给你亲手绣的荷包,我管小曼要了一个,就当了了你此生的愿望了吧?还有这根腰带,是你借给我,我喜欢就一直没还你,如今你去下面了,我也该还你了……”说着,他声音有些梗塞,拿出火折子,当面将东西烧了,接着他又拿出了那本翻得陈旧的书。   “你说王爷为何就独独送我书,现在这本书……”   奚兰看出,他要将书一并烧给张辽,想到这本书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他身边不曾离开,她于心不忍。伸手去挡了!   “书留下来吧,就当是为了张辽留下来。”   人死了,以此生修的福德进入轮回,有时,往生者应与此生断得干净,才走得干净。   严明终在她的劝说下,将书留了下来,可她却劝不了他后来在张辽坟前嚎啕大哭。   上一次严挺失踪,也不见他这般崩溃的哭过,那时候,亲哥不见了,他至少还有个兄弟可以互相支撑鼓励着,如今,亲哥傻了,兄弟死了,他早就想找个地方发泄了吧!   奚兰见他这般样子,其实也好想一起痛哭一场,却忍了,多少双眼睛指望着她呢,懦弱,她一丝一毫也不要表现出来! ☆、第258章:邙山关   于是只能垂头低站在一旁沉默着,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严明终于是哭够了,大掌一抹,将脸上的泪水抹干。起身,闷头往来的路回去了。   庄智谋上前来,细声对她讲:“王妃,我们也该回去了!”   她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这些坟墓,才回身与他们一起离开。   队伍重新启程了,不知前面还有何危险等待着他们,总之,她强迫自己在低落的情绪中打起精神来,在群山里。行了一天,终于走出了那片阴郁之地。   越往东走,就越冷,夜里赶路时,她常在摇晃的马车里,冷得惊醒过来。   清冷的月光透过车帘子照进来,她才得以看到李淮在黑暗中的轮廓,和那熟悉的寒冷。   她一整天都没跟他说话了,害怕一开口,就听到那扎心的疏离。   然而今天。他却出奇的开口问她:“奚兰,你又做梦了?”   “你看见了吗?”   “嗯。”   她躺在马车上那窄小的床上,将头转过去,不再看他,傻笑道:“既然看到了,又何须问我呢?”   梦里全是李淮曾经那温润的模样,还有他与她说的每一句话,与其说是做梦,不如说她心心念着,只能在梦中回味一番了!   身边还是那个人,却也不是那个人。李淮与觉醒后的倏世,原本就是相差甚远。   一个是入魔的上仙,一个是心怀天下的皇子,一具身体里,两个人格,弱的那个,便被完完全全剔除干净了!   再也找不到一丝,曾经的模样。而她还不得不守着他,度日如年。   她感觉有双手抱住了自己,黑暗中,身体僵硬起来,想起过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李淮便是这般从后面环抱住她,但那个身体是温暖的,此刻的冰冷,像是从极其寒冷的深渊而来。   “菩提!”   她似听到筠宜的声音,便站起来往马车外面走。   原本他们正在赶夜路,但此刻外面却无人。旷野上空,是漫天的星星。   “筠宜?我们这是在哪里?”   筠宜对她笑了笑,回答道:“在你的梦里。”   难怪,一切看起来虚无缥缈,与她记忆中的不同。   “原来是你入了我的梦!”她轻声叹道。   筠宜告诉她:“其实我是来与你道别的……”   “道别?”她脸上出现惊讶,忙问:“你要去何处?”   “残月剑断了,剑断灵散,那便是我的去处!”   奚兰心中一惊,剑断灵散?筠宜也要像千年前的惜兰一样,消失了吗?   “我可以如何帮你?”   筠宜摇了摇头,对自己的命途已然接受,一滴晶莹的泪痕沿着她眼角下落,她沉声对奚兰道:“努力了四百年,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那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着,而后,便见筠宜化作一缕缕白光消散了!   “不要!”奚兰从梦中惊醒过来,马车还在摇晃中,天色已大亮。   惊扰犹在的龙奚兰转头看去,李淮还盘腿坐在椅榻上,闭着双眸,如睡着了一般。   她明明记得李淮抱过她,才做了有关筠宜的梦,那梦里筠宜所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她立刻去寻找断掉的残月剑,李淮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她的动作,沉声说:“不必找了,本王已命人将它埋了!”   “埋了?”她一脸不解和恼意。“为什么?”   “剑断灵散,留着已没有任何用处了!”   奚兰心上仿佛被他亲手刺了重重一刀,虽早知他冷血残酷,可这般,也着实无情得令人发指!   “那是李淮送我的第一件礼物……”她何其珍惜,即便是断了,也想留在身边做个念想,可就这般,他夺走了李淮,连李淮留给她最后一物件,也一并拿走了!   李淮无动于衷回答她:“现已毫无意义!”   她冷笑应道:“对你无用便是弃!”   对方没在回答,继续闭着眸子,马车里一时无声,只听见车轮碾过落叶所出之声,这个秋天,还真是令人寥困啊!   还有两日就要到金陵了,神龙军行到邙山关,却被避在了关外。守关将领以胥王爷没有通关文书不予开关,不用想,也知是东宫阻他回京的由头。他此次回来本是奔丧,路上耽误了许多时日,余贵妃早已下葬皇陵之中。   奚兰将关门上守军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李淮,这是他们三日来,第一次说话;他平静听完,撩开车窗,轻声对她讲:“邙陵关的秋色尤其迷人,你陪本王出去走走吧?”   她自然吃惊,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都被卡在了邙山关,却有闲情逸致去看风景?不过她也不推迟,就跟着李淮出了营地。   邙山关筑在邙山脉之中,除了这个关口,两边皆是群山,数千年的风雨形成无数险要崖壁,景色绮丽,最值一提的,莫过于群山之中的枫树林,李淮说得没错,秋天的邙山关,便是人间的仙境,在万花落尽时,一片片被烈焰燃烧的红叶林,引人忘情。   不知是七皇子李淮来过这里,还是千年前的倏世来过这里,他找了一处风景绝佳的山崖停下来,往下看去,是文国的大好山河,她从侧面凝视李淮的眼神,仿佛回到了数月前,他们在边界时的模样,这般,最像李淮了!   “就是这里!”他开口说。   奚兰不知他指的什么,但从此地的风水可观,是千古年来浩劫开始的地方。   后来,她才知道,五百年倏世大战吞天,便也是在这里,他用七大神器将魔界大门打开,而后,被一并封在了这里。   “倏世,你已经通关的办法了吗?”终于忍不住,她打破了他欣赏美景的兴致。   李淮眉毛一挑,不知何时起,她不再唤他为‘李淮’,就像放弃了,又重新拾起了其他,总之这片刻,李淮心头有些异样。   “通关?”他轻描淡写回答:“一个小小的邙山关何以阻本王大业之路,谁挡谁死!”   奚兰手心里,不免捏了一手冷汗,下意识的问:“莫非,你打算直接派兵将邙山关给攻下来?”   邙山关原本有一万驻军,但为了防李淮回京,又派了两万人过来,所以此刻关上有三万人马。如果李淮贸然用兵,那便是反叛之罪,必定被天下人唾骂!夹杂丸号。   从前的李淮一定不会这样做,但现在他会如何做,奚兰确实看不透。   当夜,奚兰又做了一个梦,这次的梦,却无比真实,她梦到被云遮了一半的圆月下,李淮与一黄衣女子,站在红叶林中说话,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却感到不祥。   此刻,她一人坐在军榻上抹着额头的冷汗,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样一个奇怪的梦,便起身,从帐中出去。   看着这夜空,她不由得眉头一紧,头顶挂着的圆月,正好被云遮了一半,与她梦中一模一样!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往李淮的营帐走去,守在外面的王府卫看她过来,忙挡在她面前问:“王妃这么晚了,可有何事?”   “我来见王爷!”   “王爷已睡下了!”   这些王府卫平日都与她很好说话,这般回绝她,也有些不忍,就此,奚兰就很肯定,李淮并未在营帐中,莫非真像她梦里所见的那样,在前面的红树林中,与一黄衣女子交谈?   奚兰立即转身,就朝营帐外面走,秦汉追出来问她:“王妃,您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找李淮!”如果她梦中所见是真,那么李淮在红树林见的女子是谁,他们又在说什么?   “王妃,王爷在营帐中呢!”秦汉一脸无奈的说。   她不相信,这些人一定是受了主子的命令哄骗她,脚步往前走,又听见身后远处,传来淡淡的一声问她:“你这是要去何处寻本王?”   听了这一声,她才回过身来,见到衣冠整齐的李淮,站在两座营帐之中,俊眸清晰。   “你真的在……”奚兰一时有些尴尬,自己竟将一个梦境当成了真?   李淮没有回应她,那深邃的眸眼,似乎已将她看穿,也许,他又看到了她的梦境吧?   奚兰朝他走近了去,看他周身的魔气还很淡,心中稍安,但她未想到,他竟会主动伸手来拉她的手,就像从前那样。 ☆、第259章:李淮回来了   她有一时无措,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未醒。   “又做噩梦了?”李淮轻声问她。   奚兰抬眸望着月色下,那张温淡的俊脸,好半响才回答:“我也不晓得算不算噩梦。你说算吗?”   李淮没有笑容,却与平日很不一样,他拉着她,到了自己的军帐中。   “你需要休息,快睡吧,本王守着你!”   本王守着你……   她目光看了看被褥叠得整齐的军榻,方才守在外面的王府卫,不是说他已睡下了吗?   若不是这样,她都快忘了,他如今可以不吃不喝不睡。那他刚才真的就在军帐中,没有出去吗?   她将手从对方手心里挣出来,轻声道:“倏世,你今夜怪怪的!”   “不是你期望李淮可以回来吗?又为何要唤这个名字?”李淮在她面前轻语,这让她越发觉得不适,往后退了一步。   她说:“我是期望,但却知道这不是!”   “为何不是?”李淮靠近来,再次去牵她的手,昏暗的营帐中,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奚兰轻轻拧起双眉。仔细打量他的脸,难道李淮当真回来了吗?   她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他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厌烦,她眸中一亮,恍然失笑:“我都快不认得你了!”   “无碍,我认得你!”他抱着她在军榻上睡下,她终可以安心的睡在他怀里了,但她却不忍心睡过去,怕一觉醒来,眼前又是另一个冰冷的人儿。   “李淮,你还会离开吗?”她试探问。   他修长的手指滑过她颈脖处的青丝。许久都未有应答。   奚兰心中有一丝害怕,却听见他说:“傻子,我从未离开过……”   “是吗?”她依旧不太确定,头微微抬了抬,想去看他的眼,后脑勺蹭到了他坚硬的胸膛。   他伸手将被褥细心为她盖好,轻柔说:“睡吧!”   她不想睡的,甚至睡意全无。但他这音一落,奚兰眼皮就忍不住开始打架,很快就如他所愿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她没看见李淮人在何处,顿觉惊慌,往常绝不会一觉睡过头去,一定是李淮对她做了什么,她从床上跳下来,就往帐外跑去,冒失地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额头撞得生疼。   “你做什么?”是李淮的声音!   她摸了摸额头,抬头去看,有些尴尬。“我……我想看看你去了哪里。”   李淮目光从她脸上往下看去,最后停留在了她光着的脚丫子上,问她:“所以就这般出来了?”   她顿时窘得红了脸,好像又回到了最初与李淮初遇时的情景,便是他一个眼神,一句话,也可让她心猿意马。   后来,龙奚兰回去穿了鞋子,询问他邙山关的事。   “明日,便可通关了!”   她眼中一亮,“当真?是京城来了通关文书吗?”   李淮没有回答,只问她:“邙山下有一个小镇,这一路行军,你也不得空闲,今日难得无事,你想去转转吗?”   奚兰茫然的转过头去看他,还是有些不明白,问:“李淮,你到底遇见了什么事?”   虽然这很好,是她想看到的那个有血有肉的李淮,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她过惯了惊心动魄的日子,这般和谐美好,让她更加不安。   李淮没有回答她,轻声说:“你若不想去,也可以留在军营中!”   “不,我想去!”她太想去了,这一天,等得她都快放下了!   不久,他们就整装出发,坐上马车往李淮所说的那个小镇而去,沿途风景美如画,奚兰心情好久已未有这般轻松了,她想,大概是自己的努力,打动了他吧!就如她坚信的那样,倏世本就有大慈大悲的仙根,他那冰冷的外壳,不过是想保护自己罢了!   那座小镇叫邻水,在邙山脚下,邻水而建,是不错的风水之地。   奚兰感觉这里就像是家乡天灵镇一样,人心淳朴,是避世安乐之地。   她与李淮并排着走在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虽然后者并不像她这般畅快的咧嘴发笑,但她可以感觉到,李淮也很喜欢这里。   “姑娘,随便看看吧?”卖手势的大娘微笑的给她招手,她便拉着李淮到了摊位前,从琳琅满目的小饰品里,挑了一朵兰花簪。“夫君,我要这个!”   李淮低头看了看,一副嫌弃她不会持家的表情问:“你不是有一支和这差不多的簪子?”   那一支,她早扔给乔婉之了!心里暗骂这厮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立刻就像别的女子那样,置气说:“原来你是个铁鸡公!”   听见她骂自己铁鸡公,他淡淡一笑。   “你笑了!”奚兰全神贯注的打量着他的脸,好久没有看到他这般笑了,视若珍宝一般。“你真的笑了!”   对方却被她这样一提醒,将笑容吝啬的收了回去。   她抿了抿嘴巴,拉着他的手问:“多笑笑啊,你一笑,就更像人了!”   这话一出口,两个人都笑不出来了!好像他此刻不是人一样!   奚兰吐了吐舌头,想解释一下,“我的意思是,你多笑笑,看起来比较亲民……”   “笑当然可以!”李淮淡淡说着,将她选中的那支兰花簪拿起来,亲手为她戴上。“不过,得是值得的人!”   她听此,心跳又开始加速,颔首轻声问:“那奚兰是否是你值得的人?”   李淮没有回答,只是对着她抿嘴一笑,悠哉的往前面走去。   这算什么回答?   “公子,您还没付钱呢!”大娘眼巴巴的等着收钱,这两个人倒好,就这般走了!   不过后面跟着的庄智谋上前来,付了银两,大娘才笑嘻嘻的点头叹道:“真是郎才女貌!”   大娘旁边摊位的一个小贩凑上来,说:“他们不是本镇的人吧?”   “自然不是,镇上这般俊俏的人,哪儿有我不认识的?”   小贩挠了挠脑袋说:“可是我咋觉得那位公子那样眼熟呢?”   大娘被他这么一提醒,点头附和:“我也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   奚兰追上李淮,一把拽住他的手腕问:“走那么快干嘛?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逛呢!”   “是你走得慢吧!”李淮垂眸扫了她一眼,看她一脸灿烂笑容,是真的很开心吧?   “李淮,你发现了吗?只要你肯细心去看,会发现所有的人和事都没有那么糟,如果身边有一个喜欢的人,会觉得一切都很美好,虽有时会彷徨、动摇不坚定,但咬牙坚持一下,终会雨过晴天的,然后,就会发现,一切都是值得的!”不管是谁,一生都会起起落落,奚兰这一生,就如爹爹所说那样,奸险非常,但有这么一天开开心心的过,她就好满足,好满足。   李淮定神望着她的笑,眸中突然多了几分冷嘲,叹道:“美好?让世人都如你这般,也许——”   所以,他此刻所表现的,并不是真的吗?   看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奚兰心头有些小小的失落,不过很快,她又眉开眼笑了!   没事,只要他有所转变,即使需要更多的时间,她也愿意等。   她又追上去,下意识的问:“李淮,我觉得我身体变好了,龙凝珠的能力我也可以驾驭了,我以后是否可以,陪在你身边很久很久呢?”   李淮那淡淡的脸上,有一时怔住,迟钝的转头过来问她:“你说什么?”   他竟然没有听清她说的话吗?夹东台技。   奚兰抿嘴摇了摇头,不想再重复一遍。   能否留下来多久,在于,她还可以活多久。   也许,李淮早就看到了她的命数吧?所以才会有一时的晃神!   “听说,这里有善德庙十分灵验,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走了一路,李淮瞧她兴致犹在,便主动问起。   她偏着头来打量他,反问他:“我没听错吧?”   他可是唾弃佛家那一套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道理,竟也对十分灵验的寺庙有兴趣。   这一路,她虽没有多想,却因为他这般问,心里产生了困惑。   李淮说:“你前世出自佛门,佛根深厚,既然能到这里来,去看看也是好的。”   这话听起来,倒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奚兰就点头回答:“好吧,去看看也成,只要你不嫌弃。”   决定好,他们就朝善德庙而去,不过奚兰看天色还早,也就不急,她慢悠悠的走在后面,东看看西瞅瞅,真像个第一次出来游山玩水的深闺小姐。   “李淮,我饿了!”善德庙还远着,她抱着肚子,委屈的说。   李淮是不会觉饿,但算算时辰,也该是午膳了!马上就将亲随招过来,下令说:“秦汉,去找一处酒楼……”   奚兰拉住他,提议道:“每次到了什么城镇,都吃那些大又贵的酒楼,这回我们吃点其他的,我刚才看到前面有一个混沌小摊,气味特别香,我们就去吃那个!”   李淮也就应了她,两人来到那个混沌摊上,一人要了一碗混沌,奚兰拿了筷子递给他,迫不及待的吃了一个,吃完之后,她的表情变了!   “怎么了?”李淮没有动筷子,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不出深浅。   她又摇了摇头,低声说:“只是觉得,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混沌……”   说完,她下意识的去看卖混沌的摊主,那是一对老夫妻,老婆婆一头白发,体态圆胖,相比较而言,老爷爷清瘦许多,两个人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她的目光总是会不经意的,在两人身上游走。   “你总看两位老人家做什么?”   “有吗?”她将目光收回,掩饰的又往嘴里塞了一个混沌。   “有啊,难道你认识?”   她一口回答:“我不认识!”   “不认识就好!”李淮随口说,也拿起筷子,想尝一尝她口中这世间最好吃的混沌。   奚兰却突然用手将他拿筷子的手握住了!劝说道:“别吃,我骗你的,其实这混沌一点儿都不好吃,你还是不要吃了!” ☆、第260章:寻仇   李淮听了她的劝告,不以为然的回答:“本王闻气味,觉得挺香的,味道应是不差。”   说着。他已经塞了一个进嘴巴里,味道岂止是不差,连他这个毫无食欲之人,也觉美味;然而旁边的奚兰却全然没有阻止的机会,只得吃惊的看着他。   “怎生了?”对方看她如此反常,平淡的问。夹住庄圾。   她试探问:“味道如何?”   “很好啊!”李淮回答,又问她:“你心中有事啊,难不成还怕本王被毒死了?”   她听到这话,表情一变,轻轻放下筷子。提议说:“我们还是走吧!”   李淮确实不紧不慢的指了指她的碗:“你饿了!就多吃几个!”   “我不想吃了!”她将头低下,不敢看他那双如鹰般敏锐的眸子。   总觉得他早已看清了她的顾虑,却漫不经心的配合着此刻的陷阱,这让她不安,更让她害怕。   “还是吃完吧!你不是就是被这味道给吸引过来的吗?”对面传来李淮的声音,他还在吃碗里的混沌,表情似享受又似在酝酿什么。   “我现在不想吃了,我们可不可以走了?”她抬头看过去,发现那位老婆婆走了过来,手心里顿时捏了一把冷汗。   “姑娘,是混沌不合口味吗?”老婆婆竟主动问她。   她只是余光扫着老婆婆的方向,表情有些矛盾的回答:“不。很好吃,好久都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混沌了!”   “既然好吃,为何只吃了两口呢?”老婆婆慈笑的问她,面上并没有任何恶意,不过就是一个关心自己食物的普通老人罢了!   她低着头瞅着面前脸大的碗里的馄饨。声音小的可怜的说:“因为太好吃了,怕记住了它的味道,下次却吃不了啦!”   老婆婆听到这个回答,又是一笑,问她:“只要你愿意,不管何时都可以吃到的!可惜姑娘你有你自己的选择!”   龙奚兰心中一紧,深吸一口气,抓住李淮的手腕说:“我们走吧!”   李淮跟着她站起来。旁边一个的老婆婆却沉着脸说:“客官还未付钱呢!”   “庄智谋!”奚兰唤了一声刚刚还站在旁边的庄智谋。没听到回应,她又唤了一声:“秦汉?”   也没有回应,她心头已顿觉不妙。   这时,那个老爷爷从后面走了过来,说:“姑娘不用叫了,他们暂时回答不了你!”   奚兰慌张的问:“你们将他们怎样了?”   老爷爷表情严肃而悲伤的说:“放心,我们收账,只会找欠我们的人,这点儿良心——还是有的!”   对方将‘良心’两个字强调得尤其明显,让她心如刀扎,但她还是下意识的用身体,挡在了李淮面前。   “公子,今时今日,你何以变成这般?”老爷爷的眼神一变,称呼她的方式也变了,又怨又悲。   奚兰眼角一酸,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自她一闻到这颇似胖婶所做的馄饨味儿,就受不住诱惑带着李淮一起来品尝,但馄饨一入口,竟与胖婶做的一模一样,那味道,她吃了天南地北,也没找到过相同的,为何偏偏在这里就找到了?回头去看,发现馄饨摊的老两口,竟就是乔装后的胖婶和冯叔,她当即就知,他们是为冯小风报仇来了!   “奚兰,原来是你认识的人?”身后的李淮却是不痛不痒的感叹了一句,奚兰不知他到底怎么想的,但清楚,绝非表面这般美好。   “你别说话!”奚兰转身,眼中出现警告!   李淮倒是暂时闭口,他倒要看看,这两口子,能把他怎样。   这时,胖婶将头上的白发套子拿下来,往地上一扔,指着奚兰问:“公子,连你爹都将你劝不回来,我们老两口今日废话也就不多说了,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小风怎么死的,你比谁都清楚,我和你冯叔千山万水的才跟到了这里来,就是要他血债血还的,你要是还有一丁点儿良心,你就替我们杀了他!”   冯叔看见老伴这样说,也将脸上乔装的东西摘下来扔了,从桌子下面,操了一把大刀出来。   冯叔和胖婶都是会武的人,早年他们也曾在江湖上有些名气,后来遇了祸事,是龙父替他们化解了,他们也就退隐江湖,忠心耿耿留在了龙门山庄,冯小风是他们一辈子唯一的希望,尽管是个傻子!   龙奚兰对于他们的所有情感,怎会不清楚?   就是清楚,她才觉对他们负债累累,连死都不够偿还。   “公子,我再叫您一声少爷,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小风比你五岁,却也是你一直照顾着他,我们老两口带你也如亲子,从未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小风他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但是龙门山庄被烧毁的那一天,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他想不明白,为何你要毁了所有?你当真家不要了,你爹不要了,所有都不要了?”   奚兰忍不住哭得伤心,她想说话,但是她无脸开口,更无脸面对这两个痛失爱子的老人,她纵然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   “老冯,你还说那么多做什么?她早就鬼迷心窍了,不然又怎会帮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   她长这么大,就从未见过胖婶凶过一句,这面前,怨恨愤怒的妇人,她即陌生又心疼,当即就跪了下去,忏悔道:“胖婶,冯叔,对不起!我不求你们原谅他、原谅我,死去的小风,怎样都回不来,但是奚兰不能违背发过的誓愿,你们可以恨我……”   “龙奚兰!”记忆中那个总是对她笑脸相迎的冯叔指着她的脸,唤了她的全名。绝望透顶的骂道:“你的良心都被狗吞了吗?我老冯从小看着长大那个正直善良的小公子,怎么会变成这样狼心狗肺的人?”   她跪在地上,张开双臂,挡着两夫妇,不让他们上前,这两人虽说话难听,但也还顾及着她的安危,没有贸然上前。   “龙奚兰,你起来!”这声音,是来自身后的李淮的,他不愿见她这般跪在面前。   龙奚兰没有回头,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只沉沉说了一句:“你没有资格说话!”   她虽然选择留在他身边,但是是他下了令杀死了小风,他是凶手,龙奚兰从来就未忘记过,她更找不到任何借口,去为他申辩。   听到李淮说话,冯叔满身仇恨,一涌而上,涨红了脸指着李淮骂道:“你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汤,让她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李淮表情冰冷,视他如草芥一般,淡而无悔的说:“你们两个口口声声要为儿讨还公道,说儿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却也是你们利用他来掳掠当朝王妃,就算是本王下令杀了他,也是你们将他送到本王刀口子上来的,现在却义愤填膺要来报仇?简直可笑之极!”   冯叔一听他这般话,气得双手直发抖,他提着刀愤道:“你这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是!是我们老两口想得简单,以为用这种方式可以将公子带回来!却没想到,会害了小风!”   “所以说,愚蠢就该付出代价!”李淮的话击起了更深的仇恨,也刺痛了奚兰的耳膜,她突然站起来,一巴掌打在了李淮的脸上!   李淮惊住,她竟然敢动手打他?   龙奚兰毫无悔意,甚至眸中全是恨意,对眼前人的冷血无情和狂妄自大,她说:“你闭嘴!我们本来就欠他们的!”   “龙奚兰,你这般,休想本王再对他们手下留情!”他原本还念及着她的存在,想放二人一条生路,但此刻,怒火上来,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   冯叔冷哼一声:“你的人全部被我们药倒了,你此刻也没有任何能力了,公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她虽然不肯为我们动手杀了你,但她肯定不会对我们动手!这点儿老夫,还是有把握的!老夫退隐江湖二十多年,今天再动手,却是为我儿报仇,就下去地狱里,给我们的小风作伴吧!”   说罢,他就提到朝李淮砍过来,于此同时,胖婶也从桌子下面抽出了一把长剑,一起朝李淮刺来。   冯叔说得不错,奚兰绝不会向他们动手,更害怕动起手来,伤到他们两方任何一人,此刻看到刀剑过来时,她毫不犹豫的挡在中间,用手能抓到的任何东西,去为李淮挡去攻击,场面顿时一阵混乱。   不过,李淮还未动手,他也不屑与此二人动手,就算他没有倏世的能力,也绝不容易被两人伤到。   “胖婶,冯叔,求你们了……”   龙奚兰的声音却戛然而止,刀剑本就无眼,那是胖婶的剑,在刺向李淮时,被奚兰用肉身挡住,这一剑,直接刺穿了她的右腹,鲜血顷刻间,就将她青色裙衫给染红了! ☆、第261章:原来那是他曾经的模样   她握住剑刃没放,但所有动作变缓慢了!   对面的胖婶看到刺重的是她,神情也全部僵住了,惊慌唤道:“公子!”   “胖婶。我求你们了,他欠你们的,我替他还……”她坚持将自己刚才未说完的话说完,李淮看到她为自己挡了一剑,脸色巨变,大步上来,袖子一掀,就将胖婶给掀翻在地。   冯叔见状,也顾不上奚兰伤得有多重,大刀狠急的朝李淮砍来。李淮徒手与他过招,但下意识的将打斗移至了旁边,而奚兰却吃痛的坐到了地上,胖婶的长剑还插在她腹部上,她先是觉得疼,后来是疼到发了麻;但她依旧要用仅有的力气喊道:“李淮!李淮!你若再伤了他们,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李淮并非全神贯注在打斗中,自然将她这字字句句听得清楚,不过是心中冷笑,傻子,自己都要性命不保了,却还在担心他人的死活?   这般几回合下来。李淮也不愿再与他们周旋,他退到一边,袖袍一挥,从两边的房顶上,突而跃下数道人影。这些人身手都极其敏捷,看见他们都统一穿着白色绒衣,可以猜测是李淮的又一支暗卫,奚兰从前只知道王府卫还有其他人,但这支暗卫,还是头一次见。   这些人一出手,更是比王府卫还要狠辣,完全一点余地。一丝生机都不留。冯叔和胖婶很快就招架不住,武器也被剥掉了,他和胖婶,不久就被这些暗卫用冰刃围在了中间。   这时,李淮才又动了动衣袖,表情冷厉,讽刺道:“放任你们来报仇的人,是天真还是别有用心?就这点儿本事,也想来寻仇?”   二人好歹也是混过数年江湖的人,对这番境地,已早有准备,冯叔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我们今日来找你报仇,与任何人无关,但是李淮,人在做天在看,多起不义必自毙,今天你欠我们的,他日总有人替我们讨回来……”   这般诅咒的话,对于那个嗜血的倏世来说,绝对是不能忍的!   李淮的杀机早已浮在脸上,不过心里却有个女人的声音总在提醒着他。   她说,他若是伤了他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他了!   他相信,她一诺千金,决不食言,可是他又真会在意,一个女人的威胁吗?   冷厉站在当场,看到她虚弱坐在地上那祈求般的眼睛,他竟然真的于心不忍了!   是啊,她为了他,一起背负了世人的唾骂,众叛亲离,他又怎忍心,这般负她?   “滚!被再出现再本王面前,若再出现,杀无赦!”   这是他能做的最大限制,他不是对这些人有任何怜悯,而仅仅是因为那个女人说的那句话。   听了他的话,暗卫收起武器,暂时退到一边。   冯叔和胖婶互相看了一眼,冯叔就站了起来,看起来是要往外面走,奚兰却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公子,小风不是白死的!”这似乎是冯叔与她最后的绝言。   奚兰手捧着自己的伤口,艰难的张了嘴:“冯叔,胖婶,血债血还,命债命尝,小风的命肯定不是白死的,我……”   她想说,有朝一日,等她完成了所有,便用命去补偿他们,不过却被冯叔给打断了!   “不必了!这世间,让恶人付出生命的代价算什么,唯有让活着的人相爱相杀,才最解恨!”夹介反血。   她一听这话,神色大变,已是猜到他要做什么,下一刻,果然就看见他又重新捡起地上的大刀,朝李淮奔去。   李淮面色阴冷,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身前的暗卫有了他刚才的命令,一见冯叔拿凶器冲上来,当即就将他数刀砍杀!   “冯叔!不!”   “老冯!”奚兰和胖婶同时悲烈出声,只见冯叔手中大刀落地,身上负着数道伤口,鲜血长流,倒下时,用最后的力气咧嘴一笑,明知自己已报不了仇,却要用这种方式逼李淮将他们赶尽杀绝,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让奚兰兑现她的承诺了吧!   此刻胖婶将脸上的泪痕一擦,捡起老伴的大刀,显然是要踏上两人共同的归路。   “胖婶……”奚兰已是无力劝阻她了,儿子死了,老伴也死了,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都没有了,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胖婶视死如归的对她讲:“龙奚兰,我会在阴曹地府,看你为我们报仇雪恨,望你不枉我和你冯叔,从小带你好……”   龙奚兰听到这话,泪水干枯后,目光全是绝望,看着那熟悉的身影,走向那些刽子手,这回,他们给了胖婶一个痛快,一剑封喉。   她缓缓闭上眼,将脸难过的仰着,死了!一家子都死尽了!这些是她的亲人,却都是被同一个人所杀!   “这世间,让恶人付出生命的代价算什么?唯有让活着的人相爱相杀,才最解恨!”冯叔啊冯叔,你们善良了一生,却是在死前,为我下了这样深重的诅咒啊!   李淮见两人都解决干净了,快步走过来抱她,伤口虽是没有到要害,但这样流血下去,一样会出人命。   奚兰却没让他抱,她推开他,心如死灰的说:“李淮,你听到了吗?你都听到了吗?”   “奚兰,来我抱你回去治伤!”李淮面对着此刻的她,倒是有那么一丝柔情在,但这柔情源自于何处,龙奚兰十分清楚。   “治伤?是你,将我变成了一个六亲不认的人!”她如刀的眸光看向他的脸。“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我死了,你会变回成人吗?如果我死了,可以让你有一丁点人性,那好!我死!我死!”   也许是悲愤的情绪,让她身体里又爆发了力量,这一声声凄厉的呐喊,将她体内更多的鲜血挤了出来。   李淮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还是顾及着她的伤口,并不是很用力,他沉声说:“你死了也改变不了任何,别用你的性命来要挟本王!”   “呵呵!”她失声苦笑,想推开他,却也没有力气了!   他将她抱起来,找了最近的医馆,还派人去将全镇的郎中都找来替她疗伤,命是保住了,但因失血过多,虚弱得一度没有醒来,她的意识全在梦里,连绵不断的梦,有小时候,她与爹爹去捉鬼时的场景,也有她到了京城,数次经历陷境的画面,耳边断断续续还会听到有人在说话。   “本王会择良辰吉日,向大将军府下聘。”在春阳殿中他选中了她。   “这佩玉,是本王出生那年,父皇命京城最好的巧匠所制。”她想看他的生辰八字,就问了他玉佩。   “季海什么都不要,我们远走高飞……”她照顾高烧的他,他在梦里叫着昔年心中的女子。   “锦画,没事了,只是噩梦而已。”她阴鬼毒发作,噩梦连连,醒来时,有个温暖的人抱着她,陪着她。   她害怕身份被揭穿,试探性的问他:“如果有一天我不是王妃了呢?”   他回答她:“那季海,就不是王爷了!”   大婚那夜,他独自留她在婚房中,他后来诚心对她说:“对不起,本王委屈你了!”   在鹭西阁外,余贵妃被鬼咒吓得惊声尖叫,紫虚元冒失挡着利器不让人进去,她上前劝阻,李淮将她护在身后,喝道:“刀剑无眼,你冲上去作甚?”   怕她有危险,将保护他自己的白玉观音取下为她戴上,却自己被雷给劈死了!   在西境,她被龙凝珠煞气所困,痛不欲生,他抱着她,在她耳边说:“奚兰,你难受我知道,你别咬自己,你咬我,我不疼……”她便咬得他鲜血长流,那道伤口如今还在他手腕上。   梦境太长太真了,她做了好久,不禁在梦中长泪落下,委屈得不能自己。   李淮守在她旁边,看她卷在被褥里嘤嘤哭泣,还要一手把住她的手,只因她激动时,已弄破了伤口数次,他好多次,都想找几条绳子将她四肢绑起来,不枉费他为了救她花费了这么多时间,甚至连进关的最佳时辰也耽误了!   最后,他终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就由自己亲自来看着吧!   只能见到她因梦哭泣的模样却还不够,他不愿去看她所做的那些梦,却看得真真切切的,那梦里的那个男子美好温柔,还差一点打动了他的铁石心肠呢!   “奚兰,那里就是风文两国的边界线,终有一天,本王一定会让那条线消失,完成天下大同的宏愿!”梦里那个男子毫不吝啬的将他的宏图大志讲给她听,她一脸欣慰的依偎在他怀中,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男子问她:“奚兰,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天下间怎么会有如此看不腻的一张脸呢?”   “那样最好了,你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看腻本王这张脸。”   她调皮的回答:“那可不行,要是有一天一切过去了,我看烦你了你就不要绑着我了,我还是去过我龙公子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你去做你的皇帝,三宫六院也没有人管着你。”   “本王何时说过要三宫六院了?”   “你确实没说过。”   男子对她承诺道:“奚兰,以后你的后宫就你一个人!”   “真动听!”李淮从她梦中出来,握着龙奚兰的手微微发紧,他的眸光黯淡,恍然记起,原来那是他曾经的模样呢! ☆、第262章:乱葬岗   是他所厌弃的……凡人的模样!   海誓山盟,执子之手,与子皆老,在他千百年的记忆里。不值一提。李淮将目光由龙奚兰脸上移开,那些画面,那些言语便消失了!   龙奚兰是第三天才醒过来的,小曼从军营中,被调过来照顾她,他们住在镇上的一家客栈里。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李淮呢?”   小曼听到她这般直呼王爷的名讳,有些心悸,小声回答:“王爷出去了!”   李淮不在客栈里了!他们还在这个邻水镇上,他会去哪里呢?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小曼害怕她挣破了伤口,忙担心的嘱咐:“王妃,您可仔细着伤!”夹纵吗弟。   “这点伤不碍事儿!给我把外袍拿过来穿上。”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真丝的内衫子,小曼听她的,只是一边替她穿一边问:“王妃您这穿衣服是要去外面吗?”   “嗯。”她沉沉地回了一声,又问:“那天的两个人……你可知道王爷怎么处置的?”   胖婶和冯叔都死了,她问的自然不是人,而是尸体,她紧张着这件事,自然是因为这二位就这样去了,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她不愿让他们暴尸荒野。她比其他人更在意人死后的事,更担心着他们死了怨气那么大,不愿走留下来再找李淮报仇,那就是魂飞魄散的结局。她不愿他们丢了性命,还落得这个下场!   “王妃,奴婢都不知道啊,就是从军营里被带了过来,只听见侍卫们说遇上了刺客!”   她双眉微紧,小曼的身份不清楚也正常,她就问:“外面守着的是谁?”   “严明还有其他数个王府卫!”   严明虽归了队,但已不再受李淮重用。一直都是跟在她身边儿伺候着。   “那就把严明叫进来!”   严明片刻后就被小曼叫了进来,身上还有伤,不过他身体硬朗。全然没将这点儿伤给放在眼里,还硬是让军医将他手上的固定架给拆了。此刻就一个布条吊在脖子上,原本他也不该来这的,就是听说王妃受了伤,一定要跟着小曼过来。   “王妃!”严明也跟着其他人在外面守了两天了,都没机会进屋的,现在王妃醒了,他立刻松了口气。笑呵呵的说:“属下就说吧,王妃福大命大,准没事儿的。”   奚兰也不跟他多说,直接问他:“那两个人,李淮埋哪儿去了?”   对方脸上一怔,目光看了看旁边的小曼,小曼确实不知道,但他在王府卫里不是一两天了,一般遇见这种抛尸埋尸的活,会这么处理,肯定知道,就算这回不知道,去问问也不是难事儿!   瞧着他这表情,奚兰就晓得问对了人,不过发现他有犹豫,估摸着李淮交代过。从前的李淮就心思细微,很少漏掉什么,现在的李淮,就更不用说了,必然会猜到她醒来后会做什么。   “这两个人对我很重要,严明!”龙奚兰就说这么一句,让对方自己来掂量。   严明咬了咬嘴唇,犹豫的片刻,最后吐出一口大气,也不管那许多了,知无不言说:“因为是刺客,府卫里的惯例是不埋的,就直接丢在了这镇子后面的乱葬岗上!”   奚兰一听,立马站起来,腹上扯得她生疼,但她就轻轻皱了个眉,“带上家伙,我要去。”   “使不得啊,王妃,你这情况,别说乱葬岗了,就是出这个客栈都麻烦。”严明终于聪明了回,这件事儿肯定不能干!   奚兰也晓得他的顾虑,但她主意已定,又问:“那若我执意要去,你帮不帮?”   严明对李淮如何衷心,她不用想都知道,她这句话就想问他对自己的衷心。   对方被这么一问,压根都不带思考的。   “帮!就算王爷要砍了属下这脑袋,属下也不怕,但是王妃,您这身子去什么乱葬岗呀?再说,就算我帮你,这外面还有其他人呢,他们绝对不会帮的!”   严明说得对,那些人肯定不会违背李淮的意思,她身边,唯一一个敢跟李淮权威作对的,也就是不怕死的严明了!   “不然王妃,您有啥想做的,您说一声,属下替您去办!”   “这不行,你办不了,必须得我亲自去!”她要去将胖婶和冯叔给超度了,今天才第三天,他们就算有怨气也还不重,很容易就可以送走,要是过了七天,就更麻烦些。   严明巴巴的看着她说:“那这客栈也出不去呀!”   “谁说出不去啦,只要想出去,哪能没有法子!”她依在床被上,这番起来说上这几句话,着实耗费了些体力。   “你去外面买些酒回来,分给外面的人喝!”   “都执勤呢,那几个小子谁敢喝酒啊!”   她觉得也是,就换一个吧。“那你去管客栈老板买最好的茶叶,亲自泡了给他们递过去,办好了之后,再来接我。”   这就是要迷了外面的守卫了!严明无奈叹道:“头一回下药,就是对自家兄弟,王妃吶,您真是俺的好王妃!”   既然要做,就做利索点,严明也怕王爷这回子回来了,赶紧去找了药和茶,给这些个送过去,大家都是好兄弟,也没人怀疑他在茶里下药,一喝就倒了!   “王妃,行了!”   推开门,奚兰被小曼扶着,强迫自己走快些。   这时候天都快黑了,严明也考虑到她不易多动,去镇上找了两个老实人抬了椅骄,将奚兰抬到了乱葬岗上。   “你们在外面等着,一会儿还用得上你们!”严明给两人拿了些碎银子,这边就去举着火把去护奚兰。   乱葬场本该是代表死亡的地方,但这里又充满了生机,人的肉身死了,扔到这里,养活了不知多少小东西。   他们在坑坑洼洼的乱坟中走着寻着,不时有老鼠等东西跑出来,它们都不怕人,因为没人会跑到乱葬场里来害老鼠,久而久之,这些老鼠胆子就肥了了,变成了这里的主人,而且,它们一个个吃得又肥又大,许是吃的人肉太多了,它们看人的目光,就像人一样,小曼就盯着看了,背后直冒冷汗。   奚兰突然出声喊了一声:“严明,等一等!”   “啊?”严明回头停下来。   “别走那,走这边!”   对方不知道她原因,困惑道:“王妃,您身上有伤,属下专挑着好走的路给您走,那边不好走,您要是摔着了怎么办?”   她表情严肃骂道:“叫你走这边就走这边,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小曼怕得慌,焦急地朝他喊:“你就走这边嘛,别让王妃给急着了!”   严明无奈,嘴里答应着:“行!行行!你们俩,我谁也惹不起!”   说完就调转了头,走奚兰给他指的那条路。   走了数十步,龙奚兰又停下来,言语冷厉的喝道:“路都让给你了,你还跟上来做甚?”   小曼和严明一愣,都没有反应过来,严明问:“王妃你说啥呢?”   她没有回答,头微微一转,目光瞥见了站在后面坟包前的一个红衣女子,这自然不是人,是这乱葬岗上的孤魂野鬼,穿着红衣,鬼气还很重,换了平日里,奚兰肯定不将这女鬼放在眼里,但今天情况特殊,她身体虚,而且还有重要的事,不想跟着女鬼一般见识,可这女鬼不长眼,还跟着一起过来了!   她说:“你要识好歹就滚,不然,就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了!”   她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其他两个人再不清楚她是在跟什么东西讲话那才白活了,他们也清楚,王妃是有本事的人,她看得见的东西,他们看不见。   “王妃……”此刻,小曼已是被吓得四肢发抖了,头都不敢回,生怕一回头,就看见那些个不该见的东西,把自己吓个半死!   “嘻嘻。”这时,奚兰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怪笑,那女鬼说:“你自己都快保不住了还吓唬谁呢——”   鬼这东西,多半也是欺软怕硬的,让他们晓得你有超度她的能力,看见你都躲,但只要看见你身上气数差不多了,她就猖狂了!所以那些生了重病和运衰的人,为啥容易见到脏东西呢,不就是鬼看见他们也想出来招惹一下。   奚兰听了这话,表情从容,只是冷哼了一声,说:“本公子是否吓唬你,你可以过来试试!”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早就清楚是来乱坟岗,免不了在这遇见这些东西,自己体虚,所以符咒啊铜剑什么的都准备着,对付这些孤魂野鬼还是绰绰有余的。   果然,她这一话出来,那女鬼就不见了!   奚兰就让严明继续带着前面走,严明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过了刚才那一遭,竟有些怂了!也是啊,谁不对这些神秘又带着邪的东西,带着敬畏和害怕呢,他现在走到哪都悠着的,还小声对奚兰说:“王妃,您看着点儿啊,别让我撞到了那些个东西,晦气!”   “嗯!”她答应了一声,其实一般的孤魂野鬼,谁又敢靠近她呢。   他们将这乱葬场走了一大半,终于在一片坟包上,找到了胖婶和冯叔的尸体。   “还好还好,除了身上的伤口外,竟然没有被咬!都三天了!”严明随意的感叹了一声。   龙奚兰被这句话一提醒,表情也跟着变了,确定的问道:“没有老鼠什么的东西咬尸体吗?”   “是啊!可能是老鼠还没发现吧!”   她不这样认为,这些东西,哪里会发现不了新鲜的尸体?它们不啃,肯定有原因!她忙问:“严明你带火油了吗?”   严明从地上站起来,去拿他背上的包。“带了,王妃做什么?”   她急切的说:“赶紧把尸体烧了!”   “啊?烧了?”他想王妃费了这么大力气,不是来给二老安葬的地方吗,现在怎么又变了?不过有了刚才的事,他不敢在多问了,立刻去摸身上的包袱,结果却脸色往下一垮。“坏了!” ☆、第263章:鬼群   听见他这一声,奚兰也看出来,他的包袱不见了!   刚才严明举着火把走在前面,她和小曼走在后面。一边还要寻胖婶他们的尸体,并没有太注意严明挎在身上的包袱,也不知他是在何处丢了,但是火油在那个包袱里,现在要烧尸体,必须得找回来。   严明急急说:“等一等,我回去找!”   奚兰想到刚才那个红衣女鬼,不放心,就从小曼的包袱里拿了一个红色香囊递给他。“这东西带在身上别离身,听见其他什么声音也别回答。听到了没?”   “嗯,知道了,就算王爷来叫属下,属下也不搭理!”   那个红色香囊是她做的辟邪袋,戴在身上,那个女鬼应该是不会近身的。   严明接过去,揣进了兜里,就去找他的包裹了!   奚兰和小曼留在原地,这两天本来气温越发冷了,乱葬岗上的阴风一吹,简直冷到了骨头里。   “小曼,你也把这个戴在身上。”奚兰又从包裹里取了一个辟邪袋递给她,小曼接了过去。   两人站了会儿,小曼问她:“严大哥去找包袱,应该不会遇见什么事儿吧?”   她心中没数。但想有了辟邪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奚兰此刻的视线移到胖婶和冯叔的尸体上,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虫鼠不对尸体下手呢?以她以往的经验,自然是尸变,而尸变的情况有很多种,最常见的是养尸地,其次是玄门里阴邪一派造的尸毒药。这药也分了很多种,还有一种,就比如他们在空门阵里遇见的十万尸群。那是诅咒而来的,现在也有时间。她想搞清楚胖婶和冯叔的尸体,是否是要尸变了!   “小曼,火把给我!”   对方乍一听到她说话,吓得抖了一下,忙问:“王妃你要干嘛呀?”   “我去看看尸体!”   小曼听了这个回答,脸色立即青了!“王妃,咱不去成吗?”   瞧这丫头吓成这副模样,她不打紧的说:“你把包袱拿着,我自己去看!”   小曼哪里敢离开她三步啊,紧紧的跟着她来到了尸体旁边,拿着包袱闭着眼睛不敢看。   奚兰心想也是为难她了,这么年轻,就接受这些,能做到这一步,已属不易了!   她举着火把蹲下去,带上手套拿起胖婶的手看了看,看完又去观察牙齿,没发现什么异样,又转过去看冯叔的,依然没有要尸变的痕迹,她双眉一锁,细语道:“这尸体到底有何古怪呢?”   旁边的小曼看她做这些,身上的鸡皮不断冒出来,声音发抖的说:“王妃,看完了吗?奴婢觉得不太舒服……”   她一听见这话,立马就站起来,扯得腹部的伤口生疼,但是她忍了!急急的问:“你哪儿不舒服啊?”   “我肚子疼,好像是……吃坏了东西……我想……”   奚兰这才松了口气,但这太会挑时候了,她往周围看了看,指着后面那个坟包说:“不然你去那儿方便一下!”   小曼忌讳的扫了一眼,摇了摇头:“奴婢还是憋着吧!奴婢怕!”   她也一时不知道说啥,看她能憋多久吧!   结果没多久,她就抱着肚子呐喊:“不行了,王妃,看来奴婢是要去那……”   她就把包袱拿过来,让小曼自己举着火把到坟包后头去解决大事。夹团广技。   “你安心去吧,我就在前头,有啥事儿你叫我一声!”   小曼怪不好意思的说:“王妃您可别走啊!”   她挥挥手,看着小曼颤颤嗑嗑的举着火把去了坟包后头,她这边光线突然黑了很多,因为照明用的火把被小曼拿走了,但她可以看到坟包后头,隐隐的火光,以及周围不时闪过的鬼影。这些东西还是畏忌着她的,只敢在周围徘徊,不敢靠近来。   严明去了好一会儿了,都还没有回来,奚兰心头越发不安起来,在原地走了两步,脚下踩到一个软软的物体,她不记得刚才这周围有类似的东西,就低头去看,光线太暗,也看不清楚,她就从包袱里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低头一看,脸色一变,那是个红色的辟邪袋啊!   她一共就准备了两个,一个给了严明,一个给了小曼,因为颜色相同,她也不知这是严明的还是小曼的,强撑着蹲下生去将辟邪袋捡起来,朝坟包后头喊:“小曼?小曼?”   小曼没有回答她,但那后头的火光还亮着,不知什么情况,她已快速朝坟包后头去了,结果就看到那火把丢在地上,还燃着火,但小曼不见了!   她又去把火把捡起来,四处找,四处喊:“小曼?小曼?”   现在可以肯定,这辟邪袋就是小曼的了,她先让自己不慌,小曼不见了,她得马上将小曼找出来。   还好她装家伙的包袱在身上,她立马打开来,从里面拿出铜剑,将铜剑把一张符咒刺穿了往地上一插,符咒跟着就燃了!她默念了一句咒语,便看到一个穿着肚兜的小孩出了来。   “你是此地的鬼童?”她招个鬼童来,原因很简单,鬼童是民间那些无家可归的孩童死后化成的样子,他们通常都是阳寿未尽时死的,所以阴间不收,鬼差也不带走,于是他们就常年游荡在人间,因为死时还是天真烂漫的孩童,所以是鬼中的善鬼,他们有时还会出来救人做善事,以此得功德好让自己早日去投胎转世;而奚兰铜剑上插的那张符咒就是鬼童符,鬼童符一烧,附近的鬼童看见了就会来帮忙,会使鬼童符的通常都是玄门人士,而鬼童特别喜好与玄门中人打交道,因这群人,有能力帮他们超度。   “姐姐是想找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位姑娘吧?”鬼童离她远远的,应是忌惮着她身上的煞气。   “既然你知道,就赶紧告诉我,她去哪了!”   鬼童左右看了看,害怕的回答:“姐姐,小鬼不敢说!”   鬼童竟然不敢说,那证明把小曼弄走的东西比鬼童强大,但鬼童能游离人间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本身灵气就很强,一般厉鬼恶鬼也不敢惹他们的,这鬼童到底在害怕什么?   “你告诉我,我就帮你超度,这阳间的事儿也与你无关了……”   鬼童此刻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鬼脸一惊。“姐姐,你还是快走吧,它们是冲着你来的!”   “谁?”   这小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突然化成一股青烟跑掉了,像是在躲什么东西!   奚兰气急,又想起他说的那句话,不免举着火把在周围四处看,然后就发现,周围的鬼邪之气似乎比刚才浓了许多,她心想不好,一下子聚集了这么多鬼邪气,不是来了鬼群,就是有一只特别强的鬼灵,比如鬼仙。   如果她身上没伤,这些东西她丝毫都不惧怕的,龙凝珠的能力震慑群鬼不在话下,但现在她虚弱得根本就无力控制龙凝珠,恐怕这些东西来,还就是为了她的龙凝珠。   她立马用铜剑在地上画下一个避鬼阵,盘腿坐在里面,等待着,不久,果然看到鬼群靠拢,周围突然多了许多声音。   “龙凝珠……我要龙凝珠……”   “你逃不掉了!”   “把龙凝珠拿来……”   “现在还让我试试呀!”那个红衣女鬼也在那里面,看样子,就是这死婆娘给招来了鬼群,而且这鬼群颇有些奇怪,他们身上穿的服装,不太像文国百姓穿的,恐怕是文国以前的哪个年代死的人,难怪鬼气这样重。   “竟然都把你们这些老古董给集到一堆了,本公子今儿也是大开眼界了!”   奚兰面前插着火把跟铜剑,看着周围黑压压的鬼影子,心头别提多憋了!长这么大,尸群见识过了,现在轮到鬼群了!   她瞧这鬼群一时半会儿忌惮着她的避鬼阵不敢靠近,就开始清点包袱里的家伙,看哪些能派上用场。   “王妃!王妃!”突然听见严明的声音,她紧张的抬头看去,看见举着火把的严明,从鬼群旁边大步走过来,身上背着他丢掉的包袱。想兰心里暗自咒骂这家伙回来的真是时候! ☆、第264章:到我身后来   严明看见远处王妃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插着铜剑和摆着那么多辟邪的物件,而小曼却又不在,立刻就意识到出事了!   “王妃……”他感觉背后透冰凉。伸手去摸了一把,结果抓了一手的冰。他下意识的问:“王妃,属下背后有啥?”   奚兰已经从地上强撑着站了起来,轻声回答:“先别管了,你赶紧过来!”   他后面的东西太多了,哪能说得完啊!她怕她说出来,这厮腿给吓软了,就更过不来了!   “那确实有东西啊?”严明脸上一苦,难受得很,一边往前面移步子。一边问:“小曼呢?”   亏得他这时候还惦记着小曼,奚兰看到那些鬼群已经飘到了他后面。严明身上虽然有个辟邪袋,但那东西,哪能避得了这么多邪啊!她心叫不好,拿着铜剑就往阵线外面跨了出来。   她朝着鬼群呐喊:“你们不是要龙凝珠吗,冲本公子来!”   严明听到她这句话,整个脸都黑了!但他没有多犹豫,立刻拔腿就朝她跑来,其中的那个红衣女鬼顺势伸出鬼抓去掐他的脖子,可能是严明感觉到了什么,他身手本就敏捷,转身挥了一拳,然后就看到那女鬼狰狞的一张脸,他吓得大骂了一声:“他奶奶的,好他娘丑!”   那女鬼被他这么一骂,更是怨气横生。“贱男人。马上就让你和老娘一样丑!”   说完,又要朝严明扑过来。   “去你奶奶的,谁他娘的要和你一样丑!”严明也是一条贱命用了好久,知道自己看见的不是人,一股恶气冲上来,倒没有那么怕了!   不过他挥了几拳之后,就看到黑面黑压压的一层层鬼影子,还是被震惊了,见过千军万尸,那阵仗跟这个一比,完全没得一比,这些一个个张牙舞爪,鬼气逼人的东西。太难承受了!   “这他妈的不会是……”他被震撼得站在原地忘了逃了。就立在那里,看着鬼群朝他扑过来。夹尽边号。   奚兰此刻已背着她的包袱来到严明身后,指尖一甩,一张符咒就飞了出去,贴在了女鬼额头上,只见那女鬼额冒出青烟,呜咽的惨了一声,飘得老远了,不过后面还有好多鬼影,奚兰拽着严明往后面退,才暂且退到了阵里边儿去。   “王妃……这……这些是是是……”   “可能是此地阴气太重,让你给看见了!”奚兰推测道。   对方又问:“那小曼呢?”   “小曼不见了!”奚兰心里有抱歉,刚才应该看着的,那样也许小曼此刻还跟他们一起。   严明还没回过神来。又看了看前面的鬼影,担心的说:“小曼不会被这些东西给……”   “现在还不清楚。”在结果还没有摆在面前时,奚兰不愿冒然揣测。   对方这才想起她身上的伤来,关心的问:“王妃——您身上的伤——”   “没事儿!”她刚才还感觉得到伤口的疼痛,如今是全然麻痹了,在伸手一摸,湿湿的,热热的。   严明拿着火把一照,表情大变,呐喊道:“王妃!您的伤口又挣开了!”   血都侵到外面来了,她腹上的衣衫全部都是血,比起前面的鬼群,这个更让他着急似的。   奚兰看了看前方越见逼近的鬼群,阵阵鬼风吹来,将土灰吹起来,有些渐渐掩过了阵边缘线,鬼群的鬼力凝聚在一起,不比单个的恶鬼,她这阵法只能暂时避避。   这种危机时候,严明似乎也领悟到了这点,他突然操起那柄铜剑,挡在了奚兰前面。   “她奶奶的,爷爷砍死你们这些孽障!”   群鬼当前,邪气横生,他突然发现,自己习了二十多年武,竟然在这些东西面前,没有了用武之地。只感觉手捏着剑柄全是冷汗,他不停的挥不停的砍,感觉有无数影子扑过来,被他的铜剑给挥散了,但并没有结束,一切都才像是刚刚开始。   奚兰望着严明的背影,渐渐发现他身上,越来越多的抓痕,那全是群鬼在他身上抓的,再这样下去,他必死无疑。她也不知自己的伤口裂开多少,但必须在血流干之前做点什么;于是,她迎着这强烈的鬼风,毅然站了起来!   严明原本拿着铜剑在前面砍,突然感觉背后一股强大的气流涌动。   “到我身后来!”这是王妃的声音,余光中看见王妃手上有道紫光,随着那道紫光的扩大,他发现前面的鬼群有了改变。这时奚兰摊开手掌,举过头顶,用意念操控中龙凝珠的能力。   “轰咚——”一声,云层中闪电劈过,将周围照得透亮,犹如白天。   奚兰站在鬼群之中,感觉周围全是鬼哭狼嚎,接着她还看到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画面,她看到好多人在奔跑,在尖叫,而在这些人的背后,不断跑出许多长相如婴灵的小怪物,赤 身无毛的身体,有一个比身体大少许多的头,头上有两个黑色的洞,它们还长着獠牙和利爪,动作十分敏捷,一路跑跳追赶着人群,只要被它们追上咬一口,人身上的肉整块整块的掉,直到被咬得血肉模糊。   奚兰恍然间意识到这些画面,来自于鬼群,这是他们死前的画面——难道,这些人就是五百年前,受魔域之惑产生的人?而这些小怪物,全是来自魔域的邪恶生灵!   难怪会有这样庞大的鬼群,因为他们死前沾了邪魔之气,死后阴曹地府也不肯收,于是他们一直存在于这个人世,漂浮了五百多年!   可是这样庞大的鬼群如果作乱,所造就的后果一定不可估量,但这五百年来,他们并不为人知,难道是她身上的龙凝珠触发了这些鬼群积聚在一起?不过她身体这时,已透支了前所未有的毅力,她在看到这些画面的同时,已颓然跪地,身上的紫光正在消散,她知,龙凝珠力量散尽时,她会被恶鬼群吞噬。   她回头看了看严明,看见他浑身是伤坐在地上,脸上全是对邪恶的茫然无力,她想说:我们都尽力了!   不过声音却传不到对方的耳朵里了,因为严明受伤倒了下去。   时间仿佛停止了片刻,奚兰再回头时,却发现鬼群散开了,黑夜中,缓缓步过来一个人影,他穿着白色的衣袍,美如谪仙,仿佛身上还散着仙气似的,但很快她就发现那不是仙气。   “虚元,是你吗?”她想,自己大概是做梦了!紫虚元怎会出现在这里呢?他指不定已回南仙山去修仙去了!   常听前辈说,人死之前,会看到自己走过这一世最遗憾的人和事物;她心中苦笑,原来这一生最遗憾的并非度魔不成,而是这个臭小子呀!   “是我!”梦中的紫虚元竟然还回了一声,人已穿过鬼群,到了她面前。   奚兰心想,梦就是梦,不然以紫虚元那凡人之躯,怎可能穿过这样的恶鬼群?   她看到对方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夜明珠,刚才她看到如仙气一般的东西,则是从这颗夜明珠上散发而来的。   她眼神有变,出声问:“这是纯阳珠?”   纯阳珠,是七大神器之一,如果说龙凝珠招邪的话,纯阳珠便是辟邪,它可以驱散这世间一切邪恶。   奚兰跪在地上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如果这是纯阳珠的话,眼前看到的,就不是梦啦!她傻傻的问:“你真的是虚元?”   虚元蹲下来,看见她这副惨样,声音有些沉,应道:“嗯,是我,我来救你。”   “救我?”她望着那张俊秀依旧的脸,眼眶中已泛出泪花。“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啦……”   那时在贡城,他悲觉离开,她想,他这一生再也不会想见到自己了!   “臭丫头!”他嘴里不解气的骂了一句:“我答应了你爹,要将你带回天灵镇去,这一辈子,不把你带回去,我不死心!”   听到这一句话,奚兰再也没忍住的眼泪如暴雨侵袭。   筠宜说她看过这世界上最为坚不可摧的是菩提的执念,而奚兰这一生,见过最坚不可摧的,应是紫虚元的这道信念吧? ☆、第265章:生死离别   紫虚元伸手来拉她,看到她身上染血的裙衫,愣了一下,然后什么也未说。他捧着纯阳珠轻轻闭上了眼睛,那法器从他手里,散发出强大的力量,暂时驱散了眼前的鬼群。   乱葬岗上,突然安静了!   “严明,严明!”奚兰回头去喊,紫虚元将她扶起来,就去看紫严明的伤势,只看了一下脸,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他没死!只是被鬼气打晕了!”说完。他手指尖已经多了一粒药丸,塞进了严明的嘴巴里。   这是清神丸,给那些中了邪的人吃,通常都奇效,严明一服下,睫毛就动了动,跟着眼皮就睁开了,第一件事就是跳起来,挥舞着铜剑:“他奶奶的老子……”   不过他看到眼前是奚兰和紫虚元打住了,见紫虚元扶着自家王妃,他怔了一下,立刻过来,将紫虚元从王妃身边挤开。   奚兰问紫虚元:“有没有看见我的婢女小曼,她和我们一起来的,她不见了!”   紫虚元回头看了看,指着那边说:“那不就是!”   果然就看到小曼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严明欲要跑过去查看,紫虚元拿了一颗清神丸给他,让他给小曼服下,他立刻就举着火把跑过去了,小曼服下了那清神丸,不多时也醒了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她一概不知,直问:“王妃,我不是在那坟包后面……”   “没事儿了!”奚兰捂着自己的伤口,安抚了一声。   “王妃伤口又挣开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给王妃弄伤口啊!”   紫虚元又拿出一个药瓶来,那药瓶里只装着一颗蓝色药丸,他让龙奚兰吞下。   “这是什么?”   “我从我爹那拿来的。你赶紧吃下吧。不是毒!”   她自然知道这不是毒,但看那药瓶那样精致,却只有一颗药丸,想必一定极其珍贵,她接过来,吞了进去,就感觉体内一股热气在流窜,并不像龙凝珠煞气发作时,让人难受,那热流让她舒服了不少,低头看去,伤口似乎也暂时停止流血了!   “这到底是什么药?”她又问了一声。   紫虚元将纯阳珠放进衣袖里,表情严肃的看向后面,“还是先解决了后面的那两个东西再说吧!”   “后面的东西?”小曼躲在严明后面。十分害怕。   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发现紫虚元所指的东西,是胖婶和冯叔的尸体。   奚兰心中一紧,沉声说:“我本想为他们安葬,再超度他们的亡魂,看来是不能了!”夹布协号。   她不知,紫虚元到底清楚这里面多少事情,又为何能带纯阳珠来救自己,不过他淡然的神情说明,他知道的,比自己多。   “奚兰,你觉得李淮,真的有一天,会改变吗?”站在她身前的紫虚元突然开口问道。   每一次她的回答都非常肯定,这次紫虚元再问,她依然点了点头。   紫虚元转过头去,他的背影,在黑夜的火光中,透着南仙山道者的凛然,这让奚兰有些欣慰,经历了那么多事,她以为所有的回不去最初,其实,改变的不过是表面罢了,有些人是无法改变的!   紫虚元又问:“那你知道,他带你到这邻水镇来,是做什么的吗?”   他这样问,必定是这其中还有何隐情了,现在想想,那日李淮突然改变,便是这个原因吧?还有紫虚元恰巧出现在这里,也许与此也有关联。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前面躺着的尸体动了动。   严明和小曼吓得往后一退,小曼惊慌道:“尸体动了!是要变僵尸了吗?”   紫虚元已下意识的挡在了几人之前,眼看着那两具尸体扭曲的频率越来越多,他手指隐在衣袖里,轻声说:“往后退!”   几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奚兰看那尸体,不太像是尸变的动作,忙问:“那不是尸变,到底怎么了?”   前面的人没有回答,弹开手掌说:“把你包袱里的火油给我!”   这话是对严明说的,他立刻把那关子火油递给紫虚元,紫虚元便朝尸体走了过去!   “啊!”其他两人看见他走近,不免都捏了一把冷汗,因为那尸体的动作实在太让人害怕了!   结果他还没走近,那两具尸体上,发出“咔咔”声,好像是什么被挣破了,仔细一看,在尸体的肚子上多了个大洞,那大洞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在动,刚才那“咔咔”声,则是那东西发出来的。   “他奶奶的,这是什么鸟玩意儿!”   奚兰一看见光溜溜的皮,立刻喊道:“虚元,快把那东西烧了!”   她声音一出来,那里面的东西就跟长了耳朵似的,立刻探了个头出来,是一个长圆长圆的头,两个深不见底眼洞,还有一张大嘴,满是獠牙!正是奚兰刚才从那些鬼群之中,看到的来自魔域的小邪灵,这东西,怎么会从胖婶他们的尸体里面跑出来?难怪老鼠都不敢咬呢!   此刻那东西咧着嘴对着他们这边发出一股暗沉且刺耳的声音,然后头往里面一缩,奚兰看出这个动作是要朝紫虚元而去,立刻拔了严明的大刀去掩护紫虚元。   两具尸体里一共有两只,一齐跳射向紫虚元,速度惊人,不过紫虚元善用棋子,飞击白棋速度极快,见那两个小邪灵朝自己扑来,袖子里已同时甩出去两枚白棋,一枚击一只,小邪灵被打得一声愤叫,退了两步,张着嘴朝紫虚元露出獠牙,似在发表愤怒又似在示威,片刻之后又朝他扑过去,因为有了先前的教训,这小邪灵学聪明了,在他击出一枚棋子时,竟然快速变化了方位,他的棋子击空了,这时一只小邪灵顺势就扑上来,朝紫虚元的脖子咬去。奚兰早就提着大刀在后面等着的,那嘴一上来,她大喊了一声:“虚元!”   紫虚元听见她声音,默契的往下一蹲,她的大刀就大力砍过去,直接将那小邪灵的半个头砍了下来。   这时另外一只也扑了上来,紫虚元直接将手里的火油罐子给砸了过去,小邪灵被从空中砸下去;严明看到这里,自然知道要用火烧了,他低头去包里摸火折子,但还没摸出来,就见紫虚元甩出指尖一纸燃烧的符咒,到了小邪灵身上,直接就将小邪灵燃成了一个火球!   这边另外一只虽被削了半个脑袋,竟然还在动,不过已失去了刚才的攻击力,紫虚元接着一纸火咒一起给烧了!   看见消灭了危机,严明佩服的看着紫虚元道:“多谢紫道长救我家王妃,多谢啊,可是这俩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不是该出现在人间的小邪灵,古书上叫噬丘。”   听见他这么一解释,奚兰想起,自己在古书上,也看见过,原来长这个样子。   “可是噬丘怎么会从胖婶他们尸体里爬出来?”   紫虚元的眸波有变,转身看过来深看着她回答:“想必这应由,有个人最清楚了!”   奚兰心头一揪,果然是跟李淮有关系,她不确定的问:“这些噬丘上一次出现是在五百年前,那时候魔界被人打开,才将这些东西与吞天一起放了出来,现在这里又出现了噬丘,难道是有人又……”   她不敢说下去,更怕这一切,都是李淮悄悄在做的事。   “奚兰,你回去吧!”紫虚元开口对她讲,她双眉一紧,他叫她回去,回哪儿去?   见她那双困惑眸眼中的迷茫,他沉声说:“你不是说相信他可以改变吗?那你回去他身边!”   在所有人都认为她做的是徒劳,是异想天开后,甚至在小风一家都断送在李淮屠刀下时,她竟听到紫虚元对自己这样说,心中复杂难以言喻,她问:“你肯相信他了吗?”   “不,我相信好人会变好,但我不相信坏人会变好,更不相信魔可以被度化,就算信,也不过是信你龙奚兰而已!”   尽管如此,奚兰却任然很欣慰,至少,在前途一片灰暗之时,她终于得到了一点支撑,还是她以为早就失去的支撑。   “谢谢你!虚元,真的谢谢你!”她由衷的说,眼泪挂在眼角上,却憋着没流下来。   紫虚元看见她这般模样,却似乎还在思虑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说:“我回来只是想完成我当初对你爹的承诺,我要将你带回去……”   “如果我永远都回不去了呢?”这段时间,她几乎将她前十八年攒的眼泪全都流光了!她将头低下去,这样的光线之中,周围的人,应是不会发现她的泪在落吧?紫虚元却还是发现了她的小心思,不过却懒得揭穿她了!   “龙奚兰,你记着,若有一天你想起我们这个约定,就到金陵北城门外找我!”   严明远远的听着这些话,真觉得好感动啊,他拍手叫道:“王妃!紫道长对您真好啊!”   说完之后,他发觉哪里不对劲啊,怎么感觉紫道长是在劝自家王妃跟他私奔啊!   可是王妃和紫道长私奔了,王爷怎么办呢?   他虽然对王爷颇有微词,但毕竟是他跟了十多年的主子,王妃受伤的这些时日,这主子有多在意,他这个下属也是能看出来的。而且他们这些王府卫私下里早谈过,自从王爷性情大变之后,唯一能对王爷有丝影响的就是王妃了,如果王妃走了,王爷怎么办?这后果,他完全不敢想象啊!   “紫道长你再怎么说也是个出家人啊,就算你跟着姓祝的老头还俗了,也不应该来打有夫之妇的主意啊……”   紫虚元都不想理他,没听见奚兰的回答,他轻声说:“你走吧,胖婶和冯叔的事,我帮你处理!”   “不行,我要亲自……”   “难道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他催她走,是担心她的伤,他给她吃的那颗药丸,只是暂时的止血作用而已。   奚兰又怎会怀疑他的能力,从前哪次的烂摊子,不是扔给他收拾的?   加上严明也在旁边催她走,她看严明也伤得不轻,也就应了,离开前,她想对紫虚元说一句道别的话。   对方估计也察觉了她的想法,朝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赶紧走赶紧走,别搞得跟生死离别似的!” ☆、第266章:菩提舍利子   还是记忆中的那个紫虚元啊,常常觉得他是个傻子,后来奚兰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个傻子。   她由严明和小曼搀扶着走出乱葬岗,夜色之中,早已有人等候他们。   午夜的小镇,笼罩在一层迷雾中,看不清前面的物景,但奚兰可以听到远处的马蹄声,是他。果然,不多时,有人数人骑马过来,来到了他们跟前。   李淮一眼就看到了她裙衫上的血迹,眸中愠色尽显。但他并没有当场发怒。   奚兰心头有些担心,又想到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鬼群去了哪里?噬丘从何而来,到底有多少与他有关?   “将王妃带回去!”一声令下,为她准备好的马车,停在了面前。   她没有说话,安静的由小曼扶上去。   到了客栈里,免不了又是一阵忙碌,她重新缝补好了伤口,李淮才进了来。   她看见他那铁青的脸,估摸着要找自己不是了,便不去看那双冰冷的眼;而对方到了她面前,见她那坦荡无悔的脸。却是叹了口气,在旁边的床沿上坐下。   “你不怕本王杀了他们两人吗?”以他那残暴的手段,严明和小曼违命帮她出客栈,早是死罪了!   “怕!”当然怕了,可是与之相比,她那扭倔的性格,却从未有一丝改变。   李淮又对她讲:“本王会赦免他们!”   她双眉一动,这话,是从李淮嘴中说出来的?她不敢相信的看过去。   “为何?”   他没有回答,目光垂下,看向她的手背,那上面又添了几道伤痕。   她问他原因?那原因不复杂。但他却道不出口,沉默,在他们之间徘徊,奚兰发现他手指上的扳指变了颜色,还有,他身上的魔气也浓了,难道是他的力量回来了吗?   “李淮,你做了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他轻声回答,目光从她的手背上离开。   她却不打算放弃,沉声问:“你打算变回倏世的样子吗?”   他眸光回转,似乎因这个问题而深思,随后他伸手轻轻揽过她的额头,触在下颚处,反问她:“我本来就是倏世啊!”   她闻到他身上惜兰花香。才感觉身体早已乏力,就这样靠在他身上吧,她想,她总得继续做一些什么,闭上眼睛,她常常的吐出一口气,说:“李淮,我好累啊,也好怕啊,怕我等不到你变好的那一天了!”   李淮让她靠着,她的头和身体对于他来讲,一丝也不重,他甚至有时还感觉不到她在身边,感觉到她沉沉睡去,就像无数个她曾昏睡的夜晚,他就这样,坐在她旁边,看着她那些纷扰的梦境,直到天明。   睁开眼,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奚兰感觉伤口还有些疼,但不知紫虚元给她的是什么药丸,伤口好了许多。   “王妃,你在想什么?”小曼看她坐在床沿上发呆,便出声问。   “这个季节,鸟儿总是会在枝头叫的,可是你听,却没有声音。”   小曼没有注意过这些,被她一提醒,觉得确实是这样。“似乎我们路过的地方,都没有看到小鸟。”   “王妃,奴婢为你更衣吧,今天王爷说,要去庙里烧香。”   “烧香?”她侧过头去,原来他那样执着于带她去烧香啊?那就去吧!   邻水镇的善德寺是一座千年老庙,与这邻水镇的娴静相比,它大气老成,坐落在红枫山林中,如神仙的居所。   奚兰从马车中下来,便被这寺庙古老的佛气所感染,“想不到,这邙山下,竟有如此佛寺。”   “你们在此等候!”李淮下了命令,让其他人全部在寺外,就他们二人往寺庙走,红墙青瓦之中,不时有穿着浅蓝僧袍的僧人从身边路过。   “奚兰,你有没有觉得这些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她不清楚对方为何会这般问,只是摇了摇头。   李淮后又问她:“你有没有曾梦见过前世?”   她这一生做过很多梦,但关于菩提的前世,却是没有的,唯有无尽大师身前给她看到那些画面。   “我的前世没有梦过,不过你的却梦见过。”那时,李淮就在她身边,她一直认为,那是他给她的梦境。   她进了大雄宝殿在释迦摩尼前拜过,李淮并没有拜,甚至一度站在殿外不曾进去。   她从殿中出来,目光奇怪的望着他问:“你当真只是想带我到此处来拜拜佛?”   “不然呢?”李淮温淡笑开,倒没有人前的冰冷。“前面还有一个殿,我们继续朝前走吧!”   “还有一个殿?”奚兰对佛庙的构造还是了解的,这大雄宝殿后面就是罗汉堂了,信徒一般不去那里的,李淮说还有一个殿,必定是他曾经来过。   奚兰就跟着他一起往后面走,果然走过一个四方院,真的有一座宏伟的殿堂,大门未关,她踏了进去,发现李淮这次破天荒的跟着她一起进来了,正在好奇时,她往前一看,脸上出现惊色。   这个殿堂明显破败许多,供奉的香蜡比外面的少了一半,最让她醒目的则是那大殿之中,供奉的佛竟然是燃灯古佛。   她回头惊讶看去,发现李淮的神情,似乎是已知她的猜想,她出声问:“这里曾是菩提发愿之地?”   李淮点了点头。夹庄记技。   她心中的敬畏更深,大步跨进殿中,沉声道:“就是这里……我的前世……就是在这里为倏世发愿……”   走到佛前跪下,双手合实,望着那座古佛像,突又听到侧面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   “师父,徒儿真的错了吗?”   “菩提,你认为你错了吗?”   恍然回头过去,就见菩提跪在她旁边,闭眼低念着咒语。   前世的自己,与今生的她长得一模一样,但前世菩提因为在佛前发愿不吃不喝,瘦小虚弱,连奚兰都看得心疼。   “菩提……”她轻声问菩提:“为了一个嗜血的魔,被世人唾骂,甚至丢掉性命,你后悔吗?”   眼前的菩提睁开眼来,似乎看见了她,对她微微一笑,这样一个朴实的笑容,从那虔诚的小尼脸上出来,奚兰心中像被什么强大的力量撞击了一般。   “我不后悔,你呢?”说完,菩提又闭上了眼睛,继续在佛前低念。   这时,奚兰仿佛看到殿外日月不断升起,光影不断浮动,而面前的菩提,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丝毫没有动。   “菩提?”她又唤了一声,却不见菩提应,也听不见菩提默念咒怨,其实早已入灭。   她就从地上爬起来,周围的景象一变,回头,看到李淮站在身后。   “你看到了吗?”她问。   “嗯。”李淮点头。   他看得见她的梦,也看得见她的幻象,似乎,对那幻象有所感触,他眸波在闪耀。   这时,李淮朝燃灯古佛走过去,奚兰不知他要做什么,也跟着过去,发现不知何时,旁边多了一个小石台,她记得很清楚,刚才进来时,这里绝对没有这石台的,也就是说,石台是后来才出现的,也许就是奚兰看到那个幻象之后,就出现了这样一个石台,石台上供有一个木盒子,奚兰认识那种盒子,佛门中专门供奉舍利的。   李淮伸手去拿,却被一阵强光弹了回去。   她见此,忙问:“这盒子里是谁的舍利?”   “菩提的!”   她立刻意识到什么,质问道:“你带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舍利?”   对方没有回答,不过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拿这个舍利来做什么?”   他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仿佛对这个舍利,有何不共戴天之仇。   “奚兰,你将舍利盒打开,看看舍利是什么颜色。”   奚兰迟疑了一下,她思忖着,李淮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他那样强大,连七大神器都不怕,怎会不敌这样一颗舍利子呢?   在看李淮这般急切的眼神,她突然意识到,这颗属于菩提的舍利子,很可能就是克制李淮的唯一法器,不过她并没有明说出来,背对着李淮,将盒子打开来看。   “墨色的。”   李淮又问了一声:“墨色的?”   “有何关系吗?”她伸手将舍利子拿出来,有大拇指那样大一颗,她下意识的拿着舍利子朝李淮走了一步,就看到李淮往后退了一步,她得以肯定,他确实害怕这颗舍利子。   她问他:“李淮,你因菩提入世,菩提是你的因,也是你的果,对吗?”   那人对她的聪慧露出了一个笑容,仿佛承认,又仿佛是不在意般,他回答说:“本王敢带你到此处来,便无所畏惧。”   “原来,倏世也有弱点……”她将他的话,全当了耳边风。还说:“也是,将你的弱点,放在我这里,总比落在那些想至你于死地的人手中好。”   李淮没有回答,对她这般聪明的样子甚是熟悉,淡淡一笑,他转身往殿外走去。   奚兰抱着盒子,跟在后面走出去,是时候将鬼群的事问清楚了!   不过她还没有开口,走在前面的李淮就停下来,回头对她讲:“这里是人魔之界,这座善德寺,便是封界所建,这座邻水镇,一半人间,一半地狱,你昨天,刚好踏入了那一半地狱之中。”   当他这个从魔界来的入世魔踏入这里时,那些邪恶之力,便跟着他一起苏醒了,当入世魔的力量越大,所招揽的邪恶就更多,这便是其他玄门人士害怕看到的结果。   “你手里的舍利子确实是我入世的果,它的力量,可以让的魔灵散尽,灰飞烟灭,消失在六界之中!”他竟然就这样坦白的告诉了她。   魔灵散尽,灰飞烟灭……奚兰怔在原地,看着初冬里照耀下明媚的男子,然后想到了那个曾为她散尽妖灵的惜兰。   “所以奚兰,你现在确有了对付我的利器,你开心吗?”   奚兰刚才是开心的,被他这么一问,却感觉心中一揪,他将自己唯一的弱点,交到了自己手里,是否代表着,有一天一切无法挽回时,他心甘情愿,在她手中魔灵散尽呢? ☆、第267章:再回金陵   过邙山关这一天,下起了这一年的初雪。   而李淮根本就不需等金陵来通关文书,他的通关文书,早就在出京之前。就已经在奚兰那里了!   便是他们去太后那里,由太后赠给她手抄的佛经里夹着的,那时太后说不回京前就不必看了,如今回来,奚兰也没想到,那里面竟然夹着通关文书。   再往前面行了两日,金陵的城影,已在冬日的暮色中若隐若现。   他们这一离开,已过了数月,金陵的一切,又是哪般样子在等待着他们呢?   奚兰从李淮那双淡漠而冷沉的眸子里。看到了让人畏惧的野心,也同时看到了不久的权利之战。   金陵的百姓。听闻胥王回京,并不像他们离开时夹道欢迎,相反的是所路过的地方,无不人人躲避,表现出极其惧怕之相,原因是在数月前,京城里就开始流传着胥王爷是杀人的魔,从前的民之所向,变成了这般令人畏惧,也着实令人唏嘘。   她看到李淮安静的坐在马车里,手中握着他那枚扳指。明明什么情绪都没表现,她却将此看做了失落。   倏世痛恨世人,则是对世人的无情凉了心,如此这般,他会否更难受呢?   奚兰轻轻将手伸过去握住了他冰冷的手心,从前他用手温暖她,现在换成她了!   对方低垂的眸光,看到了她的手,缓缓将头转过来,便见她那双大而灵动的眸子。   “奚兰,你知道吗?你的眼睛举世无双!”他眸色透着柔波,倒是罕见流露出这种神色。   她抿嘴一笑。回答:“那我倒要感谢这双举世无双的眸子,才搏君一怜了!”   “你晚来了五百年……”他突又低下头去,似乎是在笑,说:“不过来了就好!”   她感觉到他也用力握着自己的手,却听不明白,他到底在讲什么。   “到了!”神龙军不能进城,按理驻扎在了城西郊,他们只带着王府卫回到了胥王府。   虽没有百姓欢迎,不过王府外依旧候着别的人。夹来私弟。   瞿王李冭、季锦江、长乐公主、以及大理寺的宋子耀,这些人,是真重情,明知与李淮牵扯有可能会招来大祸,竟也会在这时候出现。   “七哥,七皇嫂!”他们下了马车。长乐第一个朝他们跑了过来,亲切的抱了抱奚兰,又冲到李淮旁边,拉起李淮的手流着泪说:“七哥,你终于回来了,你都没看到母妃最后一面,你不知,母妃最后一口气都是念着你的名字……”   然而李淮却像一尊木雕一样站着,目光落在长乐拉着他的手上。   从前,这个皇妹撒娇时,也会这般,不过显然当倏世苏醒后,对于这般亲昵的举动,有些反感或者麻木,甚至他对对方的伤心和开心,完全呈现出无动于衷的状态。他冷颜说:“凡人之躯,终是会死的!”   所有人都是一愣,时隔多日,本是重逢的悲喜之时,他这般模样,给所有人都来了当头一棒。   奚兰轻咳了一声,将长乐拉过来,解释道:“你皇兄为母妃之事悲伤过度,精神不佳。”   瞿王叹了口气:“七弟你也别过多难过,保重身体才好。”   李淮清冷的目光扫过去,瞿王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寒颤,竟然有些害怕正视那双眼睛,他尴尬的说:“七弟似乎舟车劳顿,急需要休息……”   宋子耀接过话来说:“那我们就改日再过来聚,到时候为胥王接风洗尘!”   “长乐太想念七哥了,我要留下来!还有商量其他事!”长乐有些羞涩的说。   于是其他几人就草草道别了,又见到王府的其他人,孙伯,陈娘,浅默和青莲,奚兰心里感慨颇多,不过太劳累了,先带着一干人进去安顿好,开始用晚膳。   陈娘亲自下厨,做的全是他们爱吃的菜,不过饭桌上,却只有奚兰和长乐。   “七哥呢?”   奚兰面色从容,早已料到会这样。   不管是主仆还是兄妹,在倏世眼中都变成了属于凡人的廉价感情,他不需要,连装都不舍得。   “你七哥太累了,先回房休息去了!”可她不愿伤了长乐的心啊,笑着解释道。   好在长乐心思本就简单,也就没有多想,还跟奚兰讲起了他们离开这段时日,京城都发生了什么大事。   先是讲到那些支持李淮的大臣,相继被贬出京,后又说起京中的哪家小姐,又嫁给了太子做侍妾,说到这里,长乐颔首低低一笑,轻声唤道:“七皇嫂!”   “嗯?”   “母妃走了,长乐除了父皇以外,就与七哥最亲,宫里的嬷嬷前些日子给长乐讲大婚之礼时说到,女儿出嫁前,要娘家的母亲为其绾发才吉利,如今长乐已没有了母妃,但又不愿意旁的其他人,长乐已与父皇商量过了,父皇由着我来选,所以长乐期望,我大婚那日,皇嫂可以为我绾发,行吗?”   原来她方才在府外说有事商议,就是指的这个。奚兰若有所思问:“你与献王世子的婚期订下了吗?”   “嗯,这个月末。”   看着这善良单纯的公主,奚兰既心疼又可怜,余贵妃死了,她最亲的七哥又变成了这般,而她要嫁莫恭懿,会真的待她好吗?   奚兰突又想到一年前,她看到有关长乐的那个幻象,不免为之担心起来。   “长乐,你以后无事,不要去你七哥那座别院,听到了吗?”   对方疑惑的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要说这个。   “别院?为何?”   “是之前的紫道长告诉我的,那里不太平。”她随便想了个借口,这长乐心思单纯,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那七皇嫂,你答应了吗?”   她侧脸看去,问:“为你绾发吗?”   “嗯。”   “好!到时候我与青莲好好学学,定为你绾一个漂亮的发髻。”   长乐听了这个回答,十分开心。   两人说好了,也差不多用完晚膳,奚兰让人将青竹厢收出来给长乐住,再然后她就回到安睿阁,他们以前居住的主卧,看着熟悉的一切,既感概又难受,离开时,他们一切还好好的呢,如今一切都变了,这里冰冷得就像李淮的身体一样。   无意间,她看到偏厢里放着当初离京时,宁晚缀赠给她的那些物件,她从来没有翻阅过,突然有了几分兴致,还好当初她没有将这些东西一把火烧了,因为这些是证明,那个温润的季海所有情感,也是倏世最唾弃凡人的爱情。   她坐在地上,将那些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在手心里,那是一个粉色的陶瓷娃娃,将眼睛一闭,她便看到一个紫衣少年拿着它满足的模样。   “王爷,您为何不送些更贵重的东西给宁小姐呢?这……”是刘瑾,看模样,不过十几岁,连五官都没有长开呢。   与之相比,李淮却是五官分明,自来就这般耀眼,他余光瞥了刘瑾一眼,淡笑道:“你懂什么,那些奇珍异宝也不及本王的真心。”   那个笑容,真实而深刻,奚兰已是好久都没有见过了!   她又拿起一匹木马儿来,眼睛一闭,便又出现了画面。   是在王府中,李淮还是穿着一件浅紫的袍子,头顶玉冠,眉清目秀,手里拿着雕刻的小刀在认真雕着手里的未完成的木马,一个穿着军装的王府卫快跑了进来,唤道:“王爷,不好啦,严明刚才在街上遇上护殿军,跟他们打起来了……”   李淮被这么一喊,小刀直接划破了他的食指。   “哎哟哟,王爷流血啦!”刘瑾惊慌的嚷了一声。   李淮只是双眉微微一紧。“在哪儿呢?”   奚兰睁开眼,低头去细看那木马儿,虽然有些年代了,但可清楚看到那木马的脖子上,画着一朵红色的梅花。   想必是那时血沾在了木马上,他给添上的,她于是又再闭上眼,便真的看见那温润的男子坐在书房里,用画笔在马身上将血迹添成梅花的认真模样,这样一闭,她都舍不得睁开眼了,因为一睁开,那模样便消失了!她甚至还想伸手去摸摸他温热的脸颊,于是就闭眼将手伸了出去,然后她果然摸到了一张脸颊,只是,却是冰冷的。 ☆、第268章:私会   奚兰惊讶睁开眼眸,看到那张熟悉面孔,在烛光中存在着,她抚在他脸上的手并未立即收回来。而是去细细感受他此刻的温度,既心疼又怀念。   李淮并未将她的手推开,他那双不知深浅的眸子平视着她的脸,似乎在试着去看懂她的忧伤,又似乎在这种复杂种选择的麻木,他们这样保持了许久,她轻声问:“你来找我吗?”   虽知这种可能小之又小,但她总会不厌其烦的问,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起来吧!”后面应该加上一句别的话,比如地上凉。不过有这一句。也是足够了!   奚兰并没有听话起来,她依旧坐在地上。将木箱里的东西给他看,再问:“你还记得这些东西吗?”   李淮仅低扫了一眼,回答:“早就该烧掉了,你不烧,本王让别人来烧!”   她怕他真要烧掉,心疼的说:“不,我想留下来,一触碰到它们,我可以看到曾经的你。”   说来可悲,那时看到李淮与宁晚缀有那样多的过去时,她心中难受。而现在,曾属于另一个女人的回忆,竟然变成了她视如珍宝的回忆,也许,这就是因果吧?   宁晚缀曾怨她抢走了她的季海,而最后,她们谁也没得到。   对方听到她的话,脸上没有变化,紫眨了眨眼睫,“本就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你要留着就留着吧!”   说完,他起身。袖子碰到了箱子里一副画卷,卷轴滚落了出来,画上有一个妙龄女子巧笑而出,奚兰的目光看下去,从前没有兴趣打开画来看,现在这画自动出现在眼前,她立刻被那画上的妙笔丹青给吸引了!   她没见过少女时代的宁晚缀,但画里的姑娘就像出生的牡丹,动人大气,还夹杂着一丝女儿般的娇态。   奚兰本就年纪轻轻,却羡慕起画中女子的朝气蓬勃来。   她苦淡一笑,喃喃语说:“不曾细想,我也才十八岁而已,却好像过了一辈子那样久……”   她这一生。本是女子,却不能为女子,本是少年,却不敢天真,本是重情之人,却不得良人。   李淮听到她的话语,剑眉微动,眸波看过去,她的脸还是那样年轻,但她的目光,却像一个暮年的老人。   “十八岁——”他嘴里深意念着,目光看向屋外的夜空,他在两千年里经历了无数个沧海桑田,这些于他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过程,他自然不将这一切看进眼里。   她抬头望着他高大挺拔的身躯,仿佛看明白了他在这条时间长流中宏伟的形象,自己与他相比,真是不值一提了!   她便低头,将那副画卷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再闭上双眸,便看见那季海坐在作画的模样,那专注的模样,是她曾最欣赏的部分,禁不住嘴角浮起笑意。   李淮回头,便看见她抱着画那满足的模样,剑眉一紧,他终究还是不懂凡人的感情啊!回忆里的东西,就那样美好吗?为何他的回忆,皆是痛苦和怨恨呢?夹豆向亡。   翌日,按理是进宫问安之日,奚兰一大早就起床整理盛装,长乐要与他们一起进宫,两人在马车中,久等不来李淮。   “七皇嫂,七哥他怎么还不来?”   在长乐眼中,李淮一直都是守时之人,这实在不像她记忆中的七哥了!   “应该快了!”奚兰解释道,给外面的严明递了个眼神,严明立马跑回去找,这才见李淮着黑色锦衣出来,他竟然脱掉了紫衣,那做工精美的袍子在他身上穿着,更透着一股邪魅之气。   “哇——”长乐禁不住感叹,“七哥从前最讨厌黑色的。”   “人是会变的嘛!”奚兰轻声附和。   李淮并不愿与他们同乘一辆马车,他独自骑马,奚兰偶尔透过车窗,可以看到他被风吹起的黑色袍角,她始终在寻找着他的方向,似害怕一眨眼,就不见了一般。   “长乐觉得七哥这次回来变了好多……”坐在旁边的长乐哀声叹道,奚兰没有回答她,好在长乐过一会儿就忘了!开始给她讲述有关王世子的事,在她眼里,莫恭懿是这世间最美好的男子,她舞剑时行云流水,他策马时英姿飒爽,他笑时眼窝迷人,他沉默时更像大海一样深沉。   在奚兰眼中,长乐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女对心上人的眷恋,只要是那个人,什么都好。   再次进宫,这座皇城感觉冷冷清清,不知少了什么,奚兰与其他的女婢站在徊宫门外,迎接他们的却是铁甲重兵。   从前进宫那么多次,从来没有一次,是这个阵仗,好像真是叛逆的臣子,要进宫篡位了一般。   李淮眼见这般场面,冷冷一笑,“看来父皇真是想极了儿臣。”   他一丝惧怕都不曾有,走在最前面,走过徊宫数个宫殿,这重兵之势丝毫未减,终于到了皇帝的乾坤大殿,来得真巧,这许多王爷公主都在,原是胥王班师回京大家来凑个热闹,谁曾想,皇帝这时候身体抱恙,夜不能寐,被噩梦缠身,由皇后请来的高人说皇帝养了一个杀人的魔,孽债累累,才会这般,皇上本就在痛失爱妃的悲伤中不能自拔,这样一折腾,心智更是不清起来,竟半信半疑了,本想着将李淮留在西境,永不召回京中,哪知李淮竟这般回来。   大家一看见李淮来,目光中都充满了忌讳,好像他是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似的。   “儿臣给父皇请安!”李淮单膝跪地,又变回了那一副孝子的模样,连跪在他旁边的奚兰都颇有些惊讶。   皇上靠在龙榻上,目光浑浊又有些忌惮,过了许久才问了一声:“当真是淮儿回来了?”   “是,儿臣一听闻母妃之事,就马不停蹄往金陵赶,却还是未能见母妃最后一面,儿臣不孝,让她老人家久盼不归——”   殿中其他人,还因为传言对李淮颇有畏忌,听见他这般说话,与记忆中的七皇子没有多大不同,面色都有好转。   也只有奚兰清楚,那不过是他在唱戏罢了!不得不说,他的演技,真真逼真,连她都快分不清了!   皇帝直起了身子,向李淮招手。   “淮儿,走近一些,让父皇看看你的脸。”   李淮便起身,朝皇帝走去,奚兰也跟着站了起来,站到一旁。   就见李淮迈上殿内的玉阶,到了皇帝面前,从奚兰的角度看去,皇帝的目光并不像是父亲许久不见爱子,更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事一般。   “淮儿……”皇帝将视线有意从他脸上移开,看向别处。   “儿臣在。”   “西境之行,你辛苦了!”   “儿臣不苦,倒是父皇,应多多注意龙体才好!”   这些话没有什么问题,但奚兰可以感觉到,两人都是面不由心。   “淮儿西境平乱有功,朕要好好加封,但朕一时还未想好如何加封,待朕想到了,再招淮儿进宫!”   李淮往后退了三步,眸中透出一刹那阴冷,回答:“儿臣知道了!”   这说是要加封,却是阻他进宫来,还是畏惧着他吧!   “另外,你皇祖母那里,你也不必去了,她竟来都不见人!”皇帝又这样说了一声,李还一一应了,这般情形,都将他们当成了瘟疫,两人并未在此逗留多久,就离开了!   在出宫的路上,婢女都被遣得远远的,只剩下奚兰跟在他身边,看他步伐急快,她主动伸手去拉他。   “李淮,我觉得父皇有些不对劲,应该是皇后……”   “皇后宫里那几株用人血灌养的血兰花,今朝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奚兰听此一惊,李淮不用去查证,已知皇帝被人用了药,而那血兰花却不仅仅是用药那样简单,古书上说,用人血浇灌出来的血兰花两年开一次,第一次的花是纯白色的,与其他兰花无异,第二次是粉色的,惹人怜爱,而第三次就会变成猩红之色,此花是擅用蛊惑术之人必养之花,将此花混入蛊惑之人的吃食里,受蛊之人便会受她控制,甚至看到她想让其看到的画面。这样看来,皇帝已完全受皇后的控制了!   不过瞧李淮的样子,似乎对此根本不在意,也许在他眼中,这都不重要了吧!   那什么在他眼中才重要呢?奚兰看不懂,所以她就问:“李淮,如果你坐上皇位,你会像你曾经说的那样,善治天下吗?”   李淮似乎又从她嘴里,听到了一个可笑的问题,他冷眸扫过她那探知的脸颊,“善治天下?”   “我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代明君,就像你当初在西境边关对我说的那样,让天下大同,让所有的百姓平安康乐!”   “我有说过吗?”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厌烦的将目光移开。   “嗯,你说过,我永远都记得你说这些时的语气的表情,我不信你真的就不记得了!”   李淮没有回答他,但他用这种漠视的态度,便是否认了当初的一切。   奚兰不罢休的挡在他面前说:“你忘了我还有菩提的舍利子,你如果做不到,但我会说到做到!”   对方的目光终于有了变化,颇有深意的看向她那一鼓作气的脸。“你在威胁本王?”   “不是威胁,是警告!”   “好,很好!”   这天之后,京城里突然开始平凡出事,先是国舅爷在妓院招妓时,累死在了床第上,后来那些明里辱骂过李淮是魔星转世的大臣相继失踪,一些后来被找到,死相狰狞,京中开始人人自危,没人再敢说关于胥王的任何一件事。   奚兰本是每日留在王府中,却还是能从别处听到这些事来,京中的人虽然忌惮李淮,但表面上,李淮没有什么问题,那些人怕祸及自己,就派自己的妻女与胥王妃来往,久而久之,胥王妃还多了颇多美名。   “听说今天下午又一位兵部大臣失踪了!”   是夜,半月当空,奚兰手里抱着当初她从善德寺里拿回来的舍利子轻声问严明。   “是!那位大臣三天前,曾在朝堂上弹核王爷带兵回京乃大逆之举。”   “倒是位不怕死的主!”   “是不怕死,恐怕现在也死了……”严明叹道,后又小心翼翼的问:“王妃,您也觉得这一切都是王爷做的吗?”   李淮几乎日夜都不在府上,谁知道是否是他做的呢?   她轻声问:“严明,在你眼中,曾经是王爷怎样样的人?”   “王爷他虽然对敌人不手软,但绝不会祸害忠良,更十分疼惜有才能之人。”   奚兰点了点头,是啊,曾经是李淮识人如金,惜才如命。如今的……她无声的叹息着,又捏紧了手中的舍利子一分。   月末眼看就要到了,长乐在婚期来临前足不出户,每日都会请人到王府中来请她到公主府说话,说的全是些小女儿家的话语,奚兰总会听着听着注意力就到了别的地方去。   “七皇嫂,长乐天天关在府上,好想出去见见王世子……”   “就快要大婚了,再忍忍吧!”她轻声劝道。   长乐撇了撇嘴巴,似乎想起一件什么事儿来,她小心翼翼的看向龙奚兰,问:“七皇嫂,长乐有一件事,好早之前就想问七皇嫂了!”   “何事?”   “七皇嫂与世子殿下从小就认识,后来嫁给了我七哥,是真的放下了世子殿下吗?”   她目光转过来,原本与莫恭懿就没有任何牵绊,更不想这丫头婚后有什么隔膜,点头应道:“我这一生,只爱过你七哥一人!”   “真的吗?”这还是头一次,从长乐眼中出现了不信任。   “长乐你是否在别处听见了些什么?”   长乐低着头,犹豫了好久说:“上次听见有人对我讲,说看到七皇嫂与世子殿下私会……” ☆、第269章:李淮你爱过我吗   奚兰听后,表情有了稍许变化,侧头问道:“说我与王世子私会?莫恭懿?”   长乐有些尴尬,忙回答:“也许是那些人见不得长乐好。所以乱说的,我觉得七皇嫂对七哥一心一意,怎会再与王世子有何牵扯呢?”   她却相信无风不起浪,时隔这么久,竟还有人将此事拿出来说,她又问:“说这话的人,可有说是何时见到我与王世子私会?”   对方以为她生气了,忙解释道:“都是长乐不好,不该提起此事的,七皇嫂你不必往心里去!”   她面色沉定的强调:“这种捕风捉影之事,皇嫂自然不会不往心里去。但还是想将此事弄清楚,那人说的是何时的事?”   长乐低头犹豫了片刻。才回答:“嚼这舌根的人倒是没有讲到底是何时,不过想来就是前些日子吧!”   “就是我与你七哥回京之后咯?”她明确的问。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奚兰眸中生出疑色,真是奇怪了,自她回京之后,连季府都懒得去,怎么还可能去和莫恭懿私会,说起来,她与莫恭懿最后次见面,还是他们当初离开金陵时的送别宴上,回京这么些天了。还真就没有见上一面。只能想,这有心之人,可真真有心了!   这天从公主府出来,马车安静的在回去的路上摇晃着,走到一处热闹的酒楼时,突然停了下来。   “何人拦车?”是严明粗声问道。   “小的是王世子跟前做事的,不知马车上坐的,可是胥王妃?”有一个陌生小哥在问严明。   严明回答:“正是。”   那人恭敬的说:“王世子请王妃到楼上一叙!”   严明听完立刻跑到马车跟前小声来问:“王妃,是献王世子,要上去吗?”   “不必了!”奚兰一口回绝,刚才才听长乐问起,此刻更要避嫌了。何况还是这样引人注意的地方。不过这莫恭懿请她去做什么?难道是上次她答应他帮她为季锦画招魂之事?   已时隔如此之久了,季锦画的亡灵是否投胎转世也说不一定,看来,她得抽空看看季锦画的去处了!   回绝之后,她的马车重新上路了!   此刻,酒楼上面,一英貌男子俯视着下方离开的马车,目光眨了眨,叹道:“她倒是真的尽心尽力的扮演着这个原本不属于她的角色了!”   不久,奚兰带着随身的几人回到王府中,似乎听到有洞箫声从远处传来。她就问:“听到了吗?”   “什么?”跟在身后的严明似乎完全听不到。“属下什么也未听到。”   她回头看了一眼,便说:“你不必管我,回去吧!”   就这样支开了严明,她独自寻着声音而去。不久就到了莲湖边上,湖亭里亮着的夜灯倒影在水中,迷蒙醉人,而湖亭中,还有一翩翩公子,背靠着柱子在吹奏那忧伤的曲调,那不是平安又是何人?   奚兰踏上湖中弯曲的廊道,片刻之后,就到了湖亭之中。   “平安。”她微微一笑,在平安的花灵对面坐下,湖面上倒影出她的影子,但却没有平安的。夹豆尤亡。   平安见她笑容,便问:“今日有何开心之事吗?”   “倒没有,不过是见到你开心!”她发自内心的说。   对方便主动道来:“我这些时日我在回忆前世师父为仙时,授的那些道法,如今回味起来,还意犹未尽……”   她眸中神采消失了一半,“是吗?可是你师父如今,却将那些道法全部丢弃了!”   对方将手里的洞箫放下,摇了摇头:“师父并非是丢弃了,只是暂时迷失。只要有一个好的引路人,他便可以走过这一片迷雾。”   奚兰望着月下那散着灵光的花仙,问:“你与筠宜一样,相信你师父可以回到从前吗?”   他没有立即答这个问题,微仰着头,沉默了片刻,才答:“师父不会回到从前,不管是人还是仙,不论是你还是我,若非大金刚凡咒,谁又能回去从前呢?”   奚兰看着他,心想,灵变之后的平安,不,应该唤作兰生吧,这般倒是有了花中仙的仙姿了!   她说:“筠宜曾告诉我,说找到花中仙便可洗净倏世断月弦的魔气,平安,现在你就在这里……”   平安深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开,望向那莲湖之上的九星石岛。   她不知道对方在想或犹豫什么,她一直以为这对于花中仙的平安来说,是很简单之事,“难道这会有损你的花灵吗?”   对方表情有变,她似乎从那双温淡的眸子里,看到一丝哀伤,平安回答:“并非如此……”   “那又是为何?”奚兰想不明白,若不有损花灵,他为何要犹豫呢?   但他摇头不肯说起,不久,就消失在湖亭之中。   也许他有他的原因吧,可是,洗不净断月弦的魔气,那魔气有朝一日,会将李淮变成一个嗜血的魔!就像她在乱葬岗上遇见的那叫噬丘的小邪灵,对并非它族的异类,全都会赶尽杀绝。   她回去安睿阁,在院前停下来,只因那夜幕中,白袍的男子站在树下等待的身影十分熟悉。   记得那是他们大婚之日,她听闻他与青梅竹马在一起,她震惊奔至,却是落魄离开,也是那夜,她在莲湖亭里听了平安吹奏的洞箫曲,再回来时,就看见李淮站在院树下面等她。   就像一切从头再来了一遍,她感觉心跳莫名的快了起来。   “李淮,是你吗?”不敢确定,她轻声问道。   “嗯。是我!”淡淡的回答声中,她已朝前走去。   她走近去,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柔声说:“今夜特别安静。”   “是吗?”她不懂这个安静是指的什么,但下意识的觉得另有所指。   李淮惬意说:“嗯,以后再也听不见那些烦人的声音,在本王耳朵旁边像苍蝇一样叫了!”   奚兰听见这个回答一僵,原来他说的安静,是指的这个,所以说那些事,真的是他做的!   “怎么?不开心呀?”李淮问她,透过月色,难能出现在他脸上的笑容倒是清楚。   她一把将他的手甩开,质问道:“你为何要残杀忠良?”   “忠良?”李淮轻笑答:“他们全是皇后和李权的忠良,这样的人,本就该死,本王更不允许这些碍手碍脚之人存在!”   说完,他霸道的又来握住她的手,提醒道:“你喜欢将本王的手甩开无碍,不过因为这些人,却是不值得!”   这下她想甩开都不成了,只能由他拉着到了主厢里。   青莲和浅默候在里面,正倒好热水在浴桶里,等她回来洗漱,平日里王爷都不回来的,今天看见李淮拉着她一起回来了,一时还有些惊慌。   “王爷……王妃……”   “出去吧!”李淮冷面将二人遣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们。   “你要做什么?”她突然有些害怕,因为看不透这魔星一冷一热的做派。   李淮放开她的手说:“还能做甚?这些,不是夫妻之间,挺寻常的事儿吗?”   说完,就来替奚兰宽衣解带。   奚兰立即将衣领紧紧揪住,紧蹙双眉直说:“你这般样子,我实在不习惯,更难以接受你口中所说夫妻之间的寻常事儿!”   李淮瞧她这般样子,那原本还有丝笑意的眸波中,渐渐淡开了!   “是我曲解了你的感情吗?还是凡人总是这般善变?”   她困惑的抬头看去,竟从他眸眼里发现了失落之色。   “我的感情?”她将握紧衣襟的手松开,朝他慢慢靠近,“是,没错,我的感情是渴望得到你的爱,哪怕是一丁点也好,可是你所做的所说的,不过是一时兴致大发,可怜我吧?”   “可怜你?”李淮将头低下去,似乎在思考她说的对不对。   这时,发现她朝自己走来,这回换李淮往后退了!   “李淮,你爱过我吗?”   李淮的目光微微一紧,他原本应该一口回应:凡人的情爱与本王无关的。   但并没有,他脚步还在下意识的往后退,这时,奚兰跑过去抱住了他,那具身体僵住了,双手垂吊着,没有任何动作。 ☆、第270章:续命婴   她抬头看去,他的神情,还是那复杂又彷徨的样子。这般,奚兰心中突然有些愉悦。当一个人开始矛盾时,是否是说明他的心正在受到动摇呢?就像当初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克制对李淮那颗真心时,不也是这般矛盾吗?   所以她想让这种矛盾更加强烈一些,于是她轻轻垫上脚尖,去亲吻他冰冷的唇,从麻木开始,一点点用她柔软的唇去抚慰他的抗拒。   李淮没有推开她,但也没回应她的主动,只是垂视她那动机明显的双眸,继续保持他那僵硬的姿态。   她突然很享受这种感觉。双手捧着他的脸,仰头在他脸下方咫尺。轻声问:“李淮,我爱你知道吗?”   那人自然没有回答,她又闭上双眼去亲他……   她从前,从未这样做过,动作笨戳不堪,但那双手却让他并不反感,反而他渐渐喜欢上她这冒险般的探视,不过他不甘于被动的接受,继而将她拉近自己;奚兰期待又有些惶恐,如少女初遇人事时的心情,又如是在探索他内心未知的情感。但这一切都在他眼中一览无余,奚兰仿佛感知到这一点,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不再让那双贪念的眸子洞穿自己所有想法。   一股来自他身体里的力量,拉扯着他们身体,她双脚早已腾空,仿佛她旋转了起来,这过程,奚兰就好像被他赋予了一双翅膀,扇起房内的帐幔,在周围飞舞,将他们包裹其中。而她就像就像春雨后,含苞待粉的花蕊,这让李淮脑海间出现了许多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画面,她的味道,她的期盼,以及她的羞涩,通通变成了他的欲念。   他将她拱与手心,捧得高高的,显尽她闪耀的光,他将她带离凡界,游离在三界的云霄之上,大山百川尽显,转瞬间,世间沧海桑田。都变得渺小细微。   “别离开好吗?”之后,她在帐幔飞舞的卧厢中紧紧抱着他,生怕一切过后,这所有的不过是梦一场。   他的大手在昏暗里细细梳理着她的长发,下颚抵在她额头上,沉默深思着,许久,用抚慰的声音说:“睡吧!”   她听见这声音,就如咒语一般,闭上了眼睛,这一觉睡着倒是安稳。   可天亮时,李淮已不在身边。   龙奚兰起来坐在床边,茫然了好久,直到婢女进来为她梳洗,她才眸中多了几分神。   这一天,她收到了一封来自荣国夫人的信,信中写着简短几句和一个时辰,她看过之后,才叫来严明问:“王爷呢?”   “王爷出去了,这次似乎是远门。”   严明说得不错,李淮这一走,就是五天,毫无音讯。而在五天之中,政局依然在不断变化着,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在慢慢的拉开帷幕。   奚兰看着荣国夫人传来的信,最后终于决定出京一次,她不想打草惊蛇,带着简单随身的侍卫便上了路。   她要去的地方离金陵有一天一夜的路程,去时非常顺利,在途中的客栈过了一夜,次日才重新上路,到时已暮色将近。   那是一座远离市井的山庄上,冬雪将整个山头覆盖成白色,严明不清楚她为何到这里来,但进了山庄看到早已等候的荣国夫人后,自然明白了这里还有谁。   “晚缀已经等不了了,我们今夜便会迎来一名男婴。”荣国夫人穿着一件水蓝色的长袍,披着无毛的披风,数月不见,仿佛苍老了不少,头上几缕白发,融入了冬雪的颜色。   奚兰却是困惑不解,算起日子来,晚缀腹中的孩子连七月都不足,这才刚刚在六月之中,如何生得下来?生下来又可以活吗?   不过对方话说得如此肯定,必然是又十分的把握。   这时,从房中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婆婆,手里杵着拐杖,朝他们走来。她自然不认识这个婆婆,但看周围的下人都似乎很遵从此人,许是宁家一位德高望重前辈,不过再看,她身着的服饰,却没有富贵人家那种气派,除了她手拿的拐杖外,再看不到任何装饰,再细看那拐杖,竟散着很重的灵气,奚兰便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也许是诸葛念慈请来的一位玄门高人。   “这……”那老婆婆混沌不清的老眼发现了她的存在,出现了一丝惊奇的光线,问:“这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奚兰怔了一下,这老婆婆似乎认识她。   “是的,已长大成人。”诸葛念慈在旁边轻声回答了一句,然后对奚兰讲:“这是幻婆婆。”   幻婆婆,奚兰听着这个称呼,觉得有些耳熟,记忆一向很好的她,却又想不起,自己是在哪里听过了!   她问:“幻婆婆认识我?”   诸葛念慈没有回答,倒是那幻婆婆杵着拐杖走近,自言自语道:“一晃快要十九年了,你与那个孩子,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那个孩子?奚兰越发困惑,对方说的那个孩子,难道是指季锦画?可是她为何知道?   许是察觉到她的不解,诸葛念慈才在旁边道:“幻婆婆十八年前,曾去季府接生。”   原来这个幻婆婆是个接生婆啊!难怪会出现在这里,可是她身上为何有那么重的灵气呢?   不待她找寻答案,这时房间里又跑出来一个丫鬟,奚兰认得,是宁晚缀的贴身婢女,她慌张的出来喊:“郡主她要见胥王妃!”   “那你进去吧!”诸葛念慈对她讲。   她便独自走近了宁晚缀所在的房间,房间里为了保持温度,烧着炭火,但怕孕妇吸入太多炭气,离床榻十分远,此刻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宁晚缀一人躺在床榻上,虽盖着被子,但可看到隆起的高度,和她不平稳的呼吸中不断起伏的胸-脯。   听到她进来的脚步声,宁晚缀将头微微侧向了外面,便见她披着素净的青色披风进了来。   对方看她的眼神,有期盼,也同时有失落,但更多的却是艰难的痛苦之色。   “只有你来了……”等到她走近,宁晚缀口中虚弱的说出了这几个字,奚兰面出不忍,在床榻前面坐下。   “是的,只有我来了!”   “我从未想过,在这一生将尽时,最后见到的人会是你。”宁晚缀沉声说,话语中尽是无奈。   奚兰没有回答,清澈的眸子淡看着她,没有丝毫恶意,她也未想过,这一趟竟然是她替李淮而来。   沉默了片刻,宁晚缀问她:“他还好吗?”   她不知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她不愿去欺骗一个将死之人,更害怕她将带着更多的遗憾而终。   最后,她再一次沉默起来。   “听闻他变了!”对方并非封闭在这里不闻世事,也许知道的,远比奚兰想象的多,她目光看过去,对上那双被折磨得憔悴异常的眸子,她还记得初见宁晚缀时,为她婉雅的美感到的自卑,也记得那副李淮为她画下的少女相是何等尤物,而眼前的女子,只剩下生命逐渐流失的躯壳,美丽似乎已不适合来形容她,她有些心疼,却又怕被对方察觉出来,便将头低下去。   “他许是变了,人都会变,我们都会变,这些都不重要了!”   宁晚缀这时,将她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奚兰的手掌,她看见那赏脸冒起的青筋,想让她留点力气。   “你好好躺着吧,这夜还很长。”夹叼坑巴。   对方却没有松开她的手,费力对她讲:“别放开他,好吗?他只有你了!”   “我?”奚兰眼中露出惊愕之色,不过理智还是让她将宁晚缀的身体扶回去,再坐回去时,她低低的叹了口气,“他也许不需要这世间任何人了,他是变了,变得将凡人的感情看作是廉价之物,他身体里住着一个冰冷的灵魂,晚缀,他不再是你曾经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季海了!”   宁晚缀听了她的话,痴愣的躺在床上,她散开的眸光,看不到交集点,似乎是在想象,奚兰口中现在的李淮是何般样子,之后,她缓慢的闭上了眼睛,沉声说:“也许见不到他最后一面,对我是一件好事……这样我死之后,在奈何桥前看到的,将是他最美好的模样。”   奚兰静静的听着,竟然会觉得,宁晚缀离开这世界是一种解脱。   “但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可以拯救他了!”   良久,对方口中又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她怀着所有的善意,坐在床前,陪宁晚缀说话,因为这样平静下的宁晚缀释怀了很多。   “你也听闻了那个关于菩提小尼的故事吗?”   “不,我听说的是另外一个故事——”对方的声音却突然弱了许多,奚兰看过去,发现她闭上了眼睛。   她先前以为,宁晚缀说了太久的话累了,需要休息,她就去帮对方理盖身上的棉被。   不过这时,她发现不对劲,宁晚缀刚才呼吸时起伏声一直很大,但此刻却突然没了动静,她心叫不好,起身去摸她的鼻息,俨然已没了气息。   “荣国夫人!”她朝门外喊了一声,荣国夫人和刚才那位幻婆婆立即冲了进来。   那幻婆婆说:“孩子的时辰到了!”   奚兰退到一边,看到幻婆婆抚摸了宁晚缀的脉搏,最终确认道:“她走了!”   荣国夫人早有准备,但却还是面露出忧伤。“她这一世终了!”   幻婆婆说:“不过下一世才刚刚开始,快拿刀来。”   奚兰听见这话,不免有些吃惊,就见幻婆婆手法熟练的剖开了宁晚缀的肚子,从里面抱出来一个幼小的婴孩。   那孩子没有哭,母身已亡他才出世,而且在母身中才不过六个多月,怎么可能是活的呢?   却听见幻婆婆对着孩子念了句类似童谣的诗,孩子‘哇’地一声就笑了出来!   是笑了出来!   见过那么多妖魔鬼怪后,见到这一幕,奚兰还是忍不住对这幻婆婆的本事感到震惊,而且她觉得幻婆婆念的那童谣,她也曾听过。   这时,诸葛念慈将头转过去,看向奚兰说:“我们宁家,又有后了!”   后来,幻婆婆将孩子交到了荣国夫人手上,宁家的下人将宁晚缀连夜放进了棺材,外面还下着血,幻婆婆却不肯多留,她走时,还一并带走了宁晚缀的尸体。   奚兰不懂,他们宁家为何会让亡女的尸身交给接生婆而不去厚葬,幻婆婆的马车从山庄中消失后,奚兰与荣国夫人站在雪地中,她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荣国夫人,幻婆婆要一具亡人的尸身做什么?为何宁家不为晚缀好好安葬?帮她超生早度轮回?”   荣国夫人的目光清淡的移到她脸上,沉默了片刻,才反问她:“难道你还未意识到,晚缀已得了轮回的机会?”   她心中一惊,想到刚才那活下来的孩子,第一声是笑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对方这时提醒她道:“你应该听说过,续命婴都是笑着出世的!”   “续命婴?竟然真的有续命婴!”她听后却无比震惊,这么说,刚才出生的那个孩子,是为人续命的婴孩,“可是,是续谁的命婴?” ☆、第271章:狩猎族   又是一阵沉默,不过龙奚兰已不需要对方给予答案,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那婴孩。是为了给宁晚缀续命的!所以那个幻婆婆才会说她一世终了,这一世才刚刚开始。   故,宁晚缀才会先断气,后出世,而幻婆婆,则是专为人接生续命婴的!她不经过轮回转世,就可让灵魂瞬间转世,并且在此之前,已在她前一世的肉身中孕育着,这所需之力量,绝非一般玄门人士可以做到。   她诧异的望着荣国夫人。问:“也就是说,在宁晚缀怀上那个孩子时。你们就已策划了这一切?”   “应该说,这个孩子还未被孕育时,我们就已在安排了,奚兰——这孩子没有父亲。”   她又是一惊,“没有父亲?”   对方点头,讲述道:“幻婆婆之所以叫幻婆,因为她有一面叫做幻镜的镜子,那镜子可以让生命延续,她已帮我们延续了晚缀的生命,而那具肉身已经没有意义,至于幻婆婆用来做什么。那便是她的事了!”   龙奚兰曾听闻过幻境的传说,而掌管幻境的确实叫作幻婆,难怪她觉得幻婆那样熟悉,因为传说中的幻婆,本身就是一位游离在人间的仙者。   活人将亡者的肉身安葬,不过是为了安送她的亡魂,如今亡魂已逆天轮回,那具已死的肉身拿来还有什么用呢?   宁晚缀这一生,坎坷悲惨,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却又以这样的方式重生,不知对她。是幸运还是另一段不幸的开始;而龙奚兰对宁家人所做这疯狂的一切,理解却并不赞同。她不知这一切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但她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恐惧,这一切也许早就与她密不可分了!   次日,宁国夫人将那个男婴抱来,轻声予她说:“奚兰,这孩子实在乖巧惹人怜,现在交给你,有些不舍,但由你抱回去为他正名再适当不过!”   龙奚兰从对方手中接过婴孩来,垂头打量这个新生命的面孔,他的眉眼,真与宁晚缀有几分相似,不过。此生投做了男儿身。   奚兰叹道:“他的命格与李淮一样有天人之命,但似乎比李淮顺畅得多!”   那日荣国夫人给她传来的信上所留下的时辰,便是这孩子的生辰八字,她当时就已算过了!   “他未来会继承他父皇给他的江山,而那时,你是他的母后!”   她听后眸波闪动,又低头去看怀中的婴孩,虽是宁晚缀投身,但他已然是一条崭新的生命了,前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当得知这副残生无法生养时,我就从未想过能做一位母亲……”她眼中有苦涩,也有喜悦,这虽是由幻境缔造出来的生命,却终究是因果轮回,他们拿走了宁晚缀生前的所有,他以这种方式,来向他们讨还。   “奚兰。”荣国夫人看着她抱着孩子,久久没有说话,便轻声唤她:“你可愿意吗?”   她抬头迎上对方那双等待的深眸,轻点着头:“我愿意,从他此生开始时,教他如何为人,护他安稳成长!”   对方得此答案,欣慰满足一笑,偏头打量着那孩子,对婴孩说:“听到了吗?孩子!”   那婴孩仿佛真的听懂了这话,对着她开心一笑。   当天,奚兰就带着孩子回金陵了!   下山的路,被冬雪覆盖着,马车在风雪里走得极其艰难,奚兰抱着那襁褓中的婴孩,对这天气产生了隐隐的担忧。但怕耽误出事,他们不敢在途中逗留,一直往回去的路上赶。   天已黑尽了,却还未寻到客栈可以入住,在这冰天雪地里过夜,这初生的婴孩,如何受得住冻?   奚兰将这孩子紧紧护在怀里,大声问车外的严明:“客栈还有几时到?”   外面传来回答声说:“王妃,恐怕我们在雪地里迷路了!”   她心中一紧,这一片熙熙攘攘的树林,被大雪覆盖了路,天黑识别起方向来就更加艰难了,迷路也是正常的,她用卜卦问路,倒是可以将路找出来,但就怕此刻他们已经偏了很远了,就算找到了,也还得在这大雪里走到天明。   天实在是太冷了,她自己的手和脚都冻得不行,更何况是这婴孩呢!他们必须找到一处避风雪的地方,生起火取暖才行。于是她告诉严明,赶紧找一处这样的地方,这可为难了严明,他说:“这外面除了树和雪连个山都没看见,恐怕很难找到。”   她也不管了,下了死命令。“赶紧找,无论如何,一定得给我找一个避风雪的地方。”   严明也急,立刻驾着马车往前寻去,这样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奚兰才听到他在外面说:“王妃,前面好像有人,我看到了火光。”夹叼讨血。   那孩子在奚兰怀中精神已没有先前那样好了,她以为他饿了,还将从山庄里带来的羊奶喂了些,但是孩子却不吃,她正焦急,听到这声音,眸子里闪烁出了光芒。   “过去看看,是不是有猎户什么的,去他们住的地方将就一晚也好!”   “是!”   严明驾着马车往前面赶去,竟然发现了好多帐篷和火光,看到那帐篷周围搭着许多兽皮,于是猜测道:“这可能是这片林地里的狩猎民族,不知道他们肯不肯让我们进去。”   那孩子冷得不行,已经不能等了,急躁的说:“你赶紧去问问!不让我们进去,我也非得进去!”   “是!王妃您稍等!”   说完,严明就扛着大刀进去询问了!   这还确实是个狩猎族,他们全部都穿着兽皮做的大衣,严明曾经在京城里和这种人打过交道,他们会在开了春将自己一整年打到的宝贝拿到金陵去换钱,然后用换来的钱买回他们在山林所需的全部物资,而这些人一般都很豪爽,也乐于助人,在听闻了他们迷路的遭遇后,允许他们进帐篷里去住上一晚,帐篷里有材火,还有肉。   其他几个王府卫这一路都是骑马过来的,要不是身体强壮,早就被这鬼天气给冷死了,听到有肉吃了大家都特别开心,将马儿安顿好,被那狩猎族接待他们的一位年轻人带到了一个大的帐篷里。   奚兰被几人护着,抱着孩子进到帐篷里,坐在火堆旁边,不久就暖热了自己和孩子,心下终于松了口气。   这时候,刚才那位年轻人在帐外叫他们:“大哥,请出来一下。”   同在取暖的几个王府卫都站了起来,严明第一个出去问何事。   “刚才我们在那片林子里发现了一头熊,看几位大哥都是好身手,想让你们叫两个人和我们一起去围猎。”   严明一听有熊,特别兴奋,而且确实又受了别人的帮助,如果这忙都不帮,有点说不过去,当即就答应:“好啊,好啊,我回去给我家主人说一声,我跟你们去!”   严明回答完,就关上帘子,乐呵呵的进来给奚兰说:“夫人,听到了吗,有熊,我们去打了,到时候给他们一笔钱,把熊皮拔下来,好给小王爷做一身霸气的裘袍!”   奚兰表情却隐约有些不安,她将严明喊近了说:“你没发现,刚才那个带我们进来的人是个练家子?”   对方摇摇头说:“这在山里吃这口饭的,哪个不是练家子?王妃您想多了,我以前在京城就跟他们这种人打过交道的!”   她瞧他那么相信对方,却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犹豫了一下,肯定说:“不行,我还是觉得哪里没对劲!” ☆、第272章:误入敌营   严明慌着去围捕,听见她这话,觉得完全是多虑了!他说:“王妃,咱们这是离金陵还远着呢。再说也没人知道咱们在这边。”   奚兰表情没变,她抱着孩子从火堆旁边站起来,给几人说:“你们刚才有没有注意,我们进来的时候,一个女人都没看见?”   “这么冷的天,也许是族里的女人都在帐篷里取暖吧!”严明猜测道。   她又说:“不光如此,这一路看到的,几乎都是年轻人!既然是一个狩猎部族,是否应该老少皆有啊?”   其他几人听见她这么一提醒,好像也确实是,一个叫邓子超王府卫附和道:“王妃所顾虑并非无理。我们在这雪林里,恰好就遇上这样一支狩猎部族。确实应该多加小心一些。”   “那属下怎么去回答外面那个人,不去围猎呢?”   “就说你家夫人身体不适,需要照顾!”这么简单还需要人教,奚兰真心对严明的智力感到担忧。   接着,严明就出去,按照奚兰的吩咐回绝了对方,他回来后说:“我看那小哥人挺好的,听说夫人身子不适,还关心的问候了一番。”   邓子超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的好心是真是假呀!”   “得,邓子超。现在换你和王妃一条心了!”严明想去围捕,心头正慌着呢,也不晓得那头熊是黑熊还是棕熊。   他们平日里也玩笑也是常有的,邓子超笑呵呵的回答:“王妃为人谨慎,这一点你真得学学!”   严明将身子侧躺在火堆旁边,懒洋洋的说:“得了吧,王爷十几年前就让我学我哥的谨慎了,到现在我还这样!”   奚兰始终不放心,出声打断了两人的闲聊道:“子超,你带两个人悄悄去外面查探一下,看看这部族里到底有没有问题!”   邓子超立刻站了起来,点了两个名字:“顾长安。谢元。”   另外两个人也不啰嗦,立刻携了自己的长剑就跟着邓子超出去了!   帐篷里就还剩下四个王府卫,因为没啥事儿,大家就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奚兰抱着怀里的孩子,轻轻拍着哄他睡觉,严明凑过来看着小家伙的模样乖巧惹人怜,小声对她说:“这孩子也是命好,一出生就有王妃这样好的娘亲!”   “我倒现在都有些缓不过来呢!也不知道王爷看到这孩子,会是个什么反应!”   对方听见她这话,笑得有些尴尬,说:“现在我不知道,但要是以前的王爷,肯定很疼小王爷的,王爷他本身就喜欢小孩。”   奚兰脸上一怔。轻声问:“李淮喜欢小孩子吗?”   “嗯,从前,每次王爷闻王和瞿王府上只要有小孩子,他都会笑得比较多。”   这些她倒是没机会见了,也只能听听。   不多久,邓子超带人回来了,说:“我们去转了一圈,发现这部族里,确实是年轻撞男比较多,不过也有女子,还给我们送了这半只羊。”   他手里正好端着一个铁盆,铁盆里的烤羊肉香得直让其他几人流口水。   “我还听他们说,他们在山那边还有个帐区,老人和小孩都在那边。”   严明听见这个解释,得意一笑,“我说的吧,王妃想多了!”   他摸了摸肚子,凑过去分羊肉。   “该有的程序还是不要忘了!”奚兰对肉没有多少渴望,冷静的提醒他们。   邓子超便拿出测毒的物件来测烤羊肉是否被动过手脚,最后确定是没有,几人才放心大胆的吃起羊肉来。   “王妃!”严明哪敢忘了自己主子啊,把硕大一个羊腿给奚兰拿了过来。夹低尽弟。   “我不吃,你们吃吧!”她刚才已经吃了些随带的干粮,确实不饿。   严明也知道她吃肉吃得少,也就没多劝,七个人很快就将那半只羊啃个精光。   不过他们吃了没多久,眼神都开始发直,奚兰心头暗叫不好,立刻出声喊道:“顾长安!邓子超!”   邓子超迷迷糊糊的回过头来,这才意识到自己估计中迷药了,他刚想站起来,一个不稳又载了下去。   奚兰已经惊慌站了起来,看向七人中,唯一没有事的严明,疑惑问:“你怎么没事?”   对方也直纳闷,大家看起来都中了迷药,他们都一起吃了羊肉,为何只有严明没事?而且刚才他们明明全都验了毒,可怎生大家还是中了招?她立刻注意到那铁盆子里放了一把小刀,她走过去将小刀拿起来闻了闻,以她那敏锐的嗅觉,立刻就闻到了一股药味儿,难怪严明没事,他刚才分羊腿,没用这刀,而是用手给撕下来的,羊腿奚兰没吃,就他吃了!   正在此时,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了,从外面冲进来数个穿着毛皮的壮汉,手里各个那场长剑,仔细一看,全是统一打造的军剑,奚兰已经能肯定,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狩猎族了,很可能是东宫派来杀她的人。   严明提着大刀,将她挡在身后,而这些人将他们围在中间,并没有立刻动手,似乎在等待什么。   这时,又从账外进来个人,此人虽然也穿着一身裘毛衣,但那一声黑白色相间的毛袍,做工精细程度,强调了穿这裘皮衣人的身份尊贵,奚兰很快就看清了此人的脸,一脸惊愕,本以为遇上的是东宫派来的人,却怎么也没想到,伏击他们的人,竟是蒙国四王爷娄阔!   他怎么会在文国?还乔装成猎户,出现在这片雪林中?   无数个疑问在奚兰脑海里闪过,对面的娄阔已经说话了!   “本王原是不相信这因果,但胥王妃,本王不过是在这雪林里打个猎,怎么就碰上你了呢?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对方这话意是,他们撞在这里,完全是巧合?   严明举着刀,防范着周围娄阔的人,虽是如临大敌,但丝毫没有怕意。他气愤道:“娄阔,你好歹是个王爷,欺负女人和孩子算什么本事?”   被他这么一提醒,娄阔阴冷一笑,目光射向奚兰怀抱里的婴孩,疑惑说:“本王不记得王妃身怀有孕,更不记得胥王府里添了丁,王妃这怀里抱的,又是哪里来的野种?”   “四王爷上次离开,就走得匆忙,这回出现,也着实让人意想不到。”奚兰安抚着孩子,明知对方来者不善,语中也没有吝啬讽刺。   娄阔瞧她和严明这一主一卫都被自己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竟还能冷静自如的说话,不免想起数月前,被她假扮的小偷糊弄一事,眼中出现一丝冷厉,“这不是听了你出的主意,觉得始终有个夙愿没了吗?”   “娄阔,曾经的事,我确有不对。”奚兰也知道,对方为曾经的诸多事情耿耿于怀,甚至上次离开时,也专门派人来捉她,她知道此刻形势不利,努力保持冷静想要为孩子,为其他人寻找一线生机,于是沉声问:“你要如何才可以消气?我们……”   “如何才可以消气?”娄阔目光狠厉的问:“李淮害得本王丢尽颜面,害得我蒙国丢尽颜面,胥王妃——你说要如何才能让本王消气?”   “那些事,并非是他有意而为之,四王爷本是豁达开明之人,不该沉醉于往事不甘自拔才对。”   娄阔恨李淮恨得发指,奚兰也明知这些都是废话,但能说,她坚决不想动手,其他人都中了迷药,严明就一个人,动起手来毫无胜算。   “呵呵!”对方冷笑一声,略带戏味的说:“你这张小嘴儿倒是挺会说,也不知用在其他方面怎么样?” ☆、第273章:妖女不能留   严明一听见他这话,立刻怒发冲冠大骂道:“娄阔,有本事咱们单来,对女人说这种没臊没脸的话。你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对方冷冷一笑,正眼也不瞧他一眼,“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李淮身边一条狗,挑战本王?简直就是笑话!”说完,就给他的手下使了个眼色,这些人全部持着剑杀气腾腾的朝他们袭来。   严明护着奚兰退到帐篷最后面,刀光不断朝他们砍去,严明拼死还击,奚兰生怕伤到怀中的孩子,不断闪躲。   “王爷。这人是李淮王府卫里第一猛将,功夫确实了得!”娄阔身侧的一亲信侍卫小声在他耳边道。他看着打斗中那躲避着伤害的女子,有趣的一笑,说:“任他如何了得,终是敌不过人多,杀了他,那个女人要活的!日后,还有大用处!”   这亲信当初也是跟着他到金陵的,名叫陈冰。   陈冰问:“那胥王妃怀中的婴孩?”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狠厉,问:“这个孩子,难道就是那个贱人与李淮生下的孽种?”   在金陵时,宁家虽然百般隐藏宁晚缀怀孕之事。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消息终于还是传到了他耳朵里,这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绝不能容忍!   “若真是那个孩子,你知道怎么做!”他眼中杀气太浓,对方接下命令,立刻就去下达。   打斗越演越烈,严明本就有旧伤,如今,又添了数道新伤,眼看敌人一把大刀就要削下严明的头颅,却突然射出一道强烈的紫光。将那把大刀顷刻间震碎了,原本围着他们的人猛地退了几步,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是什么?”娄阔也大惊失色,被陈冰护着退后。   奚兰怕自己身上的煞气伤到这个初生的婴儿,她趁着这功夫,还给严明抱着。“好好护着他!”   严明接过来,手里的大刀没有扔。看见她朝前面走去,紧接着,周围掉在地上的武器,以及那些没有燃完的篝火,全部都飞了起来,所有人都惊呆了,娄阔更是被亲信护着,退到了帐篷外面。他才刚一出来,里面就不断有鲜血喷洒出来。还有挡在前面的人不断倒下去,全部都是娄阔的人,紧接着,帐篷也整个儿裂掉了,周围变成一片狼藉。   娄阔想起到之前京城里的有关胥王妃的传闻,立刻下令道:“射死这个妖女!”   这个装成狩猎族的帐区有一千人,接了命令,帐篷外面,立刻围起了一层层举着弓箭蒙国士兵,他们的弓箭全部对准了残破帐篷里站着的两人和一个婴孩,雪风侵袭,被吹起的火炭很快就被寒雪给覆盖了!奚兰看着这么多弓箭对着自己,冷厉目光逐渐收拢。   “射!”娄阔一声令下,上百支飞箭从三面齐向他们射来,奚兰抬起手,用龙凝珠之力,神奇的将这些夺命之箭控制在他们周围,世间仿佛停止在了,连天上的雪花也一并凝固在空中,其他人不免为这壮观的场面震惊,无不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个方向。   这时,奚兰张着双手,微抬起眼帘,目光视着雪地里娄阔和他的属下,沉声说:“我不杀你,你却要杀我,而杀你,确实非我本意——”   娄阔狡黠的眸子一听完她说这话,射出一丝惊惶,大声命令道:“都躲开!”   在他声音的尾音处,那些原本被制静的飞箭突然反射了回去,娄阔的人又有数人倒地。   “妖女!”娄阔气急,目中全是煞气!他就不相信,敌人会没有任何弱点!而这弱点,他很快就找到了!   “让所有人将他们围起来,谁也不要轻易攻击,这天寒地冻的,本王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能耐救那孩子!”   正面攻击似乎暂时还伤不到他们,但他有耐力在此跟她打持久战,死几个人算得了什么?他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不能让这个女人活着离开这里。   接着他的人就将奚兰他们围在了残存的帐篷里,严明抱着孩子,本想找个角落避一避风雪,但破掉的帐篷里,总有其他地方会让风雪吹进来。   “他们人多,想将我们困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奚兰看见远处蹲在雪地里娄阔的人,肯定的说。   严明一脸苦相,自责道:“王妃,都是属下的错,属下蠢,竟然没有发现这么大个陷阱,若不是王妃,我们此刻全部都死了!”   奚兰表情冷淡,她蹲下身去检查了邓子超等人的呼吸,确认他们都没有在刚才的打斗中受伤,松了口气。   “不管你有没有察觉这是个陷阱,当时我们确实需要一个避风雪的地方……也不知,这是我的劫难,还是那孩子的!”   这孩子是逆天而生,必然会经受许多劫难,她早知要养活这样一个孩子,并非易事。   严明问她:“王妃我们此刻做什么?不如我杀出去,你趁机带着小王爷逃走!”   “亏你想得出这样愚蠢的法子,在你还没有杀出去时,就被乱箭给射死了!”她虽有龙凝珠的能力,但这能力毕竟有限,稍有不慎,她就会被这能力爆发出的煞气反噬,之前多少次本已无命,是李淮救了她!   不过,此次她发现自己控制得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有稳,想必与紫虚元给她吃的那颗丹药有关。   “这雪越来越大,恐怕这一晚上都不会停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倒是无妨,小王爷恐怕会受不住寒没命的!”   奚兰又何尝不清楚?她看了看地上昏迷的邓子超等人,立刻去将他们的身体拉到严明身边,虽没了知觉,身体还有温度,大家靠在一起,会好受一些,但这还不够,她站起来望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轻声说:“我要让这雪停下来!”   严明见过高人摆镇呼风唤雨,却从未听说过,有人可以这样做!夹低爪才。   “可是……”她又犯了难,要摆结雪阵,所需的东西十分罕见,不说她从未摆过,这些东西,在她随身的包袱里,也完全没有啊!   “可是什么?”严明用肉身为孩子挡着雪风,抬头问。   她语气带着几分丧气如实告知。   “对了!”对方听了她的话,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们临行前,荣国夫人曾交给属下一个包袱,说在王府需要的时候,让属下交给你,属下不懂何时是王妃需要的时候,所以一直背在身上,不过刚才打斗中,似乎掉在了何处。”   奚兰一听,立刻抖擞了精神,看来是诸葛念慈早有预料,已为她准备好了一切。   她立刻在周围的雪地里寻找,不多久就找到了那个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她摆阵所需的东西。当即,她就开始将阵法在原地摆了出来。   娄阔让人将他们围在远处,他可没那心一起在雪地里等着,此刻正在不远的帐篷里喝着热茶,陈冰进来禀报:“王爷,那个妖女又有新动作了,但不知她到底在做甚!”   他将茶杯放下,将盖在身上的毯子拿起来往地毯上一扔,就出了帐篷,从远处看去,丝毫看不出她在做什么,但这时,看到她拿起了一面奇怪的小旗子,那小旗子上面还画着什么。   那便是号令八卦棋,奚兰拿着八卦旗如舞剑一般,来回舞动,她的脚在雪地上移动,很快就画出了一个八卦图。   嘴里念着龙王咒,以请龙王开恩,收回头顶风雪,八卦旗扇起无数雪花,她单薄的身子却不断涌出强大力量,嘴脸念出:“轻!”天上的雪花真的小了!   她嘴里念出:“淡!”周围的风似乎也跟着停止了!   她嘴里念出:“净!”雪竟然全部停了,周围无数双眼睛看着这变化,都惊叹不已,但谁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天地间,停止的不知是风雪。   娄阔亲眼见证了这女人的能力,眸光久久没有收回,身侧的陈冰讲:“王爷,这妖女竟能结雪止风,实在令人佩服。”   是啊,佩服的何止是陈冰一人,连娄阔也不得不佩服,他眸中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之色,“若此女为本王所用,这天下只怕也是本王的囊中之物,只可惜,此女却一心为辅佐李淮,所以……此女断不能留!”   陈冰再次请示道:“可是王爷,我们的人靠不近,箭射不拢,应该如何对付此女?”   “再亮的灯会油尽,再快的马会恼疲,本王不信,她这番挣扎后,还有多少力气!”说罢,他下令:“准备盾牌,用飞箭车轮术,本王要她死,她就必须得死!”   不多久,奚兰看到远处围困他们的人身前都多了盾牌遮挡,脸色渐沉,“看来这娄阔杀我之心切切,想用这种方式来耗尽我的体力和能力!”   严明焦急的说:“王妃,不然你带着小王爷走吧,别管我们了!就让属下留下来,与这些兄弟一起赴死!”   若不是为了这些昏迷的王府卫,以王妃的能力,抱着小王爷应是能逃出去的。   奚兰摇了摇头,目光凝聚在远方那最大的营帐上说:“我许能逃走,却只是让那孩子换种死法,如果今日我们都要损命于此也就罢了,如果不能,娄阔那温暖的营帐,便是我的!”   “王妃好气魄!”严明被她这话鼓舞,恨不得立刻冲杀过去,取娄阔的项上人头。   “射!”这时,远处一道命令划破天际,又是箭雨落下,奚兰挡在其他人之前,御住所有飞箭,为了留存能力,她也不再将箭再射回去,乱箭全部都落在了她的周围。   “射!”敌人根本就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一轮又一轮的箭袭不断落下,她只能不断的消耗着龙凝珠的能力,直到敌人的箭数已剩不多!   “王爷,我们所有的箭几乎都用完了,这下该如何做?”   娄阔看着雪地里散乱插着的那些箭头,道:“不急,夜还长着呢,我们还可以玩玩,让那几个女人去捡箭!”   “是!”不久,雪地上出现了几个年轻女子,奚兰不知这些女人的身份,但看她们害怕的模样,许是随在娄阔军中的军妓,又许是他们抢的这附近的良家女子,不过这么多蒙国士兵乔装到了离金陵如此进的距离,一定不是正常通关而来,所以前者的可能很小。   奚兰不能让这些女子将箭剑回去,这样,就是逼死自己,但如果她要动手,就必须伤了这些女人。   她没有犹豫多久,对着夜空深长的叹了口气,道:“也许你们无辜,但我别无选择!”   音落,她袖袍一挥,地上的数支箭飞了起来,齐齐向几名女子大腿射去,这些女人全部哀嚎躺地,无法在移动。   娄阔见此场面,冷冷一笑,讽刺道:“连你们本邦的无辜女子都可以伤害,传说中的胥王妃也不过如此!”   然后,他又继续拍那些拿着盾牌的人上前来捡箭,因为有盾牌遮挡,奚兰不能伤到他们,却又不肯让他们将箭捡回去,她一鼓作气,将所有的箭都控到了空中,再全部折断了,残箭落下来,已没有了用处!   娄阔大惊!“这妖女……” ☆、第274章:幻境之子   她将所有箭毁了,娄阔自然气得要死,差一点就将手里端着的一只精巧玉杯给捏碎了!   那边本没有多少光亮,但因为地面上全是雪。风雪停止之后,月光将雪地上的所有照得清清楚楚。   “王爷,您快看!”陈冰似乎发现了什么,立刻指给他看。   原来是奚兰体力不支,跪倒在了雪地里。   娄阔眼中一亮,“本王怎么说来着?这盏明亮的灯,终是油尽了!”   陈冰不忘紧拍马屁道:“王爷英明!”   远处,寒雪之中,奚兰跪在雪地里,双手撑着雪面,才未让自己一头栽下去。急促的呼吸声让周围的其他声音变得不清楚,不过她似乎还是听到了严明唤自己以及那婴孩在啼哭的声音。   “王妃——王妃——你怎么了?”   “王妃,他们过来了……”   奚兰抬起头,看到堆满残箭的雪地上,有一队娄阔的士兵正在靠近,他们依旧举着盾牌,走得谨慎小心,她自然清楚,这些是娄阔派来试探她的人。   她看到落在不远处的长剑,她伸手捡了起来。接着这把长剑,她用力的撑起了的身子,但因体力已尽。这个动作看起来缓慢而艰难。   远处的娄阔见状,邪邪一笑,“陈冰你知道的,本王向来欣赏这样的人。真是可惜了这样一把倔骨头,奈何要成为本王的敌人?”他停顿了一下,又换上另外一种冷绝的语气令道:“杀了!一个都不留!”   不久,奚兰就看到那些人举着大刀向自己砍来。她已没有龙凝珠的能力可以抵御了,但她不退缩,即使战斗到最后一刻,也要为自己和其他人寻找一线生机。   无情的大刀肆意朝她袭来,她不断挥舞着长剑,刀光剑影中,她身姿单薄渺小虚弱,本该早就倒下,却一直靠惊人的耐力维持着,她的长发和衣衫已被削断了数缕,身上也有受伤,但她却不知痛似的,狠绝的击杀着眼前的敌人,有人不断从她身前倒下,熟悉的死亡压迫感在心头升起,终于,她杀光了这一波敌人,身体站在还未散尽热气的尸体中,本是白色的雪地,再难找到原本的颜色,她将长剑插在地上,眸中是厮杀后的冷绝之气。   远处的敌领再一次被她震慑住了,若说先前因她身体里那股神秘的力量而畏惧,此刻却仅因她这般无人能及的执着而暗自钦佩着,娄阔沉默了好久,叹了口惋惜之气,再次下令道:“杀!”   却是从后面快速跑来另一个士兵,焦急的禀报道:“王爷不好了!”   娄阔锁眉,微转头,冷声问:“发生了何事?”   “有一支人数众多的军队正在急速靠近,看敌军的着装,似乎是文国神龙军!”   “怎么可能!?”他面色已大变,再看了看雪地里那个还未倒下的女人,眸色中出现寒光。   “王爷,必定是我们的踪迹被暴露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娄阔气愤的重甩袖子,不甘的说:“难道她真的站在了天意那一边?”   “王爷走吧!”陈冰来拉他,不久,他就带着部下往北逃去。   奚兰似乎听到马蹄在远离的声音,但没多久,她又听到有许多人靠近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到如乌云压顶的黑影正在靠近,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咬了咬牙,决定再一次站起来战斗,但这一次,她听到一个不同的声音。   “奚兰!”那声音里有担心又心疼,就在她正前方传来,看到过的幻象太多,有时候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特别是在这般意识模糊之时。   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声,“是谁?”   紧接着就看到那人来到了身边,是李淮,真的是李淮!   她才杀了不知多少人,只为了寻找生机,她一句苦累都没有喊过,但看清楚那张月色下的英容时,泪水瞬间崩塌。   “我终于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了……”她一声又一声的重复着这句话,用力抓扯住对方的衣衫,这一刻才明白,原来一个人坚强久了,也渴望着有一个强大的臂膀可以在绝望时依靠。   李淮看到她时,原本冰冷的容颜,像被烈火焚烧过一样改变了,他冲到她身边,将她揽在怀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本王来了!”   她这样情绪崩溃的倚在他怀里并没有多久,她将头抬起来,用力抹干净脸上的泪痕,大声喊道:“严明!严明!”   “王妃,我在这里!”严明正被一队神龙军围着,他们在检查中了迷药的那几个王府卫的情况。   奚兰站起来,但身体刚爆发了潜在力量,现在却虚脱得像个无骨的人儿,才刚走了一步,身子就无力的往前载,幸得后面的李淮一把拽住,她回头看去,发现对方眼中复杂如千丝万缕。   “本王记得你这个样子!”他嘴里突然出现这样一句话。   这时,严明已抱着孩子到了面前,奚兰急切的告诉他:“李淮,孩子——孩子!”   李淮早就发现严明怀里的孩子了,现在孩子抱到了他面前,他低头看了一眼,眸色未变,嘴里轻描淡写的说出了四个字:“幻境之子!”   他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孩子是因幻境而生。   不久,他们清理了帐区,奚兰和孩子被安排在了娄阔之前的那个帐篷里,里面的炭火还在烧,所以很暖和,从死亡边缘挣扎过后,她终是兑现了那句若不死,这温暖的大帐便属于她的承诺;奚兰由随军的军医简单处理了伤口,她此刻急需要休息,躺在床榻上,看着旁边已熟睡过去的婴孩,暖心一笑,叹道:“这孩子与我一样,大难不死,必定有后福吧?”   还未离开的李淮站在榻边,垂着眸子深看着她与孩子,没有回答。   她虽看不出李淮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她总觉得,他正在慢慢改变,她仰头轻声说:“我答应了荣国夫人,要做他的母亲,你就是他的父亲,你为他取一个名字吧?”   李淮冷淡的表情没有变,与她那一脸母爱的神情格格不入,他坐下来,将头转到一边,回答:“本王对这种事无任何兴致,要取你自己取!”   奚兰微微一笑,还是商量着问他:“他是延续了朝阳郡主的生命,我想给他取名叫作李续,好不好?”   对方无动于衷的听着,未说好,也未说不好。   “续字与你的封号还接近,就叫李续吧!”   他终于牵起嘴角哂笑问道:“你又想用个孩子来改变本王?”   “你知道就好!”她也不否认,就这般愉快了承认了!   李淮站起来就要走,却发现衣袍被什么拉扯住了,他余光冷淡看去,发现那是一只包着纱布的手。   那自然是奚兰的手,她在看到他要离去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衫。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李淮脸颊微微转过来,清淡的回答:“本王不是来寻你的!只是得到消息,有这样一个部族在这附近集结,有可能是蒙国混入文国的先守军,所以带人来清剿。”   奚兰得此回答,缓慢的放开了他的袍角,“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以为你专程带人来救我!”   是啊,她离开时,谁也没告诉,连困在娄阔手里,也不过是风雪在作祟;不过她依旧浅浅一笑,将内心的话告诉他:“谢谢你救了我,你不知道,在绝望时看到你出现时,我有多开心。李淮,从前他们问我,前路奸险未知,我害怕吗?今天我有了新的回答,我不害怕,因为一路上有你……”   李淮眸波在闪动,但在她的角度,却看不见。   这时,庄君凡在帐外唤道:“王爷!”   李淮大步而出,奚兰只能看着那背影,将黯淡眸波收拢,带笑的眼脸看向身侧的孩子,“李续……李续……续儿……”   这夜一过,奚兰带着孩子回到了金陵,修养了几日,精神渐好,胥王府中添了长子的消息,也在这几日里传得京城沸沸扬扬,这孩子生母乃宁氏,宁氏现已亡,那些关于朝阳郡主的故事,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终将与她此生的结束而被人们淡忘,而奚兰回京后,专门替李续找了乳-母,细心照看,视如己出,连前来探望的瞿王爷都赞她大度善良。   东宫中,太子妃苏氏为李权端来一碗参汤,李权正坐在案前读阅手中信件,瞧眼前多了这么一碗汤水,气急败坏的拿起来往地上一摔,苏氏被吓得退后了几步,惊惶问道:“殿下您又何必这般生气!”   “那妖王竟得了嫡长子,若是他篡位成功,那嫡长子就是未来的君王了吧?”   苏氏收敛惊吓,无所谓的说:“殿下又何必为这种事动怒?还不知是何处来的孽种,现在才不满月,能活到哪天谁又可知?”   对方被她这话一提醒,眸眼一亮,缓慢的靠在椅背上,阴狠说:“要杀个成人不容易,要害个孩儿有什么难的!”   “殿下,这天下间,无人可以影响到您的帝位!”   李权就喜欢她这般爱说实话,一把将她拉到身前来,粗鲁的亲着。   苏氏娇滴滴的躺在他膝上,似难受又似享受的喊着:“殿下……轻点,轻点……”   此刻,一雍容华贵的妇人疾步进了殿,刚好撞上这一幕,眼中生出一丝厌恶,唤了一声:“权儿!”   李权听到是母后的声音,立即将苏氏推来,整理仪容问道:“母后,你怎生来了!”   “本宫不来,怎知权儿此刻还这般逍遥?”夹央乒圾。   一来就被这般数落,李权自然脸色不好看,他从案前走过来,“母后,儿臣可是一天都不得闲!”   “哼!”皇后纳兰氏冷哼一声,说:“娄阔那蠢驴落到了李淮手中,现在蒙国要向本宫要人!”   李权脸色一边:“母后这……”   纳兰氏俯在他耳边细语说了几句,他才点头回答:“儿臣知道了!”   长乐大婚眼看就要到了,奚兰答应了要替她梳出嫁妆,这几日在王府中,开始勤加练习,不过她一步都不愿离开小王爷,李淮常不在,这孩子就成了她最为关心的人,连亲自梳妆,一听见孩子哭声,她都立即站起来查看。   冬日的阳光最舒服了,懒得遇上这样明媚的天气,她就叫上两个婢女,在院子里用婢女的头发实手,练习出嫁的凤髻。   “王妃真是聪明,才学几次,便梳得这般好看了!”青莲看着那模样,由衷的夸奖道。   她笑着回答:“谢谢师傅肯定啊!”   说完她神色有变,问道:“是不是小王爷在哭啊?”   “小王爷在午睡呢,严明和小曼看着的,没事儿!”青莲回答,心想这院子离小王爷住的远着呢,她们都没听见,肯定是王妃多想了!   “不对,我是听见续儿在哭!”她立马提着裙摆就往李续午睡的房间赶去,到了才发现,严明和小曼竟然站在屋外的。她没好气的质问道:“你们怎么出来了?”   “那个——那个——”小曼支支吾吾解释了半天没说清楚一句话,她也懒得理,因为此刻房间里孩子的哭声正浓。她一把就推开大门,怒气却立刻消了!   她看见李淮正抱着孩子,那孩子认生,被他抱着自然不肯,正死命的哭,奚兰推门的时候,李淮正一副焦头烂额的对孩子说:“别哭!叫你别哭了!” ☆、第275章:出事了   奚兰分明看到他眼中有对孩子的怜心,但当看到她进来时,立刻铁着脸对她说:“你来得正好,这孩子真是烦人。一直哭个不停。”   她也不愿孩子这样一直哭,她几步过去接过来,抱在怀里哄着,那孩子一看见她的脸立刻就不哭了!她解释给他听:“瞧,他只是认生,这么多天了,也不见你这当父王的人一面,你突然出现他本能自然是哭。”   李淮不以为意的撇了孩子一眼,没有回答,不过也没有立刻出去;他刚才之所以一人在旁边,就是回来时那孩子还在睡觉。他是回来换衣裳的,就把严明和小曼一并给遣了出去,谁知两人一出去,这孩子就醒了哭,他就抱起来看看,结果孩子哭得更凶。   这时,奚兰又说:“往后你常抱抱他,他就不会哭了!”   他脸色不太好看,略带责备的说:“这王府中这么多院子,你把这孩子随便搁哪儿不好。偏生放在这里!”   说到这个,她又有话了,“我是孩子的母亲。自然要将孩子放在身边最近的地方,反正王爷也不常回府!”   “本王虽不常回府,但这主厢,是本王的寝卧!”   奚兰点头承认道:“是呀。也是本王妃的寝卧呀!”   “本王才不与你理这些!”说完,他就要往外走。   她目光跟着他到了门边,提醒的问:“王爷回来是有何事吗?”   李淮立刻想起来,自己是回来换衣袍的。才刚从城外赶回来,他的袍子已有两日未换了,原本在外面是可以换的,他破天荒的没有换,等到回了府再换,结果被那孩子一哭闹得忘记了,立马又折回来。   奚兰早猜到了,伺候他衣装的婢女打发在外面,她将孩子抱给青莲,亲自来为他准备,她选了一件紫色的为他换上。   “已许久未见过你穿这颜色的衣裳了!”为他绑腰带时,她轻轻叹道,还是最怀念,他穿紫袍出现在春阳宫外的那明媚耀眼的画面。夹央他扛。   李淮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放在心里,只提醒的语气说:“再过两日便是长乐大婚,你不要乱跑。”   难得听见他这般关心的话语,她抿嘴一笑,为他仔细理好袖角,回答:“嗯,你也当心一些,昨夜我卜卦,神位偏移了,恐怕是有与你亲近之人会死去。”   “本王亲近之人?”李淮挑眉,余光覆盖了她担心的脸颊,“如今本王亲近的人,能有几人?”   她此刻已替他理整齐了袖角,手就顺势滑到了他手掌上,依旧是冰冷的,但她早已习惯了这温度。   “有许多人都是你亲近之人,不过是你不愿在意罢了!”她耐心的面对着他的冷淡,讲这句话时,那灵动大眼就像被赋予了与生俱来说教的权利一般,从前,李淮会讽刺答她:本王最烦你这副自认为看穿一切的嘴脸!   如今他瞧她这般乐此不疲,倒是不再浪费那口舌了!   所以,奚兰就理所当然的将自己坚持所换来的这沉默,看作是他的改变吧!   长乐大婚的前一日,奚兰打破了一只玉碗,看着碗的形状,她立刻深锁了愁眉,询问身边儿的青莲道:“王爷人呢?”   “王爷在城外,估摸着晚上应会回来的。”   “近来季都尉也不见到王府中来走动,也未请我过去过……”   青莲低头谨慎回答:“王妃,京中局势动荡,许是大少爷被军务劳得分不开身!”   她半信半疑地神情问:“是吗?”   “自然是。”   她又拉家常的问:“青莲你曾经的那位主子是一个怎样的人?”   对方被问及这个问题时,表情出现了一丝难色,似乎不太敢再她面前提及。   “你跟在我身边伺候这么久,都还忘不了先前的主人,想来是一个极好的人!”   “是的,二小姐人很善良,从不会大声对我们这些奴婢说一句重话,她也是一个十分有孝心的女儿,每年大将军生辰时,她都会亲自为大将军编一支祝寿舞,更会虔诚的为大将军,抄上万遍佛经为那些死在大将军积攒功德。”   她目中闪烁着一丝凄淡的目光,有一个问题,她一直想不明白,如今似乎也快真相大白了!   她声音哽咽的问:“那……那位姓乔的夫人……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青莲眼帘又垂下去,这个问题,一度是大将军府中禁止谈论的话题,但见她这般,心中又有些不忍,便细声回答:“大将军常年不在京中,那位夫人也是,大将军在外时,夫人一直都相伴左右,听闻,夫人与大将军十分恩爱,大将军一次酒后谈及过,此生若没有婉娘,他早已没了命。不过夫人即使随将军回京,也极少出现在人前,她似乎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   这些原本与她息息相关的人,却注定了是她的陌生人,她听了这些,心中有多少复杂愁丝自不用说。   这时,浅默进来说:“王妃,长乐公主遣人来请您过去,她还想见见小王爷!”   明日长乐就要嫁给莫恭懿,请她过去早在她预料中,不过李续还小,带出去多不方便,这王府中毕竟重兵把守,她交代好一切之后,带着青莲往长乐公主府而去。   到了公主府,长乐看见小王爷没来,不免有些失望,不过奚兰答应下次来时一定带上,她此趟来,除了陪准新娘说说话以外,还打算预先为新娘梳一次头,长乐也乐意,两人就坐在梳妆桌前开始了,奚兰手巧,不一会儿就绾出了形状。   “皇嫂真是兰心蕙质,比给长乐专门梳头的嬷嬷还要厉害!”   奚兰笑了笑,看着镜子里美丽妆容下的少女,想起自己出嫁那天的情景。   “皇嫂,七哥怎生没与你一起来?”   “他忙!”   长乐嘟了嘟小嘴,问她:“是否是男人眼中就只有那些永远忙不完的琐事啊?世子也是这般,每次长乐去寻他,他都以还未大婚,这般见面于理不合将我赶回来,可我分明记得,皇嫂与七哥还未成婚之前,就住在一起了,七哥从来做事都十分稳重,仅为了皇嫂破了那么多例,所以长乐好希望,世子也能如七哥那样为我破例!”   她不知要如何安慰这丫头,便默默不说话,将凤冠插到她发髻上,对着铜镜说:“真美!”   长乐也十分喜欢,在铜镜前照了许久,回头问她:“皇嫂,你说世子殿下见到长乐这般样子,会喜欢吗?”   “连皇嫂见了都恨不能是男儿身,何况是世子殿下呢?”   长乐心满意足的埋下头去,轻声说:“长乐一直将皇嫂当作自己的榜样,日后,一定成为世子身边不离不弃的好妻子!”   奚兰听了这话,望着这天真烂漫的少女,眼中一时失神,他们只看到了她的不离不弃,却没看到她为此付出了多大代价。   这时,青莲从外面急急忙忙跑进来,“王妃,不好了!” ☆、第276章:长乐公主殁了   奚兰听见这声音,神色巨变,几乎是飞奔出去,问:“怎生了?”   “小王爷他出事儿了。王妃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不必对方提醒,她已快步朝公主府大门而去了,连给长乐说句道别的话都不曾有。胥王府离公主府不远,她出来就直接骑了侍卫的马,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回到了王府中。   他们主的安睿阁院外面,这时已经围了好多奴婢了,也没人告诉她,青莲是听王府里来的下人传的,具体发生了何事,也没人说清楚。到了院外,看到齐刷刷的一队王府卫守在里面,而屋里正传来孩子嘶哑的哭声,她大步走进去,看到奶娘抱着孩子一脸苦相,“王妃,您赶紧来看看,孩子从刚才开始一直在哭,声音都哑了却还不停!”   这么小的孩子,哭了这么久,都还有力气,已是命大了,可再这样哭下去。定是没命了!   她愁眉走过去将李续抱在怀里哄着,孩子哭得眼睛全都肿了,通红的脸就像被烤过的一样,奚兰一看就晓得这孩子哭得不正常,可听着这哭声她心都碎了!   “刚才小王爷都碰了什么,都谁见过他?”   小曼回答说:“就我们几个人,其他人都没靠近过!”   这时候,院里走进来一道挺拔的身影,李淮回来,看到那么多人围在外面,又听到这孩子的哭声,断定孩子出了事,他一出现,奚兰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般冲过去,“李淮。快看看孩子是沾了什么邪乎的东西,已哭了好久了!”   李淮冷冰冰的脸看了孩子一眼,然后指了指孩子身上的襁褓,“把那东西拿下来!”   奚兰刚才也是急了,竟没发现那东西有问题,亲自把裹着孩子身上的那红色褓衣给脱下来看。   “我不记得这是我给孩子准备的呀?”李续的所有用品都是奚兰一手准备的,这红色褓衣虽是孩儿常用的物件,不过那花纹上有几分怪异。   小曼回答道:“这是刘奶娘给孩子穿上的,我们都没注意。”   这时孩子脱掉了那层褓衣,在奚兰的安抚下,已经渐渐止住了哭声。   听到小曼这个回答。李淮冷颜问:“刘奶娘呢?”   李续一共请了两个奶娘,一个姓张,一个姓刘,奚兰回来后,只看见张奶娘,却不见刘奶娘。   “王爷,人给抓回来了!”这时严明提着个矮胖的妇人进了来,那妇人在他手上哭喊着。十分伤心害怕。   “小王爷哭声不止时,我本想去城外将王爷请回来,看到这刘氏鬼鬼祟祟的欲从后门出去,心想她一定和小王爷哭声有关!就给她抓回来了!”   严明倒是男难得聪明一回,奚兰将孩子抱给小曼,冷声质问对方:“刘氏,你何以这般加害于小王爷?到底有何隐情?”   这两个奶妈都是奚兰亲自选的,身家亲白,为人善良,她连对方的八字命格都看了,并非会是因为利益残害幼儿的忠厚之人,难道是她看走眼了?   那刘氏被她一问,跪在地上哭喊:“王妃,奴家对不起您,对不起小王爷,奴家并非真心要害小王爷……”   “人吶,一旦做了追悔莫及之事,必会开口说并非真心!”李淮站在旁边,悠悠叹道,那嘲讽之意很浓,几乎将所有人都包括在内。   奚兰与他关注的重心全不相同,她再一次出声问:“是否是他们用你儿子之命要挟你?”   刘氏已哭得泣不成声,听到她这话,抬起头,悲泣点头:“奴家不知……那样一件褓衣会害到小王爷,奴家若不按照他们说的做,他们就会……”状长他圾。   “拉下去杖毙!”李淮如阎王一样下了催死令,立刻就有两个王府卫上前,架住刘氏的两个胳膊往外拖。   “王爷!她只是迫不得已!”   奚兰想去拦,可是对方冰冷容颜毫无商量的余地。还告诫她道:“若每一个人你都要这般心慈手软,李续的命,能再活几日呢?胥王妃!”   她听了怔在原地,李淮说得不错,人善被人欺,当一次破例放过这人时,这王府中,还会出现无数个刘氏,因为犯了错,也不需要付出代价,可是,刘氏确实无辜,她错就错在自己无权无势,没有能力反抗任何人,所以便成了别人的一枚可怜棋子。   见王府卫将刘氏拉出去,她还是追了出去,那刘氏一直在祈求她:“王妃,救我,王妃……”   杖毙,便是活活被乱杖给打死,刘氏已挨了十多杖了,普通人挨了二十杖这条命就差不多了,奚兰数着次数,到十五次时,疾步过去阻止了!   “人都已经死了,你们还不停手!”   两个王府卫看着地上痛晕过去的刘氏一脸为难,“王妃,这犯妇……”   “严明!”奚兰叫来严明,“将尸体丢到乱葬岗上去,并宣布全府犯妇刘氏蓄意谋害小王爷,已杖毙以儆效尤。”   严明气这刘氏加害小王爷,但却不敢违抗命令,便找来裹尸袋,将刘氏装进去拖走了,奚兰表面上让他将人丢去乱葬岗,但实质却是让他将刘氏一家带出京去,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回来。   安排好一切之后,奚兰从王府后门回来,看到李淮冷颜站在叶儿早就掉光的枫叶树下。   “本王想不明白,你这般施舍自己的仁慈和怜悯予这些贪婪之人,到底有怎样的乐趣呢?”   无论那些人如何对她,她总毫不知羞耻的展现着这大爱精神,李淮嘲讽她,是因自己曾也与她一样,而当他走过了这个过程,看透了这大爱极其可笑可怜,他说:“你信吗?你虽救了刘氏,她却并不会感激你,而恰恰会更加恨透了你,因为是你选中了她,你将她卷入了这场阴谋中,她迫不得已,无力选择,若不是你当初的选择,她不会有今日的遭遇,更不会让家人流离失所,背井离乡漂泊一生,在她未来的人生里,她没准会不断诅咒你!”   奚兰表情有些难过,她望着对方那双冷嘲的俊眸,沉默了片刻,才说:“你许是说对了,但那又怎样呢?我救她,是不愿看一个无辜之人死在你手下,看你造这样的杀孽,她对我的恨,我不在乎!”   李淮冷笑,微微抬起手掌拍了拍,赞道:“真是个好人!”   她本已走过了对方身侧,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停下来说:“还有,你说得很对,我的仁慈和怜悯确实总给自己带来许多难受,但我此生怜悯和赤城,用得最多的,却是对你!李淮!”   她这话终于让李淮脸色有了变化,仿佛被她这话影响了,李淮双眉一紧,眼波浮动,转身朝另外个院子而去了!   奚兰回到小王爷身边,看他已逐渐转好,想到方才那哭声,心疼之余,却是庆幸的。   “续儿,你此生也命途多折,但磨砺造人,母妃仿佛已看到你不凡的一生了!”   ……   晚膳时,李淮破天荒的出现在了膳桌上,奚兰开始是惊讶,后来对他浅浅一笑。   “还好,我有交代膳房煮你喜欢吃的黄油酥麻鸡。”若换了往常,遍桌都是素菜。   李淮看了看桌上的菜肴,冷冷的回答:“以后不必为了本王专门准备膳食。”   她低头扒着饭,就当是自己自作多情吧!   这时候,又听见他说:“你喜欢吃素就吃素吧,往后王府都不必杀生了!”   也不晓得他说的真是假,奚兰抬起头惊愕的望着他,失笑问:“那王府卫们可不要埋怨我这个王妃,将自己的信念强加于人?”   “是本王下的令,让他们来埋怨本王好了!”李淮虽表情像快不化的坚冰,但奚兰却听得心头一暖。   她往李淮碗里夹了一块鸡肉,“既然如此,王爷也不好浪费鸡兄献出一条性命了!”   当天夜里,因为次日要参加长乐的婚宴,李淮作为兄长,是主婚人,奚兰也要一早过去为长乐梳妆,所以奚兰很早就睡下了,那时候,李淮也不知在书房里忙什么,劳心劳神的一天之后,她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却做了一个梦,梦里,看到长乐倒在血泊中,死后眼睛睁着未闭上,多少不甘尽显其中。   奚兰被惊醒,坐起来,看到李淮坐在床沿上看着她。   “你做噩梦了!”李淮的声音并没有给她噩梦后带来多少畏忌,她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说:“长乐出事了!”   他问她:“你从前见过这幻象?”   “我见过两次了,一定是长乐出了事,李淮,快派人去看公主府看看!”   李淮表情淡淡,“若真是,现在去怕是已经晚了!”   奚兰脸上一急,几乎是朝他嚎叫出声,“她是你从小最疼爱的皇妹,你应该着急才对!”   “本王以为,你早就明白了生死有命的道理!”   她气恼的吐出一口气,起床搭上一件披风,就带人往外面走。本以为那无所谓的胥王爷不会有兴趣管长乐的死活,但他竟然还是跟来了,他们很快乘坐马车到了公主府,发现公主府外面,守着许多人,全是穿着军装的防四军。   “发生了何事?”奚兰一眼就看到了公主府的管家和嬷嬷,立刻跑过去问。   于嬷嬷一脸哭相的说:“公主她下午偷跑出去,至今未归!我们将公主能去之地全都寻遍了……”   奚兰看到莫恭懿与他的近侍也在,她快步跑过去,一脸色沉的问:“长乐是否去找你了?”   对方即将要大婚的世子妃失踪了,得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帮忙寻找,众人所见,他十分担心,还不时有人安慰他。这不,于嬷嬷见她口气这般不好质问王世子,立刻过来解围。   “胥王妃,公主许是去见王世子的路上遇见了什么事,王世子他……”   她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她大声问:“梨院去找过了吗?”   这声音一落,她明显看到莫恭懿眼出惊色!   于嬷嬷过来问:“梨园,可是胥王爷的那座别院?”   说起来,那座别院就在献王府两条街的距离,倒是一个极佳的作案地点。   “正是!”   “那里未去找过!”   “那还不派人去找?”她问完,立刻就有一队人马往梨院而去,奚兰和李淮也乘车,从后面赶上去,一路上,奚兰心情都极为低落,因为她知道,这一趟过去,等待的只有噩耗。   “下午因为续儿之事,我连和那丫头道别的话都不曾说一句,却没想到,竟然发生在今夜……”   李淮安静的坐在她身侧,如雕像一般无动于衷。   她又说:“那丫头还说一直以我为榜样,要做一个对夫君不离不弃之人,才不过碧玉年华,她……”   “你早知道,这就是她的命!”   那铁石心肠的王爷,终于开口了!却听得奚兰心头一团烈火烧!没好气的回答:“你不说话好些!”   李淮本是想让她看淡些,哪里晓得这样一句话更让她不快,于是就干脆不说话了!   梨院很快就到了,他们才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先行到来的于嬷嬷哭晕在了大门前。   长乐公主殁了! ☆、第277章:鬼名堂   奚兰站在马车前,默默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没多久,这消息就传进了宫中。皇帝一直都疼爱这个女儿的,本以为会立刻出宫来,但宫里仅仅是传来一道要大理寺彻查公主死因的圣旨。   这梨院平时就一个老伯守着,没有丝毫人气儿,凄凉得很,又是这寒冬腊月,长乐的尸体抬出来时,那种由死亡带来的压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都看见了,回去吧!”李淮从马车里说出清冷的话。   “李淮,是人就应该有情,长乐虽非我亲妹。但她发自内心的叫我一声皇嫂,而我才到京城来不久,就见到了她的未来,这件事的原因和凶手,我要亲手抓出来!”   对方听见她这暗沉的声音,也是早有预料,给自己的侍卫挥挥手,侍卫牵着马车往回走了!   他陪她到这里来,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奚兰从那离开的马车影上,读到的仅仅是这样,眸中不免又多了一层失落,原以为他正在慢慢变得像个人,其实还是六亲不认。   他不在乎今天会死谁。因何而死,他只在乎谁会害他,谁又挡了他的路。   奚兰转身,看到他们将长乐的尸体停在了大门口,公主死了,宫中管丧喜的礼孝司会来接管,但又因为公主死因成迷,在这之前,先由大理寺查看尸体,现在就是在等大理寺查案的宋大人过来,礼孝司的公公来说了,公主身份尊贵,不允仵作动刀,只许看。   她便走过去,前面围着的全是公主府上那些忠心耿耿的奴仆。全部哭成了一片。   “王妃——”有人看见了她,给她让出了一条路来。   “我想看看长乐公主!”   这要求,并不过分,她身份摆在那,没人敢阻拦,只有一个穿着军装的副官在旁边提醒了一句:“王妃还是不要看的好!”   奚兰没有理会,她到了担架旁边,轻轻揭开了盖在上面的白布,看到长乐还张着眼睛,惊讶中带着忧伤,而这是她在人间留下来最后的表情。也就是说,她死时并不害怕,她只是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个命运。   她又揭开看了一下长乐身上的衣裙,还是下午她见到长乐时,穿的那件粉色绸缎襦裙,此刻那上面全是鲜血,肉眼看,可辨别出长乐是被利器刺中而亡。从裙衫被刺破的形状看,利器应是长剑。   目光最后落到长乐的发髻上,还是她下午为长乐梳的发髻;长乐当时问她:皇嫂,你说世子殿下看到长乐这般样子,会喜欢吗?   许是她那急躁的性子,连这一晚都等不过了,所以偷跑出去,想见一见那世子殿下吧?   奚兰亲手为长乐将眼睛合上,再盖上白布,抬起头在周围的人群中寻找着那世子殿下的人影,不久,四目便对上了!   这时,大理寺的人已来了,一群人表情都不好看,皇帝最宠的长乐公主在大婚前一夜死在皇帝最宠的胥王爷别府上,而这棘手的案子,还要他们在七日之内,将凶手找出来。   现在大理寺的人,要开始彻查案子了,据守门的大爷说,他不知公主何时出现在这座别院里,平日里也没人过来,下午那个时间,他通常都在东院的大门后面睡觉,而发现长乐公主的西院早在一年前就被封了,公主府的人来找时,恰巧看到西院的封条被撕了才进去找的,结果就发现长乐倒在西院的湖边。   长乐去找莫恭懿,怎会到了别院里?   她眼中的所有疑惑和不解写得满满的,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宋大人身上,奚兰直接朝莫恭懿走去,沉声问道:“为何?”   两个字,像承载了千斤的重量一般。很久之前,她曾看到过有关于长乐之死的幻象,在看长乐死时的神情,她敢肯定,莫恭懿当时绝对在场,若杀害长乐的凶手就是此人,他为何要这般做?   “王妃问甚么?小王不懂!”莫恭懿的表情里,倒看得出有几分失落。   奚兰冷笑,也不顾周围那许多双眼睛了,直接就质问道:“你从未真心想要娶长乐,此刻在这里假惺惺的装模作样不觉恶心吗?莫恭懿!到底为什么?你连长乐那种单纯的孩子都下得了手?啊?”   “王妃——”宋子耀与她也算相熟了,听到她这般失态的言论,自然替她担心,走过来提醒她别说了!   她没有住口,长乐一出生就死了娘,是过寄给余贵妃养大的,虽有皇帝疼爱,但在这阴谋算计的皇城中,本是集万千宠爱于一生的帝姬,却用这样悲惨的方式终了此生,就连此刻她死讯传开,留在这里她最亲最爱的人又有几人呢?如今,她就想要替长乐问一句,到底为什么?   “莫恭懿,你知道吧?长乐从见你第一眼时,就爱慕你,她将你看作这世间最美好的男儿,并以嫁给你为荣,发誓要一生一世为你不离不弃,你可以不爱她,为何要害她?”   莫恭懿未说话,他身边的亲信随从开口了,“胥王妃,凡事要讲证据,我们王世子因为公主之事,一整夜都在外面奔波寻找,你这般污蔑简直就是血口喷人!”状长央才。   她冷哼一声,“倒是辛苦了他这一晚上的做戏,明知道长乐在何处,还带着众人满城的找……”   那人又说:“话说回来,指引我们到此地来寻公主的人是胥王妃您,王妃又是如何知道公主的尸体就在这座别院里?”   这厮倒是伶牙俐齿,两句话就将矛头指到了奚兰身上,她当时出口告诉众人时,就没带怕的!   “本王妃下午从公主府回来后,一直都在王府中照顾小王爷,王府里几百双眼睛看着呢,问本王妃是如何知道的?”她的目光移向莫恭懿,里面尽是失望,“本王妃做了一个梦,恰恰就梦见了公主死在这别院头,才连夜与王爷去公主府,却是噩梦成了真,长乐向来都与本王妃亲近,只怕是这般惨死了不甘,所以希望我这个皇嫂帮她讨个公道,人在做天在看吶,你们要证据是吗?好,我就给你们找证据出来!”   大家看她这般气魄,谁也不敢插嘴了!   奚兰沉声唤道:“还请宋大人与本王妃进别院里走一遭!”   宋子耀自然紧紧跟着,他们这一回,首先就是要搞清楚长乐为何会出现在别院里。   “发现公主时,西院的门是关着的,但是封条撕掉了!”   大理寺的人检查了那封条,过来禀告道:“那封条似乎撕了有段时间了,王妃您看!”   她细细观察,封条沾面的灰尘确实不像是这几日才有的,必定是在这之前,就被人揭开了,而这别院空置了太久,那看守的老伯也忌讳这边,根本就没发现这里有人进去过。   奚兰推门进去,来到发现长乐尸体的地方,上面还有一大滩血迹,她又在周围走了一圈,因为前两天下了雪,旁边的院路上还未干,有人从上面走过都会留下脚印,刚才进来了一大波人,上面的脚印自然留下了许多,但其中有个脚印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抬头询问:“刚才一起进来的全部人里面,可有女人?”   “只有我们队里十几个寻找公主下落的兄弟进了这里来,发现公主后,王世子下令让人将尸体仔细抬出去,公主府的女眷们都在大门口!”   她点头,指着泥地里的脚印给宋子耀说:“这个脚印这样小,应是个女人的。”   宋子耀回答:“也有可能是长乐公主自己的。”   “长乐的脚比这个还小,这个脚的大小,应该与我的差不多!”   对方回忆了一下,发现她说的没错。“那就是说,公主死时,这里还有个女人!难道是……”宋子耀心里有个想法,只是不敢说出来。   “长乐身上没有其他伤口,不是被人掳到这里来的,她应是主动到了这里……”   正说着话,快跑进来的小厮,“王妃!”   奚兰斜眼看了对方一眼,“何事?”   “大将军请王妃回府一趟!”   她眼神一沉,这个时候请她回去做什么?不过她没有迟疑,反而一副正气凛然之态道:“好,既然都来请了,我倒要看看,你家主子和王世子到底想隐瞒什么鬼名堂!” ☆、第278章:无力承受的真相   奚兰应了,又给宋子耀交代了几句,就带人跟着那小厮往季府赶去。   虽说刚才她还情绪淡定,气势不让。可坐在马车里这段时辰里,她手心却捏出了许多冷汗,她心中一直有个猜想,也不知这一趟是否要揭晓了!   到了季府外面,季锦江亲自出来接的她,还是那般提拔端正的男子,但却让奚兰看到一身的杀气,他淡淡说:“进去吧,父亲大人在等你!”   就这样简单的一句,连多余的表情也不会有,她与这一家子本就没有多少感情可言。其他人也就算了,但这季锦江却是最初将她带入这一切的那个人,他们也曾有过一时畅谈,可到现在,此人在她眼里,都终究是个迷。   跟着对方的身后进去,穿梭在王府繁琐的院落里,奚兰来过这里无数次了,但每次走在里面,都让她发自内心的想逃离,她出声问道:“季锦江,你们季家找我来,是要我别插手长乐之事吗?”   对方停下来,未回头,但从她的角度看,可知对方面色严肃。他回答:“你既然知道,又何必要插手进去?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那样不得体的话语来?”   她心中不禁冷笑,才多久啊,她针对莫恭懿所说的那些话,就全部传到了季大将军耳里。   两人未再说话,后来,奚兰来到了上次见到乔婉之的那间客厅,此时,天都快亮了。季常乾与乔婉之竟然都在。   “来了?”季常乾坐在一张高脚方桌旁边,而乔婉之就坐在他旁边,两人如两座大山,给这间原本宽敞的厅房制造了一种十分压抑的氛围。   奚兰既已知道对方的动机,也就不绕弯子了,更没有兴致与这一家人联络感情,她直言表示:“若大将军是要阻止我插手追查长乐之死,就不必多费唇舌了!”   那气场厚重逼人的大将军目中,有几分对她轻狂的蔑视。她只当全然不见,又说:“若不是大将军派人叫我过来,我恐怕还不敢断定自己所猜想的是对的!”   这话一出口。对方的眉眼才微有所动,“你的猜想?”   她聪明细致,也早就有了自己的猜想,她昂起头,斜睨的对方那张老而尊的脸颊子。问:“季家是选择与胥王府联姻,却一再与莫恭懿牵扯不清,到底是何原因才会如此呢?”   厅里没有其他人,她的声音清楚的传到了三人耳朵里。这些人都十分淡定,并不想被她一两句就轻易坦白些什么,她也不放弃,更加直接的问:“季大将军,长乐死时在现场的女人是谁?”她问时,目光就这样直盯盯的注视着那双令人畏惧的眼睛。   对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似在思量什么,又似在酝酿什么。   奚兰的目光就看向旁边的乔婉之,问:“那你来告诉我,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乔婉之的眸中闪烁着什么复杂的神情,与上次一样,这女人一见到她,总是这副有很多苦衷,但却不愿道来的痛苦之色。当从龙父那里得知自己并非龙家的子孙后,奚兰曾一度不知自己是谁,更想不明为何生下她的人,会不要她?还等到十八年后,让她来代替另一个女儿,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婴,她们到底是如何作出选择,将她丢弃的?   “不回答吗?”她的声音里带着嘲讽,又说:“长乐难道不是看到了自己不该看到的东西,才会被杀人灭口吗?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龙奚兰,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份,哪些话该问,哪些话不该问!”大将军不太愉悦的声音里,充满了警告。   她轻笑,说:“我的身份?没到王妃前,我自由野惯了,不听人使唤,更不畏权贵,而现在的身份,我也并不觉得要听在你季大将军面前就闭嘴的命令!”   季常乾脸上多了几分不屑,“你真以为自己坐上了胥王妃的位置就可以无视老夫的命令了吗?你别忘了,是谁将你扶上那个位置的!”   “呵呵,大将军不必提醒我,我可时记着是谁将算计进来的,也记得很清楚,那个谁在被人指认为是妖时,还打算背后捅我一刀!”这些人,在十几年前她出生时抛弃了她,而现在找她回来,在她无用时,却随时准备着抛弃她,如果这些是她的血亲家人,她当真百思不得其解,这个世间,怎会有如此冷血的家人?   奚兰心里确实有许多不平和埋怨,她想试着去宽容这些人,可正如李淮说得那样,有些人是不会懂得适可而止的,他们只会越发的过分。   季家便是这样,为了隐瞒一个秘密,可以毫不手软的将无辜的人除掉。   现在,她来此的目的,就是要知道长乐之死的真相,她也不想跟这一家子纠葛下去,她郑重问:“其他多余的废话就不必讲了,你就回答我一句,长乐的死,是因为看到了莫恭懿和一个不该见的人之后,被杀人灭口的,对不对?”   长乐死时,确定有个女人,而季家却极力阻止她调查下去,她怀疑到季家头上来,理所应当。   一直没有说话的季锦江开口劝道:“龙奚兰,你说了这么多也该消气了,如你还想继续在胥王府留下去,就最好不要再过问这件事。”   她如何听这句话,都觉得有另外一层意思,回头看去时,看到有另外个人,从季锦江背后的大门外走进来。   奚兰如何去形容那张脸的心情呢,反正已不是第一次了,她第一次看见这张脸时,她的人生就全部改变了!   再次看见,她依旧惊愕站在原地;进来的人与她长着相同的脸,不过,那女子打扮如未出阁时的少女,奚兰则是王妃的装扮,本是相同的两张脸,却有着天壤地别,一个纯真,一个老成,一个是一直养在深闺的侯门千金,温雅丽人,一个却已在同样的岁月里,经历了千锤百炼的险阻,她们一个代表着这时间,最美好的景色,而另一个,却极具了世间所有的阴暗。   她从前总会想季锦画会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可以让那翩翩的献王世子死心塌地,现在终于得见,心里那种不平静可想而知。   “奚兰!”季锦画对她微微一笑,她看不到对方有任何恶意,就好像是一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在唤着她的名字一般。   但奚兰却对她笑不出来,脸上有矛盾和困惑,绷着脸叹道:“你果然没死,我那时看到你的尸体时,你并没有死!”   她其实在很早之前,就怀疑过季锦画没有死了,那时,她在街上遇见一个卖花的女孩,女孩将花递给她说是她的,但她却从未想过要买花,想必那时,买花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而是季锦画,对方发现她来,便匆匆离开了,所以卖花女将花给了她;还有,她曾经看到的幻象,看到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与季常乾抱在一起,她当时以为是自己,但过了这么久,她都坚信,那不会自己,所以答案只有一个,那个幻象里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不过是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样的人罢了;还有还有,长乐听人说,看到王世子与她私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季锦画!   “是的,我没死,谢谢你这么久以来,代替我做了那么多!”季锦画柔声对她讲,她们虽然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声音也差不多,可说话的语气一听就能判别,差距很大。   奚兰眉毛微微一紧,“我代替你做?”   对方这才收了笑容,转而是一种对她有所亏欠的表情:“你所做的一切,原本应该我来承受的,所以理所当然,锦画应该感谢你,我是真的由衷的感激着你!”   “我不需要你感激!”奚兰表情却越发不能理解,甚至有些慌乱。她强调道:“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你!”   她所做的一切,全是出自她本意,所以她不需要任何人感激!   她转身看向乔婉之,又看了看季锦江,声音因为情绪起伏,而带着颤抖,她问:“你们当初让我代替她,并不是因为她死了,而且是在我出生那天,你们就算计好了这一切,对不对?”   龙父曾说,在十几年前,他答应了乔婉之一个条件,她早知那时,这些人就算计好了一切。   没人回答她,她终于在乔婉之和季锦江脸上,找到了一丁点儿亏欠,但这亏欠却越发让龙奚兰厌恶,这些人到底是怎样的人呀?为什么?为什么两个一样的孩子,却要抛弃其中一个,让她长大后,来代替另外一个?   “一晃快十九年了,你与那个孩子真的长得一模一样……”那日在雪山的山庄上,那位幻婆婆见到她第一眼时说的话,突然在脑海中回荡了起来。   荣国夫人告诉她:“幻婆婆十八年前,曾去季府接生!”   幻婆婆手持幻境,专门为人延续生命之用。 她所接生的孩子,都不是这个正常从轮回而来的孩子,李续是这样,那么十八年前,她也是这样来的吗?   “既然你已经都知道了!”乔婉之这时站了起来,她缓慢走向奚兰,似乎打算要将一切坦白了!可是奚兰却很害怕她接下来要讲的话,是的,她那样聪明,只要给一个小小线索,她就可以联想和猜测,可这些线索所猜测来的答案,她真的无力承受。   乔婉之问她:“你爹一定告诉你,你不是龙家的孩子了?”   她看着那张记忆里母亲的脸,闭口不答。   乔婉之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其实,你也并非是我与常乾的孩子,你是幻婆用幻镜照过画儿的灵魂后,用一朵惜兰花变化而来的。”   你是幻婆用幻镜照过画儿的灵魂,用一朵惜兰花变化而来的……   奚兰乍一听这个答案,惊慌失措的往后退了数步,还将摆在柜子上的古董花瓶撞下来,摔得满地都是,她不肯相信她讲的这个故事,用力摇头强调:“不,不不是的,我是龙家第二十七代传人,我是菩提小尼的转世,我……”   这是她有记忆以来,记得最深最清楚的事实,不论她走到何处,都一直记着。   乔婉之朝她无奈地又叹了口气,又告诉她:“不是,菩提的转世并非是你,而是画儿,在她出生前,我就频繁梦见菩提在佛前发愿的样子,那时我便知,菩提星要转世投胎了,但我知道菩提转世需要承载怎样的使命,我不忍心于此,便请来幻婆婆为画儿做一个替身,那便是你——你虽是幻境出生,但毕竟变成了一条生命,龙行天不忍才将你要回去抚养……”状刚欢巴。   “你闭嘴,我不相信这么荒唐的故事,我怎么可能不是?我怎么可能不是?”她实在无法一下子接受他们告诉她的一切,突然崩溃朝对方呐喊,捂住耳朵不愿去听。   她想,这一定又是季家的另外一个阴谋,是的,没错,他们季家人最擅长策划这些阴谋了!   抬头看去,就看到一张张同情的脸,这些人好像真的很心疼她似的,她看得十分厌恶。 ☆、第279章:人的险恶   “奚兰,你很聪明,应该清楚,这一切都是真的!”季锦江走上前来告诉她。她身体刚好撞到了对方身上,手无意识的碰到了对方撇在腰间的长剑上,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些画面。   那是白天,假山影子倒影在湖面上,奚兰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哪里,她也刚从那里过来。   一个年轻女子柔声说:“恭懿,以后我不会再出来见你了,你明日就要成亲了,应好好对长乐才是!”   “锦画,事到如今,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你全当看不到吗?却还要这般一次次将我推到别的地方去?”莫恭懿还是那副深情的模样,但这深情,却多了一丝失望。   女子一脸忧伤,但她还是难受的承认道:“恭懿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不能违背父亲的命令,这一切就是我们的命,我早已经认命了……”   莫恭懿打断她道:“胥王府已经有个王妃代替你存在了,我们难道就真不能在一起吗?你要愿意,我们现在就走!”状场吐号。   季锦画摇头,“恭懿,我那些我们儿时的诺言,都属于曾经,我不能只为自己一个人活!”   “你们!你们!”突然从假山后面跑出来的长乐一脸惊讶,她才见过胥王妃,而眼前这人虽与她七皇嫂长得一样可是全又完全不同。他们刚才说的话,她听懂了,都听懂了,所以才这般吃惊,她指着眼前的季锦画说:“你才是真正的季锦画!你才是,原来就是你与世子殿下私会,世子殿下!你既然不喜欢长乐为何又答应要娶我?还有你,你们为什么要用一个假冒的王妃嫁给我七哥?你们是欺君之罪,我要告诉父皇……”   她话没有说话,一把快剑已经刺穿了她的裙衫。她那张小嘴中立刻涌出了鲜血,她许是不知自己要死了,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莫恭懿,“你们……”   “锦江!”莫恭懿终有不忍,可是阻止已来不及,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而季锦江一脸严肃,回答:“让她知道,终有一日会传出去,反正你也不愿娶她,这不是帮你了一个大忙?”   好冷血的嘴脸啊。奚兰又是退了两步,才看清了眼前男子的面孔。   “原以为杀害长乐的是莫恭懿,却没想到,是你——季锦江,你倒是一把杀人的好刀!”她复杂又愤恨的看着对方。今夜的这一切,就像长江水一样,汹涌得差一点就摧毁了她的意志,从前想不明白的,今夜终于都明白了,可是她却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坎!   季常乾是这间屋子里,唯一一个始终淡定如石的人,他原本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将这真相说出来,但是龙奚兰坐在胥王妃的那个位置上,与他们季家多番作对,根本不将季家放在眼中,而现在,李淮也完全不受控制,他决定要换掉奚兰这颗棋子,所以他郑重其事道:“如今,倏世已经觉醒了,你也完成了你所有使命,我们季家可以任你离开,但是在这之前,你需要将菩提舍利交出来,那是不属于你的东西……”   奚兰尖利的目光扫过去,质问他:“不属于我的东西?季常乾,你来告诉我,什么才是属于我的?”   对方并不将她情绪化的言语放在心里,那老谋深算的眸子轻轻眨了眨,还有闲情断气旁边的茶杯来缓慢喝了一口,沉声回答她:“就算你并非是我们所生,但你本是这世间不存在的人,是我们赋予了你生命,你应该感激我们才对!”   奚兰从来未听过如此可笑的笑话,也从未见过,比这更丑恶的嘴脸了!   “你们赋予了我生命是吗?你们赋予我生命是为了什么?为了替你们的女儿消灾当替身,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们要一脚踢开我,还要我感激你们?”她情绪实在太激动了,以至于呼吸有些不顺,扶着胸口她放低了音量,轻声问:“季常乾,乔婉之,都一把年纪了,能给自己留点老脸吗?”   她这辈子,除了呵斥过那些害人的妖魔鬼怪,还真未这样呵斥过任何人,想想都觉得自己可悲,一直以为的身份是假的,一直坚定扛在背上责任和使命通通都是假的,她甚至开始不断的问: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乔婉之叹了口气,明知自己要说的话,极其伤她,但还是说了出来,“奚兰,菩提的舍利,并非你能掌控之物,是时候还给锦画了!”   奚兰厌恶的甩了她一眼,转身欲出去,前面还挡着个季锦江,她毫无惧怕,冷颜问:“怎么?你要像杀长乐那样,将我除掉吗?”   季锦江微埋着头,无悔的回答:“长乐之死是她自己造就的,你不必拿她与自己相比!”   可奚兰却不信,如果她手里没有菩提的舍利,这些人会不会除掉她呢?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她不但碍事,还知道得远比长乐多太多!   “那就让开!”她恶狠狠的告诫对方,别挡路。   那人并没有立即让道,而是沉声说:“明日,你将菩提舍利带出来给我,从此以后,你别再回金陵来,去任何地方都行!你不是一直想过从前自由自在的生活吗?”   “季锦江,别说得你好像很关心我似的,恶心!”   季锦江便不做声了,将路给她让开,奚兰快步冲了出去,再出去时,她余光还是扫到了季锦画脸上,再一次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并非菩提的转世,这个女人才是!   “奚兰!”她快要冲出院门的时候,背后又传来季锦画的声音,她停下来,没有回头去看,只怕看到那张脸看多了,连自己这张脸也一并讨厌起来。   “奚兰,我知道你一定恨透了我们,但是希望你可以放下,我爹和我娘十八年前之所以做出这个选择,完全是因为爱女心切……”   她听见这话,微微侧过身来,看向对方那张为父母辩说的脸,问她:“你爱莫恭懿吗?”   她相信,莫恭懿最先是不知道这一切的,但后来知道了,因为爱她,才帮她隐瞒,她还记得那男子对她的所有痴情。   “爱?”季锦画表情有些委婉,苦涩的目光中是数不尽的身不由己。“我爱他,但我不能和他在一起,就像当初宁晚缀不能与李淮在一起一样,我们在一起,只会害了他,再说,谁说爱就一定要在一起呢?我对他的爱,可以一直藏在心里。”   奚兰现在想想,莫恭懿那时候本已放开季锦画了,后来又折回来找她,怕是也带着动机,许是受季锦画所托才屡次救她。而季锦画帮她,也不过是两个原因,一是她所谓的感激,二则是不想她这替身被暴露太快了吧!   她摇头,不想听这一家子再说任何了,她转身往季府外面走,不过这次她却没走前门,她的侍卫全部在前门等着,她现在谁也不想见,所以她独自一人从季府后面出来,徘徊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天边微亮,她感觉什么冰冷的物体落在了脸颊上,便伸手去摸,是下雪了,但雪花触碰到她的温度后,立刻就融化了!不过,这雪飘得很急,相信要不了多久,这条街就会被积雪覆盖。   奚兰用力扬起头,看着天空上飘下的雪花,想到自己走过这一路的所有艰辛和努力,心中就好委屈,好难受!   一切都不属于我?一切都不属于我?   她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问自己这个问题,因为今夜,她失去了自己长久以来,引以为傲的东西;更想起那日她离开江岛时,紫虚元问她的话:“臭丫头,他对你,就那样重要吗?”   她点头回答:“嗯,他是我转世的宿命!”   “如果,那宿命不属于你,你还会这般执着的留在他身边吗?”   “这宿命,怎会不属于我呢?”   最后一次,她爹对她说:“乔婉之终于如愿了!”   她毅然回答:“爹,我所做的一切,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与她没有关系?奚兰,你天行纯善,哪里懂得人的险恶!”   她一直以为她懂,原来她爹说对了,她真的不懂! ☆、第280章:亡人灵前   她更学不来他们这般处心积虑,十八年啊!她谁也不是,她的出生,她的成长。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别人设计好的……   就这样,她漫无目的的朝前走,天边开始亮起来,雪也越积越多,她觉得好冷,第一个念头是想要回家,但家已经被一把火烧了!哪里又是她的家呢?没了家,仿佛什么都没了!   “我还有王府,我还有续儿,还有李淮……”她抬起头,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光芒。但不过一瞬间,又全部散开了。当初李淮娶的人,是季锦画,不是她啊,她也不是菩提了,她还能用怎样的借口留下去?   一下子,她乱了,甚至完全无法思考,她就站在雪地里,直到天色越来越亮,发现她早就离开的严明带人将周边的几条街道都寻遍了,才找了她。赶紧将她的披风披到她身上,因为担心,而语气中带着责怪。“王妃,你怎生出来了也不告诉属下一声,你这一个人站在雪地里头,出事了可如何是好?”   “我出事了,这个世界一样不会有多少改变!”她自嘲的回答,从前她一直秉承着手持的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现在才晓得,她所有的能力,皆是别人算计好的,于是她不平痕的厌恶这一切。连带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她都觉得是个笑话!   “王妃,你说的什么话呀,你要是出了何事,王爷怎么办?小王爷怎么办?”严明苦着脸劝道,不知道去季府到底发生了何事,向来坚强的王妃,怎么整个儿跟被击垮了似的。   “严明,你不会懂的!”   这里面的事,复杂到她都快承受不过来了,思想简单的严明又怎会明白呢?   她回去的时候,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吧浅默和小曼等人都吓惨了,紧张的问:“这是怎生了呀?哎呀,王妃发烧了!这里面的衣衫全都湿了,得赶紧换下来。”   几个婢女手脚麻利的将她身上的湿衣服取下来,拿来干净衣服给她换时,她看见是一件桃红色的外袍,烧得迷迷糊糊的也大声喊着:“不要,我不要穿那外袍,我不要再做她的替代品!”   “王妃这是怎么了呀,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   也只有青莲低声说了声:“别拿这样鲜艳的颜色,王妃喜欢素净的!”   毕竟是从季府来的丫头,对于这之中的渊源,自然清楚得很,那些鲜艳的颜色,都是季锦画喜欢的,奚兰爱穿的,还是那些素锦得像僧袍的衣裳。   小曼去给奚兰拿来,这才给她换上了,她躺在床上沉沉了睡了一会儿,小曼进来给她胃喂药,听见她迷糊的重复着那句话:“我可以去过我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吗?”   “王爷——”门口传来浅默的声音,吓得小曼赶紧从床边跳了起来,结果将手里的药碗给打倒了,此刻都是下午了,李淮刚从外面回来,听见严明说王妃生病了,现在小曼又将药碗给打碎了,自然是怕得不行,立马就跪在地上求饶道:“王爷!奴婢不是有意的,求王爷开恩!”   小曼是在西境就怕他得紧,只要一看见他全身都直冒冷汗,现在自己犯了错,自然以为自己要小命不保了!   却不想,李淮冷着脸说了声:“出去!”   对方这才跌跌撞撞的出了去。   奚兰做梦了,她梦见了从前自己与紫虚元在南仙山初修的时候,紫虚元说等长大后,与她一起去云游四海,行侠仗义,降妖除魔。她仿佛人已经进入了梦中的世界,从而逃离了现实的残酷,她想留在梦里,留在他们最简单的时候。   “臭小子,你这样笨,可要拖本公子后腿了,本公子不带你!”   紫虚元不服气的拍了拍胸膛说:“奚男,师父说我根基不错的,不信,等我长大了,我证明给你看!”   她笑了,将头仰得老高,回答:“等你长大了,我也长大了,你本事没我强,就是扯我后腿!”   “你又不会预晓未来,你怎知我比不上你!”小男孩还是有脾气的,被她这般瞧不起,憋屈的跑开了,勤能补拙,他现在就要开始多学点东西,以后一定比她强!   她见这小子气呼呼的跑开了,竟然没有忍住笑了一下!   于是,她梦外面,也笑了起来。李淮一直站在她的床边,许是自己不会做梦的缘故,他喜欢看她的梦,但这个梦,却让他的脸色不大好看起来。   奚兰意识清醒时,已是第二天响午了,中间一直断断续续发烧,看守着自己的只有小曼和浅默,她摸了摸沉重的头,轻声问:“青莲呢?”   “青莲手受伤了,下去歇着了!”   她疑惑,“好好的手怎会受伤?”   “不知,昨天下午在屋内照顾你时,说摔了一脚,把手都摔肿了,奴婢看见跟包子似的,找大夫给她拿了药过去消肿,到现在都未见好!”   她眉头微微拧起,将两人遣出去,去找自己放在柜子里的菩提舍利,柜子一打开,就看见里面的木匣子似乎被人动过了,她赶紧打开来看,舍利还在,看来是季锦江让她白天将菩提舍利交出去,结果她却未出现,对方就让青莲来拿,却未想到,青莲不能碰这东西,奚兰还以为,只有李淮不能碰,原来别人也不能碰。   她几下将盒子放回去,撑起身子去看李续,此刻几个婢女正在逗他玩,他似乎很开心,竟然都会笑了,她就走过去,想要抱抱她,但估计是她身上药味儿太浓了,刚抱过来,这孩子就哭起来,她有一时错愕,害怕听到孩子哭,赶紧将孩子抱给奶娘。   “王妃,您这身体还虚着呢,还是回去养着吧!”奶娘这话是出于关心,并没有何恶意,但她此刻听着,却倍感失落,她曾以为自己的价值,是无人可以替代的,可是周围的一切却都像那不懂事的婴孩一样,只要你够好,他就对你笑,但若相反,谁也不待见了!   她失落的从李续的房间里出来,浅默似乎看出她心事重重,跟着出来问:“王妃,您饿不饿,浅默给你端些点心来吧?”   她看着院门口沉声问:“王爷呢?”   “下午府上来了好多贵人,听说害死长乐公主的凶手抓到了,正是看守梨院的老伯,从他住的房间里,搜到了杀公主的凶器,一把一尺半长的短剑,上面还沾着血。”   “呵呵!”奚兰清冷一笑,季家的速度真是快啊,连大理寺都搞定了!   浅默听了她这笑声,不觉有些瘆得慌,但她还是低头继续说:“这老伯也忒胆大了,以为不会被人发现,听说捉到后,卷宗由刑部呈进了宫里,那凶手就被五马分尸了,公主府上这几天也够忙了,要守丧,皇上下旨了,按国丧来办。”   奚兰想要将真凶伏法,可是,以她一个人的能力,如何可以做到?状团记扛。   “王爷可有说过,何时回来?”   “到不曾提过!”   她就留在房间里等了两个时辰,天渐黑,才等到了李淮的身影,他穿着一身黑袍,英容冷峻,似乎在思考什么事,走去书房时,不知是看见了不愿搭理还是想事入神未看见,他就直冲冲的从奚兰旁边走了过去。   “李淮!”她跟着他后面进去,看到他手里本来摸出了一张叠起来的纸,后又放了回去。   “你怎么进来了?”他扫了她一眼,没有温度的问。   “长乐公主是季锦江杀的,他们一家都处心积虑野心勃勃,甚至还想操控你!”她一口气说完,虽清楚,此刻挑拨李淮与季家有些草率,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季家为何要菩提舍利,不就是知道舍利可以威胁李淮,而且依照对方的话,舍利的力量,只有季锦画才可以控制。那舍利除了她才可以碰以外,她还真未发现那舍利有何特别的能力。   此刻,李淮听到她的话,美貌微挑,“那又如何?”   “季锦将害死长乐为了隐瞒……”   李淮表情突然往下一拉,提醒她道:“长乐已经死了,谁害死她都不重要,本王不会为她对季家做什么,你也应该清楚,再要不了多久,京城会有大事,季家是本王此刻唯一的王牌!”   “可是……”   “这件事你别管了!”对方朝她挥挥手,让她出去。   奚兰用力咬了咬下唇,大步冲出了书房,虽然早就知道,李淮不会因为长乐,更不会因为她自己,与季家对立,但她还是天真的想试试,却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想,如果是以前的李淮,一定会为长乐报仇的,那是他最疼的妹妹!   站了没多久,她换了一身白衣骑马出了王爷,这回她一个人都没带,直接到了公主府上。   远远看去,门前的灯笼已经换成了白色,凄凉的公主府被一阵阵哭泣声覆盖着,奚兰走进大门去,正堂里便是给公主布置的灵堂,此刻全府的奴才全都跪在地上,为公主披麻戴孝。她之所以来这里,是对长乐觉得亏欠,她原本有机会阻止这一切发生的,但她错过了,也许这就是命吧,她还明知凶手是谁,却只能看他们虚假的演戏。   穿过一片穿着孝服哭丧的奴才,她走到最前面时,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莫恭懿。   公主葬礼是国丧,都停灵时,皇帝和皇后甚至公主的各位长兄姐妹都不在,所以莫恭懿在,她自然惊讶。   由此可见,他真算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   奚兰走到摆着长乐牌位的供桌前跪了下去,这是对往生者的尊重。同样跪在那里的莫恭懿余光发现了她,微微侧头过来看,眸中也出现的讶异,“是你——”   “嗯,是我!”她为长乐忧伤的神情,写在脸上,但更多的藏在了心里。   “你怎么来了?”这人倒是忘了那天在梨院外头,她恶狠狠的指着他骂是凶手的过程,语气里就像是在问一个老友。   她伸手往火盆里扔了些纸钱,回答:“你不是也来了吗?”   “我应该来!”莫恭懿将头转过去,与她一起扔着纸钱,目光像死了一般。“长乐虽还未与我拜天地,但婚书已下,她就算是我的亡妻了她,也是……因小王而死!”   “我知道!我都看到了!”   她说她都看见了,对方也未太惊讶。   奚兰收了手,跪在火盆旁边,望着他不断的往里面丢纸钱,火光烤得她的脸又干又痛,没多久就红了!   突然,她咧嘴苦淡一笑,“长乐真可怜!”   莫恭懿手里的动作缓了下来,没有看她,与她一样,盯着火盆里的火苗发呆,她说:“原是金枝玉叶,荣华富贵的一生,却短暂无情,唯一两个肯在她灵前送别的人,竟是对她的亏欠。你说,她可怜不可怜?”   对方依旧未有回答,那样一个骄傲的男儿,心中又埋藏了多少屈辱呢?   若不是心中有情,对季锦画的爱,他完全可以做那个潇洒自如,不可一世的王世子,但有了这些,就变成了他坚硬的身体上,唯一的软肋……奚兰这才发现,原来,她与这个人,是相同的人。   “真的会有来世吗?”沉默了许久的莫恭懿突然开口问她。   “大概是有吧!”对于她来说是肯定的回答,她却这样回答了!   对方听后,深吸一口气说:“那我希望,长乐可以快转世投胎,下一辈子不必再生再侯门皇家,到一普通人家,过着简单快乐的生活!”   奚兰侧头看去,看到他眼中流露出来的真心。   她再转过视线时,就见火盆前面,蹲着一个少女,她头带凤冠,满脸泪痕,伤心的望着莫恭懿,但现在,莫恭懿却看不见她…… ☆、第281章:真的可以回家了吗   他自然看不见她,所以还在自顾自的说着,“是我害了长乐……”   长乐就在她面前,终是听到了他这些自白。也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这里是她的灵堂,他们在为她守灵。   “王世子,王世子。”奚兰听到她喊他,莫恭懿也听不见,只感觉冬日的天冷得彻骨。   她不愿看到长乐的亡魂如此伤心,便轻声问道:“王世子,除了抱歉,你还有别的话对长乐讲吗?”   对方听见这声,缓慢抬起头,轻声说:“别爱上不该爱的人!”   是啊,他们都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两个人,一个鬼。   “他从来没喜欢过我!”长乐还在哭。因为生前太善良,死时也突然得没有任何怨气,她的亡魂也是干干净净的,正如她活着时一样。   “此生你们无缘,喜欢与否,还重要吗?”她的声音有些凄淡,换了从前,她哪里会有耐心与一个已亡之人说这些。   莫恭懿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并非在与自己说话。   这时,长乐的亡魂哭着说:“不重要吗?可是那是长乐的全部。我不甘心……”   “你此生阳寿尽了!”   长乐一听见这个,哭得更加伤心了,她捂着脸。像被抛弃的孩子。   奚兰看见这个样子心里很难受,她见过许多死去后不愿离开的亡魂,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们的不甘。   “长乐在这里吗?”身侧的莫恭懿突然问。   她转过头去,眼神复杂的点了点头,“她很伤心!”   “她在哪儿啊?”对方倒是不怕,站起来四处看,但他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长乐突然就没哭了,她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那个自己深爱的男子,嘴里念着:“恭懿哥哥……恭懿哥哥……”   然后她站起来。想要来抱他,灵体就直接从莫恭懿身体穿了过去,她惶然回身,发现对方背对着他,而这里看得见她的人,只有奚兰。   “他看不见我,他以后永远也看不见我了!”   奚兰突然想起曾经莫恭懿救她时,她打算让他与死去的季锦画见一面,但现在,季锦画没死,也不必再见了,她倒是可以让他再见一面长乐。她问道:“王世子,你想看到她吗?”   “长乐吗?在哪里?”状团司圾。   她没有立即回答,叫来公主府的奴婢,让她们去准备东西,在这之前,她问长乐:“我帮你让他见到你,但你得答应我,见到之后,你就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这丫头即使死了,也是那样的简单呀,听到她的要求几乎立刻就答应了!   不多久,一个丫鬟给奚兰端了一个白碗过来,白碗里面盛着水,奚兰让莫恭懿用那个水洗眼睛,接着,莫恭懿眼前,就真的看到除了奚兰外,火盆边上还站着一个长乐,她还是她死时的样子,身上没有伤口没有血,只是一脸的忧伤。   “长乐!”   “恭懿哥哥,皇嫂说,你看见我后,我就要离开了!”   奚兰叹了口气,轻轻退到一边,在那些香蜡纸钱里面,找到自己要的东西,她并没有听长乐对莫恭懿讲了什么,她在过去的时候,长乐的脸色没有那样悲伤了!   “皇嫂,我要走了!”   “好!”送了那么多亡魂,还是头一次,与亡魂道别,奚兰心头感伤不断。   “恭懿哥哥说,若有来生,他会喜欢我。”   奚兰点了点头,应道:“嗯,会有的。”   接下来,她为长乐超度了,送走了长乐,这个灵堂对于他们来说,就只是个摆设了,奚兰和莫恭懿一起从公主府出来,天色微亮。   奚兰爬上马背,突又想起什么,她转过头来看正在牵马的莫恭懿,问:“你对长乐说的那些,是真心的吗?”   莫恭懿目光也看了过来,在黯淡的光晕中,潦倒又惆怅。“不是你们这些玄门人士总在讲因果吗?我这一生都系在了家族和锦画身上,欠了很多人,来世,我自然要去还我的债……”   他说着,牵着马儿往外走,一直都没有上马。   还是头一次看那喜穿黑衣的王世子一身白袍,原来人换上一身衣服后,整个儿都变了!从前觉得他阴晴不定,桀骜不驯、高不可攀,如今这般看去,也不过是一个痴情只求忘情的普通男子罢了,他对心爱的女子,一样有如平安那样的温柔,如虚元那样的执着。   奚兰骑在马上,看着他牵着马儿一步一步走,直到消失在黎明的街头,她才往王府赶回去。   但她还没有到,遇上了一队人马,将她拦在半路,看见是金陵骑兵队的军甲,她知道拦他的人是谁。   季锦江从骑兵队后面出来,不像其他人那样穿军甲,一身灰色的长袍,裹着他强装的身躯。   “我等了你一夜!”   她表情渐冷,没好气的说:“既然这样,何不去公主灵前去守上一夜,不求将功赎罪,至少忏悔一二?”   对方不理会他的奚落,将身后的人遣退,还未大亮的街巷中,只剩下他们两人骑在两匹马上。   “你忘了那天我给你说的事?”好像他说的事,就那样的天经地义一般。   奚兰冷声回答:“只怕青莲早已禀告给你了,那东西,她拿不了,你也拿不了!”   季锦江表情冷淡的说:“那舍利不用动了,反正都会回到锦画手上,我此刻是要提醒你,赶紧离开王府,那里不再属于你了!”   她听见这话,好片刻都没有转过来,心如刀绞。   “一年前,是你硬将我摆在这个位置上,一年后,你又硬要将我从那位置上拽下来,你们季家难道就是天吗?我龙奚兰绝非是任你摆布之辈!”   就算一切都是他们安排好的,就算她是季锦画彻彻底底的替身,那又怎样呢?她怎么舍得自己坚持了那么久,才得来的片刻平静。   对方似乎被她的指责声影响了,表情柔软了些,语气也低了少许,他说:“就是知道你不会任人摆布,才会三番两次过来提醒你——龙奚兰,记得一年前,我就告诉过你,不要对李淮动情,这只会让你陷在这个角色中无力自拔,如今,你已经为这个角色付出了太多了,李淮也不再是那个懂得七情六欲的七皇子了,你留下来,还有何意义呢?为何不想想那个爱你的紫虚元,还有你年迈的父亲,你已经自由了,何必还要留下来过别人的人生?”   她从来没想到,季锦江竟然如此会抓心的言语,她这一刻,竟被他这些话说得忘记了反驳。   是啊,她为何还要留下来,过季锦画,过菩提的生活?她不是她们任何一个人,她已经失去太多了!但是她并没有失去所有,她还有关心她的爹,还有不变的臭小子紫虚元。   想到虚元,她眸光变了,那厮说让她记着,如果有一天她放弃了心中的执念,想回家了,就去金陵北城门找他!   我,真的可以回家了吗? ☆、第282章:从此自由了   龙奚兰沉默了好久,最后终是将眼眸一闭,“罢了!”   即使不走,季家也有无数中办法让她离开的。那就走吧!   “你可以想开,我很欣慰。”季锦江假惺惺的说。   不过,她却不愿就这样走,她还要回去见李淮和续儿一面,她就如实将自己的打算告知对方,还让对方保证,以后季锦画去到王府后,要善待李续如亲子,随即她就骑马朝胥王府而去。   马儿又重新飞奔在金陵的大街上,雪虽然停了,但风却冷得刺人,她以最快速的时间回到胥王府。在院子头下了马,她就飞奔像李淮的书房。果然,今天他在王府中,正在着手写着什么,奚兰看到有一封信放在桌面上。   王府的一切,对于她这样一个即将离开的人来说,已不重要了,她也就没注意那信写了何内容,又要送往何处。   “李淮。”她是跑着过来的,粗气喘个不停,连脸都跑红了!   李淮抬眼扫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忙着他手中的事,回答:“跑成这样,是有何重要的事要说?”   她脸上本是带着一丝丝笑意的。在听见这句话后,慢慢收拢,她想自己一夜都不在府上,李淮应该担心她的去处才对吧?多少次她为难之事,他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她,难道他就什么都不清楚吗?不,奚兰还是了解他的,他第一眼看见李续时,便知那是幻境之子,只怕他早就发现,她也是这般来的吧?他不说。只有一个原因,他不在乎!   是啊,他什么都不在乎,没有多余的感情施舍给她,而她这个替身,对他的作用,又哪里比得上货真价实的菩提星转世呢?   而他曾有一丁点儿对她特别,那是因为菩提救他出魔界,但是菩提不是她了,那丁点儿特别也没了!   此刻李淮未听到她的回答,又缓缓抬了眼帘,“奚兰?”   她收起脸上所有的失落,轻声问:“我饿了,李淮,你要吃早膳吗?”   对方没有立即回答,继续低头写着手里的东西。看这样子,是无心与她早膳了,也是,他本就不用食这些凡人的食物,奚兰站在原地,仔细的望着他那平静而深刻的俊脸,终于决定从这间书房里退出去。   于是她转身,打开门轻步跨出去,知道这一走,她再也不会回金陵了,但她与李淮的告别,却让她彻底死了心,那么多的不舍,不甘,被这冷淡慢慢冲洗着,消磨殆尽。   她站在书房外面,长长呼吸了一口,今天天是蓝的,可还是冷呀,身冷,心更冷。   “站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要吃早膳吗?”背后传来李淮清淡的声音,她自然惊讶,回头去看,李淮脸色如她的声音一样平静,他已习惯了那万年不变的神情,奚兰则习惯了他所有表情。   “我还以为你不想吃。”她咧开嘴笑了一下,心里稍微有了丝丝变化。   李淮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转身往前走,“偶尔吃一些,也不错。”   奚兰便吩咐陈娘准备早膳,好久没有亲自伺候王爷用早膳了,陈娘特别开心,准备了一桌子吃食,黄米小粥,白面点心、小葱面等,不似宫里的奇珍味觉,可也算是寻常百姓家的美味佳肴了!   “陈娘,也坐下一起吃吧!”奚兰曾对陈娘有过很深隔阂,但如今都不重要了,她其实很尊敬这位长辈一样的人,而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在王府用膳了,她希望大家能其乐融融的坐在桌子上,像欢送友亲那样。   陈娘推迟道:“王妃,膳房还有几个点心,老身要亲自看着,您和王爷多吃些。”   奚兰点点头,也不勉强,眼神看向李淮,她让陈娘坐下来用膳,李淮竟没有说话,她有些惊讶。等陈娘出去后,她说:“陈娘这一辈子都用心照顾着王爷,王爷以后应好好待她。”遇见这么多事,李淮身边真心对他的人已是不多了,这句话,也是她离开前,对李淮善意的忠告。   那慢慢嚼着嘴里吃食的男子听过她的话,没有应答,她心想,他应该不是无视,许是恰恰听了进去,才不言语。他那样高高在上,自然不必句句都答了!   她也清楚,这些想法很可能是自己自欺欺人,她说:“王爷,续儿还小,你若得空,多陪陪他。”   李淮任旧没有应答,仿佛她这些话,在对空气讲的;她低头想了许多,再开口说:“不管世人有多善忘,孩子是无辜的,我希望,续儿长大后,能像他爹一样,善良、睿智、温柔细致,王爷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 !”   这一走,她对荣国夫人失了约不能亲自抚养李续成人,她心中有很多担心,但想季锦画毕竟是菩提转世,并非是大奸大恶之徒,又是真正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出生,李续跟着她,自然比她好,也就稍微放了心。   这样想着,她埋头大口喝着碗里的小粥,却因太急了,呛得直咳嗽,她转过身去,咳嗽让她的小脸瞬间变成了红色。她没想到,一只冰冷的大手在自己背上轻轻拍打,以帮她减轻痛苦,这轻拍更似比任何仙丹灵药还要见效,她突然就不咳嗽了,将那张微红的小脸转过来,便见李淮那张淡淡的脸,似责怪的语气说:“桌子上这么多吃食,本王又不予你抢,你急什么?”   “我……谢谢王爷。”她将头埋下去,心头挣扎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最深刻的,莫过于明明感受到他在改变,却要逼迫自己放下的痛苦。   李淮将放在她背上的手收回来,继续拿起面前的碗筷,食而无味的吃着,嘴里淡淡说:“你不是喜欢直呼本王的大名吗,今早是哪根筋长倒了,一口一个王爷的叫!”   “哦?有吗,我没注意!”她匆忙找了个借口,大概是因为她在慢慢学习,将这个人,当作是与自己无关的人吧!   没多久,两人用好了早膳,李淮起身,回房间去换衣服,听他吩咐手下的话,似乎是要出城去军营。   奚兰心头一紧,李淮离府后,就是她离开的最好时机,她从未担心过如何脱身,但未想到,如此之快,她还有好多话没有对他讲呢!   李淮发现她跟着自己进了卧房,伺候更衣的婢女已经将他的衣袍准备好了!状巨助亡。   “你们出去吧,我来伺候王爷更衣!”   两个奴婢听话的退了出去,奚兰过去,熟练的为他换好了衣裳,这亦是她最后次为他更衣了吧,本想借着这机会,与他多说两句话的,可是藏了一肚子的话,她却不晓得怎样开口。   “那天本王见到你的梦!”李淮突然开口道。   奚兰抬头,轻声问:“什么梦?”   她总是做着各种梦,哪里知道,是哪个梦这样被他记得。   对方回答:“就是你儿时与紫虚元的梦!”   “哦!”她尴尬的笑了笑,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个,但总有原因吧!   便听见他说:“紫虚元前一世,也是一个颇有修为的道者。”   她惊讶的抬起头,“你知道?”   “自然知道,他前世叫缘藏,曾与我同在一灵山上修行,本是一个天资极好的修行人,却爱上了一个妖,但那妖后来死了,他便也放弃了苦修,从此自甘堕落,游离人间,成为了一个游方的道士。”   原来紫虚元的前世,也是这般深情,奚兰听后叹了口气,回答:“难得你会与我讲这些。”   她听他这语气,对于缘藏是的天资十分惋惜,想来在倏世时代,他们还曾是好友吧?   “许多人替他惋惜,但本王觉得,缘藏是我在人间见过最超脱之人,他那一世虽短暂,不过游遍了人间九州……”   听到李淮将这些话,奚兰心中怪怪的。她问他:“那你呢?是否也怀念着两千年前的所有?”   对方眸眼缓缓转到了她脸上,似在思考,又似不愿回答。   不多久,她已为他将所有衣衫穿戴整齐,她知道,他马上就要离开了!她见他又回去书房,还是一步不离的跟在后面,李淮将写好的信放好,唤人过来,叫人送出去,回头看见她还站在门口,双眉微拧,“你还要说什么?”   奚兰深看着他,再也不能平静,她跑过去,一把抱住李淮的腰际,“李淮,你以后都好好,好吗?”   李淮平静的眸子,低头打量了她一番,她看不懂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她已将所有悲伤写在了脸上,好想他问一句怎么了,好想他会发现什么能留下她,告诉她在他身边,她从来就不是替补。   可是长久的沉默中,她从他毫无动容的脸上,发现自己对感情的放任那样的可悲,她才缓缓的放开了她。   不知何时,眼角尽湿,她伸手摸了一把,恢复平静后,轻声说:“李淮,对不起。”   对不起,我答应的事做不到了!尽管你从来不在乎!   对方似乎听懂了她的抱歉,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往书房门出去,外面候着等候多时的王府卫。   奚兰望着他往外走的背影,用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说:“再见了!”   再见几时能见呢?她心中哀凉,一切都结束了!   却不想,李淮仿佛听见她的声音一般,在门外停下来,说:“惜兰,你以后也好好的。”   她脸上一怔,刚刚停止流的眼泪,又无声的落了下来,然而那令她眷恋的身影并未在门前停留多久,下一刻,便消失在了院落中。   奚兰心里难过,她想啊,此生再也没有那些残酷的使命需要自己去完成,重获了自由,应该开开心心的走才对,为何要将自己搞得像个怨妇一般,她深吸一口气,接着就去李续的房间,与那孩子道别。   这时,严明和小曼也在,两人都发现了她发红的眼圈,想来又是王爷惹得王妃难受了!但两人也未敢多说,抱着李续逗她笑,严明还给她讲了一个干瘪瘪的笑话,奚兰听了确实笑不出来,倒是小曼,充分验证了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谚语,一个劲儿的笑。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她轻声问。   小曼回答:“严明正给小王爷念书!”   “念书?还是那本王爷送你的《论语》?”   “是啊!”对方笑呵呵地将怀里那本陈旧的册子拿出来翻了翻,回答:“每日给小王爷念一遍,据说可以培养他好学,往后小王爷一定像王爷一样,学问渊博,才高八斗!”   奚兰从前打算让严明离开王府,带着严挺与小曼去过普通人老百姓的生活,但如今她先要走了,始终放不下李续,她歉疚的说:“要是你以后每天都能这般就好了!”   严明表情有变,“王妃说的什么话?属下自然愿意每天都这般对小王爷鞠躬尽瘁了!”   “真的吗?”   “当然真的,虽然我和小曼也向往外面的生活,但王府始终是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这里有我那么多兄弟,我怎会舍得丢下他们,自己去逍遥快活。”   小曼也说:“是啊,王妃,严明是个重情之人,小曼一生为奴为婢,能遇上王妃与严明对小曼这样好,是几生修来的福分,小王爷是王妃的孩子,小曼愿意一生伺候他。”   她听了这些话自然非常感动,也希望日后季锦画到了这里,能善待他们。   她将李续抱到怀里,从袖囊里摸出一串孩童带的银铃,为李续戴上,这是她那日在街上随便买的,当时只觉得好看,也不贵重,但都要走了,却没有给这孩子留下任何东西,只能用这银铃代替了!   “王妃是否有何心事啊?”小曼比严明细心,发现她今日行为反常,不免担心问。   “没事儿!”她摇摇头,将李续抱给她,“好好照顾续儿!”   “嗯。”   话毕,她起身往外走,来到莲湖旁边,亲自划船到了湖中小岛上,看着石洞中开满了惜兰花,她找到了其中最大的那一株,坐在旁边的圆石上。自他们回来后,她便将平安的花身养在了这里,现在寒冬飘雪,外面万物枯萎,唯有这莲湖中央的石洞中,生机盎然,奚兰坐在这些仙花之中,轻声予平安说:“平安我要走了,这王府的一切,就由你来守着了!”   其实这话她不必说,平安也会做的。   平安并没有现身,她也没有坐太久,不久就出了莲湖,除了几身她备下的男装外,她什么也未带走,等府上的下人没注意,悄悄从后门出了去。   不过她走了两步,严明追了出来,“王妃,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把属下带上!”   她没想到这家伙会跟来,心中一紧,面色却微微笑着,“我要去一个地方,不想别人打扰,你还是留在王府中吧!”   严明自然不干,扭着性子回答:“那不成,最近京中形势不定,王妃去哪儿还是带着属下比较好!”   “要是真遇上何事,你那点儿本事,只是扯我后腿,回去吧,这次我真不带你!”   对方听了这话,惭愧的低下头去,王妃说得没错,好几次都是王妃救了他。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背在奚兰身上的包袱,“王妃你是不是要出远门啊?”   她解释道:“里面装的是我要用的家伙,防身的,别瞎想,我今日就会回来!”   自然会回来,只是回来的,是另外一个胥王妃而已。   对方半信半疑的问:“真的?”   “骗你作甚?赶紧回去了,我走了!”说完,她就疾步往前走。   严明站在门口,看她拐过街角,挠了挠脑袋自言自语说:“怎么觉得王妃像要不回来了?”   此刻,奚兰拐过街角,仰头沉重地吸了一口气,刚才真怕在严明那傻子面前流下不舍的眼泪来,还好,她忍住了!   不过她似乎感觉另一边的街角有什么人,立刻机警的转身去看,但空荡荡的巷子里,哪里有人呢?她吐出一口气,快步离开了这里。   当她彻底消失在街角那头时,方才奚兰觉察有人的转角小巷里走出一个挺拔的身姿,他不怒自威的俊脸上,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许久矗立着。   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一队纪律严谨的侍卫,庄君凡已许久没有见过主子这深情的模样了,心中有许多困惑,便斗胆上去问:“王爷,王妃似乎要离开,需要属下派人去跟踪吗?”   李淮没有回头,目光还深望着那个方向,轻声叹道:“不必了!”   “那王妃她……”   他马上收起了刚才眼中的所有弱点,转而带着慑人愠色,清冷问:“你何时学会自作主张了!”   “属下草率了!”庄智谋立刻低头认错,他也就没有再说话,不久,就带众人离开。   奚兰穿着男装,很快就出了城,到城北门去找紫虚元,她也不知道那臭小子在哪儿等她,但出了城门,寻了一圈,都没见着那厮人影,若不是遇上了何事,他不会失约的,奚兰看到那边有个露天的茶棚,这地方进出城人多,所以茶棚生意很好,她好不容易才找了个位置坐下,管老板要了一碗粗茶。   “好叻,一碗粗淡茶!”那老板穿着一件陈旧的袄子,声音洪亮,不多久就将一碗茶给她端了过来,但那老板没走,仔细的看了她身上穿的衣服和模样后问:“小哥是不是姓龙啊?”   奚兰正端着茶在喝,听到这问话自然吃惊,抬头问他:“老板怎知?”   “紫道长真是神了,他说今日他等的人会来这里找他,但他有急事进城去了,所以托我帮忙留意一下。”   她就问他:“那你怎知就是我?”   茶棚老板回答:“紫道长交代了,说你会坐这张桌子,说来也奇怪了,今天这么多客人,一波一波的,硬是没人坐过这张桌子,紫道长还说你长得清秀,跟个女人一样!这今天城北门,像小哥这样俊俏的公子哥儿,我谭三儿可没见到几个。”   紫虚元竟都算到她今日会来,却还是进城去了,想必是有何急事非去不可吧!   她又抬头问对方:“那紫道长还有没有交代其他事?”   “他让你在茶棚里等他,但具体没说何时回来,不过小哥你放心,茶棚里的茶点都不算小哥银子。”   还别说,她身上确实也没多少盘缠,既不再是胥王妃,那些东西,也都不属于她。   “多谢老板!”   “谢啥呀,既然是紫道长的朋友,也都是高人吧,紫道长可帮了我大忙呢!”   后来才晓得,紫虚元日日等在这北门也没闲着,时常帮周围需要的人忙,最先开始,是闹鬼的事儿,后来找他算命看宅门风水的也很多,他也不收钱,久而久之,王婆家鸡不见了也找他问下落,张婶儿家媳妇怀不了孩子,也找他解决,他忙得不亦乐乎,现在在这一片都有称号了,名叫北门一神。   奚兰原本沉重的心,听见老板讲这一通,突然轻松了不少,还附和着说:“北门一神?我看叫北门神还差不多。”   可她坐在茶棚里一下午,也不见紫虚元回来,坐得有些烦了,一会儿再不出城,城门都关了,她就问老板:“有没有听紫道长说,他进城去什么地方?”   老板想了想回答:“好像是一个叫云合庄的茶楼去见什么人,因为今早天还未亮,就有人过来请。”   奚兰得知,立刻站了起身说:“那我去找他,要是他回来与我错过了,老板就让他别到处走了,我会再回来。”   “行。”   不久,她就又重新进了城,天色渐暗了,她加快了去云合庄的步伐,到了那里,却任然未发现紫虚元的下落,问了茶楼老板,老板说紫虚元清晨确实来过这里,和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在一起的。   “漂亮的女子?”奚兰双眉跟着一皱,这家伙最近是犯了桃花吗?“老板可知道,他们后来去了哪里?”   老板摇摇头,“我这云合庄每日客人无数,若不是两人长得郎才女貌的,那姑娘还背着一个很大的布袋,我都不记得他们来过。”   “黑色的布袋?”   “是呀!好像里面装了什么乐器!”   奚兰似乎意识到那个漂亮的姑娘是谁了,妙曲娘子来了京城,只怕祝老太岁等人也来了吧?奚兰没再多留,快步往外面走,此刻城门已关上了,她也出不去了,只好在京城里找个偏僻的客栈住下,可惜因为今日住店人特别多,连这样偏僻的客栈也没了房间,她只好去住马棚,夜里躺在干草堆里,听着外面雪风呼呼吹着,回想一年前差不多也是这时间,自己住在马棚里跟那守马人聊天,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发生在刚才一样。清楚,她被一个人推醒,睁开眼,便看见紫虚元蹲在她旁边,一脸嫌弃的瞅着她:“臭丫头,王妃不做了,也不用睡马棚这么惨吧?” ☆、第283章:奚兰我娶你好不好   她揉搓着眼睛坐起来,随口问道:“你如何找到我的?”   “找你还不容易吗?”紫虚元看见她穿得单薄,就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她,再细看她的那双眼。里面布满了血丝,估计几夜都未睡好了吧?   奚兰将自己昨天在北城门等他的事简单提了一下,回头看见客栈里,出来了几位身穿异状装的客栈住客。   “都快元宵了,京城怎会来了这样多外地人?”她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对方,潜意识中觉得,紫虚元应该知道。   不过,紫虚元只是目光只是扫过那些人,并未回答 ,只说:“你一夜都未睡好,再去找间厢房休息片刻吧?”   她有些惊讶,“我们今日不出城吗?”   对方抱歉的回答:“我答应了我爹。帮他做一件事,估计得耽搁几日。不过你不必陪我留在京城,今日可先出城去,在北里亭去等我。”   奚兰听了没有决定,答应祝老太岁做的事,必然是与李淮有关,她心中立刻就生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有见过我爹吗?”自从上次在贡城与爹爹见面之后,便再未见过,她如今已经离开了王府,自然要找到她爹,再做其他打算。   “你爹在江城就与我爹他们分开了,他与诸葛念聪有些交情。听闻半个月前,有人在临西看到他与诸葛前辈在一起。也许,他们也进城了!”   他们也……她从这话语里。听出了其他内容,再想到刚才那几个异装人士,难道都是祝氏召集到京城来对付李淮的?如果真是这样,李淮应该有所察觉才对,但他却毫无动作,这有点不像他的作风。   “既然我爹有可能在京城,那我也先留下来吧,找到他以后,和他一起离开!”她直觉有大事发生,所以才想留下来。   可是,她却不知。自己可以做什么。   紫虚元听了她的决定,也没有多少,带她去了另一间客栈,让她先在客栈里休息一下,而紫虚元就先行离开了,嘱咐她不要乱跑。奚兰就在厢房里坐了片刻,闭目养神不多久,有人敲窗户,她机警的站起来,打开窗户,就看见那窗户外面倒挂着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看起来怪异十分。   “你是谁?”   “祝公子,你怎么变了样子?”那人头顶朝下的问她,声音也怪怪的。   “我不是祝公子,你找他?”她话还未说完,那人敏捷的翻跳进了屋。她理所当然的与对方保持着安全距离。不过此人慈湖并未有恶意,进来之后,自己拿着桌面儿上的茶壶起来喝,似乎停累的。也难怪啊,好好的门不走,偏偏要吊在窗户上,不累才怪呢。   “这位公子既然住在祝公子的房间里,看来是祝公子的朋友咯?在下猴三跳,是来给祝公子送信的,麻烦公子将信交给祝公子!”说完,就将一蓝色的信封扔给了她,之后,便又从窗户跳了出去。奚兰将窗户重新关上,将信封在桌面上一放,打算等紫虚元回来再给他,但又有些好奇,那信封里面写的是什么?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架不住好奇,又将信封拿起来仔细看,发现信封上面印着一个图腾,那图腾她认识,她曾经在祝家的江岛上,看到过这图腾,应是代表着七大神器的古老图腾。她又摸了摸,信封里似乎是空的,并没有信纸,她不禁好奇,信里怎会没有信呢?   她将信放回去,又回去继续睡觉,到了傍晚,紫虚元才回来,给她带了些干粮,她正好也饿了!   “今日是否有个叫候三跳的人过来送信?”对方主动问起。   她正抱着他带回来的素菜包子小口吃着,听见他问,就指了指桌子上面。   紫虚元拿起来看了一眼,有些好奇,“你没有打开看?”   凭他对她的了解,应该会很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里面什么都没有,我打开看什么?”   对方笑了笑,“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信是做什么用的?”   “明晚去一个地方用得上。”说完,紫虚元就将信封揣进了怀里,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奚兰就再也未多问,今天她无事睡了一天,实在不想再在屋子里呆下去了!打开窗户,她想出去透透气,紫虚元看见她满腹心事的模样,就告诉她:“昨日季家的那位小姐已去了胥王府。”   她目光微微闪动,轻声应了一声。“哦。”   早知的事,再亲耳听他说,心里一样难受。   季锦画到了王府,那些每日与她朝夕相处的人,会认出来吗?李淮会认出来吗?   “想知道,就去看看咯,胥王府虽然把守森严,但想进去也不难!”   她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才舍得离开,现在又跑回去做甚么?   “那跟我去另外个地方吧!”   “何处?”   “去了你就知道!”紫虚元说完,就带着她从客栈出来,天已黑了,街上人也少了,不过毕竟的京城,再少也能看见几个人在街上走。   奚兰出来时,在脸上贴了一撇胡子,这样,即便遇上了什么认识的人,也没有关系了!   他们不久就到了一处民房,敲了门,里面一个男子过来开门,奚兰眼前一惊,此人不是一年前他们帮过的那个城卫兵,叫余振的,当时是他那恶媳妇饿死了老娘,被她揭穿,恶媳妇被抓去了官府,后来的事便不清楚了!   对方一看见他们就笑着说:“恩公来了,快进来!”   那人将他们送进去,奚兰再一看,这屋子已不是余振以前的屋子了!他们进了屋子,余振给他们倒了热茶,笑着说:“实在没想到,恩公原来还在京城!”   余振没认出她来,一年前她带了面具,但因为是和紫虚元一起来的,对她十分礼貌。   这时候,屋子里进来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捧着一盘点心请他们吃。   紫虚元给她讲述道:“这位余大哥现在管北城门,那天刚巧碰上我了,说他媳妇儿怀了孩子,想让我帮他孩子看看命格!”   寻常老百姓家就是这样,喜欢给孩子看命格,但这孩子都还未生呢,就这么急!   奚兰瞧了瞧余振媳妇的肚子,差不多下个月就生了吧?   这时候,他媳妇又出去了,刚出去就听见惊叫了一声,屋里几人正在闲聊叙旧,听见这声全都吓了一跳,就看到她媳妇坐在屋前的阶梯下面,阶梯有数尺之高,一个顶着那么大肚子的孕妇就那样摔下去,肯定有事儿!   “翠莲,你摔到没?你摔到没?”   翠莲一直都没回过神来,被余振从地上拉起来,好像被什么吓了一大跳,一时没有说话。   “紫道长,你看要不要去请个大夫来看看,俺媳妇是不是摔着哪儿了,孩子是不是有事?”   余振年纪一大把,母亲被前一个恶媳妇害死了,这个翠莲可是他心尖上疼着的,现在有了他的骨肉,更是紧张得不行。   “不用,让我这位朋友带她进屋把把脉就行!”紫虚元这一看就没什么事儿,就让奚兰带她进去看看。   奚兰让孕妇躺在床上,仔细的为她把了脉,确实没事儿!   “身子没事儿,孩子也没事儿,以后在外面走路小心一些。”她觉得奇怪,那么高摔下去,竟然没事儿!   这时,余振媳妇说:“刚才我摔下去的时候,感觉下面坐了个人!”   这话,把奚兰吓了一条。不过转念一想,又松了口气,“原来是投胎灵啊!”   在民间有很多这样的故事,孕妇遇险时,遇见陌生人来帮忙;曾经一个江北的孕妇,一个人过桥,结果从桥上掉了下去,几乎同一时间,有个男人出现在桥头,将她给拉了上来,她连连给救命恩人道谢,但那救命恩人跟哑巴似的一句话不回,很快就离开了,其实那个男人就是投胎灵,是已经要投胎到她怀里的灵体,十分善良。   所以余振的媳妇,估计就遇上了要投到她肚子里的投胎灵帮忙,她似乎又想起什么,出生问:“你看见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了吗?”   “好像是个老婆婆!”   奚兰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就出来告诉余振没事儿!   “太感谢了,又麻烦你们!”余振虚惊一场,连连给他们道谢,然后就进屋去陪着他媳妇说话,问她疼不疼,渴不渴,要不要喝酸梅汤。   她站在外面,看到这一幕,觉得好熟悉!她记得那时,自己被皇后陷害成妖,也是差一点就折在了鬼宫里,在床上躺了数日,李淮便也如这般,守在她床前,问得最多的就是饿不饿!疼不疼!   她伸出双手来看,手心还留下了当时被烫伤的疤痕,不过已经很淡了!   “在想什么呢,叫你都不回答!”旁边的紫虚元跟她说了几句什么,她皆没听见,这时才回过神来。轻声回答:“余振前半辈子艰辛,但终归是有福气的人,他媳妇遇见了投胎灵,如果我没算错的话,投胎的正好是他死去的娘亲!”   虚元点头应道:“我刚才替他算了下,确实是个闺女。”   两人没留多久,就从余家出来,奚兰走在前头,闷头走着,也不知下一步要去哪里。   紫虚元就跟在她后面,不知不觉间,她还是来到了那熟悉的府宅外面,抬头,看到气派的王府后门挂着红灯笼,她站了会儿,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想看看就看看呗,来都来了!”紫虚元在后头提醒她道。   她解释说:“我只是忘了,以为这里还是我住的地方,就不知不觉……”   对方脸色逐渐换成一脸嫌弃,“最看不得你这般口是心非还逞强的样子,当初真是刀都架你脖子上了你都不肯走,现在还留恋,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反正你都丢完了!”   紫虚元也不等她同意,就飞身上了墙头,她压低了声音喊:“臭小子,你给我回……”   她住了口,跟着一起上了墙头,胥王府很大,也很美,平日里并没有点这样多夜灯,许是这里换了另外个女主人的缘故吧!不多久,他们就遇到一队婢女从膳房端晚膳朝安睿阁而去,这么晚了用晚膳在王府是少有的,因为奚兰为胥王妃时,知道李淮不回来,就算回来也不吃,她从来不等。   紫虚元在花园里找了个好地方,正好可以看到用膳厅里的画面;季锦画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袍子,梳着讲究漂亮的发髻,化着素雅的妆容,让人看得赏心悦目。紫虚元这是头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季锦画,打量完了,又转头过来打量身边穿着男装贴着胡须的奚兰,虽什么也未说,不过奚兰却读懂了他的意思。   明明长得一样,却差这样多!   “去请王爷过来用膳吧!”用膳厅里传来季锦画温柔的声音。   旁边的青莲正在摆弄碗筷,听见主子这般说,立刻提醒道:“王爷一般都不用膳的,不然都是王妃自己去请,不过王妃少有去请,奴婢觉得小姐还是不要叫人去得好,免得被他发现,毕竟……”   毕竟季小姐与龙奚兰相差太多。   “青莲,你觉得我的身份,王爷会发现不了吗?”她声音很淡,眼中一丝担心也看不出,还说:“你们都说他变得喜怒无常,不易亲近,这样于我来说也好,不过既然人来都来了,该做的还是要做不是吗?不然爹爹那边……唉!”她叹了口气,没有再往下说去。   青莲接着又说:“其实,王爷并非完全无情的,依奴婢看,他对先前那个王妃就很特别!”   “你也晓得,那是先前的王妃!”   青莲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又说:“不过小姐要是见到王爷,不要称呼他为‘王爷’才好,从前的王妃,都是直呼王爷的名字,还有小姐也不要自称妾身,王爷从不计较!”   季锦画眼中流出一缕失意之色,怅然道:“也许你说得对,王爷对奚兰是特别的。”   青莲以为主子是因为王爷对龙奚兰特别而失落,便出声安慰道:“之前的王妃固然人很好,但是小姐却没有不及她的。再想想,也许王爷对她好,也许是因为她长得与小姐一样好看呢?”   奚兰藏在园里,听到那个跟了自己一年的婢女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心寒的,有些人就是这样,不管你如何对她好,她的心也不会跟着你的,始终是站在旧主那一边。   不过她不怪青莲,至少她对她真正的主子,是一心一意忠心耿耿的。   两人说着,几个人从院门那边大步进了来。   奚兰和紫虚元赶紧躲进了景观树后面,不过为首那男子走到屋檐下面时,停了下来,他余光扫了一眼背后的花园。   “王爷有何事吗?”庄君凡看见他这神情,主动问起。   他面色冷淡回答:“无事,你们退下吧!”   “是!”   说完,那些王府卫就离开了!   李淮随即步了进去,锦画看到他进来,立刻起身来迎。“王……李淮,你来了,今夜膳房做的,应都是你爱吃的菜。”   李淮看过她的脸,又看了看菜色,平静地坐了过去,随口问:“若本王不回来,你要一直等下去?”   那温雅的女子微微低下头去回答:“那妾身会去请王爷!”   他看上去,正好看见青莲在提醒着季锦画什么,他低低说:“做自己便好?又何必去学她?”   他这话说出来,季锦画自然吃惊,“王爷都知道吗?”   李淮俊眸眨了眨,答案已显而易见。   对方知道装已没了意义,也就变了神色,关心的问:“那王爷不想将她找回来吗?”   听了那么多人说,李淮对奚兰最好时,她就害怕,被对方知道自己不是奚兰而大发雷霆,可看见他这般平静的样子,不免吃惊。   “都走了的人,为何要找回来?”他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这倒是和传闻中感情淡薄的李淮相同。季锦画心头惋惜着,轻声说:“她对你做了那么多,怎又忍心离开你?”   她也清楚,是季家逼迫,不然,龙奚兰又怎舍离开?   不想李淮语气冷淡的反问她:“献王世子也对你做了那么多,你不是一样可以离开他?”   她失神一愣,随即低下头去沉默着,半响之后,她声音哽咽的说:“从小锦画就知道自己有一个不凡的命途,与恭懿是有缘无分,如今我已彻底放下,我因你而生,希望能学着去爱上王爷……”   李淮手里的动作微减,看不清在想些什么,但从奚兰的角度看过去,季锦画的柔弱确实引人疼惜。她叹了口气,从园子里站了起来,被旁边的紫虚元拽住,张嘴无声问:“做什么?”   “离开这里!”   龙奚兰不想再看这刺目的画面,这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难。   但紫虚元不肯走,将她拽下来,“急什么,还未看到开始呢!”   这时,季锦画将厅里的奴婢全都遣了出来,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她大胆手伸过圆桌,握住了李淮的手。   奚兰看到这个画面,心中一紧,她至少以为,李淮会将手躲开,但他的手就放在原处,任由季锦画握着,她问他:“王爷,今晚……可否留下来?”   这是怎样的邀请,不管是屋里的人,还是屋外的人都清楚。   而奚兰听到这个问题时,几乎屏住了呼吸,她不知,李淮会怎样选择,他若拒绝,是否证明他真的在意过自己?真的对自己是特别的?   李淮有好片刻都未回答,紫虚元像一条耐心的狼蹲在树后面一动不动的等待着他的答案。   “好!”终于,从那人口中回了这样淋漓的答案。   奚兰苦涩一笑,原是自己自作多情,那样一个无情无爱之人,怎会对她特别呢?   她用力咬着嘴唇,不愿再多留,起身快跑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墙,飞快的翻出了王府;而后,她在深夜的京城大街上飞驰,跑得耳边都是风声,但是她眼前却越来越模糊,几乎看不到前面的道。   终于——她崩溃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两天了,她以为自己不去想便可以慢慢淡忘,但当看到另外个女人成为了李淮身边的人,她才明白,自己所有的自欺皆是可笑,她早已深爱入灵魂,不管他是温润的七皇子,还是冷血的倏世,可这爱,对于他来说,却毫无价值,他的野心,让需要很多很多,可却没有她一席之地。   天上又下雪了,雪花随风飘下来,落在她周围的石板路上,她余光中,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朝自己走过来,她知道是谁,但是她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就想一个人哭过。   “臭丫头,都看见了,就对他死心吧,好吗?”   原来,紫虚元带她去看这一出戏,也是良苦用心啊!   可是,心真那样容易死的话,只证明从来就未用过心吧?   她抬起哭花的脸问他:“你呢?紫虚元,你死心了吗?”   对方那张在黑夜中明亮的眼眸闪烁微光,“我?”   她不想听他的回答,用力擦了眼泪,站起来往回走。   紫虚元杵在原地,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步伐,眼中流出淡淡忧伤,“我没死心,一直在等,终于等到她回来了!”   奚兰顶着雪,步行走到了一家通宵不关的酒庄,也不顾紫虚元同意不,进去要了几坛好酒,准备一醉方休,也只有用酒精麻痹了心,才不会那样难受吧?   此刻酒庄里有几个穿着裘皮的男子,看到她喝酒如此好,便过来与她拼桌。   “小哥好酒量啊,来,哥哥敬你一杯!”   这些一看就是江湖人士,主动上来敬酒也是常有的事,也就未拒绝,不多久,紫虚元也进来了,看到她与一大堆大老爷们儿正喝得开心,还在猜拳,闹得酒庄里乌烟瘴气的,无奈的摇着头,坐到了她身边。   “咦,来,这位公子与我们一起喝吧?”那几人见了她,热情的招呼着,把酒坛子抱上桌。   奚兰正一腿踩在板凳上,与一个大胡子闹腾着:“五魁首啊六六六,七个巧啊,八仙到啊!”   所以这边邀他喝酒的人,将酒杯递过来,奚兰根本就没注意,而这时,紫虚元已不稳不慢的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谁派你们来的?”   那邀酒的人脸收了刚才无害笑容,低沉说:“公子不要为难我们的好!”   他表情黯淡下去,“你们也不要为难我!”   对方将酒杯一放,起身跟自己的几个兄弟使了个眼色,大家都拿着自己的家伙,安安静静的出了这酒庄。   奚兰这酒喝得还没上头,看见酒友们都跑了,指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喊着:“各位大哥走什么呢,还没喝完呢!”   “臭丫头,我陪你喝!”   不用想都晓得是他在捣鬼,她重重的将一坛子酒放在他面前。“要喝是吧,那你喝啊!”   对方目光盯着那比桶大酒坛,半响之后,端起来就往嘴里倒。   奚兰看着他喝着喝着脸就红了,嫌弃的说:“还以为你跟着祝老太岁修炼了什么神功,可以千杯不倒,结果,你还是沾酒就醉啊,别喝了!”   紫虚元似在跟她赌气般,继续往肚子里灌酒,她看不下去了,硬将酒坛子拽了过来。   “就你别喝了!”   “龙奚兰!你真真霸道,我想喝还不成吗?”这厮红着脸跟她说,眼神已经开始飘了!   她难受的吐出一口气,“我这酒是想喝都喝不醉,你倒是有福气,这样就可以醉!”   难得想喝次酒醉一下,却是越喝越清醒了,那些想忘的忘不了,更加清晰的脑子里回荡着。她将身上仅剩的银子付了酒钱,扶着紫虚元往客栈走,一路上,她感觉周围有人跟着他们,便停下来,摸了摸撇在腰间的短刃。   “继续走吧!”也不晓得这厮是清醒的还是说的醉花,叫她继续走,她也就继续架着他往前走,好在那些跟着他们的人并没有现身,她也不傻,知道刚才那几个江湖人有问题,是冲着她来的,不过却被紫虚元一句话就给叫走了!   回了客栈,紫虚元就吐得稀里哗啦的,奚兰给他找来木桶接着,还帮他拍背,“喝不了还逞强,难受了吧?”   “不难受……”这厮抬头说了这么一声,立刻又吐。   奚兰想紫虚元天生就应该去修行的,所以才会生来不能饮酒,正如倏世所说,他上一生就该得成大道,却因为一个妖放任了自己,所以他此生,应该了却前一世未完成的修行。   好不容易紫虚元不吐了,她用湿布给他擦洗了脸,将他背到床上躺下,盖好被子,正打算走时,却被对方紧紧的握住了一只手,“奚兰,以后我娶你好不好?”   她全身僵住,目光看过去,发现他闭着眼睛,说的是酒后话。她便用手指将他的手掰开,放进被子里。   “傻子!真是傻子!”如果他们能平安离开金陵,她愿意陪他一起去游离九州江湖,但却不会嫁给他。对于倏世来说,凡人的情爱是廉价的,但对于她来说,实在太昂贵了,她已经用毕生所有的心血付诸了一个人,心死了,又如何复活呢?状共宏才。   她整夜坐在窗前,头靠着窗沿,听着紫虚元说了一夜的梦话,外面大雪纷飞,天亮了,迎接他们的是一个被白雪覆盖的古城。   紫虚元清醒了,但头还有些痛,看到奚兰坐在窗边,后怕的问:“我昨夜喝醉了?”   “嗯。”她不用看都知道他一脸忏悔。   “我是否说了些酒话啊?”紫虚元从床上跳起来,紧张的问。   奚兰淡淡回答:“说了挺多的!”   他立刻强调:“你可都别信啊,那些都是不作数的!”   “我又没仔细听,谁晓得你说了些什么!”   他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白天他们没有事,就去西市买马了,奚兰看到一匹白马与自己王府那匹特别像,老板说她眼光好,是这一批马里最好的,旁边的紫虚元伸过头来问:“喜欢啊?喜欢就买啊,本公子有的是钱!”   来的路上,奚兰开玩笑说自己已身无分文,以后要仰仗着祝家公子过活了,这下,他就果真当了自己是财神了!   奚兰摇摇头,指着旁边棕色的马说:“这匹吧?”   “这匹也行,看起来能跑长路!”紫虚元伸手摸了摸马毛,就把钱给老板付了!   但这时,一队官兵跑过来,将周围买马的人都赶到了一边。   “官爷这是作甚啊?小的这还在做生意呢!”卖马的老板苦大仇深的嚷着。   带头的那官兵气势汹汹的说:“京城今日所有的马胥王府都买了,你们都走吧!”   奚兰一听见‘胥王府’,心里就一揪,将头埋了下去。   紫虚元不干了,他们确实需要匹马,就站出去说:“这马我们已经看好了,其他的你们可以拉走!”   对方一听他这口气这样大,平时给官府办事的,脾气也大,立刻就怒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胥王府抢东西!”   紫虚元表情没变,一手牵着马儿的缰绳说:“这马钱我都付了,你要想要,就跟我买!但我不卖!”   奚兰不想生事,就小声与他说:“算了,这马让给他们吧?”   这厮回答:“你没听见他刚才说,京城里所有马匹都被胥王府买了,我们到其他地方也买不到马了,难道你要走回天灵镇去?”   此刻那为首的官兵怒喝道:“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孙子,敢和爷爷叫板,给抓起来好好教训一顿!”   眼看就要打一架了,后面又来了一队骑兵,这人挤人的市场里,顿时更加热闹了!   奚兰抬头看去,便见是胥王府卫的军甲,这些人,每一个人她都能叫出名字来,而这些人后面,还有一个人,他面色冰冷,仿佛这城雪皆因他而不化。   “发生了何事?”   那领头军官回答:“胥王爷,属下按照王爷的命令过来买马,但此二人公然与属下抢马!”   李淮听后,目光自然而然射了过来,最后落在了那个低垂着头,眼睛死死盯着地面的男子身上。 ☆、第284章:神珠戏龙   京城很大,百万人聚居,鱼龙混杂,有时想找个人。难如登天;但京城又很小,明明是下了死心决定离开,走得远远的龙奚兰,才不过第三天,又在京城撞见了他,李淮。   奚兰想,自己是幻境之子,与李续不同,李续还有个前世仰仗着,而她,没有前世唯有今生,如何才与这人有这样的缘分?若按过来人的说法。这缘分只怕也是孽缘吧?   她此刻知道李淮在看自己,便拼了命的将头埋得最用力,她身侧的紫虚元倒是不带怕的,昂首挺胸的站在,直面对着李淮的方向,底气十足的声明:“这马我们已经付过钱了,就是我们的马!”   李淮看向紫虚元,那张脸,他自然再熟悉不过,既是他。那身边的人就是龙奚兰了吧?她终于还是跟着留了下来,只怕不久之后,就会与那些四面八方赶来声讨他的乌合之众一起,合伙对付他了吧?   他深邃眸眼中,闪过一丝暗波,随即面不由心叹道:“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紫道长吗?皇上的护国尊师?”   周围的人听了,不免一声哗然,有人认识他,是近来活跃在城北的看命先生,却不知,他就是一年前消失在京城的护国尊师。   这中途发生了多少事,他们心里清楚。此刻却还是要装出一副客气的模样,“胥王爷许久不见,这般招兵买马一点儿都不怕人多想!”   “本王作为大文国唯一拥有军队的王爷,补填军资应不是何怪事吧?”   紫虚元姿态悠然回答:“自然自然,不过这匹马现已是在下之物,要是——王爷确实急需,在下倒不妨赠予王爷!”   这不是明显的暗讽李淮行事霸道,竟然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当街抢他人财产?   李淮眸中闪过一丝冰冷,并不为所动。他好歹是见过三界沉浮几千年的人了,怎会为了一匹马耿耿于怀。   “紫道长要买这马来作何用?”   紫虚元擅长挑战任何人的底线,他笑着问:“难道这也归胥王爷管?”   “呵呵——”李淮哂笑,“不过是关心一下旧友罢了!”   “这京城里铜臭味儿太熏人。所以在下决定与好友云游九州,笑览余生!”他这话犹如在炫耀一般,声音洪亮到周围所有人都听见了!   对方刚才还是笑的脸渐渐收拢,目光垂视着他,若有所思道:“云游九州,不错,这京城的味道确实不太好,特别是近来又涌入了许多不守规矩的三教九流,将这里闹得乌烟瘴气。”   “三教九流哪里都有,但这些人皆不是危害百姓的最大祸患,一个手握重权。随时会失控的人,才是!”   紫虚元也没有刚才那笑得坦然,而这话,已到了随时可以死人的地步,奚兰手掌心已握满了冷汗,在这句话从他口中落下时,悄悄地伸手去挠了挠对方的袖子。   她想让紫虚元别说了!   而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男子,便将她手里的动作看得仔仔细细,那么一刻,从他眼中闪过的波动,瞬间就被一种傲慢的冷气封住了!   “这里确实不属于你,既然要离开,就走得远远的。”   奚兰听到这话时,终于抬头看向那人,但李淮却调转马头,脸朝向了另外个方向。   可她任然觉得,他知道是她,所以那话是对她讲的。   既然要离开,就走得远远的……   从前视死如归般的不离不弃,到了今日,就只剩下这样一句话了吗?   是啊,就剩下这句话了!   此刻,李淮冷然下令道:“杨白生,军杖三十!”   杨白生则是那个得令买马,是李淮近半个月新收编进王府卫的一个小队队长,代号“乾”,奚兰不认识,但看所穿的军甲与以前的老王府卫也有差别,军纪也是不能比。   而李淮就这般,一句废话也无,甚至连解释都不给,杨白生当众就被人从马背上拖了下来,在闹市中,承受了这要了他半条命的三十军杖。   李淮随即就带人离开,只留下庄君凡现场监督军杖完毕,之后,庄君凡对整个‘乾’字队及杨白生说:“不得在外欺压百姓,掠夺他人财物,更不得用胥王爷之名为虎作伥,一旦发现,一律军规处置!”   听到这些话,奚兰目光望着李淮消失的方向,勉强自己找回了一些欣慰。“看到了吗?紫虚元,他还保留着李淮的公证!”   这便是她努力了那样久所得到的所有。   “走吧!”回神间,她亦如曾经那般平常,不悲不怜,这让紫虚元更加担心,当从他爹祝老太岁哪里,得知龙奚兰不过是季锦画的替代品时,他所做一切,就是为了将她从李淮身边带离,一切都完成了,但看她这般伤心,他于心不忍,想让她死心,又害怕她难受,记忆中的龙奚兰总是坚强的,他怕她撑了太久,就一触即毁了!   “紫道长,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庄智谋过来道歉,但话音未说完,却惊愕停下,目光直直的望着奚兰的眉眼。“这位公子,长得好像……”   “你认错人了!”奚兰沉声回答,冷面转身朝前走了!   紫虚元牵着马儿,追上去,只留下庄智谋那一脸困惑站在原地,他手下一个王府卫过来问他,是否现在离开,他望着奚兰的身影问:“你有没有发现刚才那个人,长得与王妃有几分相似?”   “刚才那么多人,你说的是谁啊?”   庄智谋就不再回答,对方又说:“这天下间,能有几个与咱们王妃像的?”   庄智谋见过奚兰男装的模样,所以他很肯定,刚才那个人肯定是王妃,现在想想,王爷离开前所说的那句话,似乎也另有玄机。   不久,他回到王府,今日不执勤的兄弟们都在院子里玩练,不时传来嬉笑声,而他则坐在院墙下面,蹙眉苦思。   “智谋,你坐这儿干啥呢,一副魂儿被勾走的模样,是不是出去,遇见了哪家的姑娘啦?”严明跑过来推了他一下,他抬头见是这家伙,就轻声问:“严明你天天在王妃跟前做事,三天前听你给王爷禀报过王妃出去过。”   “是啊,咋啦?”严明大大咧咧的坐在他旁边,嘴里含着一根干树枝。   “我问你,那天王妃出去时穿的什么衣服?”   严明想了想,回答:“王妃穿着男装出去的,背着个包袱,她说是她要用的家伙!”   那些家伙,严明没少替奚兰背过,无非就是些香蜡纸钱类的东西,“你问这些干啥?”   庄智谋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隐约的答案,但他不太敢声张,就摇了摇头。   严明平时粗心大意,被他这么一提醒,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说:“那天王妃回来可穿的不是男装,她穿着一身浅蓝色华服——”   对方瞧他这难得的聪明相,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智谋,现在在王府中的人不是王妃了是吗?我说呢,最近老感觉哪里怪怪的,不行,我得去告诉王爷!”他冲动的站起来,却一把被庄智谋拽住了!   “说你聪明了吧,却还是这样蠢,你以为就现在的王爷,什么能瞒得住他的眼啊?”   “那王爷就这样不要王妃了?王妃去了哪里?有没有危险?王爷他这些都不管了吗?”其他王府卫就不说了,严明与奚兰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生死,而奚兰更是救过他许多次,对他有再造之恩,他怎么能忍心王妃就这般没了下落?   对方也清楚这一点,劝道:“王妃不是一般人,自然也不会有危险,你用不着担心,让你知道这些,也是希望提醒你,如今王府里,已然变了,你做事莽撞,多少次惹下祸事都是王妃为你担着,现在那位自然不同了!”   他听了,细细思量了一番,用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谢谢!”   “都是十几年一起朝夕相处的兄弟,不说这些客气话!你能明白就好!”   傍晚来时,垂着西北风,老天爷继续下雪,将白天已堆积起来的雪堆堆得更高。   紫虚元说要去一个地方,本不打算带奚兰一起去,她也知道,是有关前一天那蓝色信封的事,她很好奇,所以坚持跟着一起去。紫虚元哪里能拦得住她,也早做好了准备,所以他们趁城门未关,两人戴着斗笠和披风骑马出了客栈,直奔城北门外的白莲观,上了山观,大门自然关了,不过紫虚元将那蓝色信封塞进了求签的签洞,那大门便从里面开了一个小门。   “公子来晚了,这位是——”里面一个白面道士开的门,看见奚兰自然不认识,看样子十分提防她。   “是乃至交,无妨!”   这般,那道士才让奚兰跟着一起进去了!   在进庙观的路上,紫虚元细声与她讲:“一会儿里面看见些什么人,说些什么话,你都别搭理,现与你无关了,你不过是跟着我来凑个热闹!”   “好。”奚兰答应得很爽快,但他很清楚,她根本就没过脑子,不过是敷衍他。   奚兰看着这一路雪地上的脚印,想必,那里面一定有很多人吧?果然,推开供奉太上老君大殿门,里面坐着形形色色的人物,不过从他们的穿着和身带的法器看,全是玄门人士,还有些,奚兰曾经见过,是她父亲的旧友,她头戴着斗笠,身披着披风,没人识得她,只当她是紫虚元的随从,如今这家伙可是江岛祝氏公子,有名有身份,跟着个把随从也司空见惯了吧?   “祝公子本该是第一个来的,却让我们大伙好等啊!”坐在柱子后面的一个胖和尚站起来说,手里捏着一串鸡蛋大的佛珠,脸上有笑容,却让人看得不太舒服。   紫虚元取下自己的斗笠,不急不慢的回答:“我不过就是个跑腿的,要等也等不了我,鬼和尚这话,虚元不爱听!”   奚兰多看了一眼那个鬼和尚,从前听过此人名号,早年有家有室,但一夜之间,全部被一个恶鬼害死了,他也变得神志不清分、疯疯癫癫,幸得一高僧相救,为他驱散了邪念,带他入了佛门,不过他始终忘不了全家之死,苦学佛家降鬼之术,从此经不念了,不管是好鬼坏鬼,见鬼就抓,所以被唤做‘鬼和尚’。   “鬼和尚,你好歹也是个出家人,这点儿容忍之心都没有,归我道家算了!”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道士挖苦道,奚兰仔细一看,这人竟然是当初在江城冒充紫虚元的那个道士。   “呵呵,道家我可一直都很敬重的,若是没有你这颗滥竽充数的在里边儿,没准我早入了!”   “你……”   “行了行了!”这时,一位老者声音洪亮的打断了二人的吵闹,此人扶着妙曲娘子的琵琶从后殿走了出去,是杜草公。   这时,妙曲娘子看见紫虚元站在众人之中,便轻声问道:“公子到了!还有谁没来吗?”   紫虚元回头看了看周围,喊了一声:“猴三跳?”   那猴三跳就从房梁上倒挂着缓缓降了下来,龙奚兰仔细看,不难发现他脚踝上有一根极细的线。但这家伙可是常用这一招坑蒙拐骗,唬了许多人以为他是能飞的神仙。   “帖子我都按照公子的吩咐一个个送出去了,现在不来的,估计就只剩下那几位了!”   正说着,大门开了,从外面步进来一个极其美艳的女子,她五官绝美,看不出年纪,只觉得十分年轻,但她身上飘着极其重的灵气,奚兰一眼便识。而且,她并不像其他人,在这雪天里裹得臃肿,一件丝绸的长裙,飘飘欲仙,走起路来,雪花花的大腿都露在外面,连她这个女人都忍不住去多看两眼。   玉媚人够美了吧?宁晚缀够美了吧?妙曲娘子够美了吧?可那些美跟这一比,完全就失色了,这女人身上有种施了魔法的美,要不是她身上显的是灵气,她都要怀疑,这女人是个会媚术的妖了!   “哟,是天骄娘娘来了!”   天骄娘娘?奚兰听到这称号,心里有了谱,原来,这就是那个名震江湖的九州第一美人呀,可是她听到这名号时,她还是个孩童,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第一美人竟然还是这样美!   天骄娘娘手袖一挥,从她袖子里就飞出一条藕粉色的丝带,缠着正殿中一把椅子往身前一拉,那椅子飞到了她面前,她体态优美的坐下,那双迷人大腿在这个过程中,显足了裸,露在外面的美,连好些个和尚都吞了吞口水。   奚兰被这美震撼了一番,侧头去看,发现紫虚元是唯一一个不为这美貌所动的男子,她用抵了抵对方的胳膊,不可置信的问:“她不美吗?”   连她这个女人都觉得美得令人发指,紫虚元怎可以如此淡定?   紫虚元退后了两步,嘴唇未动,但却从嘴巴里说了一句:“你要是提早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你就和我反应一样了!”   她自然吃惊,这个女人本来不长这个样子啊?然后她联想到那女人身上的灵气,原来是倾世珠!   倾世珠,七大神器之一,若有人得了它,便可变成天下间最美的女人,原来天骄娘娘的美貌并非生来就有,这样,她倒有些好奇,这女人原本长什么样子了!   天骄坐下不久,大门又开了,这时,吹来一阵狂风,所有人都被这阵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最后是那天骄娘娘喊了一声:“白门主来就来,非要这样大阵仗,头发都给你吹乱了,你要如何赔?”   便见一道黑色风影从门外飞了进来,那黑影落地时,奚兰看到一个飞快的影子一起飞了进来,藏到了太上老君的神像后面,那是什么东西?这殿里聚集了这么多高手,但似乎都被这阵狂风给吹晕了,压根没注意。   白夜双脚落地时,这阵狂风才息了,他剑上有毁天珠,才带了这样大的能量,奚兰不免想起上次与他激战时的惊心动魄,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白门主与天骄娘娘都到了,就只剩下一位没到了!”   还有一位?能引起这么多人等他的,恐怕也与之前这二人一样,持有最后一道神器易华珠。   啸山五仙里的那位女老大强调:“那位爷自来神出鬼没,也不喜参加咱们这神珠戏龙会,只怕是不会来了!”   猴三跳说:“是啊,帖子我都找不到人发,兴许是不会来了!”   “这小六手也真是尊请不来的大神,连祝老太岁的脸都不肯赏,也不怕……”   “谁说爷不来了?”却是从太上老君的神像后头,传来一声散漫不羁的声音。   妙曲娘子赶紧恭敬道:“原来六手前辈早已经到了!也不知是何时到的?”   神像后面的人冷不伶仃的回答:“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所有注意力都在那浮夸的杀手头子身上,发现不了我进来也正常!”   这小六手的几十年前就名震天下的神偷,脾气古怪大家都晓得,但一般脾气古怪的人到了这扎堆的怪人中间,都得收敛几分,可小六手不,几十年前的张狂,到现在都没改,杜草公客气的笑了笑,给众人找着台阶下说:“六手你身有神珠,速非凡力,大家发现不了你,也是自然。”   小六手冷哼了一声说:“别给自己找借口了,这殿里怎生还是有一个人看到爷进来了?”   这些人听了这些话,都有些不服气,凭啥他们都没看到,却有一个人看到了?难不成长着千里眼不成?   “是谁?是谁?”   “反正不会是杜草公!”因为他早瞎了!   猴三跳着急的问:“到底是谁呀?”   妙曲娘子看过来,轻声问:“公子是你吗?”   紫虚元余光扫过奚兰这边,摇了摇头。   “六手前辈既然都说出来了,在座的人都想知道是谁,何不告知大家呢?”白夜在殿里仅剩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翘着一只腿替大家开口问了!   小六手不但迈着这个关子,连面都不肯出来见一面,只说:“她不想别人注意她,老夫可不多这嘴!”状丽土扛。   众人嘘声一片,只道无趣。   这时,杜草公出来主持局面,“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也别闲聊其他了,谈正事吧!”   所有人这才停止了七嘴八舌,开始进入主题。   “我们从五湖四海赶到此地来,为的就是聚力一并灭了魔王李淮。”   “对,没错,此魔头心黑手辣,回京到现在,死在他手下之忠良已有二十八人,再这样下去,不但东宫易主,恐怕他连皇位也会一举篡夺了!”   鬼和尚义愤填膺道:“皇上已数月不曾露面,听闻已卧床不起,想必也跟这魔王脱不了干系,他近来明目张胆的招兵买马,肯定是为了谋逆之用。”   妙曲娘子总结说:“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想出法子,来克制倏世!”   “还有啥法子呀?”天骄娘娘不怕扫众人兴的说:“你们这些人都只会耍花腔,要我说,都聚集在京城周边这么多日了,倏世都没理你们,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这样讽刺的话,还真有人傻呵呵的问:“啥问题?”   “啥问题?还能是有问题,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人家根本看不进眼里!”   还是无空大师很有自知之明的回答:“是啊,倏世可是神、魔、人都当腻了,这里所有人的岁数加起来,兴许才和他一般大,他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也是自然,自然……”   无空大师是无尽大师的师弟,之前一直云游数过讲佛问禅,是无尽大师圆寂后,才回了金陵,此人,一直也是奚兰敬重的对象,却不想,他竟然也参加了这神珠戏龙会。   有人大言不惭道:“话是这般说,这倏世既然是入世魔,以人身现世,就是最大一个弱点,并非不死之身,如何不能灭之?”   神像后面那位爷听到这话,冷笑了一声说:“前些日子就有个人,挑了最好杀倏世的时间去行刺,却是重伤回来,而这位仁兄,还手持毁天珠呢!倏世确实不是不死之身,可是毁天珠都动不了他,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拿什么去降魔啊?”   他说的这位仁兄不是别人,正是白夜,他表情一冷,沉声道:“六手前辈既然来都来了,又何必涨敌人威风灭自己人士气!”   “我今天来,却也是看了祝老太岁的面子,不过与你们,可不是一路人!”   奚兰已退到了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听见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说个没完没了,心里十分纠结,现在听到小六手说这话,由衷一笑,果然是她从小崇敬的小六叔,行事乖张,不轻易与人为伍,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   白夜冷哼了一声,说:“我那次去行刺倏世,不管是天时地利都是万无一失,若不是那龙奚兰出来搅局,哪里还会有今日之事?”   这下,所有人听见龙奚兰的名字,都是一股子气急败坏。   “这龙门主养的这个儿子,啥时候变成了个女娃子咯?哎哟,这女娃子真是魔迷了心窍,竟然作出这种蠢事来!”   “哼!”   有人说:“这女子就是数百年前那个犯戒的菩提小尼,护倏世入世的!”   还有人说:“真是贼心不死,这个女人就该抓了来抽皮剥筋,再打散她的三魂六魄,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要真有这一天,打散她三魂六魄的大义之举,就由贫道来做!”   “方圆道长真性情!”还有人出口夸赞。   这叫方圆的尖嘴道士自鸣得意的笑了笑,还不忘故作谦虚的拱手答曰:“过奖过奖,修道之人,降妖除魔乃己任!”   奚兰站在人堆后面,已听得浑身发毛,虽说如今她已离开菩提的使命,但看到这些所谓正道玄门人士的嘴脸,却发自内心的厌恶,若不是答应了紫虚元,她真要揭下斗笠,好好奚落这些人的恶毒!   不过她不说话,自有人替她开口说。   “方圆,就你那点儿三脚猫的道行,还想动她?在江湖上骗骗那些无知妇孺也就罢了,却还要跑到太上老君的神像面前来说大话,也不怕众位玄门人士笑话?”说话的人是紫虚元,他自来说话随意而为,但却不说大话空话,也见不得如方圆这般,不修正业的道门人。   方圆是方度的师弟,修为自然与方度无法比,但却走了狗屎运,方度死后,他成了这白莲观观主,现在这地方都是他的,紫虚元竟然如此侮辱他,怎能忍?   “唉,贫道都忘了,祝公子儿时在南仙山时,与龙奚兰也算半个青梅竹马了,可是人家早就把你忘到九霄云外跟着倏世作威作福去了,你这般为她说话,她知道吗?就算她知道,也不会半分感激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紫虚元肚子里本来有一百句可以骂他得狗血淋头的话,但在听到这厮说这些时,却唯有暗自握紧了拳头。   “公子,你又何必与方圆道长计较这些?”妙曲娘子轻声嘱咐道。   他便没有再说,让那方圆得意去!   白夜也懒得听他们说这些,一心想要除掉李淮,再次开口说:“这个时候祝老太岁邀我们到京城,想必已有了什么法子对付倏世,怎生不见祝老太岁现身呢?”   杜草公回答:“师父他老人家正在闭关修降魔之法,这次就暂时不出来见大家了!”   众人扫兴的唏嘘了几声,鬼和尚问:“那我们聚集在这里能商量出个什么来?美人计?”   一说美人计,大家都将目光落到了天骄娘娘身上。   “还别说,兴许有用,天骄娘娘这倾国倾城之色,天下间无人能不受诱惑!”   天骄娘娘十分得意别人夸赞她的容貌,而且自认为这大任非她莫属。   “听闻这倏世对龙奚兰那丫头十分上心,想必也是个贪恋皮肉的魔王,只要天骄娘娘出马,龙奚兰能算什么呢?”   “在说这无聊的美人计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先处理一下!”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大家一齐看过去,说话的是白夜,他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而他身上的毁天珠之力,正在隐隐的生起强大煞气。   “何事?”   “这殿里有个不该来的人,咱们应该先除掉此人,再商讨除魔大计吧?”   竟然有不该来的人混进这里,这些人面面相窥赶紧问:“是谁?”   白夜目中冷厉如刀,冷冷道:“出来吧,别以为躲在人堆后面,我就发现不了你身上的魔煞气!”   众人一惊,“魔煞气!” ☆、第285章:大混战   全部都退开了,寻找白夜口中,身上带着魔煞气之人。   这里混杂着太多人,又都是些跟妖鬼邪神打交道的人物。身上不免沾染着些阴灵之气,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她,奚兰身上这魔煞气是从李淮那带过来的,并非他们能识得,白夜与她对过手,自然记得清楚。   “是她,刚才和祝公子一起进来的,我还奇怪呢,一直戴着个斗笠看不见脸,原来身上有蹊跷!”她前面不远处的一个独眼男将她指了出来,其他人一听,立刻就避她数尺之远。仿佛她是什么瘟神一般。   人群里有人不满的问道:“她是谁,怎会跟祝公子一起来?”   紫虚元已经同时来到了她身边,向大家解释道:“她是我朋友,并无恶意,此次也是受我之邀才到了这里!”   他们一听,是受紫虚元邀请,他乃祝老太岁之子,又是南仙山清阳道长的徒弟,名声和说服力不用质疑,一时无人再说话。   白夜见状,却是恨得牙痒痒,“既然是紫道长的朋友。又何不揭下斗笠来让大家看看她的脸?一直藏在斗笠下面,心中不是有鬼就是见不得人!”   “白门主,你不说话,无人将你当哑巴!”紫虚元脸上不悦的警告道。   对方对他的警告无动于衷。还追着尾巴不放站起来对众人说:“你们就不好奇,何样的朋友让紫道长如此紧张?何样的朋友,身上会带着魔煞气?”   那方圆惊惶道:“难道她是……龙奚兰!”   都已经到这份儿上了,奚兰也不打算再躲了,她将斗笠取下来,一张冷淡而英气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真的是她!!”   一阵喧哗后,连妙曲娘子都想不明白了!   “公子,你怎生将她带来了!”   “就是这个妖女。护魔行凶,罪孽累累!”   紫虚元挡在她身前,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强调道:“奚兰只是被人利用,她本性善良正派,并未做过任何害人之事……”   人堆里一位老者痛心道:“祝公子,你怎么也糊涂啦?就算她没有行凶杀人。她屡次救李淮的性命,就是杀人的帮凶,根本不值得同情!”   立刻就有人附和道:“没错,从江城到贡城!倏世为了养他的魔弦,不惜残杀四十七阳人,活掏其心,这等凶残,竟还有人帮他?帮他的人不管以前是谁,又和谁认识,都与倏世是一伙的,必须除之!”   瞧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嚷着,紫虚元也是一肚子的气,大声反驳道:“你们还讲不讲道理了?倏世做了什么,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从未支持过倏世去杀戮,更一直都在阻止,难道这世间,不与你们站一边,都是天理不容吗?”   “祝公子,何为她从未支持过倏世去杀戮,在野原林里,若不是这个女人出来挡路,我早已将倏世送回地狱去了!”白夜一直耿耿于怀自己的毁天珠,输在奚兰的龙凝珠之下,也是奚兰,毁了他周密的暗杀计划,可以说,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过任何失误,但这个女人,却造就了他杀手生涯最刺目的污点!怎能不恨!   关于那件事,紫虚元已不想多谈,那是奚兰之前的选择,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已离开了倏世,一切就可以重来。   可是,有这样的想法的人,只有他自己而已。杜草公从前已苦劝过他数次,然而,他对奚兰的保护,却从未改变过。   “公子吶,你何以这般糊涂啊?”杜草公虽是个瞎子,却还是能在这紧张的氛围里,感受到紫虚元对龙奚兰的偏袒,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祝老太岁请来的,作为太岁唯一的儿子,他不但不以身作则,却还为这女人说话,是在不应该!   紫虚元并非没有想过,会遇到这种局面,但奚兰执意要跟来,他就会答应。   “我并未觉得奚兰做得有多错,何况,她已经离开倏世了,现在在王府中的是其他人,杜草公,妙曲,这件事你们都清楚的!”   妙曲虽对他无可奈何,但也不想他因为奚兰而与在场所有人为敌,她便站出来轻声说:“如果此女果真放弃了助纣为虐,肯回头是岸自然是好的!”   可是奚兰却不大爱听这些话,什么叫回头是岸?她从前所做一切,她不觉自己错了,更从未后悔过;更见不得这些所谓正道人,一副坚决要铲除异己的正义感!   虽有不满,但她是因为紫虚元来的这里,她会忍着不与这些人理论。   “妙曲说得不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她已自悟,大家也就别多为难了吧?”无空大师终归是有些悟性的佛家人,宽容慈悲,劝大家别多为难。   其他人心头不满,方圆挑事儿的说:“无空大师,您禅理不该在此刻讲,那倏世若放下屠刀,是否也可以立地成佛了呢?”   无空微微一笑,两拨白色下吊的眉须让他看起来十分慈祥,他回答说:“若能放下屠刀,自然是有佛性存在!”   与无空大师坐在一起的另一位高僧说:“魔之所以为魔,就是因为早已丧失了佛性,已是不能救赎!”   “我佛慈悲,若是一个无力度救之魔,将他迎入人世,确实是大错特错!”   大家都听着这两位大师那貌似高深的言论,由衷的敬佩着,却是一个清亮的声音,在众人耳间响起。   “你们认识他吗?”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向了声音的出处。   是的,问话的人是奚兰,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说话,因为关于她的战火,并未停息。   可是,她就想问这样一句:“你们认识倏世吗?你们知道他所在的时代,人间是何样子吗?”   “妖女,你问这种问题,难道还依旧认为,倏世是一个拯救苍生的英雄吗?”   “他确实是一个拯救苍生的英雄!”奚兰这次十分肯定的说:“如果没有他,这人间,早就覆灭了,他为了世人才坠入魔界,受尽万魔穿心之苦,可是他所救的世人,却不愿给他一个回来的机会,他今日还未有大开杀戒,你们却已早判了他生死……”   那叫方圆的道士唯恐天下不乱的打断了她的话:“祝公子听到了吗?这就是你带来的这个妖女的真正想法,她从未觉得自己错了!”   “我确实不觉自己错了,我坚信我用眼睛看到的,用耳朵听到的,我见过两千年前的他是什么样子,我也懂他两千年后何以变成如今的样子,可是在你们眼中,我之错,并非是我护他,而仅仅是因为,我与你们不同!”   “荒谬!龙行天怎会教出你这样个女儿来?”一位杵着拐杖的白发前辈气急败坏的说,恨不得跳出来帮她爹教训她,奚兰认识此人,人称端木公公,擅长捉妖之术。   这时,有人说:“龙门主已与此女断绝关系,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认之人,怎会懂得这些道理,大家何必与她废话?”   紫虚元看事态已不好控制,他将奚兰挡在身后,“今日她因我而来,我也早说过了,如今她与倏世已再无瓜葛,你们又何必欺人太甚?”   “祝公子可不要扣这样大顶帽子给我们,是此女助纣为虐,还出言不逊,不除掉她,谁知她会不会一回头就去给倏世通风报信害我们?”   “是啊,祝公子,此女不过是利用你对她的情意,混进这里来为倏世当耳目罢了!”   他彻底被这些话给惹恼了,面色阴沉的说:“奚兰是怎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而你们是怎样的人,我也很清楚,既然这般不欢迎她,我带她走就是,不过以后你们的任何事,都与我紫虚元无关!”   原本他就打算参加完神珠戏龙会后,就与龙奚兰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   众人听他这样一说,更是痛心疾首啊,自然也有人恨得咬牙切齿。“不管是紫道长还是祝家少公,都不应该为了维护这样一个妖女,而说出这种荒唐话来!”   他面色不变,甚至还有几分不屑,“我紫虚元怎样做事做人那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我哪点儿做错了,我回去我师父会罚我,还不需要你们来教我!”   那端木公公骂道:“哼!清阳真人若是听到你说这样的话,非被你气死不可!”   “我师父可没这样小气!”   “你你你……”   “公子啊,你就这般带着她走了,你爹……”   “妙曲,你不必再多说,我心意已定。”紫虚元说完,回头看向奚兰,“我们走!”   奚兰点头,准备跟他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慢着!”那多事的方圆站了出来,说:“大家难道忘了今日,我们聚集在这里,到底是为何事?”   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声问得跟打了鸡血似的,“除掉倏世那个入世魔人!”   “既然大家都未忘,怎可以就这样将此妖女放走?她可是倏世的左膀右臂,杀了她,就是消弱倏世的能力!”   这话一出,立刻就有不少人附和。   无空大师摇头好心说:“人家都已经离开了,你们再以此借口夺人性命,实在不妥。”   “话虽如此说,可倏世阴险狡诈,谁又晓得他们这是否隐藏着更深的阴谋?这妖女若真不回去了也罢,若她又回去了,岂不是我们除魔路上的第一大阻石?所以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她!”   这下,紫虚元一把长剑,就从腰间抽了出来,以最快之速度架在了方圆脖子上。“你们要杀她可以,先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众人愤慨,“祝公子也是被那妖女鬼迷心窍了吧?”   “公子!你……”   妙曲劝说:“我家公子都说了,他会与龙奚兰离开金陵,就让他们走吧!我相信我家公子!”   紫虚元淡淡目光看过去,是由衷的感激妙曲能在此刻为他说一句话,大家听完,又是窃窃私语一般,明显心中不甘。   特别是方圆,剑都抵在喉咙上了,他头上满是冷汗,但又怕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大声叫嚣道:“紫虚元,你要是今日为了这个女人杀了贫道,就是与我们所有人为敌!”   “呵呵!你倒真把自己想得伟大!”其实,连个屁都不是,紫虚元从前就没将此人看进过眼里,现在就更是扔到了九霄云外,之所以拔剑,也是真带了几分杀气的!任方圆如何跋扈嚣张都无妨,但做这样煽风点火的跳梁小丑,着实让人生厌!   “公子,你可不要伤了方圆道长啊!”妙曲过来好心劝道。   紫虚元就给她面子,将宝剑收回来,打算离开。   这时,那许久未说话的天骄娘娘开口了,“就这样走了,有些说不过去吧?祝公子?”   他停下来,冷声问:“天骄娘娘莫非也有何要求吗?”   “正如刚才方圆所说,如果她后来又跑回去,必然成为一块除魔路上的阻石,我们可以看在公子你的面上放她活着离开这里,但她必须发毒誓,若她口是心非,必定被魔灵吞噬,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不光这样,她还要发誓,连带她所有至亲至友全部不能幸免!”   好生惨无人寰的毒誓,亏得这女人变出一张这样美艳的容颜,却是蛇蝎心肠。   紫虚元觉得,既然奚兰已不会回去,若果发誓就可以断了这些人的杞人忧天,也不是不可,他商量的目光看过来时,龙奚兰就已明白,他的想法了!   但她却不愿意,凭什么,这些人,要这般理所当然的让她发这样的毒誓,就好像,他们给了她多大恩惠一样?   凭什么,这些人以这样恶毒的方式胁迫她之后,还可以肆无忌惮的将自己放在‘正义’这一边?   若说李淮是魔,但他的恶,光明正大,不遮不掩,而这些人,却不过是一个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坏人与假装好人的坏人相比,奚兰的心,却更偏向前者……   紫虚元见她犹豫,自然清楚她那倔强的性子,是不能容忍这些的,但他必须得给他爹一个交代,几乎是祈求的语气对她讲:“奚兰,就当是为了我!反正我们都不打算再回来,就是一个誓言而已!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他当然希望,她再也不用回来了,也许他也有私心吧,因为只有远离了倏世,奚兰才可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奚兰被他这一声搞得一愣,她为了李淮忍受了那样多,却从未帮紫虚元做过任何,她欠他很多,这样一个小小要求,她又怎会吝啬呢!   “好,我答应你!”不就是发个誓吗?   天骄娘娘还有话说,她站起来,笑里藏刀的说:“准备银质盛器,还有刀!”   “准备这些做什么?”紫虚元表情变得严肃。   对方轻描淡写说:“这自然不是一个普通誓言,我们要她立下血盟之约!”   血盟之约,便是要割她血肉,订下诅咒仪式,若她有一天食言,这个毒誓就会以诅咒方式真的灵验。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奚兰恨得手指都在抖,真想一把抓花这女人那张假脸。   “不行!”紫虚元一口否决,“奚兰愿意发誓,不过是给你们一个承诺,但她并无责任要与你们订下这恶毒的血盟之约,天骄娘娘你擅长诅咒,谁又可知你会用她的血肉做下其他什么恶毒的诅咒?”   “祝公子你这诸多借口,是否说明,其实你自己也不确定,她会不会再回去对吗?”天骄娘娘音带讽刺的质问道,凭她一生玩弄了那样多的男人,又怎会看不懂他眼中对龙奚兰的感情,“唉,她次次负你,你却这般护她,真真可惜了这痴情种啊!”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说教!”紫虚元许是因为她后面这句话,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竟有些失控!   奚兰看到他这般,心里难受,也十分自责,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连累他。   “虚元,他们怎样想我,都无所谓,我不需要他们认同我,今日他们要对我怎样,你也不必再为我说话,这血盟之约我不会下,我不欠你们在座任何人什么,我做我认为对的事情,若是阻了你们的道,一定要向我讨个公道,没关系,你们尽管上来!只要你们有那个本事!”   这里这么多人,各个身怀奇术,她是弱势,但经历了那么多,即使千军万马围在她面前,她也没妥协过,对这些伪君子,她心正浩然,更不会怂!   “好大的口气呀!”方圆阴阳怪气的叹道。   “嗯!”奚兰面色平静的应了他一声,仿佛是在说:本公子就是这样大口气,你奈我何?   这其中几人早已蠢蠢欲动不能忍,听见她这‘嗯’一声,立刻就操起武器,像她袭来。   紫虚元自然要前去帮她挡招,但她不想再让对方挡在自己面前,既然是自己惹出来的,她自己会抗!状吉厅巴。   她将紫虚元拉到一边,“我自己来!”   便见她抽出腰间配剑,与冲上来的三人打在了一起,王府中有许多宝剑,奚兰一把也未带出来,现在这把,是临时在城里买的,只能算一般,而这些人手里持的武器,皆是江湖上有名的武器,然而这并无何用,奚兰的剑术已精进不少,对方虽有三人,但她接得十分轻松,那三人也就只有手里的三样兵器拿得出手,其他的,真是不值一提,本还想以讨伐她的名义让众人刮目相看,结果却连她一根头发也碰不到,几个回合下来,大家都看得腻了!   鬼和尚舞着他那佛珠跳上来,“让贫僧来回回你!”   “我们也来!”啸山五仙也要来凑这热闹,瞧着他们这么多人来讨伐她的架势,觉得好笑。加上刚才那三人,一共就有九个人了,九个人打她一人?这就是这群正义人士的作风!   她刚才还手下留情,但打得越长,自己消耗体力越多,而这些人要杀她的恶意更是逐渐上涨,所以接下来,她剑法开始变得狠绝,连续伤了几人,这更是激起了其他人对她的痛恨,仿佛她就该打不还手,还敢伤人,简直就是罪无可赦!   “奚兰小心!”紫虚元惊呼一声,在打斗的过程中,一个突然加入战局之人,利剑快狠地向奚兰刺去。   奚兰感受到那来自毁天珠的力量,下意识的御出龙凝珠之力抵挡,两股力量,将周围不相干的人弹开,这大殿的门窗全部震碎,其他物甚更是俱毁,只剩下太上老君像还安然无恙的竖在前方。   “这妖女竟能控制如此强大的龙凝珠之力!”刚才叫嚣的人只以为她是个还剩下半条命的残废,亲眼见证了这一切,无不震惊。   有人提议道:“大家一起上,我不信,有毁天珠和倾世珠,还除不了这妖女!”   “哼!”这时,老君神像后面,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讽刺声:“你们这些老东西,这么多人欺负人家一个年轻的女娃子,还要不要老脸了?”   天骄娘娘对着神像后面喊:“小六手,你不帮忙也就算了,一直躲在神像后面,就那样见不得人吗?”   小六手听见她这话,立刻飞身出来,落在中间的空地上,正好在奚兰的正前方。   “小六叔!”她还是很小的时候,见过此人,除了对此人各种出神入化的传闻外,她记得小六叔十分和蔼可亲,时常说要收她为徒,怕他那神偷绝技给失传了!他爹便会愤道:“我龙家的儿子就被你带去偷东西,以后我死了怎么去跟列祖列宗交代?”   那时,她还是儿子,那时,她爹还是她爹!   “小六手,莫非你也要去助纣为虐了吗?”   小刘手表情不屑的讲:“我说你们这一个个的,是不是脑子里都装的香灰啊?人家都说了已经离开了,你们却揪着不放,一定要人家给个交代,好,人家给你面子给你个交代,结果你们还不满足,一定要让人给你们立下血盟?她老子她叔我都没找她立过血盟,你们算个什么东西?打也打不过,就知道人多欺负人家一个,爷看不下去了,冲着她叫我这一声叔,也由不得你们这群老东西为虎作伥!”   “这么说,小六手确实要帮这个妖女了?”白夜阴沉着脸,煞气沸腾。   “对,没错!”   话落,白夜的剑,就毫不留情的朝小六手刺了过来,并带着毁天珠强大的力量。   奚兰一惊,虽知道小六叔身上有易华珠,但易华珠不过是提升人之速度,并不像她的龙凝珠吸噬了各种邪魔之气后,拥有强大的能量,这一剑要是劈下来,小六叔一定必死无疑。   不过好在小六叔速度奇快,几乎是影速躲开。   白夜毕竟是天下第一高手,他很快就发现对手逃去了哪里,追出去与小六手打在了一起。   而奚兰,则还面临着这么多其他想置他于死地的玄门人手,好在小六叔帮她引开了最难对付的那一个。   这时候,其他人一涌而上,奚兰站在原地未动,意识到紫虚元很可能会出手帮她,她轻声说:“虚元,你出去!”   她害怕她的龙凝珠会伤到他!紫虚元也不愿她有这样的顾虑,转身就出去看小六手与白夜的打斗了!   接下来,龙奚兰便与这些人打起来了,她带着龙凝珠之力的剑光无人能近身,很多人相继受伤倒下,哀嚎连连。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紫虚元一声惊呼:“六手前辈!”   奚兰听之暗叫不好,立刻停止与这些人纠缠,飞身出去,外面白雪盖地,小六手坐在地上,有鲜血从他腹部 流出。而白夜站在十步之外,杀气凝聚,亦如她第一次见到此人时,他要夺她性命的冷决。   “小六叔!”奚兰跑过去,看见他的伤口不断冒出鲜血来,紫虚元正用从衣袍上撕下来的布去堵他的伤口。   这时,那殿中的玄门人士已经全部跑了出来,看到小六手被白夜重伤,好些个幸灾乐祸。   “白夜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连易华珠都奈何不了你,由此可见,再快的速度,也躲不开白门主手中的毁天剑!”方圆恶心的拍着马匹,奚兰现在十分后悔,刚才怎没有一刀了结了这臭道士!   小六叔为她受了重伤,她必须立刻带他离开这里。   “虚元,帮我背起小六叔!”   虚元立刻小心翼翼的将小六手背在了身上,他白色的袍子顷刻间就被血染红了,奚兰心中一揪,咬了咬唇,一定要为小六叔报仇,但不是现在!   其他人看他们要逃走,立刻要冲上来阻拦,奚兰早有预料,袍袖一灰,刺目的紫光掀起漫天风雪,更掀开了这些想要靠近的人,一阵哀嚎声,奚兰已与紫虚元飞身上了白莲寺墙头,朝山下而去。   “小兰,停下来,停下来……”他们到了山腰上,小六手虚弱的唤道。   奚兰立刻让紫虚元停下,他们将他放在雪地上,紫虚元刚才已给他服下止血的药丸,但却没有用,他是被毁天剑所伤。   “小兰,是你爹嘱咐我到白莲观时,留意你是否会来!”原来是她爹让小六叔来帮她,可她看到小六叔流血过多的面孔,逐渐苍白,心头已知,接下来他们将要面临什么。   “别伤心,孩子,小六叔老了!我此生逃过了那么多大劫,这回也是时候了!”   她听见这话,伤心的泪水立刻从眼眶中涌出。   这时,小六手说:“虚元,你去看看那些人有没有追过来!”   “好!”紫虚元也难过,眼眶都跟着红了,正想找个地方避避,起身就冲进了雪林子里。   小六手这时从脖子上取下来一个饰品,奚兰看到那是颗在夜间散发出橘色淡光的珠子,想必这就是易华珠了!   “小兰,此珠你好好收着,不要给任何人!任何人!知道了吗?”   奚兰一怔,小六叔特意将紫虚元支开,才将神珠拿出来讲这些话,难道是连紫虚元也不信? ☆、第286章:深谷邪魔   奚兰并未有迟疑,她急迫的说:“小六叔,这神珠护你一世,这次也定然可以护住你。你不会死的,不会……”   “是小六叔老了,再年轻十岁,那白夜小儿也动不了我一根毫毛!”对方虽然身中重伤,但依旧不服气!   “小六叔,你别说话了!”她用手堵住他的伤口,可以感觉到哪温热的液体侵染的潮湿,那时候小风和冯叔胖婶死时也是这般,鲜血止不住的流。   小六叔看着她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刚才叔说的话你可记好了?”   奚兰清楚,这便是他的临终遗言了,不舍又难过的点头。“小兰记好了!”   “还有,大家都知道易华珠能让人拥有疾风之速,但它还有一个潜在的能力……”   对方说到这里时,突然没了声音,她眼中一慌,大声喊道:“小六叔!小六叔!”   小六叔就这样断了气,连他最后一句话都未来得及讲清楚,她想,这就是缘吧,她无缘知道,有关易华珠的另一个潜在能力,她看着六叔的尸体,听着风雪声,自责感瞬间占据了她整个身心。   远处的紫虚元听见她的呐喊。已知人已经去了,快跑回来,便见她跪在地上,难受的模样,他走过去,用手轻轻掩上六手前辈的眼睛,轻声说:“奚兰,六手叔走了!”   “我知道!”奚兰目光未移,声音里透着无力,“是我害死的,是我害死的……”   对方当然不愿意见她如此,很用力的强调道:“杀他的明明是白夜,与你何干?”   “若不是我执意要跟你去。若我不被白夜发现,六叔就不会因我而白白丢了性命!”她以为,自己已足够强大,可以不将那些乌合之众放在眼里,但她却无法避免,其他人因她而受伤害。   “你是来这里寻你父亲的。是这些人纠缠着你不放。怎能怪你呢?”   她心神散乱不堪,低声自问:“那也是我所造下的孽,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偿还吗?”   紫虚元恨其不争骂道:“奚兰,我不喜你这般样子,小六叔是自愿帮你的,这也是他的命数,他应是心中有数的,反倒是他帮了你,却让你变成这自怨自愤的样子,死得太不值了!”   她面上一怔,似乎被对方这话里的道理点醒了些。   “虚元,你说得没错!若我就这样被他们击垮了,小六叔今日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对方瞧她还能听懂,也是欣慰的叹了口气。   后来,他们在山脚下,找了一处幽静的地方,为小六叔做了墓地。   因为大雪太厚,奚兰独自挖了好久,终于在雪地里,隆起一个小土包。   “奚兰,这墓碑要如何写呢?”紫虚元用剑削了一块松木,徒手雕成了墓碑的模样。   她没有多想,沉声回答:“小六叔没有后人,而我从前跟他学过几天无影手,他便是我的师父了!为了避免他昔年的仇敌,来打扰他老人家安宁,就别用他的名号了,六叔姓刘,名叫刘小牛,当初他初入江湖时,觉得这名字与他的职业不符,于是将小牛改成了小六后面加上个‘手’字,很少人晓得他真名。”   紫虚元点点头,“原来那名字是这样的由来。那就刻恩师刘小牛之墓吧?”   “好!”   说刻就刻,紫虚元的刀工着实厉害,几个字刚劲有力的字体清楚的刻在了那墓碑上。   他们两人分别磕了头,就往山下走了!   “下一步,我们要去何处?”他们到了北里亭,大雪还未停,他们就在北里亭里暂避风雪。   奚兰想过,再去找白夜和方圆为小六叔报仇,但紫虚元却劝她暂时别去,一来她在白莲观里已消耗了许多能力,需要休息,二来,他们好不容易出来,再回去又会发生何事呢?   “那我们先找我爹吧!”她提议道,小六叔的死,她不知她爹是否得到消息,但不管如何,她还是要将这个消息带去。   还有,上次与父亲断绝关系的场面历历在目,她还不知,如今父亲会否再接受自己,心中十分不安。   “龙门主将毕生绝学传授于你,从未将你当做外人看待,而你也是是他这世间,最亲之人,为人父母,怎会真的狠心不要你呢?”   听了紫虚元的安慰,奚兰心中有了些许安慰,“是啊,我爹表面严苛冷沉,其实内心底,也不过是个平凡父亲!”   对方又问她:“那找到龙门主我们要去哪儿?”   “我们?”奚兰想起曾经那个有关他们云游九州的诺言,她离开王府那一天就憧憬着,再被问起,心中似乎有什么变化着。   “回天门镇,重新找一处靠山靠水的地方,为我爹建一座别致的小院,陪他安享晚年。”   紫虚元听了微微一笑,他靠在亭柱上,目光看着外面的雪景,惬意道:“好啊,到时候我挑水砍柴,你织衣做饭,一起孝敬你爹!”   奚兰双眉略微一蹙,轻声说:“不,虚元,你不该埋没在天灵镇那种小地方,我希望你可以回南仙山去,跟着你师父修行……”   对方表情立刻往下一沉:“臭丫头,你又说话不算话!”   “是啊,我又说话不算话了,虚元,但是我可以答应你,这段日子,我们可以到处走走,一起帮助那些需要帮助之人,等找到我爹之后,我们回天灵镇,你回南仙山,好好做你的道士去!”   “哼!”紫虚元生气的将脸扭过去,他等了这样久,以为终于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是她所有的生活还是将他排除在外了!   奚兰知道他生气,他也应该生气,可是她有自己的想法,紫虚元这一世,就是来了却前一世未修成大道的夙愿的,她不会因为短短几十年的逍遥快活,就误了他得道的机会。   “虚元,你可还记得你下山时,你师父都与你说了什么?”   “臭丫头我不想理你,别和我说话!”   “好吧!”她自讨没趣的站起来,走出亭子,取暖的火堆儿材火快没了,她得出去找一些。   一百里开外的金陵北城墙上,一位穿着白裘大衣的男子目光远眺着北方,大雪已下了三日,外面早已是冰天雪地了,而他矗立在落雪之中,也有些时辰了,身后那群高大的王府卫被这鬼天气冷得不行,但军纪在那,他们连搓手跺脚的机会都没有,庄智谋深知这点,为了避免大家都被冻成冰棍,他斗胆上前去问:“王爷,咱们不然回王府去等消息吧?天太冷了,一会儿你病着了可不好了!”   他自然不是担心王爷病着了,王爷可病不了!   李淮没有回应,这时,有几个暗卫快速跑上了城楼,第一个过来禀报:“昨日有一队蒙面人潜进西阳湖闲萃居,已全部被被斩杀了,可以肯定是东宫的人!”状讽欢号。   “极好!”西阳湖那边,有他关押着的娄阔,东宫去那找人,自然是为了给蒙国一个交代,可他偏不如他们所愿。   这时,另外一个暗卫禀报道:“乾坤殿现已全部封了,不过属下还是探知道,皇上已经疯了!”   李淮那冰冷的眸眼没有丝毫同情,却以同情的语调说:“他这一生为妻为子,却也是被妻儿给算计到死,不过护本王半世,本王定会替他守好这片江山。”   第三名暗卫随机过来禀报:“白莲观里那群江湖人士,似乎起了内斗,打探的人听到里面传来刺耳打斗声,但担心被发现,并未靠近。”   他挥了挥手,似乎已看到当时都发生了什么一般,将这三名探子都遣退了!   “暗卫只回来三名?”李淮清冷问身后的庄智谋。   庄智谋正要点头说是,又一位来迟的暗卫跑了上来。   “王爷!”   “何以晚了?”   暗卫悄悄摸了一把冷汗准备解释,他又破天荒的免了,“直接说消息。”   外面雪那样大,从北里亭过来的路只怕不好走吧,晚那片刻,也属正常。   “她与那位紫道长已经在北里亭逗留了两日了,好像在等谁,我远远听见她说……”   “说什么?”   暗卫学着奚兰的语气说了一遍:“我们回天灵镇去,找一处靠山靠水的地方,为我爹修一座别致的小院,陪她安享晚年!”   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探子也怕被发现不敢再听,毕竟在荒无人烟处,跟踪两个高手,实在困难。   “我们回天灵镇去……”李淮重复着这句话,眸波闪动着若有所思。不必亲自去看,也能想象那样惬意的生活。良久,他收回暗淡眸光,轻叹了两个字:“极好。”   庄智谋早知,探子所说之人便是龙奚兰,但他不清楚,王爷明明就对王妃有着与众不同的感情,为何还要以这样冰冷的姿态任她离开呢?   他没有爱过人,但他想,经历了那样多生死,为何还要分开呢?难道仅仅是因为王爷需要季家的支持吗?   “庄智谋!”   在他苦思这些问题时,走在前面的李淮突然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王爷有何吩咐?”   “你最近想这样多,是否是太闲了?”   他表情立刻紧绷了起来,知错道:“属下知错了!”   李淮未再说什么,到了城楼下坐上马车回王府。   到了王府大门口,便看见季锦画披着披风站在大门口,娴静温婉的面孔与这寒雪成了鲜明的对立。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对方的面孔,“下这样大的雪,为何守在这里?”   话虽然是为了体现关心,可他生硬的语气与冰雕的俊面却冷得高不可攀。   季锦画微低下头,轻声回:“王爷,锦画哪里做得不好吗?”   他头轻微一偏,“王妃何有此问?”   “既没有不好,王爷又为何……”她后面的话,不好意思说出口。但他们都清楚,她讲的是什么。   那夜他明明答应她留下来,却在用过膳之后,就离开了,连一个原因都不曾给她,只让她好好休养身体。   她怎么也是一个有面有脸的大家闺秀,被这样对待,自尊心受创不说,却一连几日都见不到他,所以他不在时,她就等在大门口,她不信了,他不回这里来。   “你这倔强的性子与她倒是有几分相似!”李淮轻言说了一句。   季锦画柳眉微紧,正要说什么,又听见他说:“不过却用错了地方。”   龙奚兰确实倔,但她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这样无聊的事上,即使他不回来,她便自己去过自己的生活,照顾和帮助别人,这也许与她生来就所做的事有关吧!季锦画不同,她出生在名门,从小衣食无忧,有无数仆人奴婢伺候着,她习惯了被呵护被照顾,事儿不找上她,她找不到事儿,于是就将注意力放在一件耿耿于怀的事上揪着不放。   “既然在你心中,她那样好,为何又要放任她离开呢?”   李淮往府苑里走去时,后面传来季锦画困惑的疑问,他脚步停下来,对方以为,他被她的问题吸引了,于是跟着走近。   谁知,他却轻声问她:“你看过那菩提舍利了吗?”   对方点了点头。   “是何颜色的?”   “黑色的!”   他确定的问:“黑色?而非墨色?”   “黑色,纯黑色的!”季锦画强调道。   他眸中透出深意,“噢?”   “这有何关系吗?”   “没有,不过是好奇,你看你自己前世的舍利会是什么样子而已。”他说完还笑了笑,说:“用晚膳的时辰该到了吧?是否要本王陪你用晚膳?”   “王爷无心作陪,又何必强颜欢笑?”季锦画终归还是有些脾性的,这样说一句,他还真就如了她的意了,“那本王去看看续儿!”   奚兰两人后来往北边走了几百里路,去了两座城市,寻找龙父的消息,但都没有所获。   “越往北走天儿越冷,依我的卦象看,你爹没在北边,就在这京城北边的这几座小城里。”他们在一家小面店吃面时,紫虚元猜测道。   “我爹到这里来做什么?”她问完,发现紫虚元闷着头吃面,好像有何心事。   “上次在白莲观上听妙曲说,你爹在修炼什么除魔神法的,那是什么?我怎生从未听过?什么神法可以有那样大的威力?”   紫虚元用袖子擦了擦嘴说:“你觉得我爹那样的人,会告诉我这些吗?”   这就是告诉她,他也不知道吧?紫虚元应该不会骗他,她也完全相信,这臭小子是她最信任之人,她摸了摸脖子上那颗易华珠说:“虚元,小六叔将这珠子给我时,让我不要给任何人,虽然他交代的没错,但我感觉当时他似乎有什么顾虑。”   对方立刻就想到那天小六叔有意支开他,直言道:“这证明,除了你,小六前辈不再信任任何人了吧?至少,他不信任我!”   “嗯,小六叔一生死地无数,信任之人极少,你与他也未打过交道,他不信任你也是情理之中。”奚兰说完,看到面店外面走进来一个秃头大汉十分眼熟,她多看了两眼,那大汉已来到了他们桌子面前,她下意识伸手去拿桌下的长剑,紫虚元轻唤了她一声,“无碍。”   那人恭敬的对紫虚元说:“公子——”   似乎忌惮着旁边的龙奚兰,那人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奚兰也知趣,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我去外面透透气。”   对方冲她点点头,她来到面店后面的小巷里,咬破左手,在右手上画了一张符。   不一会儿,紫虚元从里面出了来,脸上带着歉意。“奚兰,恐怕我要离开一下。”   “哦。”她似乎早有预料,问:“是你爹叫你回去吗?”   “他自然想我回去,还因为上次白莲观的事十分震怒,我得回去一下,大概一天时间就回来,你就在这城里找一家客栈住下吧!”说完,这家伙将自己的钱袋全部给了奚兰。   “儿子与自己对着干他自然生气,你回去宽慰一下他老人家也是应该的。”奚兰平常姿态的说。   紫虚元也知她洒脱的性子,不会计较这些,想着早去早回,他指了指刚才那大汉方向。“那我走了啊!”   奚兰点头,“去吧去吧!”   他终究还是不放心,“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还是不要去了,免得你爹与我打起来你不知道帮谁!”奚兰笑嘻嘻的回答。   “那你小心点啊!”   “臭小子!”看着他就要转身,奚兰又叫住他说。“我抱抱你吧?”   “啊?”臭小子简直是受宠若惊啊,怎么搞得跟要不见面了似的,“你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她表情往下一拉,“不抱算了,走吧走吧!”   “那……抱一下嘛!”他红着脸,跟一个没见过姑娘的小少年一样,张开双臂,袖袍在雪风中飞舞。   奚兰大步过去,用手环住他的腰际。   紫虚元顿时有一种飞上云霄的快意,他抿嘴甜蜜的笑着,难道臭丫头终于回心转意了?哈哈哈哈哈!   却不想,臭丫头抱着他用力的在他背上拍打了两下,“一路上小心点啊,快点回来,不然我揍你!”   她打在他身上的两下,差点痛得他跳开,“你那么用力干嘛?”   “我都那么用力啊,来再抱一下!”   “不要!”紫虚元将头颅昂起,“我才不给你打,臭丫头!”   奚兰海嬉皮笑脸着,“那你就赶紧走吧!”   “走了!”说完,他就转身真走了!   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表情逐渐变得凝重,不知为何,刚才那个大汉一出现,她心里就十分不安,可是,紫虚元是去见他爹啊,他爹难道还会对他不利吗?所以她只好将一道可以追寻他下落的符咒贴在了他背上。如果一天后紫虚元还不回来,她就去找他。   这夜,安静的诡异。   奚兰睡在客栈的木板床上辗转难眠,她便将脖子上的易华珠掏出来拿在手里看。小六叔用这神珠可以穿梭于无形,她何不来试一试,于是便穿好外衣,站在客栈的窗台上凝神聚力,最开始的时候,并不十分顺利,因为她身体里同时有龙凝珠,当她运法之时,龙凝珠的能力也会出来,她无法熟练的区分开这两股力量,竟然整个摔到了楼下去,还好下面是血堆,除了冷并没有受伤,她从雪堆里坐起来,再次尝试,这一次,她成功的移动了,速度非常之快,瞬息之间,便看不见客栈的影子了!   “啊!”可惜这速度突如其来,让她好生难把握,竟然生生地撞在了一颗大树上,虽她早就在试着减速,但却还是直接将自己给撞晕了过去。   她躺在这陌生古城街道上,而后做了一个梦,梦见李淮盘腿坐在她身侧,闭目打坐,他额头上那赤色的印记,在雪夜之中十分醒目,还散发着淡淡赤光。   “李淮?我在做梦吗?”她坐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啊,你在做梦!”没想到,李淮当真回了她,他睁开眼睛,向她看来,目光缓缓由她脸上,移到她的胸口。   此刻,那橘色的易华珠正发着亮光。   “神珠我不会给你!”不管是否是梦,她第一个想法就是李淮来管她要这颗神珠了!   李淮眉眼中透出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缥缈之色来,“既然在你这里,你就要好好护着它。”   好像他很关心那颗珠子似的,奚兰撇撇嘴,问:“那你在我梦里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继续闭上眼睛,如身在仙界的修行之人,心无一物。   奚兰不久就醒了过来,她的头被那颗树撞了好大个包,她揉搓着去看梦里李淮坐过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更没有人坐过的痕迹。   “果然是梦啊!”她痴痴的坐了片刻,不知那是真的李淮神游进了她的梦,还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随即她从雪地里爬起来,咧嘴一笑,“不过能那样看你一眼,也好。”   她走着回去的客栈,但是一进那个房间,就感觉味道没对,有人来过!   她机警地推门进去,发现房间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她的包袱已经被拿走了,但里面就是她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小东西,必然是刚才她离开的时间里,有其他人来找过她,半夜三更来的,肯定不是客,看来这里不能久留。   她转身就出了客栈,在外面呆到天亮,用紫虚元的银子去置办了行囊,就回前一天与紫虚元分开的小面店等,这样等了一天一夜,紫虚元还是没有回来,她担心之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还好她提前做了准备,她用纸做了个纸人,对纸人念了一句咒语,那纸人竟然站了起来,给她指了个方向,这便是纸人指路,因为那天她的寻踪符上有她的血,这个由她施了法的纸人,便会带着她去寻找她的血符。   于是,龙奚兰跟着这个指路纸人出了城,起码往南边走了一天,到了一处深谷之中,她从进谷的雪地上,看到有很多脚印,证明前不久,有人才进去过,为了不被发现,她将马儿藏在谷外,偷偷溜了进去,因为山谷里光线很暗,她很好的隐藏了自己的踪迹,但一进山谷,就发现了许多尸体,她伸手摸了,尸体还是热的,看来没有死太久,而在这些尸体上,竟然沾染着很浓的邪魔之气。   她仔细看过这些人的穿着和武器了,他们似乎全是白夜门的人!她不禁困惑起来,白夜门的人怎会惨死在这里,这些邪魔之气,难道……李淮在这里? ☆、第287章:追杀令遍布天下   她心里猛然间就紧迫起来,如果是李淮在这里,他杀了这些人,里面会不会还有其他尸体?而紫虚元也在这里。会否也惨遭了毒手?   奚兰怕极了,立刻踩着这些温热尸体,快速的往前跑,寻找着紫虚元的身影,还有李淮的,这个山谷很大,到处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她消耗了越多时间,就越觉不安。   突然!她发现前面的岩石深处,有一个雕刻得如墓穴一般精致的门洞,那上面刻着极妙宫,隐约有邪灵之气从里面飘出来。她知道,地方找对了!   她警惕地朝门洞探去,突然一个人跳出来,一把抓住我的脖子,她立刻就被对方抵在了岩壁上,她也看清了对方的脸,是白夜!   而且白夜受了伤,黑色的衣袍上,被湿漉漉的夜里侵湿了,他原本是想要杀了她,但是看清楚她的脸时,却突然将她松开了!奚兰的身体垂直掉下来,摔在石阶上,她猛地咳嗽了两声。便见白夜伤重的倒了下去,嘴里吐出一口黑血,她一看那血色,便想起那些死在外面白夜门之人,伤他们的是同一个凶手。   她原本要找白夜为小六叔报仇的,可是看到对方已伤成这般,她脑海里只有一个个疑问,她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到了白夜身边;这白夜不愧是江湖第一高手,伤成这般,还留有一口气在,一双被痛苦折磨的眼睛里,全是快被死亡占据的挣扎。   “白夜。是否是李淮杀了外面的人?”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没有任何情绪在其中。   白夜抬起右手,奚兰本来想躲的,但看对方命也快没了,也就没有躲开,而那双沾满黑血的手。冒着青筋抓住了她的手腕。   “毁天珠……”   白夜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艰难说出了这三个字。   奚兰立刻抬头在四周寻找,没有看到白夜的毁天剑在附近,想必是伤他的人,将剑带走了!   “是谁,是李淮吗?”奚兰就想知道,到底是不是李淮。   白夜张嘴欲告知她什么,却就这般吐血暴毙了!   那个天下间,剑最快的白夜,就这样死了,死在她面前,带着极其不甘的怨气闭了眼,甚至连最后想要说的话,都没有出口。   不知是报应还是什么,此人一生杀孽累累,以这样的方式终了,奚兰一丝也不惊讶。   “这就是现世报吗?”她想,自己应该开心的,至少不管杀死白夜的人是谁,都替小六叔报了仇。   可是她却开心不起来,照她所知的一切,做这一切的人是李淮无疑,她实在想不出这天下间还有谁可以杀死有毁天珠的第一高手,还同时具备邪魔之气。   自然,他这样做,是为了得到毁天珠,可是他已经足够强大,他拥有毁天珠来做什么?   也许,还是她太容易满足了,不懂得一个嗜血的魔灵是何样的贪婪,但如果是他,终于还是大开杀戒了!   她看着这里几十具血尸,这些孽债,总会有人去向他讨吧?   “虚元?虚元?”她突然想起紫虚元,开始慌了神的四处选择,这极妙宫,似乎是一处隐秘的修行之地,在这深谷中,有石台,有贡台,还有一些复杂的图腾,她找寻了四处,再也没见到一个活人,更没有发现紫虚元的踪迹。   可是紫虚元一定在这里呀,她的纸人带他到这里来的!   “快点,门主他们就在里面……”她似乎听到山谷里面传来声音,听这话,好像是白夜门的人找来了!   奚兰本来还想多留,但她不愿意被人发现,立刻出了极妙宫,藏在一块大岩石后面,不等片刻功夫,果然一对穿着白夜门服的杀手寻了过来,他们看到地上躺的皆是白夜门徒,全都悲愤不已。   “都死了!都死了!快找门主!”   她虽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但此地已不易多留,她立刻悄悄的绕过这些人,出了深谷,找到自己的马往这片山外赶。   到了足够远的地方,她再拿出纸人来寻路,纸人给她指的却是另外一个方向了!也就是说,在她进谷发现白夜等人这段时间内,紫虚元已经被人带走了!   紫虚元是跟着他爹的人离开的,何以到了这里来?而白夜又为何出现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现在看来,带走紫虚元的人,和杀白夜的是同一个人,那个人杀白夜,是为了毁天珠,那紫虚元呢?   “纯阳珠……”   是的,紫虚元身上有纯阳珠!   奚兰心中彻底凌乱了,她以为与臭小子远离金陵,远离这所有争端,他们就可以相安无事,可是,麻烦总会自己找上他们,他们也根本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李淮!”她牵着缰绳的手十分用力,也许是用了气,不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她身体磕在碎石上,好些个地方立刻见了血,她咬紧牙关,从地上爬起来,但是实在是太痛了,她就坐在碎石滩上,看着那匹因为被她身上煞气吓到的马儿,狂奔逃走了!   是的,她唯一的马都跑了,而她还在荒郊野岭里。   奚兰也不去烦恼,要怎么办,等到摔伤不那么疼了,她杵着剑鞘从地上站起来,她不能歇息,紫虚元还生死未卜,她要找到他的下落,将他救回来,于是她就走在山路上,一直往前面走,走到天都黑尽了,她依旧不停,终于在凌晨来临时,她看到了一座小镇,她要去镇上找些东西,才能继续去寻找紫虚元,不然,她得累死饿死在路上。   首先,她要去镇上找一匹马,她就这样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在镇上四处询问着卖马的人,可是这样一个蔽塞的地方,哪里有马啊,只有驴!   驴!她思索了一下,如果真找不到马,她只能买头驴了,至少驴比她徒步好得多,也可以为她节省不少体力。   “这镇上,倒是有个人有马!”她询问的那个大婶,突然悠悠地说。   她眼中一喜,“在哪儿啊?”   大婶给她指了指方向,“就在镇外面,西边的小溪边上,有个竹屋,那里住着个白头翁,他有一匹白色的马,别提多俊俏了!”   奚兰一听,就是这个了,立刻就往大婶去的地方狂奔而去,到了镇外,果然就看到一条小溪,小溪旁边有个竹屋,确实幽静。   “有人吗?”她冲着竹屋里面喊,那里面传来一声叹息声。   他跑过去一看,就看到一个素衣老翁正在给一匹洁白的马儿梳毛,那马啊,确实漂亮。   “老爷爷,您这马卖吗?”   “我说今天这马怎么一早上燥个不行,原来是有贵客到!”   老白发翁没有回头,继续竖着毛。   她便步近去看,“老爷爷,您这马卖给我吧?我赶着去救命!”   对方挑了挑白眉,回头说:“干我何事?”   她愣了一下,还是不肯放弃的说:“不然您借给我,我用完给您送回来,反正您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了!我一定给你送回来。我把我所有的钱……”   “干我何事?”对方这个四个字,生生地将奚兰的一脸热诚给熄灭了!这些独具在幽静地方的老者她见过不少,基本都是古怪脾气的,他这样珍惜这么一匹马,自然是心爱之物,怎会转卖给她呢?想来是自己天真,摇摇头,她想还是回去买头驴吧!   正要走,那白发翁又说:“不过你要是能去帮我从溪边打一桶水回来,这马我就送给你!”   她顿时觉得奇怪,这样珍惜的良驹,老者怎会愿意白送给她呢?还就打一桶水?这老头儿肯定是闲来无事,逗着她玩呢,她心想算了,即使别人心怀恶意,那是别人的孽债,自己要心存善意才好,便二话不说,提着木桶,一瘸一拐的去溪里打了一桶水起来,给白发翁倒在水缸里,她出来说:“老爷爷,您要是缺水,我可以多给你打几桶!”   说完,她又继续拖着伤去打水了!回来之后,那白发翁颇为满意,就说:“你把马给牵走吧!”   她心想,哎哟,这老人家玩开心了!可惜她没时间陪他老人家玩啊!   “老爷爷,您的马我不要,我走了!以后你别这样捉弄其他人了!”状序匠弟。   “谁说我捉弄你了?”这回换对方惊讶了,“你不是赶着用马去救人吗?怎么我送你马你还不要了?”   奚兰回过头来看,对方好像说的是真的,但她还是摇了摇头说:“我是赶着去救人,但是也不是非这马不可,我骑驴也行,慢是慢点,不过下一个地方也近,很快就能买到新的马了,但是这马必定是你所珍惜的良伴!”   夺人所好之事,她不愿做。   白头翁眯着眼睛笑了笑,没再挽留她,她便重新回去镇上,准备去买驴。不过卖驴的不在,她又得等,在等的这功夫她打算去找些吃的,等到下去,卖驴的回来了!   “大哥,你真让我好等啊!”   那卖驴的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似乎在害怕着什么,她自然有些纳闷。   “大哥,你别怕,我身上这伤是摔伤的……”她以为对方是因为自己身上狼狈,所以解释,但她接着就发现不是这样的。   杀气在逼近,她机警的回头,看到无数道黑影从屋顶上飞跃而下,无数剑光夺命而来,她反应也十分快,立刻就抽出长剑挡下致命痛击。   “妖女,杀我门主,拿命来!”   说话的是个女人,因为蒙着脸,她看不见长相,不过必然是白夜的心腹。   她虽想杀白夜,但却不愿无缘无故背着黑锅,一边接招,一边强调:“白夜不是我杀的!”   “少废话!”那女子不听她任何解释,招招狠毒地向她袭来,而身后也不断跑来更多想躲她性命的杀手,她想用龙凝珠之力将这些人击退,可是身上的那颗易华珠的力量干扰着她,她的力量不受控制的爆发出来,没有伤到前来击杀她的杀手,却差一点伤到身后那几个无辜百姓。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不易久战,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却也是这时,后面一匹受惊的马儿跑了出来,将她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开了!   那是匹白马,奚兰早上才见过,而马主,那位白发翁正追在马匹后面大喊着:“小心咯,小心咯,顽马伤着可不赔钱哦!”   那匹白马就发癫的朝她们这边奔过来,前面几个杀手见到刺马出来坏事,没有多顾虑,立刻冲上前去,想先将马给斩杀了,但是这些江湖上一等一的杀手,却在到了马前整个儿被踢飞了,有一个当场就给踢断了骨头,这些人哪里见过这样凶的马?   “都说了伤着不赔钱哦,不赔钱!”白发翁一丝也不怕,追着马儿转眼就到了眼前。   那些个杀手杀不了白马,这白发翁也碍事,立刻就要上来对他下手。   奚兰急急出声,“老爷爷小心!”   但显然她是多虑了,那老爷爷就追着马,根本没有要理这些人的意思,跑起步来夸张的甩着两臂,那些朝白发翁扑过去的杀手,竟然连根毫毛都没碰着,还自己被摔个狗吃屎。   这下,那带头的女子吐出一口恶气,“走,妖女有帮手!”   音落,这些人就知难而退的飞身离开了!   奚兰这才看出,这白发翁实乃高人也,恐怕真正的高人便是这般了吧?隐于偏乡,淡然出世。   她心中百感交集,立刻上前诚恳谢道:“多谢前辈相助!”   那白发翁没理她,眼睛贼亮的看着他的马儿,说:“哎哟哟,它终于给我停下来了!”   那匹马刚才还在发疯,突然安静的停在街角边上吃着路边的干草。   “还看着干嘛?还不去把小白给牵回来?”那白发翁发号施令的说。   “哦。”奚兰傻呆呆的跑跳过去,将小白给牵了回来,“前辈,您的马!”   “这马太让人我不省心了,你赶紧给我牵走吧!”   她实在有些纳闷,“怎么行呢,这马……”   对方不由分说,连续重复了三声:“牵走,牵走,牵走!”   奚兰一愣,想到这前后始末,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而这白发翁潇洒的哼着小曲,甩着手,往他来的方向而去了,她仔细一听,他唱的小曲似乎是:众生诸佛不相侵,山自高兮水自深,万别千差明底事,鹧鸪鸣时白花深……   “原来如此……”她望着那逍遥的老人洒脱离开的背影,目光虔诚。   也许是佛主怜悯她吧,派来个活菩萨来替她化劫,还送她一匹灵马。   她骑上这匹灵马,继续往紫虚元所在的地方赶去,没多久,她就已到了金陵外面,这一路上,她甩掉了两拨跟着她的人,这些人都想至她于死地,她想不明白,难道因为上次在白莲观她与那些人大打出手的缘故?可是她已经说得很明白,自己与李淮再无瓜葛了,这些人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她乔装后,在北城门,上次那个茶棚里,要了碗茶,自然的,上次与她畅聊的茶棚老板没有认得她,与上次一样,这个坐落在城北门外的茶棚里人满为患,有赶着凛冬走货的商队,有寻亲的他乡客,还有浪人,最多的自然是那些个举止粗犷的江湖玄门人士。   “听说了吗?龙门公子龙奚兰杀了白夜门门主白夜,偷走毁天珠献给城里的妖王了!”   “这么大的事儿当然听说了,现在百夜门以向全天下发下追杀令,已有无数个江湖联盟接令,这回这个妖女必死无疑了!”   “那可不一定,这妖女有妖王撑腰!”   “你们还是少说为妙,免得惹祸上身。”有人提醒道。   那人喝的是酒不是茶,一听见这话,自然就不乐意了,“怕什么,我一把刀从来就没怂过!”   也不知道是他运气不好还是怎么地,这话才刚一出口,就从茶棚外面跑进来几个王府卫,其中一个人高马大的揪着那一把刀的领子就提了起来,骂道:“你说谁妖女呢,爷抽死你这怂鸭蛋!”   奚兰本是安静的听着这些有关她的闲聊,这会子听到看到那边打起来了,双眉一紧,那出来打人的,不是严明又是谁?   他看到严明和对方立刻就扭打在了一起,那个叫什么一把刀的,自然打不过他,被他压在身上一阵好打;茶棚里其他人都被这阵仗给吓到了,但是也有好些个看热闹的。   “官兵打人啦!官兵打人啦!”与一把刀一起来的友人见状,开始大声喊叫,奚兰看不下去了,从人群里冲过去,一把拽着严明的手臂。   严明何许人也?力大如牛,他那粗胳膊,竟就这样牢牢地被奚兰给箍住了,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抬头看过去,对方是一个清瘦的白面小子。   “给爷松开,再不松,爷连你一起揍!”   奚兰沉声说:“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就是要打死这孙子!”严明火爆脾气,正在气头上,没人管时就像条疯狗,更没有听出奚兰的声音耳熟。   她自然想抽这厮一巴掌,“教训一下得了,你再这样打下去,你家王妃知道了,该怪你了!”   严明正要甩开她的手,乍一听,为何对方说的是他家王妃而不是王爷呢?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抬头看去,这个清瘦的小哥有一双十分灵动的大眼,“王……”   “赶紧将人松开吧!”奚兰打断他。   他不解气的将一把刀放了,“再让我在京城看到你,看一次打一次!”   一把刀捡起自己的东西,屁滚尿流的跑了!   奚兰也拿着自己的东西,牵着马儿正准备走,后面的严明跟了上来。“王……那个……”   这城墙下面,人多眼杂的,她也不想在这里跟他说话,就问她:“你这是要去何处啊?”   “王妃——现在府里的王妃,让属下去城外的平安寺取给小王爷求的开光玉观音,正好路过!”   “那你去平安寺吧!”她沉沉的说,“我片刻后过去找你。”   严明也就没有多少,转身就朝平安寺的方向走了!   奚兰跟着他没多久就到了平安寺外面,这里没有那么多眼睛,两人在僻静的院落里站着。   “王妃,我果然没认错!”对方突然对自己锐利的眼神十分自豪,再看到她,心头十分开心。   “我已不是什么王妃了,没有那些尊贵的身份,现在不过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别叫我王妃了,你要愿意,叫我小龙弟也行!”   严明笑了笑,这多不好意思开口啊!“小龙弟,你就这般走了,我和小曼都特别想你!”   “我知道!”她不想耽误时间,毕竟严明是王府的人,很容易给他引来祸事,她就直言问了:“严明,我离开后,王府没有发生什么事儿吧?”   “怎么说呢,你走了,王府又彻底变了!那个王妃虽然人也好,但是毕竟不是你,而王爷,他似乎正预谋着一场大事,这些天,抓了很多人,关在一处秘密的天牢,对了,有好多都是江湖人士!”   奚兰一听见这个,立刻就急切的问:“那你有没有看到紫虚元?他是不是也被李淮抓了?”   对方摇了摇头回答:“如今我已不再受王爷重用,就是给王妃跑跑腿而已,这些事,也是有意无意听见府卫队里的兄弟提起的,他们都不敢说太多。”   她当然明白严明的处境,又问:“那你可知,那秘密的天牢在何处?”   “不知!”   “王妃,紫道长出了何事?”严明关心的问。   她低下头去,“他被人抓走了!”   “我这几日一出来,就会听见一些传闻,他们说是你杀了那个白夜?那白夜那样厉害,小龙弟,真的是你吗?”那次在回京的路上,他们差点就被白夜给整锅灭了,所以白夜的厉害,严明十分清楚。   奚兰叹了口气,说:“我倒想找此人报仇呢,可杀她的人不是我,但是现在天下间的人都说是我!”   “听一些江湖人士说,白夜门对你下了追杀令,小龙弟,不然你回来吧?以王爷对你的情意,这些人怎么也伤不到你!”   这劝说,自然是出于好心,可是却听得她心里咯噔一下。   是谁造谣说她是凶手?逼得这道追杀令遍布天下?而纵观这一切,只有胥王府对她来说是安全的?   可是这一切的起因是因白夜之惨死,毁天珠被夺!杀害白夜之人,将一切都推到了她身上,然后那个人还抓走了紫虚元,将她引回了金陵!   “那颗珠子既然在你那,你就好好护着它——”   她突然想起,那夜在梦里看到的李淮,他的话,怎么听,都对神珠有其他窥探之意。   “小龙弟,你说话啊?”   她思绪回转过来,“没事,严明,你可知道,今日李淮在何处?”   对方回答:“王爷这几日一直都不在府上,今日也许也不在。”   “好!”她沉沉说:“我走了,你办完事也回去吧!”   “可是,小龙弟,你会回去吗?我们都希望你回去……”   回去?她自然要回去,但不是为了回去躲避追杀!   她骑着小白在回城的路上狂奔,等到天黑了,才进城。   终于,还是决定棋走偏锋,如果这一切都是李淮做的,现在引她回来,是为了得到她身上的神珠,她必须先下手为妙,所以她想到了那颗菩提舍利,她要得到那颗菩提舍利,那是唯一能对付李淮的东西。   她先到了一家客栈,然后换上夜行服,趁夜潜进了胥王府! ☆、第288章:道貌岸然的老怪物   午夜后的胥王府,笼罩在一层淡薄的夜雾中,龙奚兰小心翼翼穿梭其中,不时,会撞见一队夜巡的王府卫。她身穿夜行服,隐在暗处,等待王府卫离开后,再继续往目的地而去。   那颗菩提舍利,自然在季锦画所住之地,也就是奚兰曾经长住的安睿阁,显然,趁李淮不在,偷走菩提舍利,是最好的时机。   安睿阁外守着两个侍卫,从前她在时,也经常是二人在外面守护她的安危。今夜,她要向他们动手了!,虽有不愿。但别无选择,她摸了摸胸前的易华珠,凝气丹田,下一刻,已如风一般到了二人面前,对方只感觉一道怪风袭来,随后脑门儿一痛。倒在了地上。   房内只有季锦画一人,听见门外有动静,惊醒的坐起来,正要开口喊叫,却也跟着被击晕了!   奚兰看对方倒下去,深吸一口气,开始快速的寻找那颗菩提舍利,原来季锦画并没有将舍利换其它地方去,还放在原来的位置,她赶紧拿过来,打开看到那偏蓝的墨色光晕,从锦盒里散发出来,确认无错。便塞进随身的布包里,立刻就往外走。   但出来之后,她看到院落中站着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顿时一僵;尽管夜黑风高,她仍旧能闻到他身上的邪魔之气,既然都撞见了,奚兰也不打算就这样走掉了,她将布包移到身后。右手已下意识的扶住了腰上的剑柄。清冷问:“是你杀了白夜,嫁祸于我,再引我回金陵,对不对?”   院落中,那人冷厉的身影在月夜下被拉长,听到她的质问声,用沉默掩盖住心中所有浮动。   她未能听到想要的回答,立刻又问了一遍:“你将紫虚元藏到了哪里?倏世?”   那个秘密的天牢中,全是李淮用来关押反对他之人,可是那个秘密的天牢在何处,恐怕这需要对方亲口来告诉她!   她心中有怨,曾为了这个男人付出了所有,而现在,想要安静的离开都不能,为何还要不停的从她身边拿走她在乎的东西?   在她质问声落下许久之后,夜幕中才传来清冷一声:“你因紫虚元回来?还是因那颗舍利子?”   “两者我都要!”她声音清亮得理直气壮。   有好片刻,李淮冷眼望着那倔强而坚定的面孔沉默,他见过世人贪婪的嘴脸,但这一张,却让他有些失望。   “为何不走得远远的,还要回来?”这回换他问她,并非是他不懂,是太懂而所产生的冷嘲热讽。   奚兰听到这问题,怔了一下,这是说,并非是他将自己引回来的吗?她记忆中,倏世不太会说谎,他不屑用这低级的谎言来达成目的,他所要的,皆垂手可得。   她应该相信他?相信一个野心勃勃,视人如草芥的半人半魔?   她清楚,自己不应被曾经那些痴念占据理智,她再一次出声问:“白夜之死,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对方冷言回答:“你心目中不是有明确答案,又何必来问本王?”   是啊,她早就有明确答案,可是为何看到他那一刻,又有些动摇了呢?   “我就想亲口问你是否是你所杀,嫁祸于我?”   他问她:“如果是我,你会怎么做?”   她握着剑柄的手一紧,她会怎么做?   “若你为了达到自己的阴谋而不惜滥杀无辜,我自然要替天行道,杀了你!”   曾经她护他,是因为看到他的善,看到关于菩提的执念,而今日,她不能再因为他,让其他无辜之人丧于她手……   “所以你要与那些聚集在白莲观的乌合之众一起来对付本王?”   奚兰无答,而这答案,也并不重要。   “呵呵!”李淮讽刺冷笑着,“本王以为你会与世人稍许不同呢?却忘了你也是世人之一……”   是她听错了吗?竟然在这之中,听出一丝惋惜之意。   她问他:“那到底是不是你?”   “……”   这沉默让她冒出无数怒气,“我早该知道,你根本就无法救赎的杀人魔,却留你今日,残害无辜!”   “你确实早该知道,现在醒悟还不晚!”而对方却像是故意嘲笑她曾经的无知可笑一般,用这样的话语来激怒于她。   她深吸一口气,“我最后再问你一遍,紫虚元到底在何处?”   李淮颇带戏味地问:“哦?紫虚元?依你看,本王捉了他,还会留他性命吗?”   她震惊的望着对方,摇头大喊:“你说的都不是真的!不可能!”   想到那些因为她而死的亲人,小风、胖婶、冯叔、小六手……她曾经真是眼瞎吗?为了这样一个杀人魔头,将他们送上了不归路?   而这一切,还是替另一个女人做的!那些曾经趋势她坚持下去的执念,在这一刻,被所有仇恨给掩散了,她咬牙切齿的视着那傲慢的男人。   听到对方好无所谓的声音:“如何不可能?现在在你眼中,本王便是那些人口中一样,紫虚元落到本王手中,本王为何还要留下他命来?难道等他有朝一日,像你这般来找本王晦气?”   “倏世!”奚兰快速抽出长剑,手臂因为仇恨而微微颤抖。   对方看见这一幕,眸光在夜色中闪动着。   可惜,这一切她却看不到,她此刻看到的,是他身上满满的魔煞之气!   “奚兰!他是不可救赎之魔!”木华豆亡。   “兰弟,小风好冷……”   “这世间,让恶人付出生命的代价算什么?唯有让活着之人相爱相杀才最解恨!”   她脑子里,被那些绝望而愤怒的声音填满,曾经以菩提转世之身份守在李淮身边时,她以为自己可以承受,原来离开之后才看清,那些仇恨,早就积压在她的身体、她的灵魂里,无法自拔!   这一刻,她不管自己有没有能力杀死李淮,她持剑飞奔冲了上去,龙凝珠之力凝聚在剑身上,剑气像一条巨龙,随着她身体移动而向敌人飞扑过去。   然而那敌人却始终保持那孤傲姿态,纹风不动的等着她,她的长剑,便毫无阻拦的插进了李淮的胸膛,有来自他身体的鲜血气息,扑鼻而来,奚兰握着剑柄,惊愕地望着他。   在刺这一剑前,她带着满满的怒火杀气,但在这一剑之后,她的心又被另外一股强大的矛盾感冲击着。   “为何不躲?为何不躲?”她剑柄未丢,无措的连问了两遍。   李淮眸眼垂视着她,沉沉说出两个字:“如你所愿——”   “王爷!王爷!”季锦画不知何时醒过来,看到这一幕,惊慌失措的从厢里冲过来。   奚兰同时听到有好多人朝这里奔来,她大脑一片混乱,望着李淮身上的伤,季锦画已来到了她面前,手里也拿着一把长剑,直直的指着她,她看到对方那张同自己相同的脸,心中一紧,再转头去看李淮,突然想到自己是谁。   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应立即逃离此地时,周围已被铁甲王府卫围得水泄不通。   她的脸颊,瞬息间在火光中被照得清清楚楚,她心里有一丝害怕,害怕这些人看清她的脸,而此刻这害怕在所难免的实现了,所有人都看清了她的面容,她也看清了这些熟悉的府卫脸上的震惊与不解。   她行刺他们的王,是的,剑此刻还插在他身体里……   “王妃!”人群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人拨开其他王府卫的身体,到了最前面,是严明。   他一眼就认出了身穿夜行服的人是奚兰,那声‘王妃’就这般脱口而出。   一些人明白了,一些人还不甚其解。   有两人上来,想将受伤的李淮扶下去治剑伤,被他两臂挥开,他身上那霸者之气丝毫未减,但剑伤却也影响了他冰冷的容颜。   严明一下子跪在了他面前:“王爷,王爷求您放过她吧!王爷!属下愿以自身性命替她!”   凭他们对那冷酷王爷的了解,谁敢刺他一刀,必定是千刀万剐的。   可现在,刺他一刀的人是他敬重的王妃和朋友,他想都未想,就跪了下去,这一跪,便是主动为自己引来杀生之祸!   奚兰不愿严明为她求情,更不愿看见那忠诚的傻小子这般祈求的模样,眼角不禁因此泪影闪动,但她强忍着飙泪的冲动,等待着那个人要如何发落于她。   “放了她!”   三个字从李淮口中而出,这是全部的人没有想到的,季锦画不解地看向他,“王爷,她想杀你!”   他冰冷的眸光扫过来,这命令任何人不得违背。   王府卫们全部散开,奚兰周围空旷了,她看着李淮的脸,咬紧牙关,又看了看地上的严明。   “等一等,将东西交出来……”季锦画不傻,被她击晕,自然知道她是来偷舍利的。   但此刻的情形,越发让龙奚兰看不透了!李淮竟然让她刺了这一刀,也知道她身上有舍利,却肯放她走,他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她已顾不了那么多了,周围无人阻挡她的路,她已顷刻间,消失在了夜色中。   出了王府,她奔跑在金陵无人的街道上,想到自己刺李淮那一剑,他那双深邃眸子里投射出来的暗光,就混乱不堪。   数日的风平浪静过后,奚兰再也没有一丝紫虚元的消息,更没有听说过关于李淮的事,那夜她伤他不浅,一般人是绝不可能承受那一剑的。   她在京城里徘徊这几日,一直在尝试看清自己所在的位置,迷茫中变得颓废,整日以酒消愁,却愁更愁。   一日,机缘巧合下,她到了一家艺楼,竟遇见了一位绝美的女子,此女身着粉色薄纱,如仙女下凡般,在舞台上跳着一曲倾世之舞,引得楼中宾客目不暇接,鸦雀无声,所有人的魂儿都被这女子给勾走了!奚兰放下手中的酒坛,看女子一舞完毕,便跟了上去。   却也是此刻,几名大汉先她一步,到了女子身前,问候道:“天骄娘娘,近来可好?”   天骄斜视看了几人一眼:“你们不去找那害白夜的龙奚兰,到老娘跟前来作甚?”   “此时确实与那妖女有关,还希望天骄娘娘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天骄眉毛一挑,“找到那妖女了?”   对方点了点头,天骄气势上来,“此妖女身上有龙凝珠,要对付她,只怕还要你家老太岁出马。”   “天骄娘娘不必担心,老太岁已出关,现在就在城外往西九星村!”   天骄似乎有何顾虑,但想到为白夜报仇,便没有多想,立刻收拾一番,跟着几人出了艺楼。   奚兰藏在人群里,看着天骄跟着这些人离开,颓废了数日的精神,立刻就被调动而起,这些人与当日将紫虚元请走的是同一拨人,而他们口中,口口声声说是有了她的消息,她很显然,人还在城里,也就说明,必然是这些人对天骄说了谎,她似乎闻到了更深的阴谋气息,就此带着困惑,悄悄跟了上去。   这些人用马车将天骄接走,奚兰骑着马远远跟着,在城中好跟,但出了城,在管道上人变少了,她只好刻意拉开一段距离,直到已看不清那辆马车后,才向西郊的九星村而去。   九星村她曾经来过,当时被祝老太岁设下强大的九星阵困住,若不是水涟珠相助,还不知后果如何,奚兰到达九星村时,天已经黑了,她将小白藏在村外,悄悄潜进去,在这座早就荒废的村落里,很快找到了一处亮光所在,那里好像是九星村曾经的祠堂,也是唯一一个用方石建造的房屋,并未因常年无人修缮而破败。   此刻,祠堂外面守着好多人,这些人全都人高马大,身上杀孽累累,奚兰想看清里面的情况,必须避开这些人,重点是不能打草惊蛇;她想到,小六叔曾用易华珠骗过那么多玄门高手,躲于太上老君神像后面,她虽对易华珠的能力掌握不熟练,但姑且可以试试。   她于是深吸一口气,凝气聚神,感受到胸前一股来自易华珠的力量跃跃欲试,下一刻,她便如疾风般冲了出去,直接从那些人身边穿过去了!   祠堂外面这些看守之人,似也感觉有什么东西进来了,一个人挠了挠脑袋说:“怎么感觉刚才那股风怪怪的?”   “不会是有鬼进来了吧?”   “什么鬼敢进这里来?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   奚兰进了祠堂,里面很宽敞,因为是夜里,光线不足够,所以她快速地躲在了房梁上。   天骄娘娘就在她脚下,刚到不久,她看周围摆着那样多凶神恶煞的神像,而周围除了领她进来的几人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顿生疑惑,“不是说带我来找那个妖女吗?那个妖女在何处?”   “娘娘别急,很快就会来了!”   这明显敷衍的话,自然唬不了宋天骄,她警惕地看着周围问:“当初白夜带人去找龙奚兰,也是你们给他的消息?”   那个人阴阴一笑,“娘娘何出此问?”   天骄并没有解释,而是突然一手将面前的几人掀开往外面跑去。   那几个人毕竟是普通人,直接就被她给掀飞,身体落到了周围,一时之间哀叫连连;宋天骄没有多等,危机感让她直奔祠堂大门,奚兰刚才进来时,竟没注意到,那竟是两面石雕石门,石门上雕刻着两个复杂的图腾,她觉得眼熟,那似乎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图腾。   正是此刻,宋天骄前面的石门,被一股强大的力气关闭了,她惊慌停下,再回头看时,便看见一个孩童站在她身后十米之距。那孩童表情如雕像一般死沉,却让看得她手心发麻。   “祝老太岁?”她曾见过祝老太岁,但是,当时是个老人。   可祝老太岁持循变珠,经过岁月变迁,不停变化着自身的模样,二十年便是循变的一个期限,他会在这二十年中,由他原本的模样,慢慢变回去,从壮年到少年,甚至眼前这孩童;同时,他的容貌越老,所持的能力越弱,容貌越年轻,能力则越强。   “宋天骄!”祝老太岁嘴里发出厚重苍老的一声,这是他原本的声音,从这一一具孩童身上发出来,实在诡异得紧,连宋天骄这种用倾世珠维系容貌之人,都为之一惧,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装模作样的问:“听闻祝老太岁让我过来为龙奚兰之事……龙奚兰呢?”   “她的事不急!”祝老太岁用一种散漫的姿态说:“我们先来结局你的事!”   “我的?”宋天骄感觉到逼人的魔邪气,下意识出声问道:“原来白夜是你杀的,你为何要这么做?”   孩童脸上阴冷一笑,“你们以为,循变珠的价值所在是它可以任意变化人的面容年纪吗?”   他说完,摊开手掌,掌心随即出现一颗三色神珠,分别是绿、青、白色。   宋天骄见状,惊惧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如何不可?循变珠可以吞噬其他六珠,你们这些终归是凡人,神珠在你们手上不过是暴遣天物,还不如通通归我所有!”他这话的尾音,杀气已经密布了全身。   “祝老太岁!您是玄门中的北斗泰山,你要七颗神珠,我自然会主动奉上……”宋天骄也在江湖中经历了数载,听了这些,自然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面临与白夜一样的下场,如临大敌惊恐的同时,也在努力为自己寻找着生机。   祝老太岁喉咙里,又发出那一道让人畏惧的怪笑声,“循变珠吸收其他神珠之力时,沾上持珠者鲜血,会让力量倍增,所以为了老夫的除魔之路,天骄,你就下去陪陪白夜吧!”   对方一听这老魔头是必杀她了,所以眼中也是一狠,既然杀她之心切切,那她又何必再求饶,当即就主动朝敌人冲去。   “简直自不量力!”祝老太岁目中露出轻蔑之色,手掌一抬,宋天骄就被他身体里御出的一股强大力量架了起来,双腿离地吊在空中,用力蹬踹,毫无挣脱魔手之可能,只能痛苦地望着下面那目露凶光的孩童。   这时,宋天骄胸口,隐隐出现桃色光芒,那正是倾世珠所在。此刻,那颗倾世珠正被对方力量拉扯着,从那具身体里吸出来。宋天骄惨叫出声,声音直穿奚兰耳膜,可想而知,那痛苦如何强烈,渐渐的,那桃色神珠似乎要从她体内被生生吸出来了,这过程里,她那张绝美容颜也在逐渐变化,由冰雪之肌慢慢变得蜡黄、苍老、丑陋,这便是宋天骄真实的容貌,当倾世珠破肉而出时,她已当场断气惨死!   接下来,那颗倾世珠就被吸到了祝老太岁手中,奚兰在上面清楚的看到,那颗桃色神珠被慢慢吸噬进祝老太岁手里那颗三色珠中,变成了四色珠!   她既震惊,又怕被发现踪迹,只能闭气继续等待着。   “谁在这里?”可是那老奸巨猾的祝修绒哪里是那样好蒙蔽,他早就发现这祠堂里,还有其他灵力存在着。   “原来今夜老夫一石二鸟了!宋天骄才一颗倾世珠,而你有龙凝珠和易华珠!”祝修绒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邪,奚兰听到这句话,因为许久没出气,吓得猛吸了一口,祝修绒立刻就发现她藏在头顶的石梁上,瞬息之间,就跳了上来。奚兰捂着嘴巴,睁大双眼怒视着他,心想还是被发现了,就跟这老妖怪拼了!   可是,她立刻发现没对劲,那祝修绒虽然发现了她的位置,但跳上这石梁后,却目光四处寻找着何物。   寻找何物?不就寻她吗?可是她就在眼前啊!这老妖怪何以看不见她?   这时,她发现胸前那颗易华珠正在发着橘光,她立刻意识到,这便是小六叔临终前没有交代完的遗言,易华珠还有另一个能力,隐身!所以祝修绒看不见她!   “龙——奚——兰——”祝修绒还在寻找着她,这名字从他嘴里,拉长了尾音说出来,真是听得人毛孔悚然,奚兰屏住气息,与他僵持着。   他没有发现石梁上有人,就慢悠悠地说了一声:“跑得真快!”   然后又跳了下去,这时石门缓缓打开了!   奚兰看见石门打开了,知道这是逃出去的时机,她有易华珠,可以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任祝修绒如何厉害,也逮不着他。   可是,她又想到,紫虚元也许在这里,刚才祝修绒说,要沾上持珠之人的鲜血,能力会成倍增长,这老东西,不会连自己的儿子也下手吧?一想到这个,她恨得牙痒痒,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妙,于是飞快朝石门跑去,可还未跑出那石门,就被一道强大的力量反弹回来,石门随即又重新关上,她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孩童诡异的脸,她惊得从地上现了身。   “这么容易就被勾出来,还是太嫩了!”   奚兰快速从地上坐起来,往后退去,她跟踪宋天骄而来,除了两颗神珠和菩提舍利以外,什么都没有带,而这三样东西,正是敌人最想得到的。   “祝修绒,你这老不死的,虚元被你弄到哪儿去了?”   对方一听她质问,阴狠地说:“虚元是我儿子,我自然舍不得杀他,原本,看他对你钟情,还想成全你们,留你一条命,结果你却蛊惑他与老夫作对,就算你有一百条命,老夫也容不下你!”   奚兰吐出一口恶气,“李淮说得不错,你就是个老匹夫,装得一派正经,要替天行道,结果却是如此丑陋下作,真应该让天下间的人看看你这该死的丑恶嘴脸!”   祝修绒对她这般话语毫无动容,还微微一笑,“龙奚兰,你与你那顽固的爹真是像,自以为自己所持的正义是如何伟大,老夫这两百年来,见过但凡如你爹这般的人,都是短命鬼!”   她听后一惊,爹爹失踪已有些日子了,难道也被这老东西给害了?   “你对我爹怎样了?”   那边阴冷一笑,似乎在给她一个残酷的回答。   奚兰火气上涌,立刻唤出体内龙凝珠之力,欲将对方碎尸万段。   可是她自以为强大的龙凝珠之力,在四神珠面前,能力不值一提,瞬息之间,就被祝修绒打散了!   “啊!”奚兰大惊!   “你以为老夫废了这样大翻功夫,是你区区一颗龙凝珠就可以阻挡的?”   她看到对方身上魔煞之气迅速沸腾,这老东西聚神珠于一体,便是逆天之道。   三界之间,逆天之道自然被乃魔邪之道!她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显而易见,祝修绒准备用剥夺宋天骄倾世之珠的方式,来吸取她的龙凝珠,她感受到了死亡前夕,强烈的恐惧感。   “老匹夫,本公子的命才不会给你!”她臭骂完,身体便消失在祠堂里。   她用易华珠隐身在这里,誓要与祝修绒斗到底。   祝修绒确看不见她,但可觉察她灵气在祠堂内穿梭,他不停御出四神珠之力击打四周的神像与石柱,奚兰则以最快速奔跑逃开,几次险些被伤着,还好她越发理智起来,时而现身,时而消失,逗得祝修绒团团转,这老头自然气得要命,下了狠心,一道强大的神珠之力劈过来,将这关住奚兰的石门给劈得稀巴烂,而奚兰也因离得太近,一并被伤!   不过这她来说,算不得什么,此刻逃离这老怪物才是当务之急,她飞奔而出,因受伤之缘故,易华珠的能力已失去了效果,她不能隐身,也无疾风之速了!   祝修绒怎肯让她这般逃离,从祠堂里飞身出来追她,奚兰拼了命地往前跑,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追上,她不敢往后看,耳边全是风声和自己的喘息声,但心里还个声音,她希望有人能来救她,其他人来,不管是谁,只会被祝修绒所杀,唯有一个人,有能力阻止这个老妖怪!   “李淮——李淮——”她下意识的嘴里喊出了这个名字。 ☆、第289章:逍遥岛上望仙台   不过,她未等来李淮,却看到那匹名叫小白的马朝她飞奔而来;外面原本是漆黑一片,但那马儿身上就像吊了灯笼一样,让奚兰准确的知道了它的位置。   终究是天无绝人之路。奚兰咬紧牙关,拼命朝小白跑去,等到小白到了跟前,她一把抓住僵绳,快速爬上了马背,小白惊鸣了一声,调头就往村外跑去。   祝修绒追出来,看到她上了那匹白马,气急败坏的甩了甩袖子,命人赶紧去追。   许久之后,那些去追的爪牙回来禀报:“那个妖女出了村之后,就看不见影子了!”   “那白马绝非凡物。岂是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可追上的!”祝修绒自然生气,如此大好的机会,竟错失了!   不过。他转瞬间,也释然了,“龙奚兰,你以为你能逃得出老夫的手掌心吗?”   而奚兰,趴在马背上已失去了御马的能力,她眼睛似睁似闭,周围一片黑暗。她也不清楚小白会去哪里,只感觉身上疼,特别无力,已是许久都没有这般痛苦了!   我会就这样死去吗?会吗?   她心里又开始害怕了,迷迷糊糊,她感觉天亮了,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小白就这样带着她,从黑夜跑到天明,不停不歇的来到了金陵以西八百里的一个小村落里,午后到河边打水的小姑娘发现了她,这小姑娘今年七岁,父母双亡,跟着奶奶相依为命。看到她身上有很多血,吓了一大跳,但立刻叫来她奶奶,奶奶姓余,村里的人都喊余奶奶,见她还有气,便牵着马到了草屋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搬进房间的木床上。   “小笋,快去烧一锅热水!”   小笋自来就懂事,没有多问,把热水烧好了端过来,余奶奶将奚兰沾满鲜血的外衣脱下来,才发现是个女儿生,再看她的伤口,也是被吓了一大跳。   “这血咋是这个颜色?”   “奶奶?”小笋止不住好奇,想要看看。   余奶奶目光凝重,嘱咐道:“小笋,去将奶奶外面晒的草药磨碎了拿进来。”   “是!”   “也不晓得你这是怎生了,不过伤成这样也有气,看来你是个命大之人……”   余奶奶替她清洗了伤口,又抹上药沫,用她的外衣包扎起来。   “奶奶,这个姐姐会好起来吗?”小笋天性善良,自然希望她能好起来。   余奶奶叹了口气说:“但愿吧!”   婆孙俩,就这样照顾了她一天一夜,奚兰终于有了一丝意识,睁开眼,看到这简陋的房屋,和面前的小女孩,立刻意识到自己得救了!   “奶奶,姐姐醒了!”小笋特别开心,她以为自己救回来的这个姐姐,就要像当年爹娘一样,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余奶奶进屋来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未说,便出去了!   奚兰问小笋:“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丰县的小桃村,姐姐,你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   “我昏迷的时候,没有人来找我吗?”   小笋摇了摇头回答:“谁要来找姐姐啊?”   自然不会是好人!   奚兰很清楚,祝修绒一定会来找她,并且以他的能力,很快就会找到她,这婆孙两个都是善良的普通人,她绝不能连累她们;所以,也不顾身上的伤了,她就起身来穿自己的衣裳。   小笋看见她要走,立刻就出去寻她奶奶,但出去后不久,就传来女孩的哭声;奚兰心中一紧,难道是祝修绒追来了?她发现墙边放着一把挖药的锄头,立刻拿起来往外面走,不过,并非是要杀她的人找来了,而是小笋看见奶奶将家里唯一那只下蛋的老母鸡杀了,所以她很伤心。   “奶奶,你不是说我们留下它为我们下蛋吗?小笋可以把蛋拿到镇上去换钱,这样就可以给奶奶买药了,可是奶奶你把它杀了,我们就没有蛋了……没有蛋怎么换钱给奶奶买药?”   余奶奶看见孙女哭得怎样伤心,也一脸难过,她手里拿着那只已经放干血的老母鸡轻声劝道:“奶奶自己去挖药就可以治病,没关系的,小笋,那个姐姐身体太虚,她需要这个补补身子!”   小笋虽然伤心,但听到这话,哭声放慢了!   奚兰看到此情此景,不免想起皇城里那些侯门王孙们,他们挥金如土时,却不知,还有一些人,连病都看不起,只能在家中等死。   “姑娘,你等着,奶奶这就去给你把鸡汤熬上。”余奶奶对她慈祥的笑着,奚兰看得揪心,她与她们无亲无故,她何以对自己这般?   也不愿去揣测善良人的用心,奚兰找了一圈,发现自己的布包,放在床头上,里面的东西都在,舍利子和紫虚元给他的银子,她将银子拿出来,到那间简陋的灶房里,递给了余奶奶:“婆婆,救命之恩无以言谢,我身上就这些了,您拿着去看病买药吧!”   却不想,余奶奶给她推了回来,脸上露出苦楚,“姑娘,看得出来,你并非一般人,老身救你,也是有私心的。”   她有些惊讶,不过转瞬间,都消失在了淡淡的目光中。   余奶奶看了看房外面,确定小笋不在,她才说:“老身命苦了一辈子,当年,我那儿子进京城去卖瓜,冲撞了京中的一位贵人,被打成了重伤,回来没几日就咽了气,他媳妇受不了打击,也寻了死,留下我这孤老婆子和一个孙女相依为命,日子清苦也就罢了,可是老身疾病缠身,时日已不多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这孙女啊,我要是走了,她这么小,可咋办啊?也许是我这一辈子没做过孽,观音菩萨她可怜我,前几日一直做梦,梦到一位仙女骑着白马来将我这孙女接走了,这不就是你吗?”   原来,余奶奶曾做过这样的梦,才结了他们此段缘。   可是,奚兰顿时为难起来。   “婆婆,不是我不愿帮你,只是我此刻自己都自身难保……”   余婆婆眼中出现一丝失落,似乎也发现,自己这般有些强人所难。   奚兰也不安心,她想了想,“不然这般,婆婆你等着我,若我能过了这道坎,我一定会再回来。”   “当真吗?”   “当真!”她也不晓得,自己会否完成这个承诺,但她不愿让着善良的老人失望。   因为怕连累这婆孙俩,她不打算多留,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骑马离开了。   余奶奶与小笋站在茅草屋前给她挥手道别,她骑马穿过田野,打算绕道回京城去。如今祝修绒已有了四神珠,一定会来找她,而她不打算躲下去,不管是为了虚元还是父亲,她要找到对付敌人的法子,所以她唯有想到的,只有李淮。   “为何不躲?为何不躲?”   “如你所愿——”   不管李淮是个怎样的人,但他至少给了她一条活路,还让她带走可以至他余死地菩提珠。   她好笨,竟然都没发现,他在用这种方式,向她证明他并非她所想。   却要等到这一刻,才理解他高傲的灵魂里,那不肯低头的倔强……   此刻,奚兰骑马穿过竹林,到了一处小山坡上,她有意放慢了速度,回头看一看这座宁静的小村庄。   可是,她却看到,田野深处,有浓烟升天,她神情凝重,仔细看了又看,才敢确定那便是小笋的家,她才刚离开,怎会就烧起来了?   她没有多想,她们救了她的命,她不能将她们就这样丢在那里,于是调转马头飞快的跑回去。终于来到茅屋前,火势还在越演越烈,而火光前面,有个人躺在地上。   “婆婆!”奚兰吓了马,飞快跑到余奶奶身边,余奶奶嘴角有鲜血,身上并无明显伤痕,但她的内脏受了很重的伤,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不用求证,便知,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伤。   “婆婆!”当看到那于她有救命之恩的慈祥老妇,因她这般时,她愤怒而伤心的泪水一涌而出,“我还是害了你们呀!”   余奶奶并未怪她,但看到她还能回来,眼中充满了欣慰。“小笋——”   说完,便断了气!   “奶奶!奶奶!奶奶!”小笋的哭声从身后传来,奚兰将余奶奶的尸体放下,双目带着愤怒缓缓起身。   她的前方,一个祝氏的爪牙架着小笋,一脸坏笑的看着她。   小笋看到奶奶躺在地上,哭得伤心。“姐姐!姐姐!”   “别伤害她!”她大声警告道。   接着周围又出来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孩童,他阴森森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得意。“龙奚兰,这回,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祝修绒,有什么你冲着我来,杀老人孩子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也做得出来,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她若有能力,恨不能将这老匹夫给碎尸万段,同时,她更恨自己无能,让所有好人,都因她而死,她却毫无作为!   祝修绒一副高深大德的姿态说:“天打雷劈?这人世间,总要有个人来维系太平,我们祝家这千百年来,救济了那么多人,偶尔死几个算得了什么?本身就是些老弱病残,活着也不过是受罪,倒不如老夫送他们一程……”   龙奚兰两手紧紧捏拳,即使没有重伤在身,她也没有足够的能力与这老匹夫打,现在她要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小笋也惨死在敌人手上吗?   突然,她将脖子上的易华珠取了下来,“你不是想要神珠吗?我给你!”   祝修绒一看见那神珠果然眼神一变,欲来夺之。   她提出条件,说:“祝修绒,你放了那孩子,我就在这里,你那么厉害,何苦杀一个小孩给自己造孽呢?你杀我一个就够了!”   对方邪邪一笑,一个孩子确实没什么可以顾虑的,但他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你知道吗?绝不可以因为一时不忍,就给自己留下这样一个隐患!”   她听后立刻愤而骂道:“祝修绒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那么小的孩子你也不放过?”   对方无动于衷的给手下挥了挥手,那个人就将小笋抱到大火那边去了,似乎是要火火烧死小笋!   奚兰早知道这祝修绒道貌岸然,杀人如麻,可这般简直就是人神共愤!   她欲跑过去阻止,手里的易华珠却被对方给吸了过去,她也顾不得祝修绒立刻会有五色珠了,快速绕道后面去救小笋,但很快,有其他几名祝氏走狗将她团团围住,她便带伤与几人打了起来,等她将这几人解决之后去找小笋,却意外发现,火屋旁边,只有刚才架着小笋的那个大汉倒在地上,显然已经断了气,小笋竟然在这片刻时间内消失了?   谁杀了大汉?小笋又去了哪里?   祝修绒这时已将易华珠融成了五色珠,看到这群手下都死在了奚兰手里,他愤怒的飞身过来对付她,奚兰只感觉背后有一道强大的力量朝自己劈来,她下意识的用手臂一挡,那力量却在她面前被消噬了!   两人都十分吃惊,奚兰放下手臂一看,发现是那颗舍利子。   祝修绒狐疑的看着她,“你身上还有什么?”   他的能力已那样强大,这世间,怎还会有东西,可以消噬他的五色珠之力?   “菩提舍利子!”他也立刻就猜到了,眼中带着兴奋,“竟然换了!竟然换了!哈哈哈哈!”   竟然换了?什么换了?龙奚兰抱着舍利子退了两步,虽然舍利消噬了他的五色神珠之力,但并不足以对付他。   “你还不知道你是谁?”祝修绒问她,反正她的命都是他的了,也不急这片刻。   “我是谁?”   “祝修绒!”一道男声突然响起,惊起了两人。   奚兰看过去,发现田野里,快步走来两个人。   一个是龙行天,而另外一个与龙行天身材一样清瘦,留着一缕银白色山羊胡,目光清冷,奚兰立刻就猜到,这便是平安的那个师傅了,名叫诸葛念聪,与诸葛念慈是师兄妹。   祝修绒看清楚了两人的脸:“你们——”   “爹!”   “祝修绒,你还要残杀多少玄门人士才肯罢休?”诸葛念聪一身正气的喝道。   “哼,你们两个迂罐子来得正好,免得你们以后又出来给老夫坏事,今日老夫就送你们一并上来,正好让你们父女两在黄泉路上有个伴儿!”   龙行天与诸葛念聪也有备而来,他们急速到了近处,拔剑时,抛出许多白色粉末,祝修绒沾了那些粉末,恼火的嚎叫了几声,乱挥舞着袖子,似乎被那粉末迷惑了,看不到周围的景象。   奚兰见此,掏出腿上的小刀,打算了解了这老匹夫。   “奚兰,快跑!”龙行天大喊了一声。   她不知爹爹为何不让她去杀祝修绒,但一样听了话,快步跑到了龙行天身边,疑惑问:“爹,为何不趁此杀了他?”   “我们洒的,是从南仙山求来的清风真人的金身骨灰,只能暂时克制他,如今我们都没有能力杀他,还是赶紧走吧!”   三人快步往外面走,她的小白还在那里,此刻看到小笋站在马前面,她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她爹提前救了小笋。   诸葛念聪说:“事不宜迟,赶紧走!”   于是,三人上了马,小笋与她同程一匹马,快速往东南边逃去。   而奚兰长时间骑马奔波,伤情又严重了一些,但怕拖累爹和诸葛前辈,她一直强忍着没有出口。   龙行天早发现女儿面色发青,他有意放慢了速度,嘱咐道:“奚兰,你再坚持会儿……”   诸葛念聪也跟着停下来,过来摸了她的脉搏,说:“她这是内外皆损啊,不光是祝修绒伤她的,还有体内的龙凝珠煞气!”木每欢巴。   “爹,诸葛前辈,我没事儿,那煞气已经好多次了,我都挺过去了,这回也一样!”   两人却不这样想,但是又不敢停下来。   龙行天看了看前面夜色中的路,为了减轻她的负担,将早已累得睡过去的小笋抱过去。   诸葛念聪说:“继续往前走吧,到了海上,祝修绒就找不到她了!”   就这样,奚兰坚持着,再往前走了一百余里,她实在尽力了,再一次陷入了昏迷中。   迷迷糊糊地,听到了海浪的声音,以及船桨在水面拍打声,她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他们已经到了海上了!   “爹,爹……”她喊了两声,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她于是用力睁开双眼,便看见一个俊美的男子坐在船头上,他穿着一身纯白色的长袍,海上的雾气在他身边围绕,就像仙云一般缥缈无影。   “李淮……”尽管身体很难受,但她心里却是愉悦的,她又看见他了!   然后她立刻意识到,李淮不会真的在这里,这一定是她的梦。   “你又到我梦里来了!”   “是啊,这是你的梦!”船头那如仙般的男子轻轻地附和着。   她无力地躺在船舱里,睁眼看着他的侧脸上,印出水面的波光,梦里的他,看不见一丝邪魔之气,总让她以为,那就是他两千年前的模样。   “李淮,我好疼!”   她那样坚强,却只敢在梦里,向他承认这一点,很明显,这伤痛的折磨,让她意志淡薄,从前,那么多次命悬一线,她都死撑着要活下去,因为要守着他,害怕他孤零零的面对这个世界,可如今她失去了拥有那执念的资格,便动摇了活下去的念头。   “我好累!好累!”她沉沉说道,那男子怜惜的看着她,柔波划过她的脸颊,她微微一笑,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守在她旁边龙父看到她气息正在远去,一脸愁重地说:“诸葛兄,这次恐怕她熬不过去了!”   诸葛念聪后面摇着船桨,听到龙行天的声音,脸色也有变化,他停下来,来到船篷里,打算再拿一颗续命丸给她付下。   “已经第三颗了,这命要离魂要散,续命丹吃再多也无用!”龙行天埋下头去,像是在埋怨自己一般:“这孩子,从来未活过几天舒坦日子,会走路时,我就开始教她认符习武,若早知她逃不开这命,当年我又何苦让她学这些?还不如让她像小风那般快快乐乐自由自在……”   不正是知道她命途坎坷,才想教她做一个勇敢强大的人,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坚强的应对世间的险恶,可是却全是徒劳。   诸葛念聪看见老友为女儿这般伤心,本想安慰,可面对生死离别,他们能用来安慰的,早已不能抹平那伤痛了!   “奚兰!”   “嗯?”她原本都要失去这个梦了,又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唤她,她便又睁开了眼,便看见李淮已坐到了他身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二胡。   “我为你再拉一曲《惜兰》吧?”   她无力应了一声,便听见那犹如天籁般的弦音,从小舟里飘荡在如镜一般的海面上,她竟然静静地听完了!再睁开眼,她感觉好受多了!   “真好听!”她说完,看到的,却不再是李淮,而是龙行天一张担心的面孔。   “奚兰……”   “爹……”她轻唤出声,原来,自己已经出了梦,李淮自然不见了!   龙行天看见女儿醒过来,眼中出现一丝欣慰,“奚兰,你说什么真好听?”   她虽然醒了,但身体还很虚弱,“爹,我在梦里见到了李淮,他为我拉了一曲二胡。”   她的话,船里的其他人都听得很清楚,两人似乎都知道什么,但这时候,大家都没提。   “爹,我们这是要去何处呀?”   “逍遥岛。”   奚兰眼中放出光芒,那里便是倏世两千年前,得道成仙的地方。   “你重伤成这般,再也没有其他地方,能好过这里了,还有一件事……”   “还有何事?”   龙父目光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岛影,轻声回答:“你魂魄不全,还有一道魄在幻婆那里,我们此次上岛,便是来为你归魄的。”   她听后自然吃惊,立即问:“我不是幻境之子吗?我的魂魄是如何来的?”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她拉扯着她伤口疼得几乎不能呼吸。   龙父便安慰她道:“就快到了,等魂魄归位了,你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她于是只能耐心的等着,黑上的夜来临时,满天的星星印在海面上,就像为大海穿上了美丽的外衣;奚兰看靠在船篷上,被这美景吸引得暂时忘了身上的伤痛。   逍遥岛是一处仙气缭绕的海岛,一上到这里来,便感觉神清了许多。   马身上,小笋坐在龙父的马儿上,好奇的问:“这里是哪儿啊?”   “这里呀,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他们一直往牵走,穿过仙云漂浮的竹林,走过灵光闪动山谷,终于在一座仙气缭绕的仙府前停下,借着周围的灵光,可看见仙府前面刻着几个字:望仙台。   便是遥望仙者的高台,奚兰曾经在很多古书上听说过此地,据说,这里是离仙界最近的地方。   而此刻,仙府外面,早站着一名赤脚童子在等候,童子说:“几位贵客终于到了,婆婆等你们多时。”   他们便下了马,奚兰由龙父扶着,缓缓向望仙台上去。这通往望仙台一共有二百九十九石阶,她爬上去,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在那颗俯瞰浩瀚天海的望仙台,她又见到了那位周身灵气的幻婆婆,这次,幻婆婆手里抱着一面金镜,慈眉善目的等着她到来。   爹爹说,她有一道魄留在了幻婆婆这里,这便是她到这里的原因。   “来,过来!”幻婆朝她招手,龙父就此松开了她,她站定了一下,毅然朝前走去。   幻婆问她:“孩子,老身这面幻境,不但可以延续生命,还可照出人的前世今生,你想不想,看一看镜子里的自己?”   她痴痴地望着那面镜子,茫然问:“前世今生?难道我也有前世今生吗?”   那老人深意一笑,将镜子端到她面前,“你照一下就知道了!”   她便听话地走到了幻境面前,镜子里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子,她有一双灵动的大眼,正在对她微笑。   奚兰惊慌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记得自己长什么模样,镜子里的那个女人不是她。   可是,她在哪里见过,是的,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第290章:红颜香   龙奚兰看到镜子里的女子,记忆回到了自己有关倏世的那个梦,那名叫惜兰的花灵,不正是长这个模样吗?   “是她……是她……没错,是她!”她恍然抬头。去寻找幻婆婆所在,希望对方能告知这到底是怎一回事。   “她就是你的前世。”幻婆婆微微一笑,对着她吹了一口气,龙奚兰感觉一道灵光注入了体内,便见镜中的女子奔跑在一片天阔草原上,她身边有无数花蝶围绕,从她脚下踩过的地方,便会长出鲜艳的惜兰花来。   “惜兰,你看,那个道士已在树上坐三天了!”两名俏丽如仙的女子坐在藤蔓上荡着秋千,她们是已在这山中修出花灵的花中仙,掌管这世间。所属花类的生长。   惜兰目光含情地看着那树上的英俊男子,傻傻地问:“是否是所有道士都长得这般好看?”   “那倒不是,有些可难看了!你可别动凡心。这些人可奸诈了!”粉衣女子告诫地说。   惜兰没有理会,目光注视着那男子认真的面孔说:“可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洛莲问她:“惜兰,你想做什么?”   “你回去吧!”她挥一挥花袖,人已经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她低头一看,发现脚上没有鞋子,于是用法术变出了一双。这才满意了!走上去巧笑问:“公子,你整日坐在树梢上,莫非是要修仙?”   “惜兰,花神君得知你整日与那道士混在一起,十分生气,罚你十下灵鞭。”   花神君的灵鞭,即使是修出仙灵的花中仙,五十下可修为尽善,一百下便会花灵散尽。   “十下?我还受得起!”   “你呀你呀,修了三千年,才修出的仙灵不好好珍惜,只差最后一道劫便可蹬上仙界为花上仙,为何这样傻?因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尽管一身是伤。她依旧还是去了那个他们相见的地方,那时,他正在修御变之术。她倚在岩石上,轻轻问:“倏世,他们说做了仙,便不可被凡情打扰,你若修成了仙,便也是这般吧?”   倏世微微侧首。思忖了一番,才答:“凡情与我来说,本就是多余之物。”   “那我算什么?”   “你?”他看过来,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竟然露出来一个笑容,告诉她:“你是惜兰呀!”   她不知是失望还是难过,苦笑了一下。   这时他才发现她身上的伤,他眼中路上心疼,“这些伤是哪儿来的?”   她骗他说:“进山采药时,不小心摔的。”   “胡说,这怎么会是摔的?”   “真是摔的!”   花神君需要一个花灵来试炼花仙药,若谁肯,便可得仙灵山上的仙桃一颗,吃那仙桃一颗,可长一百年修为,极其珍贵,可是试炼花仙药,却有可能会让修为尽失,无花灵敢去。   “我来!”这时,一个勇敢无畏的声音在花灵中出现了!大家将诧异目光看过去,原来是惜兰。   “惜兰,你平日没事老往花仙谷外跑,今儿是怎生了?突然想长修为了?”   “惜兰,你可要想好,神君的花仙药,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简单地回答:“我也不是闹着玩的!”   不知,在神君的炼药洞里呆了多久,终于,她得到了那颗仙桃,开心的出谷去找倏世。   倏世看到她突然出现了,闷闷不乐地问:“你这几个月都去哪儿了?”   “我啊?我出了一趟远门。”说完,她从包袱里摸出一个又大又圆的桃儿给他:“给你的。”   “这桃子好大呀,还是你吃吧!”   “不,我已经吃过了,这是专门给你吃的!”   “哦,好吧,谢谢!”   “赶快吃吧!”   “我过儿再吃!”   她很执意,“就现在吃!”   回去花仙谷后,被洛莲拦住去路,质问道:“你是否将那仙桃给那凡人吃了?”   “嗯。”   “惜兰,那仙桃一颗可以增长百年修为,是你那么辛苦才得来的,你怎么能……”   她毫无悔意的回答:“他想修成上仙,而我这样已经足够了,我以后还会为他得更多更多仙桃,那时候他就可以早些修成大道了!”   “惜兰,你为何要来?”废墟中,她为救他,被夜魔所伤,花灵受损,岌岌可危,他抱着伤痕累累的她,眼中生出无数晶莹。   她努力睁开那双美丽的眸子,伸手轻轻抚摸过他的面颊,“你不来找我,我便来找你呀!”   “你坚持一下,我带你回逍遥岛,我带你回去找我师父……”   她记得,他说过,他的师父不允他与妖来往,但他终于肯带她回去逍遥岛见师父啦,好开心,可是又好害怕,等不到那一刻了!   “惜兰,逍遥岛到了!”他抱着她,从船上下来。   她看着仙云漂浮的蓝天,心想终于到了!   “惜兰!惜兰!”他突然看到她的身体漂浮了起来,他仰起头,伸手去抓她,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在了自己额头上,那便是惜兰花灵散尽前,最后一滴花之泪,浅紫色地泪痕印在了他额头上,千百年不曾消散。   后来发生的故事,龙奚兰也都清楚了,再看镜中的惜兰,原来,这就是她的前世,花中仙,而倏世额头上的水滴状印记,也因她而来。   此刻,她感觉有什么注入了身体,而后,她的思绪从幻境中出来,听到幻婆婆说:“当年老身收起你这一道魄时,将菩提的执念魄放入了你身体里,如今看来,这一切并未做错。只有拥有菩提执念魄之人,才可以承载大金刚凡咒的加持,以及菩提舍利的能力。”   奚兰有片刻愣住,她吃惊地问:“幻婆婆,你说什么?”木场有亡。   “菩提的执念魄在你身上,这是真的。”   “那季锦画……”   对方回答:“她爹娘希望她可以平平安安,那做一个普通人,自然再好不过,所以,老身将执念魄一并给了你,你虽不是菩提转世,但你才是可以真正唤醒倏世的那个人。”   “我吗?我真的可以吗?”她曾经做了那么多,却不知结果如何,如今幻婆婆告诉她这些,她自然不确定。   幻婆婆看着她,依旧是那双慈祥的眸子,反问她:“是呀,你可以吗?”   然后就抱着幻境朝另一边的台阶而去,“老身为人续命,看过最多的,便是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看着那老人渐渐消失在仙雾缭绕的望仙台上,奚兰久久凝视着仙台下,被月光照亮的海平面。她在想,曾经有无数个日夜,倏世就在这里,修出大道。   她看到仙台的石缝里,有许多枯萎的干草,她伸手轻轻触摸,便见那些干草突然枯叶逢春,慢慢发出绿色的枝桠来,这一幕,她曾经在空亡阵中见过,那时,她以为是平安的能力,现在才知道,那是她的能力,平安只是因她而生的花灵罢了!   诸葛念聪看见这奇妙之景,忍不住叹息道:“倏世在逍遥岛修行千年,惜兰花在岛上常开不败,说起来,这花已在逍遥岛上,消失了五百年!”   也正是二十五年前,他们听说,泉州有一户姓沈的人家,生了一个儿子,那婴孩一出生,手里握着一颗花种,沈家将此花种养在院中,等了几年,才开出了一朵浅紫色的花,无人知道那花的名字,他便出岛到了泉州,确认是惜兰花,后来这朵花,被幻婆婆带走,便有了后来季府的故事。   接下来,奚兰再逍遥岛疗伤数日,有了岛上灵气滋养,她恢复得很快,接受了自己前世的身份,她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开心。只叹那样一个傻傻的花中仙,不好好修炼,为了一个凡人断送了所有修为,以至于妖灵散尽,经过了两千年之久,因幻镜之力才重新现世。   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离开李淮,回到父亲身边,看着一天天老去的爹爹,如今,她又要何去何从?   她站在沙滩上,任由海风吹拂着裙衫,目光一直望着西边金陵的方向,这时候,他在做什么呢?他当初一看见李续,就知道是幻镜之子,那么他是否早就清楚,她的前世是惜兰呢?   龙行天从远处走来,沙滩上留下一排脚印,望着女儿的背影,他似乎看清了她为何烦恼。   “奚兰——”他唤了一声。   奚兰回头,看见是父亲,挤出一个笑容来,“爹!”   “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在南仙山上,有一次打破了清阳真人的药罐,最后是虚元替你顶的罚?”   那么记忆犹新的事,她怎可能不记得?但这件事,她爹本身不知道,是后来龙行天上山后,她主动去承认的,还当着清阳真人的面认了错,那时,并非是她不怕被龙父责罚,而是龙父早就教过她,自己犯的错,自己就得担,所以那时候她就懂得了,做一个有担当有责任感之人。   也许,就是那时开始,做什么事,她都要冲在前面了吧?   “虽然我一直希望,你可以与此无关,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度过余生,但是,人不能逃避她身上的责任呐!”   听到父亲的感叹声,奚兰已知父亲为何提起儿时的事了!   “爹……”她心头一紧,爹爹是她在这世上最敬重之人,也是因为有了这样敢于担当的父亲,才会让她拥有不屈不饶的性子。她这一刻,心里是自豪的,也是不舍的。   “去吧!”   出岛的时间,定在了次日,奚兰这次回金陵,因为十分危险,便将小笋交给了龙父照看,她则一个人上了路。   自她离开金陵以来,已过了三月之久,在这三月之中,金陵也发生着很多事,皇帝病重,太子李权监国,北面蒙国侵犯,故派李淮北上抵抗,欲将其困死北境,令人惊叹的是,李淮只用了短短三月时间,便将蒙国犯军赶了回去,歼敌十万,再次名声大噪。皇后得知他班师回朝,便策划在此之前,联络众大臣扶李权提前上位。   李权觉得此招甚妙,立刻传大臣进宫商议,悠然坐在龙椅上:“只要本太子名真言顺坐上了皇位,便让李淮永远留在北境!”   纳兰氏却总觉得事情不会那样顺利,而余仙姑近来又出了宫,她连这颗定心丸也没有了!   两人在乾坤殿中等了许久,李权略有不悦,问“几位辅政大臣如何迟迟未进宫?”   在他跟前伺候的公公紧急退出去询问情况,后来一脸着急的跑进来,“太子殿下,胥王爷回京了,您要见的那几位大人都去北城门迎接了!”   李权震惊地从龙椅上站起来,用力拍着面前的案板,“怎么会这样?昨天他的战报才从北境送回来,他今日怎会就到了金陵?”   “千真万确,此刻他人已进了金陵城了!”   李权气急败坏的将案板上所有物件全部都掀了下去,焦急地看向纳兰氏:“母后,他这次回来了,一定会取儿臣的性命!母后!”   这李权从小脾性就急躁,遇事更是不够冷静睿智,事事都要纳兰氏决断。   “权儿不怕,母后绝不会让他动你一根毫毛。”纳兰氏眼中有担忧,但更多的是给儿子承诺时的决心。   “来人,准备一下,本宫要出宫。”   文国四百零二年,胥王在北州境大获全胜,凯旋回京。   龙奚兰在欢腾迎接的人群里,看到那冷峻如山的高贵男子,他额头上的暗红色印记,在春日的阳光下,格外刺眼。但她知道,在许多许多年前,那印记曾是浅紫色的……   周围实在太多人了,她不到片刻,就被挤得什么也看不见了,但她并没有因此而离开,她看着队伍最前方写着‘胥’字的军旗,跟着人群一直往前走,仿佛那面军旗指引的地方,就是她要守护的地方。   李淮坐在马上,对周围吵杂的人群,有一丝厌恶,他想不明白,人们为何怎么容易就容易被满足?他们在贪婪的同时,还很无知。他突然感觉,背后的人群里有一个熟悉的味道,他停下来,回头看去,映入视野中的,全是那些拥挤的人潮,没有那个人。   “胥王爷,太子在春阳殿设宴,为王爷庆功!”有人过来禀报。   他冷冷一笑,“看来,母后这次是为本王准备了盛宴!”   庄智谋有所担心:“那王爷,我们去还是不去?”   李淮眼中出现一丝讥讽,“去!”   就纳兰氏与李权那些把戏,又怎会奈何得了他?   于是,这一队伍,浩浩荡荡到了皇城外,李淮携着文武百官前往春阳殿赴宴,一派欢歌笑语,其乐融融。   “胥王爷威震北境,这回是为我大文国吐了一口恶气,蒙国元气大伤,必定十年不敢来犯!”   他冷冷地坐在最为显眼的桌案前,对那些阿谀奉承毫无动容。   “七弟,这次功不可没,父皇不在,为兄想了多日,也不知该如何嘉赏于你。”   不过明地里,该赏的还是得赏,该加的还是得加,于是一个镇国大将军的称号,就落到了他头上。   他哪里稀罕这样一个虚衔?眸光下意识划过李权背后那把龙椅,那才是他应得的。   李权自然清楚他想要什么,心中压抑着怒火,还要作出一副亲切可信的兄长模样来。“来,七弟,陪皇兄喝一杯。”   李淮没有端酒杯,而是冷颜问:“皇兄很怕我吗?”   李权手里的酒杯差点掉在案桌上,故作镇定地问:“何出此言?”   他别有深意问:“这殿外藏着那么多人,难道不是保护皇兄的吗?若不是,难道——还有别的什么用途?”   李权自然被他此话吓了好大一跳,心想着妖王果然厉害,如此轻易就发现了他藏在殿外的人马。他表情露出一丝惶恐之色,低低道:“七弟如今已今非昔比,皇兄自然要事事提防着。”   “难得见皇兄这般坦诚呢!”   季锦画也被请进了宫,不过现在才到,李淮看到她穿着盛装出现在殿门口,突然想起曾经便是在这里,见到冒充季锦画而来的龙奚兰,他们此生的缘分,便是从那一眼开始的。   “王爷,数月不见,可还好?”季锦画坐在他旁边,细心地为他斟酒。   “好。”他没有看对方,自她离京后,李续便由荣国夫人照看,一切都相安无事。   季锦画看他思绪不在眼前,那种神情,只会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在他脸上出现,她便出声问:“王爷,可曾有她的消息?”   他未想到,这女人竟会主动问自己这个问题,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眉头微微一蹙,没有应答;他若有所思地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地鸣了一口,酒入了口才意识到问题,他将酒杯猛地砸在地上,欲要站起来,却又无力的坐了下去。   此刻,季锦画才意识到似乎是刚才那杯酒有问题,她紧张地喊了一声:“王爷……”   李淮无力的倚在案桌前,周围一派祥和的盛宴上,开始混乱,有禁军带着武器进殿来,将其他人赶出去。   季锦画看到这一幕,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第一个反应就是马上将消息传出宫去,让她哥带人进来救李淮,但这时,突然跑出来一个人将她紧紧拽住,她惊愕回头,“恭懿!”   “我们快点离开这里!”莫家也参与了这一切,外面有半数军队,便是莫家军。   “可是王爷他……”   “锦画,今夜过后,文国将不会再有胥王爷,新帝登机,一道圣旨浩告天下,胥王带军谋反,诛杀于春阳殿中,你不走,便是和他一个下场!”时间紧迫,莫恭懿捡着紧要的说完。   季锦画回头看了看李淮,李淮目中露出一丝嘲讽,“他既然来带你走,你便走,你留与不留,与本王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李淮身边的王府卫见此,都十分愤怒,可是又能怎样呢?大难临头各自飞,连王爷都让她走了,谁还能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不让他们走?   “走啊!”莫恭懿在混乱的人群中喊了一声,硬拖着季锦画从春阳殿中出去了!   严明看到那画面,愤道:“若是小龙,必定与我们同生共死!”   李淮目光从混乱的人群中收回,喃喃念道:“小龙……小龙……”   “王爷,外面全是李权的人,我们必须立刻出去!”庄智谋发现殿外人影浮动,一脸焦急的说。   这时,还在主位上太子李权得意地站了起来,心想母后从宫外带回来的那瓶药水果然有奇效,竟然可以削弱李淮的能力,他大声喊道:“李淮啊李淮,没想到吧?你也有今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朕身后有祝老太岁撑腰,今夜就是你断魂之期!”   李淮眼中透出厌恶之色,“还未登基,就自称‘朕’之人,必早亡!”   李权冷冷一笑,“事到如今,你还能这般冷静,实在令朕惊喜,李淮,朕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看你光明正大的死在我手上了,你可知,我有多解恨吗?哈哈哈哈哈!”   说完,他便在众护殿军的保护下,从春阳殿退了出去。   李淮的军队,此刻全部在皇城外面,根本就不知,宫里正在发生什么,即使知道了,也有关三白的人阻拦,一时片刻,也进不了宫里来解此困境。   “王爷,那杯酒里到底是什么?”庄智谋深知自家王爷的能耐,早已是百毒不侵之身,如何会轻抿了一口酒,就变成了这般?   李淮被王府卫护在中间,目中出现一缕失意,也许连他自己都忘了,这世间还有一样东西,可以在他彻底魔化前,抑制他的能力——红颜香,那是用所爱之人的鲜血所致,经过水涟珠炼化而成,只要沾上一滴,他便会在短时间内,虚弱无比。   “我们保护王爷杀出宫去!”严明握着大刀,毫无惧意。   其他五十六人,也毫不退缩,他们目中,全是忠诚的坚定,他们都清楚,尽管春阳殿外面全是敌人,却绝不能在这里等死,只能杀出去,寻找一丝生机。   就这样,全部人将李淮拥在中央,一路砍杀,终于在刀光剑影中,从春阳殿里逃了出来,外面等着他们的还有更多要杀他们的士兵,尸体堆在春阳殿外的石阶上,越来越高,而经过刚才那一番厮杀,王府卫里每个人几乎都身负数伤,看到源源不断的兵潮向他们压来,他们的身体疲惫了,可是他们不曾放下反抗。   “保护王爷——”一个王府卫的兄弟在倒下去时,说了最后一句话,就这样倒在了李淮的身边,他那原本冰冷的眸眼,闪烁着什么,眼前看到的是在风雪顶上,那个跪在雪地里,崩溃唤着每一个死去兄弟的男子,那是曾经的他,而这些为他拼命的,则是与他同生共死了十五年的兄弟们……   一时之间,他大脑里面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倏世还是李淮,他混乱地坐在染满鲜血的地上,不断有人在他周围倒下去。   “有人来了!”在绝望的氛围中,严明看到那黑压压的禁军里,有个人杀了进来,一层淡淡的紫光围绕着她,可以清楚看见,她与周围所有人的不同,敌人虽然很多,却完全阻挡不了她向他们而来决心!   “是小龙兄!”严明眼中亮出光芒,他的声音传到了每一个王府卫耳中,虽然来的不是一只庞大得可以拯救他们的军队,而只有一人,他们依然为此充满了力量。   严明发现李淮无力的坐在中间,大声对他说:“王爷,小龙来了!小龙真的来了!” ☆、第291章:魔狱之火   他的眸眼突然动了一下,微微抬起头来,似乎在寻找严明口里所说的那个人,可周围都是尸体和刺目的腥红,他哪里看得见她?   “近了!近了!”奚兰心里呐喊着。面前是无数向她刺来的尖刃,她的坚韧一如既往,她的身姿,迈过无数尸体,一步一步朝她的目的而去,终于——她冲到了最后面,看到了那些熟悉又可爱的面孔。   “小龙兄!”王府卫们,几乎热泪盈眶,在他们孤立无援之时,有些人选择弃他们而去,而有个人,却是这般。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他们身边,与他们并肩作战,他们这些人,比其他人更懂得这种不离不弃的精神,这也是,他们坚持下来的精神!   “李淮呢?李淮呢?”龙奚兰身上没有盔甲,一件棉质的青色长衫,在初春午夜里单薄消瘦,那双散着灵光的眸子。透着如她来时的坚毅。   王府卫们给她让了一条缝隙,她才得以看到中间那个虚弱的人,她立刻跑进去,来到李淮身边,单膝跪在地上,心疼地掌着他的肩轻声说:“李淮。你还好吗?”   她的声音,仿佛不是在这千军困境中传出来的,更像是故人见面时,简单的问候。   李淮缓缓抬起双眸,便见那张从容而熟悉的脸颊,眼前仿佛回到了千年前,他除夜魔时的困境之中,惜兰也是这般出现了,他问她:“你为何要来?”   “你不来找我,我便来找你吧!”她微微一笑,是洒脱是开心更是情愿。   那一次,她因他在这浩瀚三界中。散尽妖灵,他在逍遥岛上,守着因她而生的惜兰花等待了数百年,却始终未能等她重新现世。   他用修道人的苍生负了她,只能爱世人如她那般来弥补,邪魔霍乱天下,他被封在魔狱中五百年,才真正看明了世人凉薄贪婪,此生,带着被负的黑暗回来,当他觉醒过来时。幻镜将她变成了菩提的模样,而唯有他才看得见,她灵魂原本的模样……也许,看见她复生,他曾有为数百年等待而来的欢喜,可是痛苦来临时,他越发看清的却是自己的仇恨。   在度古镇上,他指着市井里麻木的人群对她说:“你看看,这些愚蠢的人,他们需要救赎吗?你再想想,当你为了救他们,而他们却反咬你一口之时,这么快就忘了?你难道就学不会吗?”   “本王在那里看到的,只是这些人丑陋的嘴脸,他们唾骂我是魔,魔怎么了?他们畏惧我,只因我拥有可以毁灭他们的能力,你以为他们就不想拥有这能力了马?他们只会比本王更加贪婪,更加肆无忌惮……”   他将这人世对他宣判的丑陋,一点一滴的展现给她看,他告诫她,人心有多难满足,灵魂有多肮脏,全天下之人都可唾骂他无情无人性,他不屑解释,唯有她,他想她明白,并非是他无情,而是情早已被耗尽。   终究他才发现,他与天下人斗,变成了与她斗,她为他总叛亲离、背世而行,只为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还有良善存在,他不怕自己最后被她感动,只怕,困住他的地狱,将她一并关了进来,终是给不了她天堂和自由,便放逐她离开吧,去与儿时的玩伴游离九州,永远别金陵。   此刻看到她跪在面前,那坚定的眸光照在了他冰冷的灵魂上,他蹙眉,那张脸颊上,是曾经的难受,他问她:“你为何要来?”   依旧是千年前那一句:你为何要来?但经历千年岁月,他变了,而她却还是那个傻子!   奚兰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感受到他的虚弱,虽不知为何会变成这般,她还是挤出一个久违的浅笑回答:“你不来找我,便我来找你吧!”   她见过幻镜里自己的前世,这回答,就这般自然从她口中出来。   李淮目光闪动,为了隐藏,轻轻闭上了眼,“你不该来的!”   她心头有欢喜,原来,他也会担心自己。   就为了这一句担心的话,来一趟,即便死也愿意。   “李淮,这次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她,那双俊眸里,是如海般的深沉,见此,她心头一紧,不知他在打算些什么。   此刻情形,也不容他们耽误,奚兰立刻过来扶起他说:“我们走,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始终相信,一切苦痛过去后,便是云淡风轻。   这般,他们开始往外面移动,严明帮她扶着李淮,她用龙凝珠之力驱散了周围兵械的攻击。   ……   在远处宫楼上观看着这一幕的太子这一幕,神色有变,李权说:“曾经那么多次,可以夺此女性命,却偏生留到今日,她一人敌本太子千军,想立刻看李淮死都不能!”   皇后目光沉定,劝他稍安勿躁地说:“敌千军算什么?还有万军十万军,这不过是个开始,今夜李淮必死无疑,她此刻的挣扎,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死得更壮烈些罢了!”   李权听了母后的话心头稍安,悠闲地端起一杯美酒来品尝,下面是血流成河,人间地狱,而这上面,却是一派安稳雅致。   “报,刚才宫外传来消息,季大将军正在集结军队,还联络了相府季国公府。”   这几人,便是支持李淮的中流砥柱,虽拥兵数万,硬打起来,他们自然没有胜算,可是,他们胜在名正言顺,这宫里李淮一死,这些人再带兵进城来,便是谋反。   皇后早有预料地说:“他们难就难在,不知李淮死活,根本不敢进城来,等李淮一死,什么都了了!”   厮杀还在继续,奚兰已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死在她手中,她早已筋疲力尽了,这时,周围的兵潮终于退了下去,她并没有松懈,也十分清楚,敌人不会留给他们任何时间修整,所以兵潮退下去,一定有原因,她感觉到更大的危机,正要来临。   “奚兰,菩提舍利你带了吗?”李淮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她快步到了他面前,从随身的布袋里,将装着菩提舍利的木匣子拿出来。   “一直在我身上,放心吧,我会好好护着它!”   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她的话语上,只垂目看着那舍利,向她伸出手来,“给我。”   “你要做什么?”看到他那沉着的目光,心头害怕,这舍利会害死他的。   李淮回答:“他们想我死,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解决此困的方法!”   “不!不!”她摇头,将木匣子藏在身后,与杀戮相伴时,她坚强未流一滴泪,此刻,却花泪遮眼。   “给我!”李淮又沉沉说了一声。   她来不及擦泪,一遍遍说:“我不给你,我要你活着!你要你活着!”   下一刻,他温柔地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说:“傻子!谁也杀不了我!”   奚兰因为他这久违的怀抱一愣,不明白这话里是何意,所以竟未察觉到他的手,悄悄的握住了她拿舍利的手,她发现时一惊。“不可以,李淮,你不能碰!”   她亲眼见过,他触碰那舍利时会受伤。   那人突然问她:“奚兰,你知道,你看舍利的颜色,为何与我们不同吗?”   她回答:“因为菩提的执念魄在我身上,幻婆婆都告诉我了!”   李淮点点头,好想夸夸她,可是时间已经不够,他用力握着那个被她抓得紧紧的舍利盒,两个人谁也不肯放,许是他的力量恢复了一些,力气大了许多,奚兰竟掰不动他,只眼睁睁看他打开那个木匣子,从里面艰难地拿出那颗蓝墨色的舍利,她清楚地看到,他的手触摸到那舍利时,手指的皮肉被燃烧了起来,那火是蓝色的,奚兰的手也在那里,可是那火却不烧她,唯独在李淮的手臂上蔓延。   “不,不李淮,快放手!我求你了,放手!”她惊慌失措地喊着,周围的王府卫见此,全都跪了下去,齐声悲烈唤道:“王爷!”   “这是魔狱之火……”李淮的声音,突然停止了,这世间之生灵,被魔狱之火焚烧,只会灰飞烟灭,而他是魔,入世的魔,当年菩提小尼发愿引她入世,菩提死后之舍利,便是他最大浩劫。   “李淮!”她伸手去抱他,他用手一把将她推开,她重重地坐在了地上,看到他盘腿坐在地上,像一尊火身菩萨,一动不动,坚如基石。   远处的宫楼上,余仙姑看到那蓝色火焰深空的画面,心头只叹:如此胜景,能得几回?   “他竟然能主动迎接魔狱之火带来的覆灭……”   纳兰氏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她急切地过来问道:“这回,他真要灰飞烟灭了吧?”   余仙姑的来历,便是祝老太岁的大弟子,别看她这张脸才不过四十岁,其实她已有九十八岁了,这二十多年来,她一直秉承师恩,留在金陵,相助纳兰氏;从她师父那里学来的,就是不分对错,只看结果,如今看到这一幕,她还是被深深震撼了!不管拯救世人的上仙倏世、举国拥戴的胥王李淮,还是威胁世人的入世魔倏世,就这般,要消失在三界中了!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李权开心得手舞足蹈,如今李淮死了,再也无人与他抢皇位了,他明日就要登基,他得意地指着余仙姑说:“朕登基后,第一个封你做国师,掌管天下玄门!”   余仙姑听后无动于衷,只是目光清淡扫过对方的脸,“这一切功劳,都皆是我师父的!”   这厮早已得意忘了行,这才想起来问:“自然自然,还不知祝老太岁此刻在何处?”   “就算李淮引火自焚,还有个人需要解决,我师父会亲自出马!”   祝老太岁对龙奚兰身上的龙凝珠想之切切,自然会亲自出马。   李权急躁地喊着:“那还等什么?赶紧请老太岁动手吧,那个女人和王府卫,早就该死千万次了!”木木台弟。   对方这次目光中露出不悦,“太子殿下稍安勿躁,在这一切结束之前,还有其他事需要讲。”   “何事?”纳兰氏感觉到一丝不妙,敏感地问。   “此次若没有我师父祝太岁,你们早就死在了李淮手下。”她未将话讲明,但两人都不傻,这是要谈条件啊!   纳兰氏虽为一国之母,却从不敢在余仙姑面前,有半分皇后架子,现在更不敢了!她商量着说:“祝家掌管着文国全部商道,虽上次被李淮控制了一些,但等权儿一登基,立刻便恢复从前。”   余仙姑对这并不太满意,她从袖囊里摸出一个药瓶,对二人说:“其实很简单,你们只要吃下这药丸,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坐那皇位了!”   两人听后,表情大变,余仙姑手头的药,他们再清楚不过了,那都是害人的玩意儿,他们怎肯吃下去?   “放肆,你竟欲想操控朕?”李权虽仰仗着他们才有了今日,现在李淮已死,他最大的敌人已除,过河拆桥这种事,他说干就干!   可他终归是小看了余仙姑等人,以为他们只不过是擅长些玄门法术的江湖术士,先毒害了李淮,还想来害他?没门儿!而纳兰氏深知他们的厉害,不敢与他们作对,她立刻解围地说:“仙姑,权儿不懂事,此事可否还有商量的余地,那药丸里的药到底有何作用?就算没有此药,我们对祝老太岁的要求,也绝不违背的!”   对方面无表情的强调:“那药丸只是帮你们强身健体之用!”   “强身健体?鬼都不信!”李权没好气地说。   “权儿,闭嘴!”纳兰氏一把将儿子拉到身后,又沉声对余仙姑说:“仙姑,有没有其他法子,可以不吃这药丸?”   那边无动于衷地扫了一眼下面那绝望中的龙奚兰,冷冷回答:“有,明日浩告天下,胥王李淮带兵谋逆,皇后纳兰氏与太子在春阳殿内被毙,由竺王李竺登基,反正竺王身子弱,应该不介意吃这颗药丸补一补!”   “你竟敢威胁朕?”李权怒不可及,当即就要拔剑诛杀这大逆不道的余仙姑。   “太子殿下要将此视作威胁,我不否认,不过是因我留在你母后身边二十多年,才会与你说这样威胁的话,换了其他人……”   纳兰氏深知这一切很可能会变成现实,她将儿子拦下,暗暗叹:想不到,刚杀了一头狼,却又引来了一头吃人的虎啊!   她无奈叹了口气,说:“好,我们吃,我们吃!”   “母后?”李权想不明白,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要受这老女人逼迫。   纳兰氏哪里有闲工夫给他解释,拿起余仙姑那两颗药丸,先行吞下!   李权虽脾气暴戾,十分不愿,但他深知母后会作出此举不易,能逼她这般听话,必然所说皆非虚言,于是只能拿起来一起服下。   ……   在魔狱之火燃烧那时,春阳殿外所有李权的人都已退开,剩下那孤立无援的几十人,与蛮横遍野的尸体。   奚兰绝望跪在地上,看到李淮整个身体被那浅蓝色火焰覆盖,她坚持了那样久,要的绝不是这般,可是为何,老天爷却不睁眼?她仰天哀嚎:“为什么?为什么给了他机会,却换来灰飞烟灭的下场?为什么?”   “轰动!”头顶炸雷被她哭喊声引来,照亮血洗的春阳殿,这里曾是他们初见之地,现在却变成了他们永别的地狱。   那团魔狱之火就像然不禁的祭火,刺目光芒,穿过她发肤,她不甘、不信!苍天如此寡信,让善者蒙心,放恶者驰骋?   “小龙兄,小龙兄!”身边与她同样悲悯的王府卫,突然发现宫楼下面,悠然步来一个孩童,一身白色的锦衣,表面看,不过是一大户之小公子,幼嫩白皙的脸蛋,乖巧可爱,但他踩着尸体大步朝他们走来拿神情,那姿态,绝非是几岁孩童可比,连严明都看出这孩童有鬼,慌张地唤了奚兰一声。   奚兰悲痛欲绝,哪里还去顾又是谁来了,她无力的趴在地上,既然苍天如此不仁,她便随李淮一起消失于这三界如何?心里突然有了这个念头,更是心如死灰的动也不动。   那孩童越来越近,终于在他们所在的殿阶台下停住。   “龙奚兰,你逃了数月,终于还是回到了老夫手掌心里!”祝修绒叫嚣的声音传来,苍老却充满了邪力。   王府卫一听见这声音,也知来者恶意森森,他们的王爷已用这种惨烈方式消失,他们又何必苟且偷生。   但是,死有许多方法,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他们死,也要战斗而死!   两个王府卫站了,他们举着染血的长剑,猛地朝祝修绒冲去——后者纹风不动地站在原地,看见这自不量力的两人朝自己冲过来,阴冷一笑,直到他们到了面前,才唤出五神珠之力,撕裂了两人的身体。   撕裂——骨肉顷刻间,被细碎的拉扯尽碎,血便如雾一般,漂浮在周围的空气中,风一吹,许久不散。   剩下的王府卫看到两个兄弟这般惨死,无不震怒悲愤,欲冲上去报仇!   “小龙,你快抬头看一看呐!”严明不是怕死,但却不愿看见这些兄弟,成为这老妖头玩弄示威的对象。他还相信龙奚兰,那么多次,她都带领他们从困境逃脱,这次,难道就没有可能了吗?   龙奚兰趴在地上,闭眼如尸,她不知,那些她在乎敬重的王府卫正在被祝修绒残杀,她沉侵在绝望的悲痛中不能自拔……   “兰儿,你就这样等着他们一个个死尽吗?”尽管她逃避了这一切,却还是有个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里,这声音如此熟悉,她混乱的脑海里在想,叫她的人是谁呀?   缓慢抬头,看到薛平安的花灵坐在她面前。   “平安。”她的声音嘶哑颤抖,眼里的色彩回来了一些,便听见平安清浅说:“此时正是佛度时……”   这声音如当头棒喝,将她从自私的悲痛中叫醒,慌张回头,看到剩下的王府卫正将她围在中间,而祝修绒,正在耐心的清除着这些障碍。   奚兰毅然站了起来,祝修绒自然看到了,老是说,他正对这久等的一时这样容易感到乏味,看到她站了起来,眼中露出一丝快意。“龙奚兰,你终于肯放弃躲在后面了!”   她用力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拨开那些挡在身前的王府卫,走到了台阶的边缘,望着阶梯下那邪恶的身影。   “祝修绒你以为你赢了吗?”   “难道不是吗?”他展开双袖,如今,他所持有的能力毁天灭地,文国是他囊中之物,天下是他囊中之物,他一样美名远传,而他的敌人,全部都变成了如龙李淮这般臭名昭著,还有什么成功,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花了那么大功夫,就是将自己变成这侏儒,人不人鬼不鬼,用一个个虚假的道义蒙骗世人,就算你今日赢了又如何?神灵在上,你做的每一笔,每一账都会在有一日得到清算,魔狱便是你最后的归宿!”   “哼!”毫无疑问,对方被她这番话刺激了,他恶狠狠地说:“败者永远都只能用这种诅咒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无能为力,龙奚兰,你看看,魔狱里出来的可怜虫,在你身后,狱火烧不尽啊,他灰飞烟灭也要受此万劫不复之苦,啧啧啧,真可怜!”   音落,一道法光朝她袭来,她全力迎接,却被那法光缠住,整个身体被吊在了空中。   “小龙!小龙!”王府卫见状,欲冲上去杀祝修绒,但她清楚,不过是白白送了性命,于是艰难出声:“谁…也不准去,退……后!”   “龙奚兰,你早些听进去为老夫所用又岂会有今日?”   她感觉脖子被一条绳子缠着,随时都会被拧断,祝修绒不马上杀了她,偏偏要用这种方式折磨她,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可笑的老妖头,尽力的显示自己强大的手段罢了!   奚兰脸仰着天,看到满天乌云遮盖,压着金陵城,就像随时都会塌下来一般。   “惜兰。”她又听到薛平安的声音,这次,她没看见他在哪里,只是下意识的摊开了手心,然后就感觉到,手里多了何物,那是一束惜兰花,她曾用这束惜兰花,驱散了十万尸群,今夜,她一样全力以赴,她举起惜兰花,脖子上缠绕的力量随即消失了!   对方自然惊起,冷哼一声:“凭那小花灵也想阻碍老夫?老夫就让你死前也后悔个彻彻底底!”   说完,他抬起右掌,五色珠随机从他手心唤出,在空中旋转了两圈,他用力一推,空中随机出现一条五色巨龙,直朝奚兰扑来,她用尽所有能力抵御这条巨龙,周围生出一片花墙,巨龙穿破花墙而来,奚兰被震倒在地,吐出大口鲜血,手中那束惜兰花折断了,花瓣落了一地,灵光也消失了,她惊慌握在手中。“平安!平安!平安!”   平安再也未出现,她明白这代表着什么,这兰花就是平安的花灵,花残灵毁,便是如此。   “不!老匹夫,你这老匹夫,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她放下兰花残梗,全速向祝修绒冲去。   然而,她哪里有能力与五色神珠对抗?此去必死无疑……   “轰——”如炸雷一般,两股力量相撞,以卵击石的龙奚兰身体像漂浮在空中的浮毛,在相撞后,缓缓落下,等到她知觉渐渐回来,睁开双眼,不知自己为何没死?   用力撑起身子,龙奚兰看到脚边站着一个人,他穿着赤红色袍子,惊艳如血,一缕青丝垂在他俊邪如妖的脸颊上,而他额头上那枚印记,更是染上了他衣袍的色彩,红得慑人。   此刻,他嘴里冷邪道来一句话:“祝修绒,你以为——但凡被魔狱之火焚烧之后,就会灰飞烟灭吗?”   祝修绒此刻早已被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倏世惊住了,一时慌乱,“魔狱之火——倏世你应该灰飞烟灭了才对!灰飞烟灭!”   倏世‘呵呵’一笑,那笑声抹灭了这殿上,所有惨烈死去的英灵所在,像是真正从地狱而来的嘲讽之声。 ☆、第292章:这一路艰辛,我从未悔   奚兰虚弱的趴在地上,看到那来自他灵魂深处的邪魔之气,弥漫在他周身。   她身体感受到那魔气压制的痛苦,听见他说:“魔狱之火烧在你这等凡人身上才会灰飞烟灭,而它于我来说。不过是入世的最后一道劫罢了!”   其实,她与祝修绒一样,错想了倏世,以为他引舍利燃身,是为了自焚结束这一切争斗,她一直以为那菩提舍利是可置他于死地的利器,原来,那是他早就准备在身边的渡劫神器,他从未被她感动过一丁点儿,也从未放弃过他要称霸天下、唯我独尊的决心。   这对于龙奚兰来说,是矛盾的,既希望魔灵觉醒后的李淮将祝修绒送去地狱。又害怕祝修绒一死,李淮却变成另一个祝修绒。   此刻,祝修绒惊讶之余,恢复了之前那爆棚的自大,他叫嚣道:“好,就算你渡劫成功又怎样,老夫有五色神珠……”   “呵,五色神珠!”倏世低讽于他,对那所谓的五色神珠完全不放在眼里,两千年沉沦,这世间之物,又有几样。能入得了他眼呢?   龙奚兰却是见识过五色神珠厉害的,她不知。两人真的打起来,谁更占优势,后面的王府卫看她趴在地上,便过来将她扶起来,严明用袖子给她擦了擦脸上的血,信心百倍的说:“小龙,王爷活过来了。王爷会杀了那怪物,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结束了吗?”她不确定地问,目光远眺着前方的两人,怪物?又何止一个。   她比这些王府卫明白,倏世度过最后一道入世劫之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已将魔狱里的那个自己,完完全全地带回了人间,而魔狱里所来的,又怎会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倏世呢?他的灵魂沾染的必定是最邪恶、最阴暗的东西,这些东西,他能控制吗?   “倏世,老夫就让你尝尝五色神珠的威力!”祝修绒突然腾空而起,犹如背上长出一对隐形翅膀。久不落下。   他与宫楼齐平,双手再次唤化出五色神珠,控在双掌之间。   连肉眼皆可看到那巨大的法光,在他之间蔓延,慢慢地便成了一个一个火球,越来越大,几乎将漆黑的天变成白昼。奚兰等人,离那火球甚远,都感觉皮肉在被烤制撕裂,所以,几人快速将奚兰移到远处的宫墙下躲避。   “王爷为何站着不动?”庄智谋不明白,这样强大的五色火光中,主子为何如雕塑一般,什么也不做。   奚兰远眺着那方,轻声回答:“他在等!”   “等什么?”严明自来是个急性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等。   她没有再回答,但她那充满寒冷的双眸里,似乎已自寻了答案。   接下来,就看到祝修绒大喊了一声,他控制在半空中的火球向倏世疾风而去,李淮已见那火球朝自己来势汹汹,淡漠的脸就像眼无一物那般笃定,直到那火球到了他面前时,才张开修长的五指,嘴角被轻轻拉起,炽烈的五色火球,就这般轻易地被他控制在了手中。   “不可能!”祝修绒看傻了眼,他耗费五色神珠的能力,用来对付倏世的致命一击,竟对对方毫无作用,显然,倏世早知这一点,才会不慌不慢地扭转这一切,以这种方式,宣告他才是这世界独一无二的神!   此刻,在祝修绒万难接受之时,倏世的手指在空中转了方向,他手里控制的火球也随之变换着,轻轻一推,那足可以侵吞整个春阳宫的火球,朝飘在半空中的祝修绒而去,后者眼中出现惊惧,本能伸手去挡,那火球像被击打过的水花,向周围散开,火光很快就在城楼上烧了起来,有宫人惊慌奔走的身影在宫影里出现。   而祝修绒则被从空中击中,掉了下来,看起来并无大碍,他正要爬起来,倏世说:“这五色神珠也不过如此,来,祝修绒,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音落,倏世拿高傲的头微微一颔,仿佛在酝酿什么惬意之事,便见他右手在空中摊开,随机,断月弦便凭空从他手中出现。   祝修绒暗叫不好,立刻从地上盘腿坐起来,继续唤出五色神珠来给自己壮胆。   倏世飞上殿前的石雕头上,以一种散漫优雅的姿态坐在上面,闭眼,凝神,断月弦在他的拉动下,发出暗沉又有节奏的音律,赤色的音浪一波一波朝祝修绒而去,祝修绒稳坐在地上,用五色神珠抵御着他魔音的肆掠攻击。   这过程里,奚兰清楚的看到,那音浪碰到的地方,瓦砾粉碎、石阶断层,然而这不过仅是开始,后来会有怎样的威力,不得而知。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八百里分魔下炙,五十弦翻狱中声。”只见倏世连眼都未睁,他很享受自己这一曲魔调,而他手中魔弦的音开始渐渐拉深,祝修绒脸上终于出现了艰难之色,在不久之前,他还在狂妄的以为天下皆是他囊中之物,此刻却完全变了!   “噗——”突然,坐在奚兰旁边的一个受重伤的王府卫吐出一口鲜血。众人一惊,喊出了那人的名字。   奚兰看向倏世,虽他的魔弦是为了对付祝修绒,可这能量太过强大,体力弱者将会最先受到牵连。   渐渐地,周围越来越多人,出现了对魔弦的痛苦,她才真正意识到,在倏世杀死祝修绒之前,这些人都通通得死!   对于倏世而言,这些人的生死,只怕已不重要了吧?   他眼中,还有其他人存在吗?   她不知道,只能慌张地对众人喊:“捂住耳朵,都别听,都别听!”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不断倒下,魔音的力量正如她猜测的一样,只会越来越强,逐渐吞噬这里所有人。   “小龙快走!”庄智谋叫她走,她不理,大声对倏世喊:“李淮,求你别拉了,停下来,他们都要死了!”   李淮仍旧闭着眼,充耳不闻,他的弦,是夺命用的,只要一开始,便不会结束。   也许是因为用力过猛,奚兰也吐出了一口鲜血,严明见状,惊慌将她扶起。“小龙,你没事吧?你没事吧?”木上医血。   奚兰撑在地上,她不知自己会不会因此而死,但看周围这些王府卫痛苦的呻吟声,她知道,他们一定比他难受。   严明是这里面,状态最好的,所受影响不大,但他不忍看这些兄弟被王爷害死,他以为王爷只是太陶醉自己的弦音了,忘了他们,他要去叫醒他,于是他放下奚兰,义气说:“我去叫王爷!”   奚兰立刻伸手去抓他,“你回来——”   可是她的手指抓到一缕碎布,视线里,是严明朝李淮跑去的身影。   “严明……”她张了张嘴,喉咙中传来的却是无声呐喊。   严明到了石雕下面,喊着“王爷,王爷!”丝毫不知,自己所面临的是什么,当他再一次开口时,就感觉身体飞了起来,而他身上的铠甲也全部散开了,就像幼时严挺给他糊的风筝一样,飘在空中,许久都不落下,最后,他的身体重重地摔落在了石雕数米之距。   “严明!”奚兰用力爬起来,朝他跑去,看到他还睁着眼睛,仿佛在死亡前思考这人生的意义。   她用力将他的头扶起来,痛心疾首问道:“为何你总不听话?为何?”   “小龙……”严明听到她的声音,眼睛看向她时,用力挤了一个笑容:“我没事!”   奚兰却在跑过来这过程里,已泪流满面,怎么会没事?被倏世所伤,怎么会没事?   他只是看不见,他的身体怎样扭曲着,是筋脉尽断,是骨头皆碎呀!   “小龙,我的书散开了……”严明看着夜空说,与此同时,奚兰感觉周围有无数纸叶飘落,她伤心地闭目,眼泪落严明沾满鲜血的手背上。   那些飘落而下的,便是曾经李淮宋给严明的那本书,他日日放在身边,每一页都翻到又旧又脏,终究还是散开了,飘得到处都是。   “散开了就散开了,不要也罢!”她声音哽咽的说,都不敢去看他最后一面,她想要记住的严明,绝不是他死去前痛苦而染满鲜血的面颊,而是那个初识时,没有自知之明的傻大个,他说:“小姐你可以在王爷面前多给属下美言几句,凭我严明的聪明神武,完全可当王府军第一智勇嘛。”   她要记住的,是那个在李淮被雷劈死后,跪在她面前哭声说‘王爷还在的时候曾吩咐给属下,无论如何要保王妃周全’的忠诚之士,她要记住的是那个,遇见女鬼挡路,还浑然不觉废话颇多的严明。还有那个听到别人骂她妖女,就忘记一切军纪冲上去杀人灭口的严明。   当初他被埋在泥石下面那么久,被挖出来时,还能大声说一句:他奶奶的,爷命贱,又没死成!   那时她当真以为,他命贱到阎王爷都舍不得要他,可是,有个人,却比阎王还残忍!   严明没有说话,他的身体逐渐变冷,那双睁开的眼睛里,最后印下了奚兰的面容。   他死了,死在那个他用生命保护了十五年的男人手里……   奚兰已哭不出眼泪,那夺人命的魔音,还在耳边穿梭着,她回头望了一眼那些还有一口气在的王府卫们,他们的痛苦,也变成了她的,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她轻轻放下严明的尸体,用力撑起身体,如曾经那么多次在绝境中,不肯放弃时的坚持,她大步朝李淮走去。   “倏世!”她到了他面前,从下面仰望着他寒冷的绝色容颜。   “这世上,唯一能唤醒倏世的人,是惜兰——”   “只有找到花中仙,才可以洗尽他的魔灵——”曾经有人告诉奚兰这些道理,她没能真正体会其中的深意,到了这一刻,她站在这座宏伟而绝望的城池中,突然明白了!   她伸出手去,握住断月弦的琴弦,倏世周围的魔气将她的身体拉扯在空中,她就用力抓住不曾放手,那魔弦的音律并未停,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穿梭开来,变成无数把无形的飞剑,直接穿过她的身体,向祝修绒袭去,而后者两手间的五色神珠就在这一刻破碎了,残珠碎片划破祝修绒的脸,他顷刻间就变成了一个又老又虚弱的老头,趴在地上,再也没有动弹,这便是她痛恨过的老匹夫之下场,但这一刻,对于奚兰来说,皆不重要了!   爱与恨,都需要付出力气去铭记,既然如此,为何要将力气花在后者身上呢?   因果循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句话是真的。   此刻,她手指间出现浅紫色的光,将那些赤色的魔气,慢慢吸入了自己体内,这过程里她身体的每一寸都在飞快的变化着,她感觉前所未有的痛苦在身体里肆意侵蚀,此刻承受的,原来就是那些他从魔狱中带来的痛苦,他曾嘲讽世人不懂地狱之苦,如今她算是懂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已再也没有力气了,终于松开那不肯放下的手,身体滚落到阶梯下。   刚才迷醉在魔音中的倏世,猛然睁开眼,看到她虚弱躺在地上,立刻飞跃而下,将她抱在怀中。   龙奚兰便看到他额头上的水滴印记,是浅紫色的,她欣慰一笑,说:“倏世,我赢了!”   “你赢了?”倏世不知她在说什么,他只清楚,她用龙凝珠与花灵,吸噬了他身上所有邪魔之气,所有——那便是,用她凡人之躯,承受了他五百年的全部痛苦!   “倏世,如果有一个人至始至终都可以不被外界改变,我终于做到了……”原来她是在说在度古镇时,她与他的承诺。   他说,善良和正直是会改变的,她不信,于是她用自己去证明,将他所说的地狱,变成了自己的。她说过好多,最动听的那句莫过于一起入地狱吧?   可是地狱他才刚出来,她就不在了!   “不!惜兰!别走,别走,我糊涂了太久,我看不见你,我没看见你,对不起,对不起!”他用力抱着她,两千年了,他没有流过一滴泪,而此刻看到她生命正在消散时,他泪如泉涌。   “我可以救你,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要救你!”他不要她像千年前那样,因为她再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是现实在经历了千年,也同样残酷。   “李淮——”奚兰知道自己要死了,这次是真要死了,她最后再喊一次这个名字。   “我在这,我在这里,奚兰,我在这里!”他抱着她,生命又重新在他这里,得到了可贵的意义,他经历了两千多年,对于这世间的真谛又一次大彻大悟。   奚兰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他伤心欲绝的脸颊,沉沉说:“这一路艰辛,我从未悔——”   这一路艰难,我从未悔。   说完这一句,她已无遗憾,不管是惜兰也好,菩提也罢,她完成了她们的夙愿,在生命的尽头,她没有狰狞的面容,没有惧怕黑暗的惶恐,她安然离开,嘴里念着那一道改变生死的《大金刚凡咒》,如果有来世,她不想再像这辈子这般累,她要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像小风那样,开心就笑,不开心就哭,不必在意别人的言语,不用劳累奔波,安度一世。   放开了有关菩提的执念,她安心闭上了双眸,那抚摸倏世脸颊的手,也在此刻,无力的滑落了下来!   “奚兰!”倏世悲绝出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从此,那个少年就名扬四海的龙公子不存在了!那位美貌聪慧的胥王妃也离开了!   文国李家的皇陵中,有一座纯善皇后墓,世人皆知,那是统一天下的文国皇帝李淮唯一的妻子,而远在北境的天灵镇,有一座龙门公子墓,墓前塑着一风度翩翩的俊美少年石像,有许多人,不远万里奔赴北境,只为在墓前祭拜那少年在天英灵,而在这之中,关于少年的故事流传四海,变成一段段惊心动魄之悲歌。   ……   五年后,李淮真正实现了三国统一之宏愿,和平盛世到来,再无战乱。   蓝天下,北去的官道上,一辆豪华的马车,在一队的骑兵护送下,缓慢朝北而去,带头的那人穿着一身深蓝色布衣,英武精神,但走到几条交叉路时,他犯了难,朝后面的队伍喊了一声:“停!”   后面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跟在马车边上的秦汉喊了一声:“庄智谋,又找不到路啦?”   “属下无能,每年都来,但每年到了这里就分不清路……主子,劳驾您赶紧给属下指条明路吧!”   马车里传来一声笑,然后一只漂亮的手掀开了车帘,远远看了一眼前面的分岔路,说:“左边那条!”   “当真吗?”庄智谋不太肯定,因为这一路过来,这样的岔路已走过好多回了,每回都长得差不多。   “主子不是凡人呐,看一眼就晓得路,你就赶紧着走吧!”秦汉打趣的说。   车里的人将帘子放下来,微微一笑,想到多年前的一个深夜,在空旷辽阔的城郊,有位女子对他说:“北方寒冷,但天灵镇那个地方却四季如春,没去过天灵镇的人很难找到那里,即使有地图也很难,但若你跟着桃花树寻去……”   转眼数年,仿佛她就在自己耳边说的这些话一般。   队伍继续朝前走,不多久,就到了天灵镇。   “主子,这回咱们上哪儿去找啊?”秦汉在马车外面问完,便见主子从马车里走出来,清淡说:“先去看看小龙吧!”   这么多年了,他虽不是第一次来天灵镇,但却从未去过那座墓地,因为他害怕看到的,仅仅是墓前那冰冷的石像。   于是,他们开始往墓地而去,那座龙门公子墓,修在曾经的龙门山庄前,这里曾是龙奚兰从小生活的地方,已荒废数年,上了半山腰,便看见桃花林李那座以白玉石打造的墓地,这墓是李淮派人修的,石像是按照他的画雕刻而成。   他将其他人遣退,独自到了墓前,目光凝视着石像的脸颊,看得久了,仿佛那石像真是龙奚兰在面前,对他笑一般。   “奚兰,还好吗?”他轻轻地问。   石像自然不会回答他,回答他的是耳边的风声。   天灵镇这地方,有一处神奇的天玄,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适合人隐居修行,在这里居住的居民,几百年不受战乱困扰,皆是福泽深厚的人。   “续儿五岁了,她时常问我,她娘亲是个怎样的人,我将你的故事讲给他听,他很开心,以你为豪。”   李续也不愧是幻镜之子,从小聪明伶俐,善言会道,五岁便已会作诗词歌赋,还能骑马,比当年在金陵被人言传了许多年的献王世子莫恭懿,强了不知多少倍。   “还有,小曼与严挺的女儿也三岁了!”李淮跑了这样远,到了她墓前说这件事,只觉这些是她生前记挂的人,他想告诉她,她一定能听到吧?   再说严挺,严挺当年因为被断月弦所伤,变成了痴傻,后来李淮治好了他,经过两年,严挺与小曼在一起了,也算弥补了严明死后的一些遗憾!   “我算过严明的去处,他已投胎转世在了一大户人家,是长孙大少爷,命好,最重要的是,他这辈子特别聪明,未来会辅佐续儿,乃不可多得的将才。”他声音里说到此处有了起伏,那明亮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失意:“所有人的前世今生我都可看见,都可算到,可唯独你的……奚兰,你去了哪儿了?”   他是倏世,不老不死,只要她还在三界之中,无论多少年,他都可以等!但他知,她死前念了《大金刚凡咒》,他不清楚,她那时想了什么,但他好害怕,她让自己再也找不她。   确实是《凡咒》之力阻碍了他,不然三界之中,又有什么能阻碍他寻她呢?   “你是傻子吗?为何要对着石雕说话?”正在李淮全神贯注在与奚兰的石像说话时,身后传来一道银铃般的女声。   他惊喜回过头去,便看见一位紫衣姑娘手里捧着桃花,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他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她的脸,没有回答。   那姑娘却觉得他这目光实在扎眼,撇了他一眼,马上将桃花用来遮脸:“你盯着人家脸看什么?你一定是坏人吧?”   他不觉好笑,将手背在背上,正经问她:“你经常遇见坏人吗?”   对方听了这话,将桃花放下来,特别认真的给他讲:“没有呀,可是我爹说,我人笨,长得又好看,特别容易遇见坏人!”   这下李淮就笑得更开心了!   “所以说,你还没遇见过坏人咯?”   “对,天灵镇没坏人!”姑娘有些得意的说,然后又扫了他周身一眼:“但你不是天灵镇的人,我爹说,坏人都长得特别像……像……”她仰着头,好像是在回想她爹说的坏人都长甚样子,实在想不起来,她指了指李淮:“差不多就长你这样子吧!”   李淮却不生气,问她:“你摘这样多桃花来做什么?”   “祭拜我心上人啊!”   “你心上人?”他眉头一蹙,这么快就有心上人啦!   “对啊,就是龙公子呀!”姑娘指了指石雕,“我就喜欢他风流倜傥,聪明睿智,他的故事我都听过了,所以他是我心上人,可惜他死了,他要不死,我就嫁给他!”   “噗!”李淮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世上哪有人自己嫁给自己的!”   “你说什么?”她偏着头,根本就不懂他在说什么。   “没什么,姑娘,你还未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一听到他问自己名字,这妮子马上又警惕起来:“你问我名字干嘛?我爹说了,不管是谁问我,我都不可以告诉他我叫惜兰!”   李淮已是笑得合不拢嘴了,他问:“那要告诉别人你叫什么?”   “阿猫阿狗都行,反正不能说那个名字!”   “好吧!”他点点头。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问:“我刚才是否说了何不该说的事?”   “没有!”他一本正经的摇头。   她瞪了他一眼,将桃花放在墓前,转身就走!   李淮见她要走,立刻就追上去问:“你要去哪儿呢?”   她转身就踢了他一脚:“就知道你是坏人,竟还想跟着我回家!”   这妮子看起来脑袋不灵光,但脚法完全没变啊,一脚就踢在了他命根子上面,疼得他眉头一蹙,“哎哟!”   那边的庄智谋等人一听见他的声音,以为她遇见了何不测,立刻拔刀就冲了过来。“主子,怎么啦?”   那姑娘一看这阵仗,立马就哭了!“呜呜呜呜,不要杀我,我怕!”   李淮一听见她哭,立刻大步过去哄着她:“别怕别怕,他们都不敢伤你!”说完,就怒气冲冲的指着后面这一排排人说:“还愣着干啥,赶紧把剑收起来,吓到她了!”   一队人马怔了怔,将剑收了起来,皇上今儿是怎生了,对这么个姑娘如此殷勤?   不光如此,皇上将他们臭骂了一顿,要他们挨个跟这位姑娘低头认错,直到那姑娘满意了为止,然后,皇上还要亲自送姑娘回家!回家!   姑娘特别警惕的说:“我自己回去,不要你送,谁晓得你安了个什么心?”   李淮无奈,远远的跟着,到了山下,一处幽静的湖上,筑了一座木屋,此刻,那木屋里边坐着一老一少,老的留着山羊胡,慈眉善目,清瘦精神,少的一身白衣,翩翩离尘,清秀俊美的脸上,是远离凡世的高深,他们正在下棋,老的说:“你最后一情劫已过,终可以回去好好修行了!”   年轻公子落下最后一子,怅然道:“确实是时候了!都忘了,今日还有贵客!”   说完,他起身,便从湖上木屋中出来,便看见站在外面的李淮,那些往事,还历历在目,他说:“此生换我去修行了!”   李淮也对他笑了笑:“你要受不了修行的苦,来金陵我赏你个官做也行!”   对方清高一笑,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曾经的道痞姿态:“那可不行,就让你继续沉醉在这凡人的情情爱爱中不可自拔,在下不陪!走了!”   说完,就真走了!   他望着道痞的背影远去,从木屋那边怒气冲冲的跑出来刚才那位姑娘,朝他吼:“好啊,你还真跟过来了,你别走啊,我去告诉我爹,看他不打死你!”   “好,我等着你爹来打我!”他一丝都不怕,让其他人在外面等着,自己跟着惜兰进了湖上木屋。   “爹,有个坏人跟我到家来了,还说让你打他!”   她爹正在收着棋盘,听见她这句话,微微直起身子,看向朝他走来的李淮,眸子里出现的是一种释然的目光。   五年了,终该相见了!   “爹!”李淮到了近处,立马就乖乖喊了声爹。   龙行天脸上没笑容,也没回答,光听见惜兰在那吼:“他是我爹,你怎么也叫爹?你是来跟我抢爹的是吗?”   ……   一日后,湖木屋上,李淮坐在木板做的露台上晒太阳,惜兰站在他面前,叉腰问他:“我算看出来了,你抢了我爹还不够,还赖着不走啊?”   三日后,天灵镇上,惜兰满足的拿着她的糖葫芦在啃,回头没好气的对身后的李淮说:“别以为你给我买糖葫芦我就忘了你抢我爹之仇,一码归一码啊!姑奶奶我可记仇得很呢!”   一个月后,惜兰崩溃的喊道:“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啊?”   他微笑回答:“不,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是我欠你的,现在我来还了……”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